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鞭一阵阵破空,一阵阵击鼓,他恍若未闻,只觉那震动都与胸腔共鸣,击穿他的心,顿时鲜血淋漓。

他出神地望着少女灵敏的动作,手中的茶杯因他再也控制不得的力道应声而碎,一滴血顺着掌心落在瓷片上,开出花来。

郡主一看慌了神,一边吩咐小厮去唤大夫来包扎,一边拽着他的手细看。

嘈杂声充耳不闻,月陇西紧盯着她,那种拼命压抑到极致,有待迸发的情绪潜藏在内心深处,是紧张,是亢奋,还是欣喜若狂,混乱的情绪扰得他险些丧失理智,一时间竟分不清是现实,还是从前那无数次喃喃着“今夜,你入我梦来”的夜晚。

逼仄的眼眶快要容不下他浓烈的情意,溢出来一些,是滚烫的。他低头掩饰过去,最后,竟低声笑了出来。

是他的卿卿回来了?

真的是卿卿回来了。

拂开要给他包扎的那双手,月陇西兀自接过纱布在手上缠了一圈,凝视着她,眼都不眨,情绪在心中涛涛翻涌,不自觉间已入了神。

真是他的卿卿,还是活蹦乱跳的,还是很看不惯他。她还好好地,年华正好,岁月无愁。

尘封太多年的心活过来,月陇西深吸了一口气,那种一瞬间再次被俘获的感觉,如星火燎原,不可收势。

这厢对一切一无所知的卿如是收了鞭势,抱拳行礼。顾不得自己正被席上众人笑话,一段鞭子耍得她大汗淋漓,此时的她只想找个房间换身衣裳。

却没想到,她施礼过后,那厢竟传来一人清脆的掌声。慢悠悠地,响亮极了。

卿如是顺着声音看过去。月陇西等这一眼等了好久,视线两相衔接,他的嘴角微抿起弧度。

世子都鼓掌了,那各位还等什么。都鼓呗。

一时掌声雷动,寿宴献艺瞬间成了杂耍现场。

卿如是:“???”好嘞,感谢诸位捧场。

卿母:“???”得嘞,有戏!世子这边看样子还有戏!那可太有了!

眼见着唯一能给自己垫底的人收了一片掌声,乔芜闷闷不乐,揪住衣角,朝月陇西的方向望。

她的母亲低声道,“你自己出了差错,谁也怨不得。我看世子与卿家姑娘相熟,你要还想有机会嫁到月府,就得好好对她。”

“我还得对她好?她怕不是藏得最深那个,同我说的时候一口一个对世子无意,怎么如今世子就独捧她的场?”乔芜皱眉。

乔母摇头,“我听到风声,过几日。你景遇表兄要与她相看,没准她就是你未来表嫂子。既然卿府有让她与公子哥相看的打算,那的确有可能对世子夫人的位置无意。”

乔芜这才宽心了些。

下场后的卿如是被一名丫鬟截住,“卿姑娘,世子唤奴婢带你去房间更衣。已备好热水巾帕,姑娘请随奴婢来。”

卿如是觉得莫名其妙,转头往月陇西那方望去,没瞧见人。她浑身难受,思及方才乔芜她们也在此换了舞装,便不推脱,只回去和卿母说了声,拿起一早备好的干净衣裳,跟着丫鬟朝后院走去。

“卿姑娘,这是世子住的西阁,热水巾帕都备在那间偏房里。奴婢就在门外守着,姑娘换好后出来便是。”丫鬟为她打开偏房的门,“如果有什么吩咐,唤奴婢一声就是。”

卿如是点点头。心中回味着“西阁”二字。月陇西住的阁楼,竟然名为西阁。百年前那座同名的西阁,可是囚禁她整整十年的地方。

热水在屏风后氤氲着,她脱下汗湿的衣衫,先拿巾帕洗了把脸,抹掉额间花钿,然后撩水将身体擦拭干净,穿戴整齐后,推门出去,“我……”

一字脱口,卿如是发现门口站着的人竟成了月陇西。

他听见开门的声音,转过身来,眼笑眉舒。

那般透着慵懒松散的笑,卿如是瞧着有几分熟悉,心里不太自在,蹙眉问他,“笑什么?”

