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娇只不理他,小心翼翼的吐出嘴里的野鸡骨头来,擦了擦嘴道:“让你偶尔吃两天你还可以忍,要是天天吃,你肯定也是会有怨言的。”

周天昊想了想,只一本正经的回道:“我曾经以为我没了电脑一定会死的,没想到来了这里,被人捅了几次窟窿却还活得好好的。”

谢玉娇抬起头,看着周天昊,那深邃的眼眸中带着几分戏谑,却又似乎带着几分严肃。谢玉娇便伸出手去,捏了捏他的脸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少年…忘了电脑吧…”谢玉娇顿了顿,只又俏皮的补充了一句,“把飞机也忘了。”

那以后就…可以不用打了

从青龙山回了谢家,谢玉娇的年假就结束了,龙抬头那日祭天之后,又连续去了几日县衙,和康广寿商议难民的事情。又央着周天昊回了一趟金陵,打探了一下兵部军需物资筹集的事情,从户部的手中拿了几个政府采购的项目。皇帝一听说是谢玉娇要用来安置难民的,御笔一挥,就全答应了下来。

这一眨眼就到了二月初九,这一日正是谢老爷的忌日。因为二老太爷病了,所以原本他负责的祠堂祭祖一事,就交到了另外一个和谢老爷同辈的人手中。那人也是谢老爷一辈中算比较出息的,家中有几亩地,如今膝下的几个孩子也都在谢家的族学上学,谢玉娇当初把这事情指派给了他,一来是他并没有跟着二老太爷做过那些不上路子的事情,二来就是谢玉娇隐约记得当初一个劲想来谢家当嗣子的那群人中,并没有他家的孩子。

其实谢玉娇心里头,对亲戚还是很看重的。谢家宅的人虽然都姓谢,但是流传到这份上还能攀上亲戚的,其实也不多了。大家都在一起住着,能帮衬的,自然也是要帮衬的。

且上回老二太爷闹了那一次之后,众人似乎都有些怕谢玉娇了,因此年节里头好些以前常走动的亲戚也没有来走动。徐氏平常在家里也无聊,若不是这个婶子、那个嫂子过来玩玩,这日子也难打发。

因而今天见了这位叔伯,谢玉娇便开口道:“我听我娘说您在我父亲那一辈排行老七,以后就叫您七叔好了,以前倒是不常见你。”

那人中等身材,容貌倒是斯文俊秀的,听谢玉娇这么说,这才开口道:“大小姐不认识我也是常理,我去年才从北边回来。”七叔说完了这句话,就不说了,顿了顿才继续道:“只是没想到我才回来,京城就没了,倒是平白了捡回了一条命来。”

谢玉娇回了家中,才知道这七叔原是自己曾祖父的庶出兄弟那一支传下来的人,按说是比二老太爷他们远一些。而且这七叔从小惯会念书,听说很小的时候就中了秀才,没几年又中了举人,从此家中便砸锅卖铁的供着他考进士。可谁知道他天生是个没运道的,二十六七岁的时候考上了进士,谁知道那一届闹出了科举舞弊的事端,所有人的成绩都作废了。

后来他又陆陆续续的考了几回,便再也没中过了。幸而他也是一个聪明人,不曾因学业荒废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因为膝下还有几个儿女,旧年就从京城回乡了。

谢玉娇听了徐氏这么说,心里倒是由衷的替他可惜,如今瞧着也有四十出头的光景了,这辈子过去了大半,只落得一个含恨回乡,不过比起那些还做这科举梦,来不及回乡客死异乡的人,他已经是幸运很多了。

如今谢玉娇正要安排灾民的事情,陶来喜和刘福根又各有各的事情,家中年轻跑腿的小伙子脑子也不够用,谢玉娇想来想去,那七叔在京城混过那么些年,没考上功名却也没饿死,想必也一定是有些本事的人。

徐氏见谢玉娇今儿问起了七爷来,便笑着开口道:“你父亲没去世之前,也曾说他们这一辈里头,怕只有七爷是个人物,我记得清楚,当年去京城的时候,你父亲给了他一百两的银子充当路费,他走了第二天,就让家里的老母亲送了一张字据过来。”

“欠条?”

