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鸾绕到他对面,眼眸对视:“请看我这正直的眼神,端详我这严肃的神情,听听我发自肺腑的话语。”

狄隽忍不住屏气。靠得怎么近,对方身上隐隐的暗香飘拂,差点钻到胸肺里去。偏生西鸾还不放过他,他转到左边她就绕到左边,他右边她也右边,西鸾笑道:“道长,你这是害怕我用法术勾引你么?瞧瞧这面嫩的,耳垂都红了。”

狄隽手一摸,果然有点热烫,心口更是有些鼓噪。他如初懂人事地青年,结巴着反驳:“你,你胡说什么。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我听着。”

西鸾又凑近了些,两人鼻翼相碰,惊地狄隽倒退一步,西鸾打趣道:“我说我们双修吧!”

“你,方才不是说这事。”狄隽摸摸耳根,似乎有点烧。

西鸾眨眼:“对,我方才是请道长载我一程,去个地方。”

“咳,”狄隽看左看右:“去什么地方?”

“皇宫。”

“哦,……皇宫?无缘无故去皇宫做什么?”

“看才子佳人。”

西鸾笑意莹然:“顺道向皇帝老儿求一道圣旨,让道长娶了我成就一番千里姻缘;或者,我娶你也成,大不了我养你就是了。”

某人无语望天:“你又在作弄我。”

“不,”西鸾越发靠近:“我是在调戏你。”‘嘭’地一声,红线就地阵亡之前,口中还念念有词:“我们不是在女儿国,不要随意调戏民男啊!天尊,我要回去,呜呜……”

有时候,事情听起来简单,做起来也的确很简单,可事到临头怎么看都觉得好像有点偏离了常理。

两人现在是在天上,脚下原本该踩着长剑御剑飞行。可西鸾说,剑太冷又锋利,冰了伤了脚板底都不好;用拂尘吧,西鸾又说两人鞋底不干净,拂尘总是要插在脖子后面,用完了之后再插回去,这……西鸾是无所谓啦,反正又不是她的东西;最后,作为男人的狄隽,招来了一朵小祥云,两人腾云驾雾,去了皇城。

空中,天很开阔,万里彩云。速度太快,风很大,吹拂地衣袖衣摆猎猎做响,吹得女子的发丝缠绕在男子的面颊颈脖,袅绕缠绵。对方缩在他的身后,抓着后背衣襟,两人相贴的部分都要烧了起来。狄隽沉着吸气,回头说:“你隔开些。”

西鸾大声问:“什么?风声太大,我听不清。”

狄隽脸色一冷,突地甩开她手臂,西鸾不稳,差点就飞了出去。吓得对方急忙扣住她手腕,西鸾惊吓未定:“你当我是杨贵妃呢,面对暴风都可以脚踏实地纹风不动。”而后扬起两人握着的手,“你想要牵我的手就直说嘛,我不会叫非礼。嗳,你可别松开,我真的会被风给吹跑,到时候我就说你谋杀发妻。”

狄隽瞪她:你到底有没有廉耻?

西鸾回望,眨眼:这么专注的眼神,你爱上我了么?

狄隽回头,咬牙切齿。安抚自己不同往日的激烈心跳,告诉自己不要跟西鸾计较。

一路吃风无数,到达皇城之时已经是晌午。西鸾摸了摸肚子,直接指着皇宫深处一宫殿:“难得来一次,就去蹭饭吧!宫里的东西虽然难吃,倒是很补。”两人又隐身进了去。

作为一个年轻有为法术高强的道士,狄隽自然来过皇城,也来过皇宫。也偶尔在办理正事之时瞧了瞧皇帝,如今日这般鬼鬼祟祟地隐身进入后宫,还是第一遭。就怕自己行差踏错,见到了什么不该见的情景,撞了什么不该撞的人。西鸾对后宫甚为熟悉,如入无人之境,直接带着他入了一最为富丽的宫殿。

