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春儿服侍着安思危净脸梳头,换了身干净衣服,有侍候着用了些饭菜,一切妥当后,天色都暗了下来,黑压压的沉着。

安思危要服药,惯了对谁都防备着,便自己下了楼去煎药,吩咐小春儿好生看着纪川。

小春儿应下,送他出门,关上门却嗒的一声往里插住了门,转身瞧着捆在床脚的纪川,涎着笑腻过去,“我叫小春儿,新跟公公没多久。”眼神带钩子似地里里外外瞧了纪川一遍,问:“你多大了?”

纪川恍若无闻。

他便一脸腻味的凑过来,笑,“瞧着你也…不大,该叫我声小春哥哥才是。”拨弄开纪川的头发,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脖颈和消瘦的锁骨,手指蹭了蹭,“叫声哥儿来听听。”

他几乎贴在脖颈耳侧,一阵阵急喘,也不管纪川应不应声,伸手攥住她的脚,一路探进亵裤中,摸着她的小腿道:“好妹妹,你冷不冷?哥哥给你暖暖…”声音都不稳,喘气粗的急躁。

那手掌冰冰凉,一路揉捏上探,上探,直到她大腿内侧,纪川忽然夹住了他的手指,感觉他一颤,抬起眼睛看着他笑。

他喘气焦躁,对着嘴便要啃下来,纪川侧头撇开,将脸埋在他脖颈里咯咯的笑,伸出舌尖一点点的舔在他的脖子上,盘旋在他耳朵旁,一口咬住了他耳垂,牙齿细细密密的轻咬。

他浑身都酥了,一声闷哼低骂,“小骚货!”反手将纪川按在床脚上,亟不可待的扯她的衣服,一路往里摸。

纪川扭着身子,趴在他胸口磨蹭,小声道:“小春儿…你给我松松手,我好好侍候你…”

小春儿犹豫了一下。

纪川仰着脸舌头尖在他的喉结上时轻时重的绕,“小春儿…我都这样了,你还怕我跑了不成?我浑身痒死了…”合身便往他身上蹭,“等会儿安公公就回来了…”

小春儿再也顾不得迟疑,火急火燎的解开捆着她的绳索,扯着她扑倒在床上,埋头从她的脖颈一路啃到胸前。

伸手抱住他的头,纪川歪头亲吻他的耳朵垂,听他哼哼唧唧的一路缓慢的滑倒脖颈,在他的喉咙口轻舔轻咬,小春儿舒服的闭着眼喉结耸动,纪川合手抱住他的头,一口咬住他的喉结,猛地一扯,滚烫的鲜血喷了一脸。

小春儿连声都没来得及喊出来,便一阵痉挛的倒在她身上。

纪川一脚将他踹开,从嘴里啐了一口血肉模糊的东西在地上,摸了嘴。

门外忽有脚步声,纪川慌忙闪到窗下,推开窗一跃而下,踉跄的跌在雪地里,爬起来便要跑,两把剑便架在了脖子上,冰冰的凉。

她抬眼就瞧见安思危手下的白衣刀剑客,安思危站在楼上窗旁,冷声道:“不知死活的东西。”

她还是没能跑掉,被摔在了安思危的脚下,旁边是血泊里的小春儿,睁着一双眼看她。

“倒真的有长进了。”安思危脚尖挑起她的下颚,似笑非笑的道:“不知道出身勾栏的纪夫人瞧见自己的女儿这般勾人会有什么感想?”

纪川攥紧手指,脸色青白的道:“她会很开心,只要我努力活下去,她就会很开心。”

“也是,纪夫人费尽心机,牺牲自己才保全了你…”安思危拿白帕子沾了沾嘴,道:“可惜你瞧瞧,这天地之大,哪里都容不下你,你说你便是从我手心里逃了出去,你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纪川张口刚要答,他抢了口。

“你是想说陆长恭吗?”掩着嘴咯咯笑了,安思危万分好笑的看她,“阿萤啊,你居然还没有死心?你忘了再城根儿下时,陆长恭说什么吗?”伸手拍了拍纪川的脸,道:“他说他没时间,没时间。”

纪川所有的话就枯竭在喉咙口,像结了冰碴,吐不出,咽不下,吞吐都生生的疼,张了半天的口,闷声道:“我还有我大哥…”

安思危笑的越发不可思议,仿佛是天大的笑话,“一个从未见过,只听过名字的所谓大哥?阿萤,你活下去的理由还真真的让我吃惊。”

纪川抿着嘴一言不发。

安思危松开她的下颚,整了整衣襟,神色缓和不少道:“阿萤,其实公公也不想为难你,你只要乖乖的告诉我,你娘将小太子送到了哪里,我就放了你,甚至还可以送你进宫去找你大哥。”

纪川眉睫一掀,定定的看他。

他点头,蹲下身子抚摸纪川的头,叹气道:“乖,告诉我小太子被你娘送到了哪里?”

