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记得这个声音,是雷氏兄弟。她心中一喜,是清净大师他们到了,前方打斗之声还未平歇,又有强援来助,苏润他们定能安然无恙的。她正想现身,又听到来人之中竟然有人吵了起来。

一个声音道,“魔教这处巢穴忒得难找,这次幸亏青州齐氏一举找着了,可省了咱们大力气。这回咋们一定能捣毁魔教,救出蓝大酋长和蓝大小姐。”

旁边有人冷哼一声,“魔教的人能一招击毙崆峒派的黄沙前辈,能那么容易就能让你捣毁?再说,汤庄主的蛊到底是不是蛊苗的酋长所下还未有定论,说不好正是那姓蓝的勾结魔教,害了汤庄主的。”

“你!休要涨魔教贼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

“蓝大酋长的事儿不是说清楚了吗?那绝命蛊是蛊族一个弃徒所下。汤庄主都已经和蓝大酋长握手言和了。”

“那谁知道。”

议论的话语渐渐有些不堪入耳,阿九眉头一皱,便顿住了脚步,看来各大门派中还是有人对阿爹心存不善的,阿爹的处境看起来比想象之中还要险上几分。阿爹一向胸有江河,这些闲言碎语都不会放在心上,可是姐姐她性子好强,若是听到这些,冲动起来,又是一场纠葛。

“够了!”一声低沉但是透着无比威严的大喝,互相斗嘴扯皮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的都立刻噤声,“绝命蛊是蛊族弃徒奎杰所下,当时已经说清了,老衲当时也在场,若是众位信得过老衲,这话此后就不必再提了。”

“是呀,大敌当前,在敌人的家门口吵吵嚷嚷,成何体统?若叫魔教的小贼知晓,岂不是笑话我们正道各门派其实是一盘散沙?前面就是入口了,大家还不打起精神,准备迎敌?”这是丹阳子在说话。

“大师,前面有打斗的声音,应该是我家公子他们!”

“大家快点跟过去!”

不一会儿,浩浩荡荡一群人便都进入了魔教的山洞,并没有人注意到阿九的存在。

阿九从树后一瘸一拐地挪了出来,强援有力,苏润他应该很快就能脱身吧!

等了半天,仍不见苏润出来,阿九心下有些着急,她慢慢地向前挪去,尽量使自己离洞口近些,以便更清楚地听清里面的战情。

洞口的守卫横七倒八地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该是已经死去了,阿九的眉头发紧,身上不禁打了一个冷颤,虽说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但是见到死人,尤其是这么多的死人,还是忍不住有些发麻。洞口的打斗声不知不觉已经小了很多,隐隐约约听到里面不时传出来的厮杀声和惨叫声,也不知道是哪方的人马。

渐渐地,里头的声响小了许多,也不再那么频繁,该快结束了吧?阿九心中猜测,打斗的时间持续了那么久,这战的死伤双方应该都很惨烈,不管谁胜谁负,希望苏润都不要有事,还有齐逍,庞飞他们,最好也都能平安出来,如果能找到阿爹和姐姐,那就更好了。

又等了好久,苏润他们仍没有出现,就是其他人,也不见出来一个,阿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敢去想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洞里已经悄无声息许久了,她侧耳倾听许久,都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就算是两败俱伤,也总该会有活着出来的人,可是,怎么会这样呢?

一股强烈的害怕让她再也无法安心在这树林里躲藏,她不顾脚下的刺痛,一步一步地跑了出去,洞口的尸体歪七扭八的倒了一地,她强忍住心悸慢慢地跨过去,不让自己碰到他们,刚入洞口,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她试探地喊,“有人吗?”

