那店家闻言,只点点头道:“这是当然的,我这摊子有个规矩,但凡猜中了灯王上头灯谜的人,必定要留一道题目下来,等着来年让别人再去猜,所以今年这灯王上头的灯谜,是去年那位公子留下的。”

谢玉娇到不知道这里还有这样的将就,闻言只低头想了想,按照这摊主的说法,那今年这灯谜就是去年康广寿留下的?康广寿好歹也是状元之才,应该不会出太简单的谜题才是,谢玉娇便问道:“摊主,这个时辰也没见灯王被人拿走,可见这题目很难咯?”

那摊主只笑着道:“姑娘去看看就知道了。”

谢玉娇这会子正好奇,便拉着徐蕙如一起去看,只见那花灯下头挂着一片红纸,上面写着谜题:“这半边看去是古文,那半边看去是古人,把中心抽掉,就变成女人。”

谢玉娇读罢题目,便知道这是一个字谜,只是她在猜谜这上头本来就没有什么特长,况且古代都写的繁体字,她一时如何能想出来,少不得拧着眉头想了半日,再抬起头的时候,却瞧见周天昊已经伸手去摘那红纸,只问道:“你猜出来了?”

周天昊方才看了这题目,心中早就一喜,这题目还是康太傅当年考他们几个的时候出的,除了他们几个,别人一概不知,谁知道却被他给捡了漏了。周天昊只对着谢玉娇淡淡一笑,开口道:“等我去把这灯王赢了回来,再告诉你。”

第0113章

谢玉娇见他这般自得的样子,料定他是猜到了,便转身问徐蕙如道:“我平常对这些灯谜字谜本就没什么研究,你倒是说说你猜出来了没有?”

徐蕙如小时候上过几年学,学问方确实比谢玉娇好了一些,她因方才在后面,一时没看清那红纸上写着什么,这会子便道:“把题目拿来我看看,我也猜一猜。”

谢玉娇便转身去问周天昊,让他把手里的红纸拿出来,周天昊得在手中,自然不肯拿出来,便油腔滑调的笑着对徐蕙如道:“表妹,你喊我一声姐夫,我就把答案告诉你,连这灯王都一起给你。”

徐蕙如本来就是最最羞涩的女孩儿,平常若是周天昊在场,总觉得有些窘迫的紧,这会子听他这样半开玩笑半正经的说话,只越发脸红了起来,躲在谢玉娇的身后道:“表姐,你看他…”

谢玉娇便横了周天昊一眼,摊开手伸到他面前道:“快拿出来,不让可别怪我…”

谢玉娇的话还没说完,周天昊就乖乖的把红纸拿了出来,放到她手心里,两个姑娘便又凑在一起看了起来。徐蕙如一边看,一边用手指比着出字来,反复试了几个,嘴角就渐渐的勾了起来,只笑着道:“表姐,我猜出来了,是‘做事’的‘做’呢!”

一旁的周天昊听了,只腹诽道:明明是“做*爱”的“做”。

当然这话不能让谢玉娇听见了,不然的话,他又没好果子吃了。

谢玉娇听徐蕙如说了答案出来,也低头在掌心把“做”字写了一遍,见果然是这个道理,只笑着对周天昊道:“怎么样,这回想当英雄也当不成了吧?”

两人说着,只笑嘻嘻的就拿着红字去摊主那边对答案,那探出见徐蕙如写出了答案,只笑着道:“没想到姑娘也如此才思敏捷,这灯王又归你了。”

徐蕙如心里高兴,只站在边上,等着摊主去把那灯王取下来。周天昊这会子倒是有些郁闷,好容易遇上一道能捡漏的题目,居然又被别人给猜中了,他在这花灯下四下转了转,发现居然没有什么题目是他可以不用动脑子就能猜出来的。

摊主取了灯王下来,正要转身回来给徐蕙如他们送去,却瞧见一个熟悉身影,正从不远处来。那摊主见了,脸上顿时笑了起来,提着那灯王走上去招呼:“这位客官,你还记的我这花灯摊子不?”