“我不知道。”纪川看着他,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一耳光甩在她面上,五指红印,安思危扯起她的头发,眯眼道:“当年你娘临死之前明明告诉了你,你当我是瞎子?”

纪川一言不发。

安思危甩开她,冷笑,“阿萤,你了解公公我有耐心的很,不怕你不讲。”坐回椅子,剔眼看她,“你不是功夫了得,凭着一把大刀就得到陆长恭的赏识了吗?”瞧着自己的尾指,笑道:“那不知我将你的手筋脚筋都挑断,成了废人你会不会安生一点?”

纪川猛地抬头。

安思危对身侧的两名白衣刀剑客略微示意,两人上前左右按住了纪川,安思危起身,剔着指甲道:“就让公公我亲自…侍候你。”

那一声惨叫惊的偷瞄在房外的店小二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奔下了楼。

阿萤…

她昏昏迷迷间听见有人叫她,睁开眼是暗暗幽幽的夜,有一盏灯,一星星的微弱,头顶上吱吱呀呀的响。

她抬头,一点温热热的液体落在脸上,伸手一摸,满手的血红,头顶吱吱呀呀晃动着个赤裸女人。

浑身的鲜血,被吊在刑架上,整个右腿白森森的只剩下一条腿骨,没有肉,她看见腿根处猩红的肉芽,滴答滴答的落着血。

身旁一堆的肉片。

她吓的张口,想喊娘亲,那女人却直勾勾的盯着她问,“你是谁?”便紧抿了嘴不敢吭声。

安思危在旁边扯着她的头发迫她仰起头,指着那女人问:“她是你娘吗?”

“我根本不认识她!”那女人抢一步否认。

安思危便笑了,拍她的头,温声对她道:“你也不认识这个女人吗?”

她看那女人一眼,那闪闪烁烁的眼睛并不看她,直到她点头。

安思危也不再问她,只是笑着拿起桌上的一把小尖刀,挑着她身旁的一堆碎肉片道:“瞧瞧,小李子的这刀工多好,一条腿割了这么多。”挑了一片晃在她眼前,“吃了它,你吃了它我便信你说的。”

猩红的肉片,一丝丝的小血管小肉芽清晰可见,她胃里一阵翻滚,禁不住往后躲。

安思危一把扯住她,眯眼笑,“吃块肉而已,你怕什么?她又不是你什么人。”又递到她嘴边,“来,乖乖吃了它。”

一丝丝的腥,白肉红血,她慌张的抬头看那女人,那条腿,白生生的骨头,再忍不住猛地推开安思危,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安思危扯过她,尖刀抵在她喉咙口,问那女人,“纪夫人,你当真以为我看不出来?”尖刀一凛,贴在她肌肤上,他道:“我再问你一遍,你将小太子送到了哪里?若是不讲…我也让小李子在她身上练练刀工!”

“不要!”那女人顿时慌了神色,不迭道:“我说,我说,安公公我求你放了阿萤…”

安思危松手,“早如此也不必受那份苦了。”

“你放我下来…”女人极安静的道:“我只告诉阿萤。”

第34章三十三

她记得那天夜里,娘亲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她不敢去看娘亲的腿,小声哭的厉害。

娘亲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阿萤不哭,娘不疼。”

她哇的一声就放出了声哭,娘亲捧着她的脸,伸手替她抹眼泪,她看到娘亲眼睛里闪闪烁烁。

娘亲道:“阿萤,你忘了答应过娘什么吗?不能哭,你哭了娘会心疼,爹也会心疼…”

她却止不住,她怕极了,这天地里她看不到光,她问道:“娘亲…我们会死吗?”