清脆的嗓音在山洞里扩散开来,她等了许久,都得不到回应。

不知道前方会有什么样可怕的场景等待着她,可是她却只能往前,她所牵挂的人消失在这个洞口,她必须找到他。

她扶着山壁一步一步地挪下去,沿路除了零星的尸体之外,别无其他,光线渐渐地暗了下去,她甚至看不清那些人穿了什么,是属于哪方的人马,她只能从前方障碍物的形状,来分辨出这是个死尸,用鼻子在一片腥气中努力去闻有没有淡淡的薰香味,来确定这个尸体不是苏润的,然后轻轻地绕过,或者迈过,尽量不让自己踩踏到他们。

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适应了黑暗之后,阿九开始可以依稀看到些周围的景象,这是一条狭长的甬道,早已经望不见进来时的那个洞口,前方漆黑的,似乎也并不能看到出口,走了这里,已经极少再看到有尸体了,她心中不由有些奇怪,清净大师率着进来的人马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再加上听到的那些打斗声,加上魔教的人,怎么也得有个一两百,只是这一路走来,她大概地数过,地上并没有那么多,全部加在一起差不多四五十个,那么应该还有剩下来的人,可是这山洞之中,却静悄悄地,除了偶然有滴落的水声,再没有任何其他的声响。

阿九觉得全身都冷,她把小小的自己缩得紧紧的,然后咬着唇,慢慢地往前走去,脚上的伤口大概变得更严重了些,她感到每一步落地都伴随着深深的刺痛,刚才完好的那只,似乎也开始隐隐有些作痛,她不由苦笑,今日若还有命活着出去,怕是要养好多天,这双脚才能重新走路。

这甬道似乎直钻入地底一般,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阿九不由颓丧起来,她有些口渴,肚子也饿得前胸贴后背,脚底的疼痛更是不断折磨着她脆弱的神经,当她感觉到自己再也迈不开步伐前进时,忽然听到前方哗啦哗啦的水声不绝于耳。

仿佛是在快干涸的土地上下了一场春雨,阿九的心中似乎重新点燃了丝希望,有水声就说明有出口,那些凭空消失的人很可能通过水道进入了其他的地方,苏润也有可能在那里,不由地,她的脚步加快了些。

正文 五十二章 结草

山石的缝隙里透进来几缕月光,映着前方的道路,阿九欣喜地看到了一条蜿蜒曲折的地下水潭,岸边洒落着一些零碎的物品,甚至还有鞋子,刀剑,自己的推断显然没有错,这条水路定然能通到别处,而苏润也定走过这条路。

阿九的前世是学过游泳的,称不得高手,但在台里举办的游泳大会上也打败了几次同事,拿了几回头名。只是现在自己的这副小身板,连运动的机会都很少,刚下水怕就游不动了吧?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下定决心,若能活着出去,等安定下来,一定要开始自己的自我锻炼计划,不管怎么说,这些逃生基本必备的技能都得学会,不然在这个自己完全陌生的年代里,太没有安全感了。

把前后两片的裙摆从中间撕开,然后裹着腿打结,做成裙裤的样式,又伸展踢腿,做了个热身运动,用手探了探水温,还好,不算冰凉。还好自己出门时并没有化妆打扮,连簪子都没插一个,只用丝带绑了个垂髻,所以既不用丢东西,也不怕脸上的妆花掉。等感觉到热身得差不多了,才纵身一跃,入了水潭中,巨大的冲击溅起了朵朵水花。

阿九用力忘记自己已经换了个身体,用从前熟悉的姿势向前游去,也许是地下水的缘故,这水的温度还挺适宜的,让阿九有几分从前在温泉泳池畅游的感觉,渐渐的,水潭上方的空间越来越小,有几处几乎都要贴着石壁了,阿九只能慢慢地潜入水中游一会,然后再浮出水面透一会气,就这样不知道游了多久,阿九渐渐觉得气力衰竭,这娇生惯养,金枝玉叶的身躯,遭受今日一天的跋涉似乎已经到了极限,再也无法负荷这远远超过她能力的前行。

阿九觉得很累很累,累得都没有办法呼吸了,又觉得好饿好饿,饿得胸口生疼生疼的,她不断地给自己心理暗示,就快要到了,苏润就在前面了,游过去就能见到他了,在这股强大的支撑下,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慢慢地游着,游着,直到前面隐隐透出朦胧的亮光时,她终于再也撑不住,精疲力竭地倒了下来,在睡过去之前,她仿佛看到有只大青蜂叽叽喳喳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只是她再也没有力气去听一听了。

“醒了吗?醒了吗?”