“可不是?”徐氏只笑着道:“当时你还小呢,也不懂事情,看见了纸头就喜欢撕着玩,我一个不留心,你就把那欠条撕了,结果你爹还说,撕的好,反正他没想着让七爷换这个银子。”徐氏说完,只又顿了顿,继续道:“不过去年他回来之后,倒是来过一趟家里,那几日你正病着,我见了他,他二话没说,就把当年的一百两银子换了,你不问,我还差点儿忘了这事情。”

谢玉娇听徐氏说到这里,对这七爷的人品已经很是敬佩了,又有本事,又有人品,因为战乱落叶归根,这样的人恰巧被谢玉娇给认识了,怎么能不请出来用一用呢?

谢玉娇当下就问了徐氏那一百两银子现如今放在哪里?徐氏平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有银子也花不了,自然是放着,便开口道:“我让张妈妈收在了书房的书架上头,连匣子都没有开过,还是当时送过来的样子呢。”

谢玉娇便笑着道:“父亲看人必定不会错的,他觉得七叔是个人才,咱也不能真的让七叔就这样落叶归根了,眼下朝廷都来了南边,正是要用人的时候呢!”谢玉娇说着,正好瞧见张妈妈从外头进来,便让她去书房把那放银子的匣子给那了过来。

里头放着二十两一锭的银锭子,整整五个,底下还印着钱庄的印子。

徐氏看了一眼这银子,问谢玉娇道:“娇娇预备怎么办?”

“自然是把钱还给七叔,顺便问问他,有没有空闲的时间,帮我管几个人。”

徐氏听了这话,心下有几分担忧,却也有几分高兴,高兴的是谢玉娇看重谢老爷看得上的人,担忧的就是万一这七爷是另一个二老太爷,像那样的亲戚,她真是消受不起了。

不过徐氏转念想了想,当年她过门的时候,这七爷还是好的,这人要变了,也未必会变这么快。

谢玉娇倒是没有徐氏的疑虑,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就从今儿一早在祠堂看见的那人的谈吐举止,就比这谢家宅任何一个村民强了不知道多少。怪不得当初谢玉娇就觉得有一种遇见城里人的感觉,还寻思着谢家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看着人模狗样的本家亲戚,原来人家真的是从城里回来的。

谢玉娇出了正厅,正寻思着让刘福根跑一趟,又觉得像七爷那样的人,没准也有三分的傲骨,若是她亲自去一趟,必定比让刘福根去强了很多。

上回把祠堂的事情安排给他,当时却并不知道这些细节,只听刘福根和陶来喜都说这人靠得住,她也没往深了想,全当是一个在众人面前比较吃得开的本家亲戚。如今她既然知道了这些,少不得亲自跑一趟,去请一请。

那七爷是谢老爷一辈的人,名为云臻,排行老七,年少时候就聪明,因为是和谢老爷一起进学的,所以谢老爷尤为记忆犹新,一起去考的秀才,自己先落榜了,他却中了。等自己考上秀才的时候,他连举人都考上了…所以谢老爷对他的敬佩,自然犹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谢玉娇既然存了这个心思,便让刘福根去找了张妈妈,开了库房的门打点了几样薄礼,又带上了那一匣子的银子,往谢云臻家去了。

第0122章

谢家刚在江宁落户的时候,也不过才几户人家,当时族人都住在一起,祖祖辈辈之后,便在这里建起了村落。世世代代繁衍下来之后,便有了谢家宅这个地方。而如今谢家族里住的房子,是谢玉娇父亲的祖父一辈建的,当时凡是谢家近枝的本家,都分到的房子。谢老太爷则让风水先生看过了风水之后,在谢家宅坤位的地方,选了如今的位置,建了谢府。