娘亲搂着她,再满眼的笃定,“不会,阿萤你要好好活下去,你还要帮娘去看你大哥,娘都没来及看他娶媳妇呢…”

“那娘亲呢?”

娘亲忽然就不讲话了,看着她浑身都抖的厉害,片刻后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放声大哭。

她从没见过娘亲哭的这样大声,仿佛要将整个肺腑都掏出来似的嚎啕,一声声道:“我的阿萤…我的阿萤,以后娘不在了,谁来看护你…”

我的阿萤,我的阿萤…

娘亲几乎要将她揉碎在心脏里,那之后再也没有人这么为她哭过。

安思危催促娘亲快讲,娘亲在她耳边极低极低的说了一句什么,有看她,仔仔细细的道:“娘同你讲的话,你要记牢了,谁都不要讲…像娘一样,我不讲出来,他就不会杀了我,明白吗?”

她似懂非懂的点头,只要不讲,她就能活下去。

娘亲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笑,她不知道娘亲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小刀,直到娘亲刨开自己的肚子,那些热滚滚的血烫在她手背上,她才低头看到,娘亲肚子里血肉模糊的事物,腾腾冒着热气。

她在那天夜里忽然一无所有,除了一个与她无关的秘密,什么都没有了。

她抱着这个秘密一直活到如今,几番生死都没有讲过,因为娘亲要她活下去,她要帮娘亲找到大哥,看他娶媳妇。

再难熬的夜里,她只要想到大哥,什么都无所谓了。

可如今,她在大雪的夜里,在血泊里抽搐四肢,忽然从未有过的颓丧,颓丧的像是死掉了一般。

她在昏昏沉沉间看到了顾小楼,看到了沈环溪,看到了止水,也看到陆长恭…

她的大刀,她的东厂,她的兄弟们…今后都不会再有了。

除了杀人她什么都不会,如今她连杀人都不会了…她不知道,如果她没有手脚…

如果她没有手脚,这东厂还容不容得她?

如果她没有手脚,陆长恭还会不会要她…

她是那么那么那么喜欢东厂,那么喜欢他。

她似乎睡了一下子,再醒来她被放在了车厢里,马车动荡,一直在向前行,愈发的远了,远了。

不知道行了多久,马车忽然停了住,安思危蹙眉挑帘,“什么事…”话未完便起了刀剑争鸣声。

她听见安思危万分诧异的道:“我还真没想到,你会来救她。”

她心头突突跳动,几乎在一瞬开心的要疯了,这巨大的欢喜将她的整颗心脏涨的满满。

她不能动弹,看着安思危跃下马车,一阵的刀剑鸣响,不用看,不用确认,她都能猜到是谁。

她就知道陆长恭一定会来救她,像以前那么多刺一样,无论她在哪里,闯什么祸,他都会在最需要的时候出现,没有例外。

马车外的厮杀声渐渐止了,不知道谁说了一声,“不要追了。”之后再没有声音。

她顿时慌了,拼了命的往马车外挪,喊道:“督主我在这里!督主…”

一双手挑开了车帘,漫天满地的大雪苍白,晃的人眼前一花,她看不清来人,只一把攥住了来人的衣袖。

那人沉默片刻后,声音如隔云端,恍惚而来,“可惜我不是你的陆督主。”

她忽然就傻了住,什么都想不得,反应不过,只看着眼前逐渐清晰的人,一颗心突地落地,再没有希冀。

“怎么是你…怎么是你…”怎么是你舒曼殊。

舒曼殊站在车厢外,满腔的火却在看到她时,什么话都讲不出来了,他见过很多次伤痕累累的纪川,但没有一次像如今这么颓丧,那双野兽似地眼睛里幽幽洞洞,攥着他袖子的手,都没有气力。

没来由想起,纪川在他府上的那几夜里,有时做梦会碎碎念,他偷听过几次。

她说,疼。

就这么一个字,反反复复的念,他并不明白,明明没有受伤,明明只是做梦,明明醒着时再严重的伤口都没有叫过疼。

那梦里不知道有什么,让她疼的夜夜都会喊出声。

这漫天的大雪里,舒曼殊忽然不忍心再看她,解下斗篷将她严严实实的裹好,小心的抱出马车,低声道:“纪川,跟我走吧,京都之中已经容不下你了。”

纪川愣愣的恍若无闻。

舒曼殊抱着她上马,将她环在身前的斗篷里,对身旁的随侍道:“暮雪,我带她先行一步,你带着摇光随后。”

“公子。”暮雪略有迟疑,“真的要回南夷吗?您好容易才入的京,如今要为了她放弃吗?”