殿内甚为宽广,金碧辉煌,处处珠光宝气,耀眼夺目。进了偏殿,就能看到一宫装丽人端坐长桌前,宫女们穿梭不停布菜伺候。

西鸾显身笑道:“好酒好菜,是知晓我今日回来么?”众人一惊,已经有内侍跳着站在那丽人身前,大声唤人。西鸾又道:“看样子是不欢迎我,那我去找皇帝老儿要饭去。”

那丽人已经挥开众人,盈盈笑道:“仙子驾临,让人好不受宠若惊。”

西鸾将对方上下打量:“又丰盈了些,看来最近日子过得很好。怪不得不愿让我蹭饭了。”

那妃子矜持地笑,美艳不可方物。已经让人再添了碗筷上来,请了两人坐了。西鸾也不客气,直接夺过酒壶自己先斟了一杯酒,先干为尽:“这酒太没劲,喝水似的。”

妃子嗔怪地望她一眼:“宫中的酒历来如此,辛辣割喉地烈酒只有皇上的私房酒窖中才有。”

西鸾怪笑道:“皇帝从来酒不醉人人自醉。那些好酒就只能送人,我这是替他酒窖腾挪地儿。”居然还露出一副皇帝老儿要感谢她的神情。手中一晃,就一封坛陈酿到了手中。妃子瞪着:“这可是埋在御花园底下的百年酒王,我求了很多回皇上都舍不得赐一坛。”

拍开封泥,扯了封口油纸和红绳,整个宫殿里面就逐渐漂浮着浓郁地酒香。西鸾又幻出三个大碗,依次斟满了,对着狄隽道:“这酒是谢你载我一程,干!”大口喝完,又斟一碗,敬妃子:“我无事不登三宝殿,这酒是先谢你的鼎力相助。你可不忙着喝,等我说了事儿再斟酌不迟。”

妃子却道:“仙子法力非凡,要我等协助的也定然是那琐碎之事,鼎力相助太夸大了。况且,助你一次也就得你一个人情,以后我等有求於仙人之时,还希望您勿推托。”

“哈,”西鸾朝天大笑一声:“事有可为亦有不可违。我老娘从小教导亏本买卖做不得。贵妃是聪明人,愿望只有一个,如何用,用在何时可要掂量好才行。况且我这事求贵妃也是求,求皇后也是求,皇帝老儿那边我根本求都不用求。”她斜撑着脑袋,觑着对方:“你说,我为何就独独来了此处?”

贵妃面上白了白,心里也知道西鸾这话没得假。在这皇宫里,西鸾之名甚少有人知晓,知晓之人却又都明白她在当今皇上心底的份量。甚至于,这后宫的女子三品之上的女子,都是由她一手选定。此人,实在不是凡人能够掌控。

这般想着,那举杯喝道檀口中的酒就越发辛辣了几分。贵妃笑道:“仙人有事,尽管吩咐。”

西鸾似乎没有瞧见对方那一闪而过的苦涩,只一边夹菜一边喝酒:“无它,只是让你家人去金梁城找一处牡丹园,将对方种植的牡丹花夸赞一番,并每年往你这宫殿里面添置几盆花卉就行。”

贵妃笑道:“还真是小事。”

西鸾正给狄隽斟酒,闻言停了停,对身边的男子道:“吃人家的嘴软。要不,你替这位贵妃占卜一下,算是替我还个人情。”

你自己来找别人帮忙,为何要他还人情!这不是欺负老实人么!道长很愤慨,西鸾斟酒的姿势很熟练,酒香盈鼻,就算是师父家埋得百年女儿红都抵不过这酒的一成。你问那女儿红为何有百年?那还不是因为一同修道,命长嫁得晚么!

西鸾已经对那贵妃说:“你现在想要预知什么,这位道长即可替你占卜,过时不候。”

贵妃这才注意到狄隽的存在,半疑惑地望向西鸾,对方给个鼓励的眼神:“你不是一直想要知道皇帝到底是爱你多些,还是爱皇后多些么?问吧,道长会给你答案的。”

狄隽猛地灌酒,她还真的把自己当作卜卦的算子了,他是捉妖的,不是替人卜算生死姻缘的。越是忿忿,越是喝酒痛快,让那贵妃报了生辰,又问了皇后的八字,再从记忆中搜索到皇帝的出生月份,掐指一算,面上一沉。也不说话,只夺过西鸾的酒坛斟了两杯酒平放在桌面上。

贵妃本是聪慧之人,身形摇晃几下,抖着声音问:“道长是说,皇上对我与皇后就似这两杯酒,不偏不倚?”