因此谢府基本上就在谢家宅的中心位置,而两旁的族屋则各自以街道的形式散开,将谢府围绕在其中。谢云臻家住的地方在谢家的右手边,靠近谢家祠堂的地方。这些房子自分出来之后,就又各家自行打理,这么多年下来,早已经年久失修。

谢云臻的父亲早年在族中也有些威望,但是没有二老太爷跟谢家关系近,因此并没有当上族长,后来送了谢云臻上京之后,便去世了。当时谢云臻回来过一次,想带了老母亲一起去京城,被回绝了,因此这十几年她的老母亲就一直住在谢家宅。大约也是因为时运实在不济,看着这次科举又无望了,所以去年秋天就带着妻儿回来了。

刘福根领着谢玉娇到了一处残破的院子外头,这院子虽然旧,但是上头的春联倒是簇新的,联上的字体苍劲有力,到有几分名家之手的感觉。刘福根喊了门之后,便有一个六十出头的婆子过来开门,刘福根称她一声五婶,大约是因为谢云臻父亲那一辈她排行第五的原因。

谢玉娇朝着她福了福身子,喊了一句五婶婆,那老婆子便抬起头盯着谢玉娇看了半天,才辨认了出来,只开口道;“这不是谢家大小姐吗?怎么到我们家来了呢?”那婆子说完了话,只转身对着里头喊道:“臻儿,臻儿媳妇,谢家大小姐来了。”

先跑出来的是两个娃儿,一男一女居然长得一模一样,原是一对龙凤胎。谢玉娇见了就觉得可爱,从袖中掏了两个荷包出来,递给他们两人玩去。

这时候谢云臻和他媳妇也迎了出来,见谢玉娇就在门口,只亲自上前迎了进去,又吩咐他媳妇道:“你去沏一壶好茶来。”

谢玉娇跟着谢云臻进去,就让刘福根把那匣子放在了茶几上。那匣子虽然长的古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可谢云臻还是一眼认了出来,正打算开口,却被谢玉娇抢先了道:“七叔,当初这银子,我父亲本就是资助您的,您虽然送了借条过来,但是我父亲一早就撕了,因此我也找不出借条来,这银子便不能收下。”

谢玉娇说着,将那匣子推到了谢云臻的面前,又看了一眼他如今住着的房子,墙面斑驳,好些地方已经需要修葺了,如今他回来也有半年了,要是手上有多余的银子,这事情必定是不会拖延的。谢玉娇又想起他们去城里之前,曾拨了一批银子,用作祠堂的修葺和香油钱。这次她回来的时候,就瞧着祠堂已经修葺一新了,可见他并没有私藏什么银子。

谢云臻见谢玉娇这么说,面上倒是微微有些难色,他是读书人,最终气节,钱财是小,气节是大。若是这银子又收了回来,到底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这时候谢云臻的媳妇已经沏了茶上来,一眼就瞧见放在茶几中间的那钱匣子,她原本一双有些暗淡的眸子忽然就亮了起来,可在瞧见谢云臻脸色的时候,还是低下了头去,缓步送了茶上去。

“大小姐请喝茶。”谢玉娇听她说话的声音,清脆清晰,想来并不是一般人家的闺女,倒是有几分体面的样子,又瞧见她视线的余光扫过了那匣子,似乎有些不舍,便笑着接过了茶,抿了一口,又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开口道:“二管家,把这钱匣子给七婶拿进去收着吧。”

谢云臻一心不要这个银子,可是毕竟手头拮据,见谢玉娇这样吩咐了,便也没说什么,只对朝着他媳妇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他媳妇这才敢接了过来,只往怀里一掂,便疑惑道:“老爷,这银子怎么变重了?”

