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阿九蹙眉。

“是我。”少年含笑。

“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既然躲不过,不如直接些。

“我叫苏润,我现在住这里呢。”他笑得一脸灿烂,“你又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我。。。”阿九凝咽,忽然抬眼看到院中的题匾,连忙接着说,“婢子叫小翠,是来打扫这个亭子的。”然后忙不迭从袖中拿出手绢,作势猛擦石几。

苏润很想笑,但是出于形象考虑,他决定忍,闷哼了一声,“小翠,这名字真不错,和这翠锦阁很搭。想不到贵府的明大管家还是个雅人,派来洒扫的丫头,还讲究名字搭配。”

阿九气到差点吐血,“明大管家的确是讲究搭配,不像有些人,明明黑脸,非要叫小白,明明凶恶地紧,非要叫大善。”

这是在讽刺自己不够温润?影射自己很粗糙?苏润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真是有意思的说法呢。

阿九看到苏润摸脸的小动作,心下暗叹,果然美男都是自恋的,哼了一声,“又不是脸残,摸能管用?”说罢豪迈地绕开一脸愕然的苏润,并不忘狠踩一脚,然后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树叶,走开了。

苏润看着阿九的背影,不由失笑,自己似乎得罪这丫头了呢,她竟然说自己心残。。。

阿九对苏润倒并没有什么恶感,毕竟风度飘飘的美男子嘛,观赏价值颇高,所谓赏心悦目,至少能让人洗洗眼睛,愉快愉快心情。只是苏润在阿九面前两次出场,惊艳是惊艳,却让人反应不太过来,阿九直接把他归类为耍帅,抽风以及装。

苏润其实有些冤枉,他如果不跳下来,难道还慢慢爬下来?只不过人家刚好轻功不俗,姿势优美,这样也能被嫌弃,苏大公子如果知道被冠在头上的这些不实定义,估计立马又得昏睡过去。

欺负了人,心情总是好的,阿九有一段没一段地哼着歌,一跳一跳地回了小院子。

罗妈妈已经回来了,正在厅中等她。

“去哪玩了?”

阿九做了个鬼脸,“不告诉你。”

罗妈妈呵呵一乐,“还挺会记仇。”

阿九看到桌子上摆了个大匣子,抬头看罗妈妈,见罗妈妈笑着点头,便打了开来。

是套新衣裳。

阿九忙展开,华光满溢。

罗妈妈说道,“这衣料叫天羽锦,它比丝还滑,比缎还韧,比纱还透气,最适合做夏衫。它产自楚国,因着原料难寻,制作不易,大楚一年也只得几匹,只有楚国皇室中至尊至贵的人才能得之。那年楚晋有些不合,楚国并不愿兴兵,所以来求天子从中调停,一共只献了两匹天羽锦,当日你大婚,天子赐了一匹给你。”

阿九贴着罗妈妈,不好意思地问,“妈妈这几天都是在给我做衣服吗?”

罗妈妈笑着说,“不然你以为呢?杜妈妈对各式各样的花草都甚知晓,绣功也很不错,我每日去她那,和她一起琢磨该给这衣裳绣什么花边,添什么装饰。加上时间急,所以索性成日躲她那赶工。”

阿九疑惑地瞅着罗妈妈。

罗妈妈哑然失笑,“傻丫头,你不会忘记了吧,明日就是你十四岁的生辰。”

正文 十四章 生辰

阿九一愣。

从前她只过阳历生日,到了这后对她来说完全没有时间概念,所以也并不计较何年何月何日。

“明日是我生辰?”阿九声音有些低。

罗妈妈却并未觉察,“是啊,我家阿九十四了呢。我们大乾,女孩子十五及笄,意味着成人,十四岁的生辰也很重要呢,娘亲会给她准备最华美的衣物,让她漂漂亮亮地度过可以被当作小女孩的最后一年。”大乾的风俗,女子十五及笄之后,便可出嫁,如有特殊情况像阿九这样十二就嫁了的,也须得等到及笄之后方可圆房。

阿九心中涌过一丝难过,她的声音更低了,“那。。。便也是我娘亲的祭日?”