来的人不是别人,却正是去年猜中了灯谜的康广寿,因此摊主一眼就认出了他来。因如今朝廷南迁,康家也到了南方来,所以今日康广寿便带着他兄长家的几个小侄儿侄女出来玩。孩子们由下人跟着,在一旁赏花灯,他便打算过来猜几个灯谜,赢两盏灯给他们玩玩。

“原来是老板,我正寻思着去年这花灯摊子似乎也在这边。”康广寿含笑和摊主打了招呼,见他手里提着灯王,便有些惊讶道:“我去年出的题目,这么快就被人猜到了?”

摊主见他问起,只笑着道:“可不是,放了一个多时辰没人猜出来,方才去年的那两位姑娘来了,一下子就猜了出来,我瞧着公子和那两位姑娘倒是有缘人,这灯王就请公子送过去吧。”

康广寿听摊主提起去年的那两位姑娘,便抬起头巡视了一周,果然瞧见谢玉娇和徐蕙如正站在摊位的边上,那背对着自己,正抬头看灯谜的人不是周天昊,却又是谁呢?

康广寿脸上顿时多了一丝笑意,只从善如流的接过了灯王,笑着朝他们三人走去。

此时徐蕙如和谢玉娇等得也有些无聊,便在摊子边上看起了灯谜来。不过她们如今都得了灯王了,这些小花灯要了也没有用,因此就算猜了出来,也没有伸手去厮红纸。

谢玉娇正觉得有些无聊,想看看周天昊再做什么,忽然就瞧见康广寿提着灯王往这边来。她心下一动,扭头看了一眼还在那边专心致志的猜着灯谜的徐蕙如,只上前两步,截住了康大人的去路。

康广寿见谢玉娇向自己走来,忙着就要行礼,被谢玉娇拦住了道:“猜出大人灯谜的是我的表妹蕙如,大人不如亲手去把这个灯王给她吧?”

康广寿闻言,脸上倒是生出一丝尴尬来。一眨眼康夫人已经去了半年多了,这次康家居家南迁,长辈们也问起了康广寿将来的事情,他最近也为了这个事情不厌其烦。可是长辈们说的话到底也有几分道理,趁着如今孩子还小,找个继室,将来孩子和继母之间的感情也深一些,若是再等孩子大了,继母才进门,到时候可就难养熟了。

康广寿正想推辞,谢玉娇却已经悄悄的退后了几步,只拉着一旁的周天昊,笑着道:“我们走…”

周天昊方才正在猜灯谜,瞧见康广寿来了,正想上去打个招呼,冷不防就被谢玉娇给拉走了,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听谢玉娇在他耳边道:“你若想让康大人做你的妹夫,这会子跟我走。”

周天昊恍然大悟,便任由谢玉娇拉着挤出了人群,两人倚着河边上的栏杆靠着,远远看着淹没在人群中的徐蕙如和康广寿。

“姓康的书呆子最没意思了,跟他在一起闷都闷死了,表妹不一定会喜欢的。”周天昊想起年少时和康广寿一起念书的情形,也记不清多少次,他是在康广寿朗朗的书声下睡的越发困倦的。因为曾经皮猴一样的长大过,所以看见像机器人一般自律且读书厉害的康广寿,周天昊有一种“他简直不是人”的感悟。

但其实大多数京城的富家自己还是挺懂得玩乐的,康广寿是属于倒霉的那种,因为给睿王做伴读,所以…美好的童年被剥夺了。

“你怎么知道表妹不喜欢书呆子呢?难道天底下只有你这种没正形的才讨人喜欢吗?我就喜欢康大人那样的,稳重成熟、有安全感,一看就是靠得住的好男人。”

周天昊闻言,只清了清嗓子,脸上摆出一副成熟的表情,板着脸颊不说话。谢玉娇见他这副样子,还以为自己方才说的话惹得他生气了,只扑哧笑出了声来,开口道:“你这算什么?”

周天昊只冷着脸,保持住表情道:“你不是喜欢成熟稳重吗?这样子算吗?”