谢玉娇一听这话,也奇怪了,她方才确实让刘福根又放了两锭银子进来,不过做个意思意思,也没想着他们会发现的,可谁知道这七婶子才一接过去,就瞧出来了。

谢云臻听了这话,便亲自起身,接过他媳妇怀中的匣子,打开了一看,见里头果然多了两锭银子,这才疑惑的往谢玉娇这边看了一眼。

谢玉娇见自己的小聪明被识破了,反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只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这才道:“我原是有事来求七叔的,二管家,让外头小厮把东西都送进来吧。”

刘福根点了点头,走到门口一声令下,两三个在门外候着的小厮就进来了,把东西放在院子里一张擦得干干净净的石桌上头。

“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呢?”谢云臻这下也奇怪了,只开口问道。

谢玉娇便抬起头瞧了他一眼,见他虽然有几分文人的迂腐,但是一看就为人正派的很,这才开口道:“我父亲从小就告诉我,我有个七叔将来必是出息的,我虽然没见过您,但我父亲既然这样说,我必定是相信的,如今您回来了,好歹帮我一把。”

谢云臻这十几年在京城苦读,功名没考上,又屡次被同僚迫害,早已经有了点心灰意冷的意思,不然的话,按他现在举人的身份,若是去江宁知县那边报备一下,等当地有官绅蹬腿去了,运气好一些的,也能论上一个九品的芝麻官。只是在京城沉浮多年,年过而立之后,这样的想法就越发淡了,所以才心甘情愿的回家务农起来了。

“大小姐谬赞了,我不过就是一个穷书生而已,当不得有出息三个字。”想一想这些年来的遭遇,谢云臻只觉得官场黑暗,这十几年的岁月都蹉跎在这上头,似乎有些郁郁。

谢玉娇听了这话,知是他自谦,便开口道:“你是正儿八经的举人老爷,算什么穷书生,其实我也想过了,你若是不想帮我,那明儿我就给康大人休书一封,让他举荐你一番,看看朝廷什么地方或是有缺待补的,请了你过去罢了。谢家虽然小门小户,但是这一点还是能做到的。”

谢云臻闻言,岂有不信之礼,况且他一早也听说当今睿王还在谢家住着呢,他若真是那起子想抱大腿走后门的人,只怕一早就扑上去了,只是不想而已,如今见谢玉娇这么说,早就有些面皮挂不住了,正打算回驳几句,却听谢玉娇话锋一转,继续道:“我知道七叔必定是不屑如此的,可一个人再清高,自己挨饿受冻不打紧,但若是连累着一家老小都跟着你受苦,那就有违一个男子的尊严。”

谢云臻听了这话,顿时如遭重击,就连他媳妇都抬起头来,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谢玉娇只继续道:“我舅舅也是十几年前的举人,如今也是从了商,虽说士农工商,商字排在最后一位,但这世上能有几样东西,比银子还贵重的?”

比银子还贵重的自然有,只是…你更加得不到而已。

谢云臻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眉宇略略蹙起,问谢玉娇道:“也不知道大小姐有什么地方能用得着我的,就尽管开口吧。”

谢玉娇一早就想好了用谢云臻的地方,见他终于答应了下来,这才开口道:“前几日我在兵部接了一个生意,做六万件冬天的棉袄,要在八月底的时候交货,现在我总共只有两百多个女工,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

六个月的时间,做六万件棉袄,等于每天要做三百来件,却只有两百多个女工,那每人每天要做超过一件。这对于完全是用针线缝出来的古代人来说,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谢云臻拧着眉头想了好久,指尖蘸了水在茶几上写写画画了半天,忽然抬起头来,对谢玉娇道:“既然大小姐信得过我,那这生意,我接了。”

谢玉娇闻言,只松了一口气,笑着道:“既然七叔接了这活,那这多下的四十两银子,就先算是您后头的工钱,等着事情完了,我还有重谢。”

请人的事情解决之后,刘福根和谢玉娇一起回谢家去,刘福根想起前年他们赶制的那棉袄,只忍不住问道:“大小姐,前年五千件棉袄,一百来人足足做了两个月,这眼下六万件,大小姐才给六个月,这能行吗?”