罗妈妈的身子猛地一震,她看着阿九黑亮的眼眸,那里蓄着泪光点点,半晌方幽幽地叹了口气,“若你娘亲地下有知,看到你因此而难过,不好好过生辰,想必会伤心落泪呢。她拼着性命生下你,可不是为了让你老惦记着这些伤心事,你是她生命的延续呢,只有你活得开心,她才会开心。”

道理阿九都懂,只是心底的酸涩却止也止不住。从前的阿九并不懂得这些,可是她却无法做到毫不在意。

然而她并不想再让罗妈妈为她忧心,于是尽力攒了个笑容,“我晓得了。”

翌日,大暑。

罗妈妈亲自煮了长寿面,蔷儿献上荷包一个,杜妈妈送来手编的五色花环,看到穿了新衣的阿九,被罗妈妈打扮得华贵却不失清雅,乐得合不拢嘴,拜了个全福“恭叩郡主娘娘芳辰,郡主娘娘芳龄永继,福寿安康!”

阿九忙拉她起来,“阿九要谢谢杜妈妈,这衣裳上的花边真好看!”

杜妈妈和罗妈妈相视一笑,阿九穿上这衣裳这么美丽,又这么开心,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回报?

杜妈妈一拍脑袋,“瞧我,差点忘了。”从袖拢中掏出一个布包,“这是珍娘给郡主献的礼物。快打开看看,这特特地托了庄上的韩叔,赶了几个时辰的路,送来的是什么样的好东西。”

布包很普通,寻常的青花缎,阿九拿到桌上摊开,一双大红缎面,绣着含苞待放牡丹的新鞋,一方玉色绣着牡丹花骨朵的丝帕。

杜妈妈啧啧称奇,“这珍娘倒真有心,你看这牡丹花欲放不放的形态,这花骨朵的姿势,简直就跟我花圃里的一个样,想不到珍娘还有这等好手艺。”

罗妈妈的表情激动,阿九立刻明白,这两样东西该是平芬的手艺,再过两日便能相见了呢,平芬却急急地托了人给她送了生辰礼,她心下一暖,不由自主把鞋和帕子拢在怀里,看得杜妈妈直发笑。

罗妈妈正和杜妈妈感慨着,突地传来几声拍门声,还有小厮叫唤“罗妈妈在吗?”

阿九十分惊讶,罗妈妈示意她安心,便迎了出去。

阿九听到院子里,响起低沉的声音,“今日是郡主芳辰,赵明特送来府里给郡主备下的礼物。”

阿九一挑眉。杜妈妈凑过来说,“郡主,照规矩明大管家还得给您行礼。”阿九乖乖地任杜妈妈扶着去院中。

这是女子的内室,赵明不能进来。

赵明看到阿九的那刻,目光有些微凝,好在他是训练有素的大管家,定力还算不错,立刻整了脸色,向前一步,结结实实地给阿九行了个大礼,“赵明恭祝郡主生辰愉快,如意安泰。”

赵明大概二十出头,身材适中,面目清秀,气质儒雅,看上去很是不凡。

阿九心下暗叹,古代真是美男多,这么赞的男人放到现代完全够格当师奶杀手,和梁大叔别一别苗头,在这只能当个大管家,真是浪费啊!

赵明把礼物交给罗妈妈,一共是四色锦缎各两匹,长命锁一个,玉观音一座,金头面一副,凤尾罗二端,芙蓉簟一领,各色金银裸子一盘。

然后作了个揖,便告退了。

赵明是见过阿九几次的,阿九刚嫁来时年纪还小,肉嘟嘟的很是可爱,将军这样对待一个小女娃,让赵明很是不忍,他只能暗中照拂着,上回也是他为阿九争取到了随意出门的机会。

只是今日的阿九,光彩照人地让赵明侧目。阿九的身量,两年来身量拔高了不少,加上最近她刻意节食,小脸尖了许多,全身散发着少女的光彩,又有天下难寻的天羽锦和罗妈妈的刻意打扮增色,简直美得不可方物。

王爷似乎是错过了什么,赵明被这个突如其来又诡异无比的念头惊到了,他赶紧摇头,终是忍不住又回过头看了一眼。

小院中,阿九正说着什么把罗杜两位妈妈都逗笑了,她一脸明媚,巧笑嫣然。

入夜,阿九把今日收到的礼物一一摆在面前,笑嘻嘻地问,“妈妈,今天赵明送来的东西,值钱不?”

罗妈妈一脸鄙视,“放到寻常人家,确实算是上品,不过对咱们来说,不值一提。阿九的嫁妆里,随便找个东西出来,都比这些强。”

阿九很感兴趣,“都是像天羽锦那样的好东西?”

