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他故作一顿,撩起眼帘去看她的神色。她神情微黯,也似在回忆那别有深意的“风惹碧波”。

他轻笑,接着道,“但要让你印象深刻,光是景致想来是不够的,兴许你为这风这河作诗填词过。景与物皆有了,便只差人了。我猜,与你同行之人就站在你身旁,也倚着窗随你看这景致。”

卿如是深吸了一口气,稀罕地看他,“你脑子不错,难怪去刑部任职。”

月陇西笑了,又道,“扈沽城常年都是冬日下雪,这片河会结冰,所以不可能出船。夏季荷花漫池,这片河也不例外,白日里多是年轻的姑娘家和少年郎乘着小船来摘莲蓬淘莲藕,画舫要晚间才得进去,所以你也不是夏时去的。秋景凋敝萧索,无甚好看,那便只剩下春日。你是春时去的。我说得可对?”

卿如是撇了撇嘴,低头抿了口酒,镇定自若地微微一颔首。

“那是不是该履行承诺了?”月陇西手执闭合的折扇,手背的腕间撑起下颚,笑吟吟地同她挑眉,用几乎可以说是引。诱的声线勾她,“叫罢,叫夫君。大声点,让我膨胀一下。好好感受感受已婚的男子日常里都是个什么滋味。”

卿如是:“……”你他娘的骚死罢你就。

稍一顿,卿如是抬眸瞥了他一眼,理直气壮地质疑道,“我只答应你会叫,却没说立刻就叫啊。”

月陇西讷然:“???”

他低头把玩折扇,失望地啧声轻叹,“这么赖啊。”

卿如是不说话了。那酒闻着香甜,喝起来也不醉人,甘冽浸口,过喉清爽,她抿了会一杯就没了。

小半时辰过去,窗外忽然迸出烟火,卿如是被吓了一吓,一瞬怔然后立时反应过来,扒着窗框伸出脑袋往外看,笑指道,“放烟花啦!”

绚烂的花火映得河面斑驳,也映得她双眸潋滟出零星彩光,随着她扑腾到窗口的动作,那阑珊色也在她眸中跳了一跳,明月也稍逊一筹。

月陇西把折扇一合,拉起她的手,拽着她往画舫外去,他示意掌画舫的人靠岸,低头对她道,“我们城楼上去看。”

骑马飞奔。不似在河面,城楼上挤满了人,但并不至于摩肩擦踵,只是常有过客往来。

城楼有官兵站岗。月陇西示意一名小卒站开,随后一把将卿如是抱到围墙上坐好,扶着她的腰以免她摔下去。

如此一来,卿如是便是这城楼上最高的,视线开阔,她仰头可见烟火漫天,低头窥得万华盛宴,扈沽七分天地,统统在她的眼前。

张开双臂,她伸手触碰飘浮在空中的薄雾,那是焰火后弥散的白烟,她觉得有趣,用手搅了搅,白烟都绕在指间。

旁边有人想要像她这般坐在城墙上,被把守的官兵拦了下来,登时有些愤愤不平。

卿如是瞧见了,忍不住发笑,看在别人眼里又似有几分得意之色,她晃着脚,指向城内,对背后扶着她腰的人说道,“月陇西,我看到月府了!”

其实在他这个高度也不难看见扈沽城内状貌,但是她坐这么高比别人都高出一大截来就高兴,以为只有自己看得见。月陇西笑,“那要不要站起来,再高些?”

“可以吗?”卿如是有点担心自己摔下去,低头看了眼城楼。

挺高的。

摔下去能直接死的那种高。

月陇西双手穿过她的腋下,将她抱下来,然后拉着她往中心与城墙齐平的临风台去。

旁边的小卒看见卿如是腰间挂着的令信,又认出月陇西,不敢阻拦,自觉在临风台旁给他们围出一条行道来,以免旁人靠近。

月陇西抱着卿如是飞身登上临风台,顺势翻过背,在卿如是的惊呼中,将她的位置调到了自己身后,直让她骑在自己肩上。

卿如是起初骇了一跳,定神后眺望,只觉方才的城墙生矮了一大截,此时,扈沽十分都在她眼中。

高处的风吹乱了她的发,烟花炸裂声不绝于耳,好像离那月亮也要近一些。

她兴奋地晃了晃脚,轻踢月陇西的腰侧,徜徉在风中,她笑问,“我看到你家内院了!哪个是你的房间?”