“不知道,刚才眼睛好像在动。”

“你骗人,我看了这么久都没有动。”

“刚才就是动了,你自己没看见怪谁。”

“咦!真的有在动,你看!”

“我早说在动了,你还不信。”

好吵,阿九只觉得耳边有两只蜜蜂不断地发出嗡嗡嗡嗡声,吵得她头痛欲裂,她不由地挥舞双手,想把那两只吵个不停的蜜蜂给赶跑,只听“啪”得一声,她的手似乎打到了什么。她听到有人“哎哟”了一声,然后又有人惊喜地叫嚷,“她动了,她动了,她好像要醒了。”

是她不曾听过的两个陌生的声音,阿九竭力地想睁开眼睛看看到底是谁,她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终于张开了双眼。

是光线充足的白天,照得她的眼有些微的不适,自己是躺在床上的,头顶上是雨过天青色的纱幔,正当她想要偏头去看四周的环境时,两只一模一样的脑袋出现在她的眼帘。

“你醒啦?”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问。

阿九眨了眨眼,等眼睛舒服了一些,方才看清前面是一对穿着黄衫的双生女,大约十二三岁上下,长得秀丽可爱,大眼睛里满是好奇和欢喜。

“我在哪里?你们是谁?”她的嗓音有些沙哑,说话的时候喉咙里像冒火一样疼痛。

一个小女孩把阿九扶了起来,体贴地在她身后塞上了两个枕头,让她靠得能舒服一些,另一个却是手脚麻利地倒了一杯水,轻轻地喂阿九喝了下去,还不忘轻捶后背。

水是温凉的,进入喉咙的时候,平抚了那火一般地咽喉,渐渐地让嗓子舒服了起来,“谢谢。”再次开口的时候,阿九的嗓音已经好听了许多。

“你现在呢,在我们结草庐,我是踏雪,她是沉香。”其中一个小姑娘笑嘻嘻地回答阿九刚才的问题。

“我怎么会在这的?”阿九的头有些疼,她只记得她跳入了魔教洞穴里的那个水潭,然后游了许久都没有见到着陆点,又累又饿,可是还没有见着苏润,她只好强迫自己不断地游,再后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是我们两个把你从水潭边搬回来的呀!”踏雪和沉香异口同声地道。

难道这儿便是地下水潭的出口?阿九不禁急切地问,“那水潭边,除了我,可还有见到其他人?”

两个丫头面面相觑,然后都摇起了头,“这个山谷幽深偏僻,除了我们,终年不见其他人的影踪,能在潭水边找到你,已经是件天大的奇事了,哪还有什么其他人?”

踏雪沉香的神色不似作伪,而自己也的确在地下洞穴的水潭边看到那些散落的物品,那么到底是出了什么差错,自己没有追踪到他们呢?阿九扶着脑袋,有些头疼。

踏雪见状,忙拿手去探阿九的额头,“呀,还烧着呢。快躺下,快躺下。”

沉香也道,“我去打盆凉水来。”

阿九没有力气,任这两小丫头摆布,一个替她敷着湿毛巾,一个喂她喝难喝的苦药。

踏雪一脸怜惜地看着她,“真可怜,还在烧!”

沉香点头,“是啊,都烧了三天了,还在烧!”

阿九敏感得捕捉到了关键字,“三天?你说烧了三天?”她无法按捺住内心的震动,昂起了身子,就要坐起来。

踏雪把她强按在床上,“你不要起来,好好躺着休息。”

沉香道,“对呀,你烧了三天了,一直昏迷不醒,把我们吓坏了,好不容易早晨烧退了,你也醒了,不知怎么现在又烧了起来。”

阿九心中一片担忧,都过去三天了,也不知道苏润怎么样了,不,他武功那么高,一定可以安全地脱身。可是,他回去却找不到她了,这都过了三天了,他不知道该是怎么的着急。自己一定要赶快好起来,早些出去找到苏润!