罗妈妈刮了下阿九的鼻子,“天羽锦那样的算是极品,不过虽然量少,楚国可是年年都有新匹,你的嫁妆里多的是当世无二的好东西。像鹅蛋大的南珠,大块的极品翡翠,名家的书画也有不少,拿出来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王爷只有你一个女儿,可是把看家的宝贝都给了你。”

“那,这些东西都在哪?”阿九想,以后要开门立户的,少不得要用钱,而且这些东西都是父王给自己的,绝不能便宜了赵律,得想办法都带出去才好。

罗妈妈似是看出了阿九的想法,叹了一句“傻丫头”,从怀里摸出了一串钥匙,“当年王爷本要给你带足一百六十抬嫁妆,只是大婚后你便要到这南疆,路途遥远,不便携带,所以王爷便把大部分的东西都置换为田地庄园铺面,地契都在我那,带到南疆来的只有六个大箱,里面都是宝贝中的宝贝。这些都是上嫁妆单子的。除此之外,王爷还在各地银号存了不少金银,连楚晋两国也都有,银票和存票也都在我这里。箱子就在后院库房放着。”

阿九越听越乐,“妈妈,那我们岂不是很有钱?”

罗妈妈无语,“若不是我们手中有钱,这两年你哪能天天都吃大餐?”

阿九很高兴,大部分的财产都能随身携带,剩下的六个箱子,好好想办法也不是不能转移,阿九脑子里闪过偷龙转凤,移花接木,以次充好等等字眼,只要外头有人接应,并不是件难事呢。

正文 十五章 故人

阿九知道自己荷包鼓足后便放下心来,她对金钱一向看得不重,死过一次的人了,深知钱财乃是身外物,有钱固然可以省心省力多个保障,没钱也不过就是辛苦些,以她超越千年的时间优势,混个小康想必不是什么难题。

罗妈妈提出明日可以参观下嫁妆,阿九懒懒地拒绝了。

罗妈妈有些讶异,随即便无奈地叹了口气,以为阿九孩子心性,对钱财并不上心。她猜对了一半。阿九极信任罗妈妈,又深觉自己对古董宝贝没有什么认知,看了只怕多半也是白看的,最重要的是,翻箱倒柜的太折腾,惊动了别人就更不好了。

第二天一早,阿九在窗台上发现一串风铃,她讶然地拿起来看,顶上是粉红色的大股丝线编织的一只小狐狸,底下垂了长长短短好几根丝绦,每根下面都系了金铃铛,煞是可爱。阿九脑子不由闪过一个白色的影子,迟疑半晌,终究是把风铃拿了进去,放到了床头的百宝箱里。

终于又到了夏山泉送蔬果进来的日子。

阿九早早地跟着罗妈妈去了晚芳阁,珍娘和平芬还没有到。

杜妈妈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俩,“怎么这般心急,还要两个时辰才到呢。”

罗妈妈有些尴尬,的确是心急了些,只好拿阿九掩饰,“还不是给郡主闹的,珍娘给的生辰礼她极欢喜,知道今天珍娘要来,吵着要谢谢人家,又听说有新娘子可看,就更着急了。”

阿九只好装出一副火烧火燎的急模样,把杜妈妈逗得呵呵直乐。

幸好杜妈妈这还有个漂亮的花圃,现在杜妈妈已经不怕阿九破坏她的宝贝花圃了,反而很热情地欢迎阿九去欣赏她精心培育的各色花草。

午饭时间,蔷儿送来了饭菜,她们就和杜妈妈一起用了。蔷儿收拾好了就拿着食盒告退。

杜妈妈在上回的那个亭子里备下了五个绣花坐垫,准备了一壶槐花茶,茶盏一并摆好。

然后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珍娘领着个年轻女子到了。

阿九见到她的第一眼便认了出来,那是平芬,她身上有阿九熟悉的让人安心的味道。鹅蛋脸,一双温和的大眼睛,总是带着浅浅的微笑,亲切又可靠。阿九脑海中模糊地身影与眼前的人重合起来,无比清晰,无比温暖。

珍娘带着平芬行了礼,又相互介绍了一番。杜妈妈赞平芬模样端方,温柔有礼,罗妈妈掩住内心的激动,也附和几句。

平芬浅浅地笑着,眼中却波澜起伏。

大家在亭中坐定,略寒暄了几句,阿九便吵着要玩,珍娘便提议平芬带着郡主在院中走走,罗妈妈吩咐阿九要听平芬姐姐的话,阿九很乖巧地点头。

阿九拉着平芬的手,叽叽喳喳说着“平芬姐姐我带你去看杜妈妈的花圃,那里有好多好多花。”然后两个亲亲热热地向花圃方向走去。

三个妈妈看阿九和平芬热络,才笑着聊了开来。

阿九看离亭子远了,便停了下来,她转身望去,看到平芬的双眼已经蓄满了眼泪。她轻轻地叫,“平芬。”

平芬再也忍不住,一把拥住了阿九,不断地喊着“郡主,郡主。。。”

阿九轻拍平芬的背,又拿出丝帕,细细地为她拭泪。

“别哭了,我们不是终于相见了吗?”