其实月陇西也看得见,不过没有告诉她,只笑答道,“你去过的,看得出哪里是西阁吗?”

卿如是仔细辨认了番,“旁边种了一片紫竹的那个?你院子里的花开了!那是什么花?”

“挺多的。这个距离你能看到的,应该只有艳色的牡丹罢。青龙卧墨池和御衣黄,还有玉楼春。”

牡丹的花期短,一般两三天就谢了,且要育好一株,须得用地龙在温室里将养着。芍药和牡丹相似,前几天她瞧着国学府院里的芍药挪不开眼,他以为她喜欢,于是特意弄来,吩咐小厮摆在院中,专程在今日给她看。

卿如是由衷点评道,“既然种了牡丹,那紫竹便有些违和了。不如把紫竹那一小片辟出来,搭个凉亭,旁边弄上葡萄架,还可以在凉亭上绕些紫藤萝。”

月陇西莞尔,悠悠道,“行啊。那等你嫁过来了,自己吩咐下人拾掇,随便你怎么折腾。我回去就把葡萄架和紫藤萝种子给你备好。你又何时嫁来啊?”

似是被风吹散,卿如是没听太清,又指着他院子里通往紫竹林的曲径说道,“去竹林那里铺了石子路,我看旁边正好摆个秋千,没事就坐在上边看书,你说怎么样?”

月陇西以为她羞于回答,也不再追问为难她,“好,摆个秋千。”

卿如是笑,一心为他在府中的乐趣着想,却不察这都是女子喜欢的玩意,“还有你侧院的石桥边,既然临水,不如种些桃花或者梨花,初春便有花瓣洒在溪水里,待到花盛时,溪水也被花瓣铺满,还可以踩着水去打桃子和梨子吃。”

月陇西挑了挑眉,构想了番,委实不错。花盛时还可以搂着她在漂满花瓣的水中……肮脏的想法感觉瞬间都被净化了。他低咳了声,掩饰自己龌龊的思想,应答道,“好,都依你的来。”

意见被采纳,卿如是喜笑颜开,待要再说,忽然有侍卫在人群中张望着跑过来,临着到二人面前,终于舒了一口气,猛俯跪在地,急声道,“参见世子。宫中传来消息,陛下传唤卿姑娘入宫。传唤已有些时候了,事不宜迟,还请卿姑娘即刻启程入宫。”

卿如是一怔,笑意一扫而光,“我?只有我吗?”

侍卫颔首,“陛下让卿姑娘独身前往。”

月陇西的眉亦蹙了起来,想到仍在宫中的月世德,他有些不好的预感,“为何?月长老人呢?”

“月长老还在宫中。传话的太监说,宴会时月长老呈了东西上去,陛下看到那东西便对长老发了火,长老似乎也不知情,直呼冤枉,继而被陛下传进御书房中训话,之后就传人来唤卿姑娘了。”侍卫答道,“月长老塞了银子,让传唤的人给世子递了口信出来……”

似是不方便让卿如是听见,月陇西将卿如是抱下临风台,侍卫附耳过去,低说了句,“世子将月氏手札调换是有心要置我于死地,可须知,我手里也握着卿姑娘的命脉。我知道了她的秘密,若我今日死在宫里,她也别想活着回去。”

月陇西的心蓦地沉入冰窖。秘密?他想起那晚卿如是说自己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月世德,继而神情恍惚的模样,心底明白了些。

卿如是沉吟片刻,亦将前些日月世德来找她的事与今日忽然被传唤的事联系了起来,她的心瞬间揪紧。

强制自己冷静后,卿如是对月陇西道,“无论如何,请世子将此事告知我爹娘。请我娘速派人将我在卿府的房间里放置的所有青皮书尽数销毁。尤其是存放在上锁的抽屉里的。顺便看看我房中的白鸽回来了没有。若是有,便请我爹将白鸽一并带入宫中。切记。”

语毕,她对那侍卫道,“走罢。”

月陇西拉住她的手腕,紧紧握住,凝视她许久后,逼得眼角猩红。

城楼上太冷,卿如是不禁缩了缩脖子。

两人的发丝都被风吹乱,交错在一起。

月陇西脱下外衫给她披上,一顿,他从怀里摸出一枚玉牌,给她系在腰间。

卿如是低头摩挲着那玉牌,低声问,“这又是什么?”