谢玉娇皱了皱眉头,伸手捏住他两片脸颊,揉来揉去道:“你这叫愁苦大深,还成熟稳重,稳重你个大头。”

而花灯摊子的人群中,康广寿正拿着灯王,略带这一些尴尬站在徐蕙如的面前。徐蕙如则低着头,半侧着身子,脸颊羞红了一片。其实这时候大家都各自顾着各猜灯谜,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可这样傻站着到底有几分尴尬。

徐蕙如抬起头,往人群外头看了一眼,见谢玉娇和周天昊正倚在栏杆上看风景,她这个时候若是过去,似乎也有些煞风景。

康广寿便顺着徐蕙如的视线望了过去,心中已是了然,小姑娘怕羞了,想逃却又不知道怎么逃,真是难为人家了。

“徐姑娘,这边人多,我们也去河边上赏赏花灯吧?”康广寿手里提着一个灯王,站在人群中确实有些不方便。

徐蕙如听见他这么说,顿时也松了一口气,竟然有一种想要马上落荒而逃的心情,可眼前这位是江宁知县,她又不敢得罪了人家,若是得罪了,将来表姐肯定要数落自己的。

徐蕙如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只低下头,在前头先走了起来。她今天穿着鹅黄色净面四喜如意纹妆花褙子,花灯下显得格外柔和,走路的姿态颇有京城贵女的风流,窈窕多姿。

因为谢玉娇和周天昊在河边上,所以两人故意找了另外一处比较远的地方,边上不远处正好是百姓们放河灯的码头,只见一群群、一对对的男女手中捧着河灯,蹲在岸边看着河灯慢慢的飘远。

徐蕙如毕竟是姑娘心性,看见这些必定也是喜欢的,小时候听娘亲说,把愿望写在河灯里,元宵之夜放走之后,将来那愿望就可以成真的。她从小到大没许过什么愿望,可这时候却特别的想许一个。

康广寿站在徐蕙如身后不远处,见她看着河里的河灯发呆,心思略略一动,拿出几个铜板来,在边上的小摊上买了一盏小河灯,递到了徐蕙如的面前道:“徐姑娘若是有什么心愿,也可以放一个河灯试试。”

徐蕙如顿时脸颊又红了几分,只不好意思的接过康广寿递过来的河灯,往一旁众人写心愿的长几上走过去,拿起笔来,支着笔尾想了片刻,这才落笔道:愿吾爱之众人皆喜乐安康。

徐蕙如写好了愿望,折好了放到河灯里,跟着众人一样,将河灯放到了水中,手指轻轻的拨动着冰冷的水面,心里却觉得暖暖的。

谢玉娇远远的在一旁看着,拉着周天昊的袖子道:“你瞧瞧,康大人哪里就书呆子了?他比你不知聪明多少?还知道送个河灯给表妹,你说说?你到现在吃我的,喝我的,也没见你送我半个指甲盖的东西呢!”

周天昊听谢玉娇这么说,顿时也觉得自己在这方面似乎确实做得很不到位,他伸手在自己的腰间摸了摸,只将今日才佩戴在身上的一样东西拿了下来,递给谢玉娇道:“这个玉佩,我先送你意思意思行吗?”

第0114章

谢玉娇原本只是随口说说,也没预料着周天昊能拿出什么东西给自己,如今见他还当真拿了一样东西出来,只笑着道:“逗你的啦,谁稀罕你一个玉佩来着?”

谢玉娇的话还没说完,视线却被那一枚玉佩给吸引了,那温润的玉质以及上面的双龙戏珠图案,分明就是之前喜鹊捡到过的那一块。

“这枚玉佩…”谢玉娇抬起头来,看着周天昊,忽然有一种老天爷变着法子就要把他带到自己身边的错觉,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接过了他那一枚玉佩,睨着周天昊道:“失而复得的玉佩,你就这样说送人就送人了?”

周天昊闻言,顿时就愣了一下,知道这玉佩失而复得的,除了康广寿,大概就是送这玉佩回来的老庙祝以及那个捡到玉佩的人了…周天昊想到这里,眸光一闪,只低下头看着谢玉娇,见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只忍不住拉住她的手腕道:“我就说我们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你还不信。”

谢玉娇这时候心里也高兴起来,世上虽有缘分之说,但是能有几个像她和周天昊这般,多方指引,最终还是凑到了一起,可谓真是缘分使然。

谢玉娇侧过身子,手肘轻轻的靠在栏杆上,放眼望着两岸的花灯,眉梢带着笑道:“这次就算你说对了好了。”

周天昊一时动情,却有几分忍耐不住,只从身后环着谢玉娇,将她圈在自己的怀中,低下头在她脸颊上蹭了蹭。谢玉娇便支着肘子要推开他,小声道:“你越发胆子大了,这边到处都是人,你…”

话语未说完,谢玉娇却感觉到周天昊抵着她的身子,有一样东西真叫嚣着昂起头来。谢玉娇顿时羞红了脸颊,周天昊也一时郁闷,只低头小声道:“你好歹替我遮遮羞,总不能让我支着帐篷走在人前?”