平芬望着阿九,激动地说,“郡主长大了呢。”

阿九冲平芬眨了眨眼,在她耳边低声说,“我好了呢。”

平芬的身子颤了一颤,她扶着阿九的肩膀的手紧了一些,“郡主是说。。。郡主是说。。。身上的毒全解了?”

阿九笑着点头。

平芬脸上的泪水还未全干,此时又听到这个极惊喜的消息,一时高兴,难抑激动,竟跳了起来,嘴里不断念叨,菩萨保佑,王妃保佑之类的话语。

平芬等自小陪着阿九长大,知道阿九的痴是由于胎毒所致,王妃又曾说过阿九会好的话,所以心中无不时刻期盼阿九能好起来,此时终于得偿所愿,心中激动之情,难以言表。

待平芬情绪平静了下来,阿九就问她其他几人的下落。

平芬眼神黯了一黯,“那日我和平芳紫琉紫璃突然被一群身强力壮的婆子堵住,我们几个力弱不敌,被她们绑了扔在了柴房,她们还扬言要把我们发卖出去。我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又忧心郡主和罗妈妈的安危,柴房被木板钉住,外面又有人守着,我们四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真不知怎么办才好,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昏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我和平芳在一辆马车里,赶车的那位大哥告诉我们,郡主无恙,他让我们好生呆在庄子里,也不许我们暴露身份。我忙问紫琉紫璃的下落,那位大哥却不愿再说。”

阿九有些微的失望。

“后来我们到了庄子才知道,那也是镇南将军的产业,庄上的人都以为我和平芳是新买的丫头,并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说着平芬望了一眼阿九,“我和平芳行为举止被珍大娘看出了端倪,有一次我的丝帕不小心掉了,被大娘看到,她便猜到了我的来历,后来她把她的身世告诉了我,我只好承认我是郡主身边的大丫头。”

阿九投以安抚的一笑,“我晓得的,那平芳也在庄上?”

平芬点头,“平芳知道今日能见着郡主,吵着也要一起来,但是出庄和入府两道关卡,并不是那么容易的,所以并没有带她出来。”

阿九笑着问,“那平芳也和你一样嫁人了?”

平芬红了脸,“郡主说什么呢,没有郡主和罗妈妈点头,我和平芳怎敢嫁人?”

阿九奇道,“珍娘不是说你是她的新媳妇吗?”

平芬道,“这不过只是权宜之计,若不这样说,我又怎么能进来见着郡主?”

阿九皱眉,“女孩子不是最重名节,你们这样说,你以后可怎么嫁人?再说,这个谎撒得不太妙,杜妈妈随便打听下就知道了,到时又怎么说?”

平芬脸色一正,“两年都没法探到郡主的消息,我和平芳早就急死了,好不容易,珍大娘听杜妈妈说起郡主的事,就算要我的性命,我也要来见郡主的,何况珍大娘只说是她的儿媳,可她并没有儿子,便算不得污了名节,再说平芬以后并不打算嫁人,只想一生一世陪在郡主身边。至于杜妈妈那,珍大娘说她自有办法。”

阿九疑惑不解,“珍娘她并没有儿子?不是有个叫文昊的儿子吗?”

平芬摇头,“文大哥并不是珍大娘的儿子。”

正文 十六章 渊源

亭中,罗妈妈不时翘首望着阿九她们消失的方向,杜妈妈打趣道,“瞧你,鸟不放不会飞这话也不知道是谁说的,郡主和珍娘媳妇在一块,你还担心个啥?”