“你不是说我的令信丑?”月陇西浅笑,慵懒道,“我换了块好看的玉石。”

卿如是扯了扯嘴角,转身要走,又被他拉住。

他挑眉道,“这都一个多时辰了……愿赌服输,还不兑现画舫里的承诺吗?”

卿如是方才的胆战心惊荡然无存,一把缩回手,“呸。”生死攸关的时候,他还跟她闹。

她白了嬉皮笑脸的月陇西一眼,自顾自地跟着侍卫走。

方走十步,卿如是又停下脚步。

回眸,发现月陇西在目送她。他将外衣给了她,于是此时衣衫单薄,青丝临风乱舞,月光烟火把碎影剪在他的脸上,他的神色间不见嬉闹,肃然紧绷着下颚,忧心忡忡的模样。

见她转身看回来,他先微怔,随后慢悠悠地一笑。

卿如是几步跑回去,踮起脚在他耳畔逐字逐句道,“月陇西,你院子里盛开的牡丹花,很好看。还有……我今晚若能回来,就愿赌服输,今晚若不能回来……就明日愿赌服输。”

语句里的那一顿仿佛是在逗弄他,卿如是勾唇,挑了下眉。恍若初见,她青色的裙,皓白的腕,纤细的腰,还有溢出明眸的心高气傲与自信从容。

余音经久不散,月陇西讷然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脑子里和心尖上的烟花,统统炸了。

爷中意的是个什么仙女儿啊,随随便便两句话,撩得爷魂都没有了。

第五十九章 在皇帝面前秀恩爱

宫殿巍峨, 长门凄怆。

领着卿如是入宫的太监俯首疾步, 怀中拂尘随着步伐荡漾, 卿如是微抬眼就可以看见那厚重灰白的须子压着步子的节拍沉沉抖动,她看得出神了些,眼花缭乱间, 便将拂尘和地面混在一起,一阵阵头晕目眩, 心揪得紧, 气息也沉了。

陛下于御书房诏见她。

太监示意她先在门外等候, 他进去通禀后再进去。卿如是微颔首,轻瞥过门窗, 明黄的烛灯映得室内通亮,太过刺眼,一瞬就摄人心魄。她握紧了拳,不敢再看, 埋头将双眸潜在幽暗中才好受些。

须臾,太监示意她跟着进去。卿如是低头谢过,款步入室,一眼不敢抬, 径直随着太监的脚步站定, 瞥过伏在一旁同样不敢抬头的月世德,卿如是敛神, 俯身跪下,“臣女……”

她未说完, 上边的人鼻息微沉,声音在偌大的御书房中显得尤其突兀。

卿如是的喉咙滑了滑,压低声音接着说,“臣女左都御史卿铮之女卿如是,参见陛下。”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窗台上烛火轻晃了下,她余光瞥见,紧张之感愈盛。

她忽然想起前世面对惠帝时无所畏惧的自己,顿觉微妙。都说若能去阎王殿里走一遭,便能看得开生死,如今她却晓得,分明死过一回之后只会更惜命。

皇帝没有说话,向来冷沉的眸正肃然打量着她。

还不过是打量,就教卿如是头皮发麻,分明是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皇权在逼视她,在审度她,威压落在身上,她直不起腰。

越是要与天地争平等,越是害怕被皇权欺压。越想得到什么,就越害怕失去什么。

最可怕的就是你相信终有一日会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东西,此时却还明明白白地握在别人手里。好比性命。

她全力控制情绪,抛却杂念,让脑子里想的东西趋近于此时对自己有利的形势。

然则,皇权开口了,“抬头。”简短有力的两字,中气十足,落音时就像被敲响的金钟余音未断,回荡在耳畔,也回荡在鼓动的心脏边。

卿如是没有任何犹豫,很快抬起头,却依旧垂着眸,不敢直视。

若非余光扫至,卿如是已忘记身旁还有个肇事之人月世德。实在太过安静,他不出声,枯朽的身体在宛如金钟般的声音面前不堪一击,似被摧垮般堆在地上。

“卿如是……”皇帝沉声开口,“你在怕什么?”