谢玉娇只忍不住笑了起来,便索性不动了,接着夜色缓缓的靠在周天昊的怀中,抬起头看了一眼他棱角分明的下颌,垫着脚尖顶了一下道:“你说,你是不是当真就留在谢家不走了?”

其实虽然最近谢玉娇没问这个问题,但心中到底还是有几分担忧的,周天昊虽然和她一样是穿越而来,但十几年养尊处优的生活,如何能让他说放弃就放弃了?如果到时候周天昊真的要走了,她会随着他去吗?谢玉娇想起这个事情来,还觉得有几分迷茫。

“只要你不让我走,我自然不走。”周天昊只低头,带着胡渣的下颌蹭过谢玉娇红润的脸颊,轻柔中带着几分麻痒。

谢玉娇听了这话,心下又安定了几分下来,只低着头,顿了片刻,这才开口道:“只要有我一口吃的,我自然不会让你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天昊身上的那小帐篷总算落了下去。谢玉娇再去看徐蕙如和康大人那边,早已经放了一串的河灯了。原来康广寿可不像周天昊说的是个书呆子呢,哄姑娘家开心的办法那是一点儿的不含糊的。康广寿瞧见徐蕙如喜欢河灯,干脆付了一锭银子,把那老汉摊子上左右的河灯都买了下来,随徐蕙如挑选。

所以谢玉娇和周天昊两人还没走到跟前,就瞧见徐蕙如招着手让他们过去道:“表姐快来,康大人把河灯都买下来了,表姐也来放一个河灯吧?”

谢玉娇瞧见徐蕙如这样高兴,只斜了周天昊一眼,心道:你说康广寿是个书呆子,看…人家比起你来,不知道好了多少?

周天昊这时候也有一种被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发小欺骗了的感觉,脸上带着笑走到康光书的边上,看见他这会子正充当摊主的身份,给往来的情侣们卖河灯,心里便略略有些不爽。

“你说你好好的县太爷不做,跑来当个卖河灯的,真是大材小用了。”

康广寿不过是瞧着这时候风大天寒,那个卖河灯的老人又年迈,所以他良心发现,就把这些河灯全买了下来,虽说也存着一些哄徐蕙如开心的元素,但说到底,他的心思,肯定还是纯洁的。

“那你堂堂王爷,躲在谢家又算是怎么一回事呢?难道真的预备当上门女婿了?”

周天昊听见他提起这事情就不乐意,只横了他一眼道:“好好的元宵赏花灯,你偏说这些,真是扫兴。”周天昊四处望了一圈,见没有别人跟着康广寿,只又问道:“怎么你这么好的兴致,一个人出来赏花灯?”

“带着两个侄儿出来的,他们正在那边赏花灯,有下人跟着,走不丢。”康广寿话音刚落,就瞧见有个小姑娘从人群中窜了出来,长着一双大眼睛,圆圆的脸颊,约莫有六七岁的样子,却还带着几分婴儿肥。那小姑娘看见康广寿坐在河灯摊前,只飞快的跑了过来,嘟着小嘴问道:“二叔,这些河灯都是你买给我的吗?”

周天昊见是康广寿大哥家的姑娘,平常他也见过几日,最是讨人可爱不过,便笑着道:“对啊,你二叔买的,可惜不是给你的,是给…”周天昊左右看了看,见谢玉娇和徐蕙如正蹲在岸边的台矶上放河灯,正想开口呢,被康广寿给截住了道:“是给雪儿买的,挑一个玩去,只是你自己不能放河灯,得让你奶妈去替你放去。”

小姑娘听了这话,顿时就高兴了起来,只左看看右看看,选了一个好看的河灯,带着自己奶妈往河边上去。

“表姐,你也放一盏河灯吧,我娘说要是把愿望放进河灯里,将来都能实现,表姐要不要试试?”