两人都不答,一个狂喝酒,一个狂吃菜。风卷残云之后,西鸾才擦干净嘴巴慢悠悠地道:“江山美人。作为帝王,他永远知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作为美人,也应当明白,帝王之情,给少了让你委屈,给多了会让你毁灭。知足吧!”

狄隽喝茶漱口完毕,淡淡地道:“该走了。”吃也吃饱了,正事也办完了,欠债也还清了,还留着做什么。这皇宫实在不是他们这等清心寡欲的修道之人待的地方,欲望太重,人都没了纯善之心。瞧着一顿饭吃得多憋屈,虽然酒不错,要不顺带捎带两坛?

情深缘浅六回

岁月如梭,金梁城还是那座热闹的城镇,人们的话题已经从蜀家三小姐的回门,到城郊突然冒出来的牡丹园主一朝成名,筹备迎娶岳家小姐。

说起这一段姻缘,那是跌宕起伏神哭鬼泣感天动地。城里的八婆耗尽了口水,将两人从青梅竹马到意外分离,相思成疾再到意外之喜,连同范家苦尽甘来得到朝中权贵赏识一一八卦了一番,引得人们的赞叹嫉妒无数。

范夷一步登天,又得到岳家帮协,已经在城中买下家宅,风风火火地置办了一番,一月之后将岳家小姐娶进了家门。实乃好事成双,大喜之事。

作为这一桩姻缘的得力红娘袁婆子,自然也随着新嫁娘地轿子进了范家大门。

西鸾难得的穿着一色胭脂色菖蒲儒裙,梳了时下的望仙髻,鬓角别了一朵小小的珍珠掐丝绢花,安静地坐在庭院长廊下。院中到处飘洒着细碎的红纸,花朵娇嫩,绿叶盎然,与正厢房中的红烛高照相比,女子裙角花蕊银光,闪动人的眼眸。

狄隽还在踌躇着要不要上前,那人已经回过身子来,瞧见了他,就笑问:“这是后院,你一个男子来此做什么?”

狄隽怔了怔,呆呆地问:“你呢?”

西鸾眨眼笑道:“我可是媒婆的女儿,不在这里守着新房,还能去哪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打趣他:“你今日换了这一身倒是俊俏得多,特意来穿给新娘子看?”又摆了摆手:“你已经没了机会,他们已经拜天地做成夫妻,你可别棒打鸳鸯坏人好事。”

狄隽扯了扯身上的暖白衣襟,低头道:“我只是来喝喜酒,没做它想。”

西鸾嘁了声,狄隽眼睛一瞪,索性坐到她对面,勾起栏上的酒壶:“挂羊头卖狗肉,说什么守护新人,你根本是躲在一处喝好酒。”又闻了闻,“这不是从宫中偷来的吧?”

西鸾一把夺过:“说什么‘偷’,我那是‘拿’!你一个道士,说话怎么不留点口德。”说着就仰头对着壶嘴灌了一口,本来粉色的唇瓣被酒渍这么一浇就透出一丝媚色来。她挑眉对狄隽道:“没有酒杯,你敢这么喝么?”

狄隽眉毛一竖,一把抢过酒壶:“有什么不敢的。”说着就着壶口大大的喝了两口,西鸾瞠目结舌,指着对方:“你吃我豆腐。”

“胡说什么?”

“你这是间接非礼我,我的名声啊,你要负责。”

“你,你,你……”狄隽气得双颊通红,将酒壶往空中一送:“给你,我不喝了就是。”

旁边一个声音凑过来道:“他不喝我喝!”那酒壶倏地腾空,顺着那酒液消失的方向,逐渐显现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来。金边滚龙地玄色宽袖深衣,头戴骷髅发冠,脚踏翻云金线履,浑身尊贵中透着鬼气。

狄隽一震,还没说话,西鸾已经打断了他对着少年道:“佰盔,你怎么来了?”