舒曼殊蹙眉,道:“如今摇光还能入宫吗?我没想到她这样不愿意进宫…我需要时间重新计划,端木微之也需要时间成熟起来,我们都小看了陆长恭和太后,再者…陆长恭是不会让我进京的。”

暮雪便不再讲话,应是之后,翻身上马离开。

舒曼殊瞧了一眼怀里的纪川,裹紧了斗篷,她安静的像死了一样,蜷成一团缩在斗篷里。

他打马刚要行,衣襟忽然被一只小手轻轻扯了住,白,白的可以瞧见青紫的血管。

纪川在斗篷里抬眼,安安静静的看他,道:“带我回东厂。”

舒曼殊略微一愣,随后蹙眉道:“到如今你还不死心吗?你还在指望陆长恭?他根本是想借着你将我打回原形…”

她不松手,也没有波澜,依旧安安静静的看他,“带我回东厂。”

“纪川!你不要痴心妄想了!你在他心里根本什么都不是…”

纪川松开手,再不看他,挣扎着便要跃下马,他一把按住她,一腔的怒火便要吼出来,纪川却眉睫一颤,眼睛里泪水滚滚而落,砸在了他的手背上。

她小声道:“我不死心,除非他亲口说不要我了,亲口说。”

舒曼殊张口想讲的话全数被堵在喉头,一个字都吐不出,只是掉转马头,一鞭抽下。

是一路疾驰到城门下,城门却依旧是紧闭的,大雪将满地的痕迹遮得干干净净。

舒曼殊勒马在城下,立刻有守城门的军士道:“怎么又是你?舒大人,陆督主下令了,不准你进京…”

纪川轻声道:“放我下马。”

舒曼殊点头,抱她下马,舒曼殊替她裹着斗篷,撑着她站在雪地里。

纪川抬眼,对城楼上的军士扬声道:“东厂六番队纪川求见陆督主。”

军士探头和她打了个照面,顿时纠结,“小姑娘你怎么又来了…陆督主不会见你的,就为了不让你和舒大人入京,城门这几日都不得开,出入都要严令…”

纪川道:“我只要见他一面,你让他来亲口跟我说。”

军士对身边的小兵使了个眼色,小兵立刻点头下了城楼,一路跑去东厂。

纪川在雪地里站着,舒曼殊也不再开口讲一句,只撑着她任由她在城楼下,扬了声的喊:“陆长恭!”一声一声。

不多会儿,小兵便回了来,身后随了一个人。

纪川在城楼下瞧见一角蟹青的衣袖,军士慌忙回身行礼,便推开舒曼殊,喊道:“督主!我知道是你!”

那衣袖被风拉扯的兜兜,片刻之后城楼之上站出一个人,长身而立,眉目重重。

纪川噗通跪下,在雪地里眼眶发红,“督主,我…”

“你走吧。”陆长恭仿佛浮在云端,漫天的大雪,他在暮色沉沉之中,一片蒙蒙,只那么轻又冷的递出这样一句话。

顿时让纪川懵在原地。

他极远的望纪川一眼,太远,瞧不清表情,他抬手将一把事物撂下城楼,当啷落在纪川眼前,包裹抖落,黄灿灿的金子滚在银雪之上。

纪川听他飘飘渺渺的道:“今后你与东厂再无瓜葛,是生是死,你都不比回来,这是你的遣散费。”

话音落,人便转身而去。

纪川在满地银白之中,盯着那包金子,浑身发颤。

舒曼殊上前撩袍蹲下,看着她道:“他是真的不要你了。”

他是真的不要你了…

“陆霜陆生白!”

陆长恭在楼阶之上顿了脚步,他听城门之外,纪川一字字的道:“谢谢你让我尝过凌迟苦,从此以后,这天下再没有纪川…”

他伸手扶住积雪满堆的城墙,低头笑了,楼下有凤撵停着,他笑的指尖发抖,道:“你满意了?如今你满意了…”

凤撵之中,太后叹气道:“回宫吧。”

暮雪皑皑,这触目所及的白,干干净净的天地,一切归于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