罗妈妈轻叹,“我怕郡主没轻没重地,唐突了珍娘媳妇。”

珍娘笑道,“我倒怕平芬人笨,惹郡主厌弃了呢。”

杜妈妈无奈地摊了摊手,朝罗妈妈道,“一个两个的都不放心,我看,你还是去看看吧。”

罗妈妈便起身去寻。

阿九正认真听着平芬说话,忽然看到罗妈妈从远处走来,她拉了拉平芬的袖子,向前方指了指。

平芬好不容易抑制住的眼泪又忍不住跑了出来,她忙用袖子擦了擦,跑了上去,“妈妈。”

罗妈妈心中激动,拉过平芬仔细打量,“长大了,高了,也瘦了些。”两人絮絮叨叨了会别后思语,罗妈妈惊觉时间不多,脸上显出着急的神色。

平芬笑着说,“妈妈不急,我的事郡主都已知晓,郡主的想法我也明白了。”平芬转头对阿九说,语气中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平芬还是那句话,誓与郡主共进退,平芳也是一样的。”

三人整了整衣冠容色,便相携回到亭中。

罗妈妈笑着说,“我过去的时候,两个孩子正玩得高兴。倒是我们多虑了。”后一句话是对珍娘说的。

杜妈妈脸色略有些不自然,阿九和平芬偷偷对视一眼,心中明白,必是珍娘对她说了什么。

珍娘便拉着平芬向她三人告辞,“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就先走了,等下回来咱们再好好说话。”

送走了珍娘她们,罗妈妈便也要告辞,杜妈妈欲言又止,终是作了决定,“刚才珍娘她与我说了一事,我想也应该叫你知晓。”

原来珍娘是这样跟杜妈妈解释的。

珍娘说,她儿子常年出门在外,她一个人常感寂寞,极想有个儿媳陪自己,所以自个看上了平芬,但只是口头约定,并未礼成。前次与杜妈妈闲聊中见她为娶儿媳的事烦恼,便忍不住嚷嚷说已经新娶了媳妇,原想不大要紧,等儿子回来给他们完婚就是。哪知道她儿子知晓此事,极力反对,还声称若不处理好绝不回家,珍娘无法,只得认了平芬作干闺女。此事除了他夫妻二人和平芬,并无其他人知晓。

杜妈妈责怪地说,“你看这珍娘,平日做事多有条理的一个人,竟然也出了这种不靠谱的差错。我们并不是公卿簪缨之家,娶媳,只求两件事,姑娘好,儿子欢喜,将来儿子才能夫妻和乐,齐心过日子。我们做父母的才能真正放心。平芬的确是个好姑娘,珍娘却也不能自作主张。”

阿九不禁用敬佩的眼神望着杜妈妈,她虽然只是个仆妇,这番为父母之道却是许多高官厚爵的富贵人所远不及的,她是个好母亲。

罗妈妈颇为诧异,但是随即明白珍娘这番那番的说辞,怕全是为了让平芬见阿九和自己的一个不得已的计策。她为平芬的胡闹摇头,同时也深感自己没有交错人,虽然珍娘是故意让杜妈妈误会的,但杜妈妈的见解却颇得她心。

杜妈妈随即又说,“幸亏我不是个多嘴的人,这茬我也只跟你说过,不然闹将出去,平芬这好孩子可还怎么做人,就说珍娘,也要在庄子里抬不起头来。”

罗妈妈忙道,“你放心,除了我跟郡主,再没其他人知道。郡主是个乖巧的,等会我跟她说平芬姐姐是珍娘的女儿,她便记住了,你就放心吧。”

阿九适时地透出脑袋来,“平芬姐姐是珍娘的女儿呀,她刚才告诉我的呢。”

杜妈妈总算放下心来,她很着紧珍娘这个唯一的朋友,即便珍娘做得有所不妥,她也愿意为她遮拦。

出得晚芳阁,罗妈妈叹道,“杜妈妈是个值得一交的,我们这样瞒着她,让我觉得有些愧欠。”

阿九道,“我们的身份特殊,若真的让杜妈妈知道,倒平白让她担了风险,于杜妈妈并非是件好事。”

罗妈妈又问平芬的经历,阿九就把平芬的遭遇说了一遍,又想起了珍娘的身世,“妈妈你果然猜得不差,那文昊的确是文将军的儿子。”

罗妈妈忙问,“这又是怎么回事?”

“原来珍娘是文昊的姨母,当日得知文昊母子被发往关西大窑做苦工,她便想方设法,请了江湖上的朋友,动了些手脚,使那些押送的官差以为他们两个病死在途中,然后救出了他母子二人。文夫人本来体弱,又受了这家毁夫亡的连番打击,本来因为有幼子需要照顾,所以才强自撑着,现下得脱险境,儿子又有值得托付的人,所以竟病得一发不可收拾,没几日便故去了。珍娘与文昊扮为母子,避世隐居,以待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