佰盔胃口甚大,这么连续灌了下去,一壶酒已经空了,这才有空回答:“出来玩儿,顺道替黑白无常办点小事。”

“办什么事儿?捉鬼还是捉妖?”

“都要。”

西鸾笑道:“你这身板,能行么?”

佰盔正在摇晃酒壶最后两滴酒,闻言跳了起来,撸着袖子大叫道:“你敢小看我,等我去捉了鬼来给你看看。”说着就往喜房里面冲,西鸾一惊,猛地抓住对方的后领将他提了起来:“你干什么?也跟道士一样偷看新娘子么?这是人间界,不是你家鬼府后花园。”

“放开我。西鸾你个流氓,你持强凌弱欺负童男,我要扒你的皮,抽你的筋,削你的骨,吞了你的仙丹给我补身子。啊,你放开,西鸾姐姐,西鸾小仙,西鸾大仙人,你是天底下最美丽最温柔最善良的神仙。”西鸾大笑,将对方往院门口一丢。佰盔刚一落地,整个人突地往前一冲,带点婴儿肥的手指倏地暴涨指甲,朝着西鸾面颊攻去。她一动不动,等到那爪子靠近了,也不知道从哪里跑出一只手,又将少年给提离了地面,徒留下对方乱蹬的双腿和怒目的谩骂。

西鸾掏了掏耳朵:“你来捉哪个鬼,哪个妖?”

佰盔是个有尊严的少年,大吼大叫:“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真的不说?”

“不说不说就是不说,砍了我也不说。”

西鸾诘笑:“我砍了你作甚,你个小鬼头,要收拾你有的是法子。”说着就将对方往狄隽面前一送:“提着。”一手已经开始抽了佰盔的腰带,扒开他的外裳,佰盔大叫:“你要干什么?”

“脱衣服啊!”解开里面儒衫的绳结,露出亵衣来。佰盔哭叫:“你欺负我,我还没讨媳妇呢。”

继续解开亵衣的衣带,露出里面的小身板。西鸾对着他的胸口点了点,赞叹一声:“长大了呢,瞧这肌肤,啧啧。放心好了,你讨不着媳妇,我就娶你。”

佰盔踢打双腿大叫:“我是男人,我要娶女人,不是嫁给女人。”西鸾已经开始解他的裤腰带,双眼放着狼光:“童男的身子啊,我还真的没瞧过。也不知道这鬼府的小阎王与寻常的人间少年有什么不同……”

“啊——,我说了我说了,我是来抓花妖和一个叫做岳银女子的亡魂。”

西鸾奸笑地挑起少年下颚:“真的?”

狂点头:“真的,我以我小阎王的声誉保证。”

西鸾低头俯视少年腰下,目光依然火热,话中却在惋惜:“好想瞧瞧,你干嘛不晚点说。”佰盔扭着两条小腿,哀号:“衣裳,我要穿衣裳。”终得挣脱,一个法术又是一条好汉。三人还没来得及再叙,那厢房之中隐约传来一声轻咛,西鸾笑道:“反正妖鬼都不会跑,你先等人家洞房了再收也不迟。”

佰盔眨眨眼:“什么是洞房?”话音刚落,头顶突地一痛,红线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洞房都不知道,你这算什么神仙。”

某少年大吼:“我是鬼界小阎王,不是天界……”“嘘——!”红线手指封在对方唇瓣上:“小声些,别坏了新人的好事。”

少年眨眼再眨眼,眼神从对方面颊落到青葱般的手指上,结巴着问:“什么,什么好事?”