阿九抬头看着自醒来就对她无微不至的两个小姑娘,不由有些羞愧,她只顾着自己心中的事,都还没有来得及感激一下她们两个对她的救命之恩,若不是她们,她只怕早就葬身水腹了吧?

她满含感激地对踏雪沉香说,“多谢你们两个救了我。”

却不料踏雪一脸无辜地打断了她,“呀,我们虽然把你搬了回来,可是救你的,却不是我们两哦。”

阿九惊讶道,“不是你们,那是谁救了我?”

只见两个小姑娘对视一笑,一齐向门外喊道,“公子,公子,那位姑娘叫你!”

正文 五十三章 琴音

阿九张着小口讶然地看着踏雪沉香两姐妹,她们笑嘻嘻的脸上分明带着一丝狡黠,其中一个急匆匆地跑去门口,过了好半晌,又垂头丧气地进了来,她们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阿九只能从她们发带的颜色判断出那个应是沉香。

沉香撅着嘴,“公子不在院子里。”

踏雪立马跟进,“怎么会?我刚才给这位姑娘拿药时,明明还在的。”

“现在就是不在嘛!”

“难道公子又一个人跑出去了?”

两个丫头的脸上顿时显出几分忧色,“呀,那得出去找找,免得又像那日一样。。。”说着又冲阿九歉意地笑笑,“这位姑娘,你再好好歇会,我们两个得出去找找我家公子。”

阿九虚弱地点头,听踏雪沉香的话音,莫非她们家公子还是个不听话的小孩子?

就在这时,从外面传入一阵悦耳的琴音,曲调悠扬流畅,旋律起而又伏,绵延不断,优美动听,静谧美好,又生气灵动,偶尔交杂着几丝雁鸣,时隐时现,让人听了眼前不由映出大雁盘旋的景象来。

踏雪沉香顿时松了一口气,欢喜之色立刻爬上了她们娇俏的脸上,也不再说要出门寻人的话,侧耳倾听着这无比动人的曲子来。

阿九听得入神,又觉得这曲调有些耳熟,细细品味之后,方觉竟是前世曾经听过的平沙落雁。她心中一跳,这个时空竟也有前世的曲子?

她依稀记得,这曲子的作者虽然说法不一,有唐代的陈子昂,以及宋代毛敏仲之说,但是流传最广的还是明代朱元璋的第十七子朱权,传说他随着大雁的阵阵鸣唱,微服出行,独自一人悄悄南下,一路从南昌追逐到衡阳,雁儿们飞累了,便降落到东洲岛的沙滩上歇息,这幅美丽的平沙落雁之景,让他感有所得,谱下这扬名后世的一代名曲。

可是不管这曲子为谁所作,也绝不该出现在这里,这儿的历史早在周王朝后期便与前世的不再重合了,这里没有出现过秦始皇,也没有大汉朝,更没有盛世大唐,数百年来,这里的历史格局都没有太大的改变过,自己便是周武王的后嗣,虽然改了国号叫大乾,但自己的伯父仍然号称天子。

一曲终了,她看着面有得色的两个丫头,忍不住问道,“这曲平沙落雁是谁所奏?”

踏雪奇道,“这曲子叫平沙落雁?”

沉香问,“公子奏了这么久,从来没听说过这曲子还有名字呀!”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冲阿九摇头,“这曲子是我们公子所奏,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叫平沙落雁。”

沉香道,“这位姑娘,不然我去替你问一问?”