谢玉娇瞧了刘福根一眼,最实在不过的老实人,说话也够圆滑,脑子还差了一些,便笑着道:“所以说,你不行,我才要另外请人呀。”

刘福根听了这话,只蹙着眉头,一幅吃瘪的模样。

谢玉娇才到门口的时候,遇见云松赶着车,正巧也从衙门回来了,周天昊为江宁县争取了这么大一个生意,一下子安顿了两三百的难民,康广寿恨不得把他当爷爷一样的供起来,因此请了他去县衙吃酒去。

周天昊别的都还挺好的,唯独有一个缺点,不胜酒力。当初徐禹行大婚的时候,大家因知道他的身份,并不敢给他灌酒,因而他逃过了一截。今儿他和康广寿两人,这兄弟两人一高兴,就多喝了几杯。

第0123章

周天昊也知道自己的毛病,故而特意让云松卡着谢玉娇平常歇中觉的时候回去,这样自己偷偷的回了院子,再睡上一下午,到时候酒气就淡了几分了。

谁知道今儿谢玉娇用过了午饭就出了门,便没有歇中觉,这会儿两人回来,正巧就撞了个正着了。

云松这时候瞧着谢玉娇已经走近了,只忙不急就停下了马车,撩起帘子,压低了嗓音往里头喊了一句:“殿下,快醒醒,大姑娘来了。”

周天昊这会子烂醉如泥的,正睡得七荤八素的,和周公聊的正欢畅,哪里能听见云松这猫一样的声音,只翻了一个身就继续睡去了。

这时候谢玉娇已经走到了马车的跟前,见车上并没有人下来,便有些奇怪的问云松道:“怎么王爷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云松正想说话,忽然间马车里传出一声比较高亢的呼噜声,云松吓的身子一抖,急忙跳下车来,耷拉着脑门道:“大姑娘,殿下喝醉酒了。”

谢玉娇听说周天昊喝醉了,倒也没有太生气,男人喝酒应酬也是正常的,况且他这次还真的是立了大功,就当让他放放风算了。谢玉娇想到这里,便忍不住摇了摇头,正打算吩咐小厮们将周天昊从车里扶出来,忽然听见车里头一声轻哼,周天昊嘴里叽叽咕咕的说道:“娇娇,这里…”

身后跟着的小厮未经人事,自然也不知道周天昊在嘀咕些什么,只是这娇娇两个字,乃是他们家大姑娘的小名儿,这王爷叫的这般暧昧,只怕大姑娘要生气的。

站在一旁的刘福根听了这话,早已经面红耳赤了。只斜着眼看了谢玉娇一眼,见她脸色涨的通红的,一双晶莹黑亮的眼珠似要喷出火气来,只捏着帕子在指尖撕扯了几下,转身吩咐道:“你们把他拖进去。”

两个小厮闻言,只应了一声,拉开了马车的帘子去拉人,云松听着谢玉娇这口气,就觉得似乎有些不善,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又不敢大声说话,便嘱咐那两个小厮道:“你们轻…轻一点儿。”

谢玉娇就站在马车不远处,看着周天昊被两个小厮从马车里拽了出来。他人高马大的,那两个小厮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被他那么一压,看着还怪可怜的。

谢玉娇见周天昊脸色红的不像样子,垂着脑袋,嘴巴里还叽叽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心里隐隐有些担忧,这要是一会儿再迸出几句要命的话,她这脸往哪儿搁去。

谢玉娇想了想,终究不放心,只亲自上前,开口道:“算了,不用你们扶了,跟二管家玩去。”

刘福根原先是想上去帮忙的,可听谢玉娇这么说,顿时也明白过来了,这喝醉酒可是促进感情的好时光,这时候别人在场确实不合适,刘福根想通了这一点,便开口道:“走走走,别再这儿碍事了。”

谢玉娇和云松两人一左一右的扶着周天昊进门,索性周天昊住的是外院,因此路程算不上远,等谢玉娇觉得浑身的力气也快使玩了,这总算是到了。喝醉酒的人尤其分量重,两条腿在地上拖着,云松瞧着谢玉娇白嫩光洁的额头上早已经沾满了汗珠,又看了一眼周天昊这一幅死人模样,只觉得后背越发冷了。

“殿…殿下…你醒醒啊!”