“不知道。”他拈着身旁花树的枝叶,缓缓摩挲着,须臾后,声色疏倦地道,“看见你就想笑。那嘴角啊,想压也压不下来。”

卿如是拧眉,上下打量他几眼,以长辈的口吻道,“好好说话。”

月陇西转过身,两步踱至她面前,俯身凑近她,见她仰起脖子向后倾了些,不禁低笑出声,伸手揽住她的后颈,假意将她扶起来,顺势压进自己怀里,随手拍拍她的脑袋,“仔细一会摔着了。”

语毕,不晓得费了多么大的劲才克制住自己,松开了她。

“沈庭案,你不是想要个交代吗?”不等卿如是开口,他倒先转移了话题,“我将你带来这里,便是为了给你交代。此事不可外传,否则我会有性命之忧。在此之前,你不如将你的推测说给我听听。”

果不其然,卿如是被他的话吸引,忘了要计较方才他的言行。

“好。”她没有犹豫,果断答应。

斟酌了会,措好辞后,徐徐道,“是地痞将沈庭约出来的。但他将沈庭绑在茶坊后,就把谋害沈庭的方法告诉了霍齐,并暗示霍齐亲手为妻子报仇。霍齐不是傻子,被找上门去做一把杀人的刀,这件事肯定有猫腻,所以他一开始并没有同意。”

“两日后,地痞得知了某种能够威胁到霍齐的手段,霍齐不得不妥协,遂按照地痞转述的方法将沈庭杀害,事后害怕一人担罪,于是故意留下绳子。霍齐知道案发后自己定会被官差拉去问话,届时可以引导官差追查到地痞身上去。”

“引导的方式有很多,随便说一句自己常见街边流氓地痞用这种特殊材质的麻绳捆麻袋之类的都足以引起官府的注意。”

“可霍齐万万没想到,地痞死了,他只能担下所有罪责。一开始,我以为谋划沈庭案的人就是地痞,而地痞的死是另一宗仇杀,直到昨日我才想明白,我的逻辑从开头便错了。两宗仇杀其实是一个人谋划的。”

“凶手给了地痞好处,先将谋杀沈庭的法子告诉地痞,嘱咐地痞找到霍齐并转述这个方法。如此一来,凶手就不必接触到霍齐这位直接行凶的人,倘若霍齐被捕,供出来的也就只有地痞一人而已。可要如何防止地痞被捕,供出自己呢?死人的嘴自然是最严的。”

“我猜测地痞挂在脖子上的那锭银子一定事先被人抹了某种迷药,能使闻到的人神志不清 。马儿就是闻到了这个味道,才会发狂似的踩踏地痞。或者说,马车从照渠楼出发时,便被人下了药,所以无论有没有下暴雨,马车的速度都会比平常快上许多。”

“那么,要如何让地痞定时定点地去找那辆马车讹钱呢?很简单,只要凶手对地痞撒谎说,自己与谁谁谁结了仇怨,让地痞等在某个地方,去讹他们家的钱给自己出出气,再以付酬劳为由,将串着银锭的绳子挂在地痞的脖子上就行了。”

“地痞被撞时定然有所觉察,明白了凶手是想要杀人灭口,但为时已晚,他中了药神志不清,浑身发软。”

“他死的消息传进霍齐耳中,随之而来的还有官差已经推出来的作案手法,霍齐猜到地痞是被杀人灭口的,顿时明白了全局,也就猜到让他杀人的并不是地痞,而是地痞背后的操控者。他心以为自己死路一条,于是做出挟持人质的举动。”

“没有逃掉,那便只有两个后果,要么自己担起全部罪责,死路一条,要么和官府一直耗着,耗到官府对他用酷刑。”

月陇西将她带到旁边一间茶室中坐下,“那你认为,一开始威胁到霍齐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卿如是肯定地道,“是他失踪的孩子。凶手知道霍齐有个失踪的孩子,他让地痞用孩子威胁霍齐,霍齐一开始以为孩子在地痞手中,所以才帮助地痞去杀沈庭。后来霍齐猜到这案子背后另有操控者,自然就会以为自己的孩子一直被掌控在背后这人的手中。”