阿九有些讶异,却还是摇了摇头,“我叫袁九,以后就叫我阿九吧,不用去问了。”刚才的话音这位公子分明是个孩子,然而之前的乐曲舒畅清扬,似乎融入了奏者的心情,绝不是一个孩子所能做到的。

“知道啦,阿九姑娘。”沉香似乎是只听到了阿九的前半句话,答了一声后便匆匆地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就见她跑了进来,笑嘻嘻地道,“我们公子说,多谢阿九姑娘赐名。”

阿九一呆,有些搞不清楚状况,难道阴差阳错地,自己成了这首曲子的命名人?

踏雪见她不解,笑着解释,“这曲子是几年前,我们公子路过一个沙洲之时,看到了一群大雁飞累了在那歇息,公子有感,抱琴而立,一笔谱就了此曲,时常弹奏,却并没有给曲子取名字。难得阿九姑娘一语就能道破这曲子的初景,让我们两个羞愧不已呢。”

沉香忙接住话头,“是呀,是呀,我们只觉得好听,实在听不出所以然来,中间的雁鸣,我们两个老觉得是野鸭子叫。”说着,朝门外偷偷地吐了吐舌头。

阿九心下一松,原来是这样,不同的时空,差不多的情景之下,两个不同的人却起了同样的感慨,谱写了差不太多的曲子,似乎也能说得通。自己毕竟不是搞音乐的,只觉得曲调相似,刚听到的这曲和前世的应该还是有些区别的。

这时,阿九觉得小腹有些涨感,便要挣扎着起来,却被踏雪一把按了回去,“呀,跟你说过了,要好好躺着,怎么就跟我家公子一样不听话?”

“这个。。。我。。。”阿九话未说完,沉香便接了过去,“你是不是饿了?正在给你热粥呢,你先躺着,等下我就把粥拿过来。”

阿九悲催得又被按了回去,她的小脸红通通的,眼眸闪闪地对正在按她的踏雪同志说,“人有三急。。。我想。。。”

踏雪一拍脑袋,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嘴上还说着,“你怎么不早说?”

阿九心内腹俳,老被你们打断话头,没法说啊!一边在踏雪的相扶之下,坐了起来,掀开月牙色的缎被,赫然发现身上已经换过了新的内衣内裤,脚丫上苏润的手帕已经不在,脚底的伤基本已经结痂,长出了一层厚厚的老皮,她试着站立起来,竟然已经不痛了,不由惊喜地抬头看踏雪。

踏雪得意地说,“公子的药天下难寻,一试就灵,你的那点小伤口,根本不值一提。”

阿九又想起了苏润的丝帕,轻声问道,“那我原来包扎伤口的那帕子呢?”

踏雪笑着说,“搬你回来后,你身上的湿衣服,还有那块帕子我都给洗了,晾干了,都整整齐齐地收在柜子里,不过我看你的衣服,怕是没法穿了,你不介意的话,还是穿着我们姐妹两的衣服吧!”说着,伸手一指屋子里的衣柜。

沉香接话,“你放心,我们两个虽然只是丫头,不过公子待我们可好了,我们的衣服都很漂亮哦!”

解决了三急问题,又被两个丫头按回床上,连粥都是沉香喂的,虽然这世阿九是个郡主,但这种啥都被服侍的生活,还是让她有些不太适应,从前在将军府的时候,虽然也有罗妈妈和蔷儿,但是她还是尽量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至少吃饭穿衣这种,都是自己做的。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架不住余烧未退,全身都软绵绵的,没有力气,脑袋也昏昏沉沉的,不知不觉中,便睡了过去。

正文 五十四章 妖孽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了,天刚破晓,天色微明,偶尔能听到几声翠鸟的啼叫,深山中的晚秋,有些凉。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剩下阿九一个人。她坐起了身,看到床脚整整齐齐地叠着一套衣裳,轻轻地下地,尝试着走动了几步,惊喜地发现已经不再疼了。