谢玉娇自然知道这是骗小孩子的玩意儿,这要放个河灯这么灵,那这秦淮河还不得被河灯给淹了。不过今儿正是过节,偶尔凑个热闹也是好的。谢玉娇想了想,正打算起身要去写个字条,忽然听见边上有个眼睛水汪汪的小萝莉睁着大眼睛看着徐蕙如道:“这位好看的姐姐,你能帮雪儿写个愿望吗?”

徐蕙如本就是最温婉不过的姑娘,又喜欢小孩子,见这孩子不过和宝珍差不多大,却比宝珍外向很多,越发就喜欢了起来,便点头道:“好呀,你要许什么愿望,姐姐帮你写在字条上。”

小姑娘看了一眼长几上放着的字条,选了最大的一张,开口道:“要是能有更大一点的就好了,也不知道这一张纸能不能写的下。”

谢玉娇闻言,忍不住就笑了起来,真是一个惹人怜爱的小萝莉呢!

“那你先告诉我你要许什么愿望,我再看看怎么帮你写上去,可以吗?”徐蕙如拿起一旁的毛笔,蘸饱了墨水,开始听小萝莉说自己的愿望。

“我要让我家院子里的那颗桃树快点长大,最好今年就结果,这样夏天来了,我就可以摘桃子,分给祖父、祖母,还有爹爹、娘亲、二叔、姑母、许妈妈、春桃…”在小萝莉念完了一连串的名字之后,终于开口道:“让她们都能吃到我种的桃树结出来的桃子。”

徐蕙如握着笔傻愣了半天,谢玉娇终于忍不住捂着肚子笑了起来,徐蕙如略觉得有些窘迫,只开口道:“小妹妹,那万一你家桃树没结这么多的桃子,你不够分了可怎么办呢?”

小姑娘闻言,顿时就瞪大了眼珠子,一脸郁闷的拧着眉头,显然她之前完全没考虑到这个问题。这时候康广寿也从摊子那边走了过来,见徐蕙如握笔的姿势竟然和已故的原配一模一样,心中不觉一动,只恍然抬起头来,却正巧看见徐蕙如的一抹侧颜。

徐蕙如原本就长的好看,又加上浑身上下安静温婉的气质,在这灯影烛光下,越发让人有几分沉醉。

“雪儿,你又为难人了。”康广寿上前,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顶,只笑着朝谢玉娇和徐蕙如拱了拱手道:“我侄女被家里的长辈惯坏了,从来都是这样没大没小的样子。”

小姑娘一听没大没小的,就不乐意了,只撅嘴道:“二叔,我才没有没大没小呢…”

徐蕙如觉得康广寿一脸严肃的样子,这样没准还会吓坏了小姑娘,便急忙道:“康大人,另侄女乖巧可爱,我们正在为她写河灯里的愿望呢!”

康广寿闻言,便蹲了下来,捏了捏雪儿的圆脸,小声道:“愿望嘛,许一个最想达成的就好了,你那些桃树、梨树,就算不许愿,将来总会长大结果的,你换一个吧。”

小姑娘虽然有些不情愿,可是看着这一众大人们期待的眼神,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只撇撇嘴巴,想了片刻才开口道:“那…那…那雪儿就愿鞑子赶快被打走,雪儿就可以回京城家里去了。”

众人闻言,只都一阵静谧,这种家园被毁,背井离乡的痛苦,似乎不仅仅只有灾民们才能感受到。

第0115章

从灯会回来,周天昊的心情就不大好。谢玉娇如何不知道周天昊的心思,必定是把方才小姑娘说的那句话听了进去了。将心比心,谢玉娇其实也理解周天昊,在战场上浴血奋战过的人,如今却躲在一个安逸的角落,这对周天昊来说,也许本身就是一种逃避。

可是…这又能怎么办呢?他周天昊再厉害,也只是一个寻常的、有血有肉的人而已,成不了这大雍的救世主。

众人用过了宵夜,已是亥时末刻了,徐氏的院子里替谢玉娇留着灯。谢玉娇走在前头,看见身后周天昊远远的跟着自己,脸上多了几分和他寻常嘻嘻哈哈有些不同的神色。谢玉娇停下了脚步,抬起头睨着他,这时候月已西移,正在柳梢之后,月光下他的身姿越发的颀长威武,谢玉娇就这样看着他慢慢的走过来,到了近处,才发现自己已经停了下来,差点撞了上来,果然是有几分晃神了。