西鸾贼笑,拖着狄隽往那墙角走去:“去看看不就知道是什么好事了么。”红线脸色一红:“我本来就是想要来看看的。”说罢,也不管佰盔反对,拖着对方凑到西鸾身边,两女子贴在窗户上,各自扎了一个小洞,往里面瞧去。剩下两个男子相互对视。

“哟,扑倒了。”西鸾轻声道。

“看到了,啊,新娘子好害羞,新郎好瘦。”红线补充。

“噎,岳银的身材不错,瞧那胸口,红线你要多吃饭,否则比不过人家。”

“我已经吃了很多,谁让你投胎不投好一点的家里,娘亲能够将我们两人养育这么大已经很不错了。哎呀,两人太靠床里了,瞧不清楚。”

“你那什么眼神,我们换个边儿。”于是,一直被女子拖着的两男子也被迫换个地方蹲着。佰盔轻声问狄隽:“她们在看什么?”

狄隽眼神乱飘,身子僵硬,好半响才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佰盔将对方浑身上下看了仔细:“你一个道士,这么文绉绉的做什么?说直白些,她们在看什么?还有,里面的凡人在做什么?为何能够听到妖怪的痛呼声?难道凡人可以降服妖孽?还是里面的凡人也同西鸾一样是下凡历劫的神仙?咦,妖孽的气息不稳,凡人的身子骨也太弱了,对了,不会是妖孽在吃凡人吧?我要进去看看。”

“不行!”狄隽扣住对方手腕。

佰盔顿住:“为何不行?”

“因为……”狄隽望天,任命的扯了西鸾下来:“给小阎王解释何为洞房。”

“颠鸾倒凤、阴阳交合、男欢女爱,”拉着红线:“还能怎么解释?”

红线无奈:“鱼水之欢懂不懂?”少年摇头,众人无语望天,这是多么纯洁的娃儿呀,难道鬼府的鬼怪们都是如此的纯善么?

红线叹息一声,一手搭在对方肩膀上:“你们鬼府都没有夫妻的么?”

“当然有。五王和五王妃就是鬼界公认的眷侣。”

西鸾拍上对方另外一边的肩膀:“佰盔,你家老爹得给你找个媳妇了,你再如此下去会成为鬼界最大的笑话。”

“我,”少年脸红红:“爹爹说我缺少修炼,这才让我代替黑白无常来负责金梁城的差事。西鸾,我知道金梁城是你的地界,你多教教我,我会好好学的。”他握紧双拳,信誓旦旦地道:“我会争取早日成为男人,迎娶你的。”

西鸾怔了怔,展颜道:“加油。”

握拳:“嗯!”

西鸾再指了指狄隽:“这是你情敌狄隽道长。他也说要娶我为妻。干脆,你们谁的本事大我就嫁谁好了。”

佰盔立起身来,拱手道:“道长,我要与你斗法,争夺西鸾。”狄隽左右看看,忍不住扶额,他最近是不是招惹了什么霉运,怎么遇到的人和事一件比一件诡异。

听墙角是个非常不好的行为!

四人各自顶着布满红血丝的黑眼圈泡在面点摊的时候,众人心里都在如是感慨。佰盔由不死心的喃喃:“我要与你斗法决斗,我才是西鸾未来的夫君。”

狄隽听了一晚上他的豪言壮语,早就没了辩解的力气。一手招呼老板来两个馒头,一边问西鸾:“你什么时候才会去捉妖?”

“做人要厚道,作为一个修道者更加要厚道。他们才洞房呢,好歹等人家过了一两月甜蜜生活再说。”

红线大口咬着油汁四溅的肉包子,点头道:“西鸾是好神仙,狄隽道长不人道。”

佰盔饿得无力,从西鸾的手中夺下老板送来的面条,一口气吃了半碗,还不忘点头赞许:“道长,你不了解西鸾。西鸾捉了妖怪是要送给我去鬼府交差的,与你没有关系。我都不急,你急什么。”转头又对西鸾道:“岳银姑娘的魂魄我已经收集了一魂三魄,还有一魄在原身里面,其他的不知去了哪里。西鸾你陪我去找找。”

“没空。”

佰盔搭着眼皮:“你不关心我的安危么?要知道追逐凡人的魂魄也会路遇妖魔鬼怪的,倒是我被伤了如何办?爹爹说过要我有事就找你的。”

西鸾瞥他一眼:“你爹是谁呀?我都不认识。”

吃包子的红线被肉噎了,吃馒头的狄隽被茶水呛了,吃面条的佰盔笑眯眯:“你不用认识我爹爹,你只要还认识我行。”