她想起昨日踏雪所言,打开衣柜,自己原来的衣物已经干干净净地放在里面,她心中一动,拿起贴身穿的小衣,摸了摸,有事物显现,赫然是那半块玉符。她想了想,还是换了自己原来的衣裳,苏润给的玄丝金线护甲也仍旧套在里面,只是那件外衫,因为被她撕开过,又在水中被石头磨过,即便洗干净了,仍显得有些狼狈,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只好拿了床上的衣裳,套在身上,鹅黄色的罩衫,月白色的罗裙,料子摸上去手感不错,应该算是上品,她不由对踏雪沉香的公子感到好奇,不知他是什么人物,身处这山谷之中,却能给自己的侍女添置这么好的衣物。

她套上自己那双绣着双面牡丹的姜黄色缎面绣花靴,又把苏润给的短剑插进靴内的暗槽中,苏润的帕子也珍而重之地藏进了袖子,撕了旧外衫上的一长条布条,把乌黑如墨的发丝随意地扎了起来,低低地懒懒地垂在脑后,然后轻轻地推开门。

木结构的房子,上面盖着一层厚厚的茅草,稍大些的有三间。院子不大,种了些花草,有的紧闭美目,有的含苞待放,花骨朵上有清晰可见的露珠,风吹过时,偶尔会掉落到地上,与泥土交融。右侧有两间小茅屋,比自己住的这三间更小一些,门窗紧闭着,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阿九蹑手蹑脚地走到院子里,有篱笆,篱笆很矮,能清晰地看到外面的世界,这算是荒郊野外吧?放眼望去,眼前所见,除了树林,便是野草,并没有其他的房舍,自然也就谈不上有人烟。

山谷中的清晨,有微风袭过,虽然有些凉,但却带来满面的清新,阿九贪婪地呼吸着这新鲜的空气,胸中一切的烦恼和忧愁,仿佛一下子就都成了浮云。

她是从水潭中被踏雪沉香的公子所救,那水潭应该就在屋子的后方,她轻轻绕到屋后,果然看到不远处,有青色的水潭。

她小心地看着地下,不让自己踩到开得正盛的野花野草,慢慢地走近水潭,越走近,就能越清晰地听到水流哗啦的声响。

终于她看到了潭水,在微风的轻拂下,掠过浅浅的波痕,一片一片,一圈一圈,荡漾出一种别样的美,阿九的心情突然轻松起来,随手从地上捡起了一根小树枝,然后蹲在潭边,拿树枝去拨水面上的落叶。

突然间,一声重重的“哗啦”声,仿佛有一条大鱼从潭底扑涌而出,巨大的水花溅了阿九一脸,阿九轻呼一声,忙用衣袖擦干自己的脸,只是她的眼睛重新睁开之时,赫然看到眼前立着一个光着身子的男人。

这男人实在太过妖孽,一张美到绝世无双的脸,眉目中仿佛隐藏着星月,红唇薄翘,看上去像是诱人之极的草莓,乌黑的长发柔和地搭在他洁白的胸膛上,红色蓓蕾上的水珠,欲滴还落,欲语还羞,这风情,简直让这如画般幽美的山间晨间顿时失色。

阿九一时呆住,竟楞楞地直盯着人家看了半晌。

“啪”一声,头顶上掉落下一片树叶,阿九这才回过神来,顿时双脸立刻羞得通红,心中默念自己,太没有腔调了,只不过是见了个半裸美男,咋能这样晕眩呢?话说好歹也是看惯了美男的人了,不说前世采访过不少大明星,就说这世,苏润,赵律,赵恪,蓝木,文昊,哪个不是帅得一塌糊涂的?忍不住又偷看一眼,默默地叹了一声,也难怪自己定力不足了,眼前这位,可是能用美来形容的。

不对,不对,自己就这样活生生地蹲在美男面前,他竟然一点发应都没有?仿佛完全不知道对面有人一样,继续悠哉游哉地在潭水中徜徉,阿九睁大眼睛仔细看,只见美男的眼睛虽然墨亮,但是有些奇怪,为了证实自己心中猜测,阿九不禁站起身来拿手挥来挥去,就差手舞足蹈了,可是美男仍然没有半分动衷。

话说老天是公平的,给了你什么,就必然要收回些其他什么,总不能让所有的好事都在一个人身上,如此妖孽的美男子,竟然目不能视,实在让人扼腕叹息,想及此,阿九忍不住幽幽一叹。

想是这声叹息惊动了美男,他把身子往水中埋深了一些,轻声问,“是踏雪还是沉香?”