“霍齐很清楚地明白,自己不能透露更多的消息给官府,否则孩子性命难保,凶手想要金蝉脱壳,霍齐就得让他金蝉脱壳,所以霍齐选择了在牢中认罪自杀,彻底宽了凶手的心。如此一来,他的孩子就安全了。”

卿如是说到这里,顿了顿,觉得有些口干。

月陇西给她递了杯茶,她接过喝了。

继续分析道,“可我认为,凶手只是凭借广泛的人脉知道霍齐和沈庭之间的纠葛,也知道霍齐有一个失踪的孩子,却不一定知道孩子在什么地方,也就不可能将孩子抓来。那是他骗霍齐的罢了。”

卿如是笃定道,“能随意给停放在照渠楼的马下。药、能与地痞乞丐打交道,且人脉广泛消息灵通,这些理由都不足以使我确定凶手。唯有一点——”

“暴雨那日,他悉心提醒我照渠楼一带讹钱的地痞众多,且不厌其烦地反复叮嘱。我以为他是担心我被讹钱,昨日方想明白,他其实是担心我这辆正常的马车,顶替了后来那辆不正常的马车,使他的计谋落空罢了。所以我推测,凶手是萧殷。”

“这计划从始至终环环相扣,几乎找不到破绽,证据被销毁得一干二净,霍齐、地痞两个帮凶全都死了,甚至连所有涉事人的人心也一早被凶手算计进去。如此缜密,也确实符合萧殷的行事作风。”

卿如是抿了口茶,“说完了。”

月陇西颔首,“你的推测,几乎挑不出错。唯有一处不是太准确。”

卿如是微蹙眉,“什么?”

月陇西眸中含笑,斟酌须臾,仍是告诉了她,“给那锭银子上抹的东西,和给那匹马下的药,并非迷。药。倘若是迷。药,马儿不至于发了狂地往地痞身上蹭踩,也不至于一路躁。动狂奔。那是一种烈性催。情药,许多人会将其用于合卺酒中,使得中药者之间相互吸引……总之,只有这种药,才能保证那匹马能将人给踩死。”

卿如是:“……”萧殷,以为他涉世未深,没成想是个狠人。她有些怅惘,“你什么时候知道他是凶手的?”

“前晚。”月陇西抿唇,考虑片刻,无意识地压低声音,“他向我坦白了此事。并且告诉我,不出意外地话,你两天之内就能破案。我的确有意包庇他,于是赶在你破案之前结了案。”

卿如是蹙眉,不满地眯眸,“为什么要包庇他?”顿了顿,她没憋住,吐出两个字,“狗官。”

不知为何,月陇西竟不生气,还异常受用地莞尔道,“你说得都对。狗官啊……我是。”

卿如是:“……”她觉得月陇西今日的脸皮比之往日要厚实些。

不再插科打诨,月陇西道,“我包庇他,一是因为我已决定将他收为己用,二是因为……他用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威胁了我。敢威胁我,能威胁到我,都是他的能力,我十分欣赏,所以决定包庇他。”

“再如何有能力,也不能成为杀人犯罪的理由。”卿如是盯着他,目露鄙夷,“他杀了人,你就全然不追究了?”

“我会以我的方式追究。杀了人肯定要付出代价,至于是什么代价,不是平民百姓说了算,而是权力说了算。我愿意赦免他,就可以赦免他。我不愿意赦免他,就可以要他死。”

卿如是紧盯着他,颇为看不起。

月陇西肃然道,“卿卿,在帝王的统治下,有权力的人杀人偏就是不犯法。”

“好比我是世子,我心情不好,随便处置一名家仆、随意设计杀掉平民,谁也不会追究我的责任。反之,家仆、平民若因血海深仇杀了人,就得被晟朝律法制裁。没有人真正遵循‘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很不幸,很可悲,我们就活在这样的朝代,必须遵守这样不公平的规则。”

如崇文当年对她说的那样。很不幸,我们就活在这样不公平的朝代。

可是当年她不遵守惠帝的规则,不也安生了那么多年吗?