谢玉娇一记刀眼啥过去,吓的云松只急忙噤声,心中暗暗念起了阿弥陀佛,希望王爷自求多福了。

眼见着床榻近了,谢玉娇卯足了力气把周天昊送上去,他魁梧的身躯往床上一倒,手上的力道却没有松开,只把谢玉娇一起带着跌了下去,稳稳的靠在了自己的胸口。

“要死了…”谢玉娇轻哼了一声,想用力推开他的手臂,却发现那一条胳膊似乎有千金重,动都不动一下。云松见他们一进房间就抱在了一起,此时更不好意思留下来,只急忙道:“大姑娘,小的…小的去厨房吩咐煮一碗醒酒汤来。”

谢玉娇在心里狠狠的咬牙,还想喝醒酒汤,看我拿什么给你醒酒。

这脑子里才有了那么一点坏念头,身子却被搂得更紧了,谢玉娇使劲挣扎了几下,却发现越挣扎周天昊就搂的越紧,到最后居然一个抬腿翻身,把自己完全就压在了身下。

谢玉娇这时候真是有一种要被压得断气的感觉了,好在一双手又可以动了起来,便用力推着周天昊的胸口,想让他离自己远一点。

谢玉娇推了两下,见并没有动静,再次用力的时候,却瞧见周天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那一双黑亮的眸中似乎闪着熊熊的火焰,将要把自己吞噬一般。

心跳顿时漏了一拍,下一秒便是带着酒气的铺天盖地的吻。

“唔…”谢玉娇曲起了膝盖,在周天昊身下扭动身子,灵活湿软的长舌搅的她头脑有些发胀,浑身都发软了起来,谢玉娇只觉得身上的衣衫一件件的被扯落了下去,下*身出游走的手指忽然停留了片刻,缓慢的挤*入自己的身体。

痛…谢玉娇蓦得睁大了眼睛,双膝并拢,膝盖却正好撞在了周天昊最薄弱的地方,谢玉娇想起刚才的瞬间,脑中忽然间轰隆一下,伸出忍不住一巴掌就要甩下去,却深深的忍住了。

周天昊这时候吃痛,只捂着下身翻滚到一旁去,谢玉娇急忙系好了腰带起身,正瞧见圆桌上放着昨夜的一盏凉茶,谢玉娇端起那茶盏,一股脑的就泼在这周天昊的脑袋上,谁知道那人不但不醒过来,居然还跟渴极了一样,张开嘴,一遍遍的舔着唇瓣,那样子别提有多搞笑。

谢玉娇原本的一腔怒意尽被他这样的举动消弭了一大半,哭笑不得的丢开了茶盏,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往后院去了。

徐氏留了刘妈妈在正房里头聊天,两人已经开始打点起了谢玉娇和周天昊的婚事。徐氏知道谢玉娇是出门请谢云臻去了,因此猛然看见她黑着脸回来,只开口问道:“怎么了?你七叔不同意吗?”

谢玉娇摇了摇头,低着头往里面走了两步,看见刘妈妈也在,只开口道:“刘妈妈,王爷喝醉酒了。”

刘妈妈一听这话,大惊失色,周天昊是她养大的孩子,她还能不知道他的德行,其他都好,就是不胜酒力这一点让人头痛,小时候惹过几次事之后,后来他自己也知道了,倒是很少喝酒了,即便喝,也就是那么几杯,也喝不醉人的,谁知道今儿怎么就开戒了呢?