“没事找事让我做白工的人模鬼怪我也不认识。”转头也笑眯眯地回视对方:“哪来来得俊秀少年,搭讪也不选个好的话题。”

佰盔瘪了瘪嘴,嘀咕了一句,任命的从广袖里面掏出一个乾坤袋和一张印有黑色的头骨的白符。白符直接飞到西鸾面前,抖索着纸边咳嗽两声,开始说话:“西鸾妹子,听说你又下凡了。我儿子刚刚断奶,你带出去遛达一段时日。只要鬼丹没毁,身子灰飞烟灭了都无事。对了,这届鬼界的骷髅展盛况空前,我特意送来一点展品给你,算是酬谢。”话音一落,那白符摇摆两下就这么化成了灰烬。

乾坤袋只有香囊大小,上面用银线绣着不同傻气表情的头骨,袋口的结绳是骨头模样的脊梁串。西鸾从里面掏了掏,摸出一副只有手掌大小的人骨。人骨的头上戴着盘着奇怪的高髻,插满了金钗,穿着一身金杏叶地深衣,背后还背着一个类似於包裹的布囊。

红线凑了过去:“这是什么?”

“扶桑国的人骨玩偶,这一身衣裳是和服。”索性递给红线:“倭国的东西我不爱,给你好了。”再一掏,又是一个同等大小的人骨:“正好一对,一男一女。”也递给了红线。再摸索,翻出一副头骨骨牌,丢给狄隽:“这东西你们男人才喜欢,给你了。”再翻找,居然是一叠半透的纸张,上面印着牦牛骨架、乌龟骨架等。西鸾挑了那乌龟的贴在佰盔脸颊上,左右端详一番:“很英武,很帅气,很有男子汉气概。”

佰盔兴高采烈:“西鸾你还记得我爹爹么?”

收好乾坤袋,点头:“我永远记得白送我好物的妖魔鬼怪。”

吃饱喝足的众人又商量去哪里。

红线自然是回家睡觉,佰盔说要去收鬼,狄隽要去捉妖,西鸾要坐在大街上继续寻美男。

红线睥睨佰盔:“刚刚断奶的娃儿去收鬼,没被女鬼给迷惑就要谢天谢地。”

佰盔觑着狄隽:“人有人的感情,妖有妖的感情,道长可别看到妖就要扒了对方的皮。”

狄隽瞪着西鸾:“一天到晚无所事事,你就不能为民除害,做些功德事。”

西鸾目不斜视:“龚家山的唐烆杀气跟傻气一样的重,还是妻奴,啧啧,太没有邪教出生之人的尊严了。对了,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众人鄙视,鄙视的最终结果是四人同行。

辰时,金梁城北。

佰盔站在某户人家厢房之内的时候,已经开始大冒冷汗。不为其他,只因为这一户的男子正拿着菜刀,对着自己的母亲挥刀相向。

红线大叫:“杀人啦!”然后掐着佰盔的脖子,“你赶紧收了这老婆婆的魂魄,不要让她被杀啊!那样会疼死的,可怜的老婆婆,这是养了什么样的儿子啊!”

西鸾坐在窗台上:“不被杀又怎么死,不死又怎么收魂。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掏出酒壶,对着身边的狄隽道:“佰盔收魂,干嘛拖着我们来?”

“因为红线轻视佰盔,佰盔不想被红线轻视,他就拖着她,她又拖着你,你又拖着我。于是,我们才坐在这里看一起人间家庭惨剧。”狄隽叹息,这是一出闹剧。

红线还在摇晃佰盔,对方已经快要口吐白沫。

西鸾感慨:“出师未捷身先死。”说着就抖出一个小法术,对着拿刀的儿子脚底打去。儿子倏地摔倒,菜刀飞起,老母亲惊吓,猛地往儿子背上扑去,菜刀落下,正扎入老人的背脊,瞬间死亡。

狄隽总结:“死有轻如鸿毛重入泰山。”

红线傻眼。佰盔喘气:“死了么?那我可以收魂了吧!”这是马后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