卿如是若有所思,沉吟片刻忽然反应过来,狐疑地问,“你叫我什么?”

月陇西意识到方才失口,他自己也怔了怔,随即又没皮没脸地挑眉笑,“卿卿啊。怎么,不好听?”

卿如是偏了偏肩膀,蹙眉叱他,“别这么叫,挺别扭的。一个姓氏有什么好卿来卿去的,我爹还姓卿呢。”

月陇西:“……???”他怔愣地凝视着卿如是,没绷住,低头笑出了声,“真不愧是你啊,一如既往地……”

清奇可爱。

卿如是不再计较他的叫法,双手捧腮,“萧殷是因为沈庭的侮辱才想要杀他的吗?”

他偏着头端凝她,眉目温柔,“不是。萧殷是个潜藏极深的人,他内心足够强大,不会因为这些不足挂齿的小事而杀人。他杀掉沈庭,主要是为了迎合我父亲。沈大人素来与父亲不睦,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坊间皆知。”

卿如是恍然。她想起月陇西曾对她说过,萧殷这人极有野心,很会在时机来临时露出锋芒。

他杀掉沈庭,成为嫌疑人,诱得月陇西前来问询,私下与其往来,展露自己的才能,赢得月陇西的欣赏,进而得到被栽培的机会。

最后以自首的方式将一切坦白,让月陇西明白,他虽身份低贱,但想要杀一个人也可以算计到全身而退的地步,也让月陇西知道,他有意讨好月府,他希望为月府所用。

而沈庭的死,就是为月府所用之前献给月府最大的礼。

就算月陇西没有因为欣赏他、或是被讨好而保下他,他也留下了后招:威胁。他能凭借威胁月陇西保全自己。只要他杀人无罪,大不了不去月府,可以另谋出路。

步步算计,滴水不漏。萧殷实在太可怕。

她难以想象,那个无意间看到自己一截脚腕都会耳梢发红的人,竟能设计出这般精妙的局。

只是不知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威胁到堂堂世子。

卿如是有分寸,这毕竟是私事,她没有追问。

沈庭案聊完,她自觉没有再待着的必要,起身欲告辞,却被月陇西一把拉住。

他一只手还端着茶,另一只就拉住她的手腕,语调里是抑不下去的笑意,“不再坐会儿了吗?外边那么多人,我们现在一起走出去的话,难免会有人说我们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金童玉女,天生一对,届时我们双方父母一拍即合,为我们赐婚那可怎么办呢。”

卿如是:“???”请问你是失了智吗?她凉凉盯着他。

月陇西仿佛没看见她的眼神,微虚起眸子端视她,唇角微翘,语调懒散,“还是说……你其实就想和我一起被人说闲话?”

卿如是:“???”她拂开月陇西的手,“我先出去,你随后再来。”

月陇西挑眉:“再来什么?再来找你?”

“……”卿如是:“并不。”

“可我偏是想要来找你。”月陇西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抬眸朝她笑,“父亲办了灯会,为母亲祝寿,就在廊桥那边。晚上我来找你,等我。”

“我不喜欢看灯会,吃完酒席我就要回府了。这会过去,想必酒席也没得吃,正好乘马车回府。”卿如是皱眉,“你找萧殷陪你罢。”

“??”月陇西眨了下眼,反应迅疾,“是我将你拖出来,害你吃不成酒席,小楼赔你一桌饭菜。明日我来找你,等我。”

“明日我还有事。”那本《论月》还剩下最后两篇,她得将其默完送至采沧畔,顺便问问书和云谲的事,再看看那画的主人有没有查到,“可能一整天都不在家。”

月陇西并不恼,起身与她对立,凝视着她,柔声道,“那我勉强忍受一下相思之苦,过几日再来找你,等我便是。”

“不行。”卿如是拒绝得很爽快,慢悠悠伸了个懒腰,她随意道,“过几日我娘要给我安排相亲宴,我得去跟人相看。”

月陇西脸上的笑意逐渐凝滞,“……什么?”