“那我赶紧回去看看去,王爷什么都好,就是没什么酒量!”

谢玉娇听了这话心里却暗自嘀咕,什么没有酒量,没准是借酒装疯。想想刚才那惊魂一瞬,谢玉娇这时候还觉得有些后怕呢!

徐氏见谢玉娇这脸拉的跟马脸一样,还以为谢玉娇气周天昊喝酒了,便笑着劝慰道:“男人喝酒应酬也是常事儿,以前你爹爹也经常出门,少不得会多喝几杯,谁一觉等醒了过来就好了。”

谢玉娇听了这话,只冷冷的回了一句:“我没所谓他喝不喝酒的。”

徐氏瞧着这样子倒也不像是很生气的模样,也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便转身吩咐丫鬟道:“你去厨房问问,醒酒汤准备了没有?若是没准备,就赶紧备下去吧。”

谢玉娇在徐氏这边待了片刻,又觉得方才被周天昊动过的地方黏腻的难受,便起身回自己的绣楼去了。其实当时周天昊抱着自己的时候,她分明也是动了情了的,可一想到那人居然借着酒劲做这样的事情,到底心中有几分不爽,万一等他清醒了全然不记得了,那她这第一次岂不是喂狗了?

谢玉娇在浴池里头泡了好半日,只等身上那蠢蠢欲动的欲*望都下去了,这才起身穿起了衣服来,她才站定了起来,忽然觉得下身呼噜一下的,接着大腿根部便感觉一阵热乎乎的,原来是癸水来了。谢玉娇算算日子,距离上次癸水,确实快一个月了。

却说刘妈妈去了周天昊那边,这不看不知道,看了吓一跳,怎得身上、脸上、床上都湿透了呢?偏生那祖宗还万事不理的睡在那边,都能听见他均匀的呼噜声。

刘妈妈瞧着桌上的空杯子,怎么样也不像是周天昊自己起来吃茶不小心洒的,那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谢玉娇泼的。刘妈妈只叹了一口气,打了水进来,拿着帕子给周天昊擦一擦脸,这擦到手指的时候,刘妈妈顿时就愣住了,周天昊那十指的指尖上,分明沾染着某种液体干涸后的痕迹。

刘妈妈再回想一下谢玉娇那张冰山一样的脸,顿时觉得大事不好了,拽着周天昊的衣襟摇了半日,在他耳边絮絮叨叨道:“殿下,不好了!这回你可惹事儿了!!!”

周天昊这会子睡得正香甜,听见耳边的声音,只忍不住睁开眼睛,瞧见是刘妈妈在跟前,只有些懵懵的问道:“刘妈妈,怎么了…”

刘妈妈拉着他的手,凑到他眼前道:“殿下,你还记的,你这指尖的血是从哪儿弄的吗?”

周天昊大掌撸了一把脸颊,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食指指尖的血,忽然间整个人抽筋一样,从床上一跃而起。

第0124章

周天昊这时候只觉得后背一片冰冷,虽然一时还没想起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刚才他依稀似乎做了一个很美的梦。梦里头他将谢玉娇揉在了胸口,只是一时想着两人还未洞房,所以才隐忍了片刻,只用手摸了一把那娇软之地。

可这指尖的血迹分明就预示着,方才的那个压根不是梦。

只一瞬间,周天昊就酒醒了。

这时候厨房已经熬好了醒酒汤,云松从外头端了进来,见周天昊已经醒了,只笑着开口道:“殿下你这回醒的可快了,我这醒酒汤才熬好,你就自己醒了?好好的醒酒汤都浪费了。”

云松虽然这么说,可瞧着这房里的气氛实在不太好,心下也有些戚戚然,又见刘妈妈也在,便小声问道:“妈妈,殿下这是怎么了?”