“怎么不走了?”周天昊脸上带着惯有的笑容,问道。

谢玉娇便看着他,见他眼底却还依旧是方才那副严肃的神色,便伸出手去,将他还带着老茧的掌心握在了自己的手中,用拇指一遍遍的描摹着,抬起头看着周天昊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都知道,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放你走的。”

谢玉娇明白,这世上真正能困住一个男人的,应该并不是情人的哀怨和小脾气,而是一个温暖的、让他不得不留恋的家。

周天昊闻言,只微微一愣,旋即紧紧的握住了谢玉娇的柔夷,在掌中暖了暖,只拉着她往前走道:“走吧,时候不早了,你母亲该睡了。”

谢玉娇再抬起头看周天昊的时候,他眸中的那一抹郁色早已经淡去了。

两人走到了门口,周天昊这才停下了脚步,松开了谢玉娇的手道:“进去吧,好好睡一觉,明天再见。”

谢玉娇就站在门口的台矶上,弯着眉眼看着周天昊,见他难得不是嬉皮笑脸的样子,当真透出几分成熟稳重来,只勾了勾唇角。下一瞬谢玉娇的身子却早已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劈天盖地吻落了下来,将她的气息扰得紊乱,谢玉娇嘤咛着想要反抗,身子却软的想一汪泉水,只能任由周天昊抱在怀中,予取予求。

“娇娇,我既已经做了这样的决定,那就永远不会抛下你不管,也不会…抛下谢家。”周天昊说完,只松开了谢玉娇,转身朝着黑夜中离去。

谢玉娇头一次发现,原来周天昊的身材是那般的英姿勃发。

在别院的日子过的悠闲,一晃就过去了十多天,隔日就是正月二十八,乃今年第二个宜嫁娶的黄道吉日。

正月里头虽然不能动针线,好在之前大姑奶奶一直没有闲着,虽然好日子没定下来,但需要用到的喜服一早就做好了。如今穿在身上,在房里直立的穿衣镜跟前照了照,虽然比起初嫁的时候年纪大了不少,可怎么看着都比初嫁时候更妩媚了几分。

谢玉娇和徐蕙如看着镜中的大姑奶奶,脸上都带着几分笑,姑娘家到了年纪,对嫁人这件事情总是带着几分期许,徐蕙如见大姑奶奶穿着这一身衣裳,心里也生出几分羡慕来,只小声道:“姑妈这嫁衣做的真好看,上面绣的花样好精致。”

谢玉娇见徐蕙如羞羞答答的样子,只笑道:“从明儿开始,你可是要改口了,以后叫了娘,你的嫁妆自然有人给你张罗的。”

徐蕙如听了这话,又忍不住蹙起了眉宇,只红着脸颊道:“表姐每次都只知道欺负我,我才不要嫁人呢!我要多陪爹爹几年,也多陪陪娘。”

徐蕙如眨了眨眼睛,抬起头看着大姑奶奶,脆生生的喊了一声娘。大姑奶奶只愣了愣,旋即红了眼眶,拉着她的手道:“好孩子,你别担心,你的婚事自有你父亲替你物色,必定能找一个人品和家世都与你般配的。”

谢玉娇听大姑奶奶这么说,无端就想起了康广寿来,康广寿好是好,可毕竟是个鳏夫,和徐蕙如年纪又差的多了一些,老夫少妻虽然还称不上,但也相差了十来年。其实谢玉娇私心里头,倒是很中意康广寿的,他虽然如今只是一个小小县令,可上头有一个当帝师的爹,将来必定平步青云,况且又是这样的人品…谢玉娇想到这里,竟也有些晃神了,这种事情,总归还是要靠缘分的。

徐蕙如听了这话,脸上虽然还红彤彤的,可到底已经少了往日忸怩的模样,只小声道:“其实我如今也想明白了,家世人品到是其次,就比如表姐夫,为了姐姐他连王爷也不当了,可见父亲双方,情分才是最重要的。”

谢玉娇倒是没想到徐蕙如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看来这一次那马家的少爷当真也是让她伤透了心了。若不是那人不重他们从小青梅竹马的情分,又怎么会生出这许多事情来。

谢玉娇看了房里的灯有些晃,便开口道:“蕙如,我们先走吧,让姑妈早些休息,明儿她五更天就要起来梳妆打扮了。”

徐蕙如点了点头,跟着谢玉娇一起出了小院,外头的风有点大,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两人一边聊一边往徐氏的院子那边去,还没到门口,远远就瞧见那日徐蕙如得的灯王,正挂在廊下最显眼的地方。

谢玉娇有心凑合她跟康广寿,便假装随口问道:“说来也是奇怪,去年元宵康大人猜中了灯谜,送了一盏灯王给我们,今年偏生那么巧,他出的题目,你又猜中了,可不真是缘分?”