卿如是俯身埋首,“臣女不过闺中女子,何德何能窥见圣颜,陛下之威足令臣女拜服,不敢直视。”

“不是。”皇帝拿起手边札记,扫了一眼,而后随意往地上一扔,轻微的响声后,他凝视着被声音吓得不自觉耸了下肩的卿如是,他语气笃定,“你怕朕提到两个人。”

窗外起了风,树声沙沙。一片幽静。

“臣女不知陛下何意。”卿如是的目光快速扫过跌落眼前的手札,收眼,故作停顿,坦然道,“然则,月长老素与臣女不合,臣女见其亦于天颜之前长跪不起,心生忡忡,唯恐陛下听信片面之词误会臣女,但又即刻想到,陛下召臣女前来觐见对峙,乃是明君,遂不敢多言。任凭陛下询问定夺。”

话落,月世德的伏于地的手指微蜷缩,他稍抬起身,似是斟酌了番,又俯下去,不作争辩。

皇帝将他细微的动作看在眼底,视线又转落于卿如是身上,“任凭朕询问?定夺?”他微压低声,“你知道朕要问什么?”

卿如是摇头,毫不犹豫,“不知。”

房中再度陷入沉默。良久,皇帝出其不意,朗声道,“月世德。”

月世德一耸肩,忙答道,“草民在!”

“将你方才对朕说的,说与她听。”皇帝并无耐心等候,“简明扼要。”

“是。”月世德低声回,随即逐字逐句道,“女帝札记,乃卿姑娘之物。此番栽赃构陷,正因卿姑娘口中与草民‘素来不合’之说。”

卿如是心底巨震。女帝手札?不是……不是怀疑她是秦卿吗?这札记又是从何处冒出来的?为何嫁祸到她的身上?

她心以为是“秦卿”一事,脱口“素来不合”,却中了月世德的计,成为她栽赃嫁祸的佐证。虽是毫厘之证,却难防皇帝敏。感多思。

且不知月世德心底胜算有几筹,这般笃定是她的,莫非已有铁证?

她压下心绪,面色微变,仍直言反驳道,“陛下,手札并非臣女之物。臣女从未捧读过要手札,不知这手札有何不妥之处,又怎会无缘无故拿此物来陷害他人?月长老,空口无凭,还请拿出证据来,好教圣上看清,究竟是谁在栽赃陷害。”

札记便在眼前,月世德却不动,等候皇帝开口。

站在后方的太监在皇帝示意之下竟开始研墨。卿如是预感不妙,若是连环局,那这女帝手札就只不过是个引子。但愿她想错了。

墨锭在墨池中研磨半晌,月世德的话语从滞涩难听的磨墨声中突出,“卿姑娘开脱说从未捧读过手札,那为何手札末尾的批字,乃是卿姑娘的字迹?”

果真是连环局。卿如是心绪微浮,月世德要向陛下证明她与秦卿字迹相同,早已想到她会抵死不认,就算他将前些日她审批时在文章后书写的字呈上,她还是可以抵死不认,只要拿不出她亲笔书写的证据,便不足以令人信服。

于是他便将手札嫁祸给她,要她亲手书写文字,呈给皇帝看。若她书写字迹与手札里的字迹相同,那女帝手札与她的关系便说不清了;若是与秦卿字迹相同,那月世德便会借题发挥,将下一项证明她和秦卿有关系的证据搬上来。

且方才在月世德开口让她现场书写之前,陛下就已经示意身边的太监磨墨了。想来,月世德已将一切按照他的说法向陛下交代过了,包括女帝札记,以及怀疑她是秦卿这两件事。如今,只需要等一个结果。