刘妈妈是过来人,深知名节对一个女子的重要性,这会子见云松进来,他又是一个嘴快的小太监,这万一要是将来说漏了嘴出去,那可就不好了。于是刘妈妈只冷着一张脸道:“殿下好好的怎么就喝醉了?肯定是你没在一旁提点着!”

云松从小就怕刘妈妈,见她这样冷着脸说起话来,就越发怕了起来,只急忙把醒酒汤往桌上一放,小声道:“奴…奴才…奴才知错了,奴才这就出门面壁思过去!”

刘妈妈见云松溜得快,也只忍不住摇了摇头,瞧着他走远了,这才走到周天昊的跟前道:“殿下怎得如此孟浪,姑娘家的身体这般金贵,便是你神智清明,也难保会弄疼了她,如今可到好了,你醉成这般,还做了这样的事情…”刘妈妈说到这里都已经没办法去同情周天昊了,只觉得谢玉娇这回委屈受大了,也难怪她进正房的时候脸色那样难看。

周天昊这时候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起身自己在水盆里头,把指尖上的血给洗干净了。看着那淡淡的血迹飘散在了水中,周天昊这时候是真的心疼了。

平常忍了那么久,只想着洞房之夜能好好的疼爱她一番,谁知道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他现在悔得恨不得他自己的手指砍了才好,只气的坐在床沿上连连叹气。

“刘妈妈,你说这事儿到底怎么办?我…我喝醉了,真的是无心之失啊!”周天昊这时候又怨恨起了康广寿,给他喝什么酒不好,非要把他私藏的五十年陈酿拿出来,这下好了,要连累自己跪搓衣板了。

“你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这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刘妈妈从小看着周天昊长大,也头一次看见他这般长吁短叹的样子,看样子是真的知道错了,刘妈妈瞧着他那皱成了一个“川”字的眉宇,只开口道:“罢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你先洗个澡,把这一身酒气熏天的衣服换了,我去太太那边走一趟,看看大姑娘还在不在那儿,好不的悄悄的替你说几句好话。”

周天昊闻言,只连忙点头应了,带着几分哀伤的神色看着刘妈妈出去。

绣楼里头,谢玉娇蔫蔫的靠在软榻上,外头喜鹊正在做针线。前几日张妈妈和徐氏提了一下,说长顺年纪不小了,想着让他和喜鹊早些完婚。徐氏当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因此就放了消息出来,让张妈妈选个好日子,娶了喜鹊过门。

喜鹊自从得了这个消息,便开始准备起了嫁妆,又是做鞋、又是绣红盖头、还要绣一身喜服,也是忙的不可开交。

在针线活上头,谢玉娇真的是一点儿没天赋,因此她的嫁妆一应等事物,全都是徐氏在张罗,所以这会儿得了空闲,她反倒有些无聊了。谢玉娇瞧着喜鹊一边做针线,一边脸上还带着笑,只忍不住问道:“你做针线就做针线,还笑个什么劲儿,难道怕人不知道你要嫁人了。”

喜鹊听见里头谢玉娇说话,才回过了神来,顿时就面红耳赤了起来。

“姑娘又取笑我,姑娘自己不做,还要笑我。”喜鹊说着,只把手中的活计放了一下,起身给谢玉娇倒了一杯热茶,开口道:“按说姑娘也自己做一样的好,咱江宁县的习俗,是新郎成婚当日,要穿着新娘做的鞋去新娘家迎亲的。”

谢玉娇喝了一口热茶,一听这话,唇瓣便抖了抖,只将茶盏又递了回去道:“那这下可完蛋了,谁要不当心鞋底里头扎一根绣花针在里面,新郎只怕还来不成了呢!”

喜鹊听了,只忍不住笑了起来,回去继续拿起针线做了起来,又道:“姑娘做不来鞋也不打紧,后来习俗改了,只说新郎身上只要带着一样新娘做的小玩意儿就成了,所以现在的大家闺秀都不做鞋,单做个荷包香囊什么的就成了。奴婢估摸着,太太只怕过几日也要让姑娘开始做起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