黑夜里谢玉娇也瞧不清徐蕙如有没有脸红,只觉得她似乎比方才走的更快了一些,等两人进了大厅,张妈妈迎了上来,这才开口道:“怎么外头又起风了吗?把表姑娘的脸都冻的红彤彤的。”

谢玉娇闻言,只微微一笑,嘴里却道:“是呢,外头风大的很,这一路吹回来,还真够冷的。”

张妈妈闻言,只笑着道:“方才太太还说呢,明儿就能瞧见了,非要大晚上的去一趟做什么,今天就应该早早的洗洗睡觉,明儿好一起过去徐府看热闹。”

谢玉娇听张妈妈这么说,便笑着问道:“妈妈,我这儿倒是有些不明白了,明儿大姑奶奶从我们谢家嫁出去,可徐家如今也没有个长辈了,我母亲这到底算是娘家人还是夫家人呢?”

张妈妈知道她们年轻姑娘必定弄不清这些,只笑着道:“太太如今自然算是娘家人了,所以太太明儿就不过去了,你和周公子过去凑凑热闹,早些回来就好了。”

“既然母亲不过去,那我也不去了,再说了,让我跟着他一起去,他又算什么呢?我不去反倒才好一些呢!”

张妈妈知道谢玉娇别扭,也不去说她,只笑着吩咐丫鬟,早些让她们洗漱睡觉。

第二日五更天,众人就起床了,虽然一切从简,但大姑奶奶住着的院子里,还是贴上了大红色的喜字。大姑奶奶早已经梳妆打扮齐全,她原本就生得好看,红色的嫁衣穿在身上,越发衬得人年轻了几岁,比起先前从蒋家回来的时候,可谓是脱胎换骨了。

老姨奶奶瞧见徐氏和谢玉娇她们都过来了,只亲自迎了过来,一行人在厅里头坐了下来,略略用了一些茶果当是早餐,便等着徐家的花轿。谢玉娇正斜眼算着时辰,就听见外头张妈妈脸上带着几分喜气走了进来道:“太太,老姨奶奶,徐家的花轿来了。”

老姨奶奶只急忙就站了起来,恨不得亲自去迎,想了想有觉得不妥当,终是坐了下来,只对着大姑奶奶道:“快…快跪下给你大嫂磕头。”

大姑奶奶和徐氏从小关系就好,后来遭遇了这些事情,也辛亏谢玉娇和徐氏伸出援手,此时心中自是感动,提着裙子就要下跪,被徐氏给拦住了道:“你我姑嫂一场,这些都是应该的,老爷只有你这么一个亲妹妹,我也只有禹行一个亲弟弟,从今往后,我就把他交给你了。”

大姑奶奶闻言,双眼早已经红了起来,只含泪道:“嫂子和娇娇的再造之恩,云娘没齿难忘,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好家里,让嫂子少操心罢了。”

谢玉娇这时候也觉得鼻子酸酸的,想想当初去蒋家把大姑奶奶接出来,到如今一年半的时间,好容易调养好了身子,如今虽说和徐禹行成婚,也算一个不错的归宿,可为什么心里就有些难受呢?

正当众人都哭哭啼啼的时候,忽然就听见里头有人咯咯咯的笑了起来,谢玉娇一扭头,就瞧见谢朝宗那矮胖的身子从里间出来,头上还顶着一个大红的盖头,走路一摇一晃的,嘴里嘀咕道:“姐姐,快看朝宗好看吗?朝宗将来也要嫁人!”

谢朝宗的话才刚说完,他身子又矮,前头又看不见路,只听见普通一声,小脑瓜一下子就撞在了靠背椅的扶手上,顿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谢玉娇一时只觉得哭笑不得,果然谢朝宗跟着徐氏她们,这后果堪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