所以陛下方才说,她怕他提到两个人。一是女帝,二是秦卿。

卿如是微合眼,平复心绪。

她不知道那本札记里的字是不是她的簪花小楷,如果是,那便好办许多,此时写草书便是。既避开了秦卿所留下的真迹,也避开了女帝札记的诬蔑。这世上知道她秦卿会写草书的人都已经死了。

如果那本札记里的字是秦卿的草书……那她还能写什么?写草书,便默认了这本手札她碰过,写小楷,那她便极可能是秦卿,月世德接下来就有得说了。

但,月世德一定料不到她会写草书。而这世上除了崇文和倚寒之外,也再没有人知道她会写草书。所以,女帝札记里旁批的文字,只可能是簪花小楷。

她微垂着眼,恭顺道,“陛下,臣女愿意当场书写比对字迹,以证清白。”

她神情笃定,倒让月世德稀奇了几分。皇帝准允,示意身旁的公公给她纸笔。

太监将笔递给她,纸铺在地上,“卿姑娘请。”

卿如是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继而提笔落字,不再踌躇。

倘若天要她死,那手札中的字迹就真会是草书。可天分明要她重活一世,她不相信是一场戏弄。

白纸黑字,草书:陛下圣明,望明察秋毫。

落笔,不待月世德瞥过,太监迅速收起,呈给皇帝。

九五之尊他就在高座上思忖沉吟,却教下方两人都绷紧了身子,如撑开到满月的弓弦,再有一力摧之,就会应声而断。

须臾,他搁置下了那张纸,并不揭开结论,只道,“你还有何话说?”

他故意不带称谓,这句话便不知是说与谁听的。

但卿如是知道,此时谁若先忍不住求饶,谁就输了。皇帝在诈他们。她只能稳住心神,不得动摇。

烛火摇曳,伸出吞噬黑夜的火舌,明黄的灯罩在窗外夜色的渲染下亦显得幽深而沉重,纱布的遮掩使人看不清灯罩里的那团火,也不敢轻易去窥探,只能任由它朦胧又危险。

卿如是的腰背渐渐酸胀,双膝疼痛,腿部却已经麻木。没有人说话,她便动也不敢动。

终于,皇帝再次开口,伴着手指轻摩挲纸张的声音,“这些文章的批语,是你写的?”

卿如是迟疑了一瞬,故作狐疑,“不知陛下说的是什么文章?臣女确实有为书籍批注的习惯。”

她若直接否认,便意味着知道皇帝说的是那些国学府考生的文章。皇帝此举,又在诈她。幸而她并不上当。

皇帝便不再说,沉色逼视着她。

月世德咄咄相逼,“陛下,她分明是故作不知。这些文章都是她审批好后亲自交到草民手中,草民院子里的侍卫小厮皆可作证。”

卿如是方作恍然大悟之色,“原来月长老又想拿臆想之事胡诌。”

皇帝不说方才试探笔墨的结果,她只能孤注一掷,索性挑破,反来试探陛下的态度。

“陛下,那日长老拿着臣女一位友人的笔迹信誓旦旦地诬蔑臣女,竟说臣女实乃秦卿转世,语句间映射臣女是被妖狐夺舍,鬼神附身。此等怪力乱神之说,竟是从一族长老口中吐出,臣女气极,便与他争了几句口舌,没成想长老仍是固执己见,如今竟还在陛下的面前搬弄是非……”

“臣女自幼在父母身边长大,若有怪异之处,家父家母及随侍仆婢自会奇怪,又如何会相安无事至今?陛下明鉴,臣女实在冤枉。”一顿,卿如是五体叩拜伏地,“请陛下为臣女做主!”

她言之凿凿,语调恳切,教月世德在一旁握紧了拳。

皇帝却注意到了她语句中看似轻描淡写提过的“友人”二字,“你说,这是你的某位友人写的?”

果然注意到了这两字。总算将局势掰回了自己预想中的那般,卿如是暗自舒了口气。

随即振振有词道,“那日长老与臣女争论时将文章交予臣女看过一遍,臣女依稀可以确定,这的确是友人的字迹。但究竟是不是他写的,恐怕还要问到月长老。毕竟,臣女认为,这世上模仿秦卿字迹之人不胜其数,或许这是月长老为了诬蔑臣女,早托人仿照秦卿的字迹写出来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