第三十章 世子亲自送你去相亲

她拒绝和自己相看, 却要上赶着和别的男人相看。月陇西此时的心情一言难尽。

眼看卿如是走出房间, 他跟上去, 与她并肩往西阁外走。

忽而,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不知是哪家的公子有这个荣幸?”

卿如是瞥他一眼, 以为他在调侃自己,没搭话。

月陇西侧眸看她, 翘起唇角, “这般遮掩做什么?你说出来我听听, 兴许我认识,能帮你先说个好话。”

卿如是仍旧没有搭理他。

月陇西并不气馁, “那么,你们打算在什么地方相看呢?哦,你不要误会,我并没有要去看你笑话的意思。只是想说, 你们若还没把地方定下来,我这里倒是有几个不错的选择,可以推荐给你。亦或者,我来帮你们挑选。毕竟我这么些日子下来, 也是有众多经验的人了。”

前边不远就要到荷塘, 人多口杂,未免真的被人看见说闲话, 卿如是停下来,疑惑地打量他半晌, 最后道,“不需要。你的流水相亲结束了,有闲情操心别人?”

“差不多了。”月陇西笑,“要不要和我再相一遍?我很会俘获姑娘芳心的,不想深入了解一下并体验一把吗?”

卿如是:“……”

这说话的调调欠极了,隐约有些熟悉。卿如是懒得理会。

且他口中所谓的很会俘获姑娘芳心,便是相看半刻钟不到就唤小厮给姑娘送回府并随一份礼附一段婉拒辞?

卿如是没接他的话,转而道,“我先过去,等一会你再过去。错开时间便不会被人说闲话了。”

月陇西拉住她,理所当然地道,“我改主意了,不想一起过去听听他们会说什么闲话吗?你猜我刚才说的四个词他们会用几个?”

四个词?郎才女貌,天生一对,金童玉女,天作之合?卿如是表示不想猜。

他等了片刻,不听她回,便低头凑近她,自接自话,“我全押。你呢?”

卿如是:“……”狗官,你今天怕不是有毒。

“好了,不逗你了。”月陇西唇畔笑意更深,“你先过去罢,我站在这里看看风景再去。”

卿如是点头去了。

如她所料,酒席已将近尾声,陆续有人下桌,或是离府,或是去茶室嬉耍。卿母就站在长廊边,正和一位夫人闲聊。

她走过去时,夫人浅笑了下,朝她招手,“如是真是出落得亭亭玉立了。还记得姨母吗?”

卿如是只好抱歉地笑了笑。

卿母道,“你这孩子不记事,这是你景遇哥哥的婶婶,乔芜姑娘的母亲。”

“乔姨母好。”卿如是唤了声。

乔母笑说,“方才见你那鞭子打得甚好,还以为你一心从武,没成想这儿和你娘聊着才知道,你在家喜好看书写字,比我家芜儿聪颖得多。今日景遇被他的旧友们缠着吃酒,否则还能来与你见上一面。”

卿如是不说话,卿母接腔,“那孩子刚回扈沽,想必应酬不少。他们俩呀早晚要见的,小时候玩得可好,现在也不能生疏了去。”

两位妇人你来我往摆谈得兴起,卿如是颇感无聊,四处张望,回头一眼竟瞧见了月陇西。他往郡主那方走去,低声说了什么,郡主淡笑着点头,他便离开了此地。

离去之前,瞄了她一眼,朝她笑了。

两位妇人言罢,乔夫人称还要去茶室里坐坐,等到夜间赏了灯会再走,卿母与她告辞。

走出月府,卿母拉着卿如是的手道,“你父亲那边都是劝酒的,他喝不得酒,早回去了,咱们娘儿俩留在这里不合适,别怪娘拉着你一起走。若是想看灯会,晚些再出府过来便是。”

卿如是摇头,“我不打算……”

话语未尽,抬眸看见了不远处站在门口送客的月陇西。原来他方才和郡主说话是要来府门送客。

奇怪,堂堂世子送什么客?月家的礼数何时这般周全了?

脑子里还想着,再定睛看去时,月陇西不避不闪,朝她这方径直走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