阿九恍然,在这附近出没的男性除了踏雪沉香的那位公子,应该再无其他人了,自己早该想到了。只是这问题对于她来说还真是难以回答,若直言,这位公子,我是你上次所救那位,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以为她是专爱偷窥人家美男泡水的不良分子。别人倒还罢了,要是让苏润知道了她的恶行,不知道会不会跟她闹别扭。。。

只见阿九悄悄地猫着身子,徐徐向后退去,可惜俗话说,做贼者心虚,阿九一个一不留神就不小心绊了一跤,啪搭一声突兀地在这荒郊野外响了起来,引起了美男的注意,“谁?”

万般无奈,阿九只好捏着鼻子“喵呜”一声,然后狼狈地落荒而逃。

回到屋子里的阿九仍然有些气喘吁吁,平静了片刻后,她对自己刚才的行为鄙视万分,听到院子里吱呀一声,然后响起了踏雪沉香两姐妹的叽叽喳喳声,她忙整了整衣衫,确定自己全身很妥当之后,才推开门,“踏雪沉香早上好啊!”然后装腔作势地加上一句,“这里的夜晚真安静,一觉睡到现在才醒来。”

踏雪和沉香没有发觉她的异状,见她烧也退了,脚伤也好了,便都兴奋非常,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不一会就把阿九纳入朋友范围,开始和她叽叽歪歪起来。

这个早上,美男没有出现,阿九也自以为那事算事完结了,只当自己无意中看到了部美男出浴的写真集,反正也没有人发现,也算是桩不错的美事。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美男的双眼虽然有些问题,近期在治疗中,只能看到十分模糊十分大概的影像,初时,他并未在意,后来阿九弄出那些声响来后,他其实是能隐约看到前面的那个是人,而绝非是只爱闯祸的小野猫。

正文 五十五章 辞别

阿九心中记挂苏润和阿爹姐姐的安危,所以用过早饭就向踏雪沉香提出告别,“我家阿爹和姐姐被坏人掳了去,我表哥也不见了,我的小命得蒙你家公子相救,又受你们两个无微不至的照顾,现在我的脚伤也好了,所以我想尽快离开这里,去找我阿爹姐姐还有表哥他们。”

在这与世隔绝的深山老林之中,虽然有个妖孽至极的美男公子相伴,但是对于两个十二三岁的妙龄少女来说,也实在是太枯燥乏味了些,这时候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彼此又谈得来,合得到一块去,这对她们来说无疑是件天大的没事,然而高兴了没有多久,这个女孩子却要和她们告别了,踏雪和沉香的心情当然不太爽,两个人的嘴撅得老高老高。

阿九很理解她们的心情,想当初自己被圈在镇南将军府时也是无聊到极点的,蓝禾对她的关心和友好对那个时候的自己来说,显得多么美好和弥足珍贵,所以她才那样期待和珍惜成为蓝禾真正的妹妹这件事,这也是她刚刚费力逃脱将军府这个牢笼后,就立刻马不停蹄地赶来衮州去援救蓝大酋长和蓝禾的原动力。

只是她注定要让踏雪和沉香失望了,她身上还有背负着救人的重任,已经耽误了几天了,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现在成了啥模样,所以万万不能一时心软答应踏雪沉香多呆几天。

踏雪歪着头想了想,“早上你说你是从衮州而来的,可是我们这儿离衮州可远得很呢。”

阿九心中奇怪,自己不就是从衮州的山洞中游过来的吗?就算再远,又能远到哪里去。

沉香接话道,“是呀,我们这儿最近的镇子隶属抚州,如果从这儿到衮州的叠石山庄,我算算啊。。。”说着开始掰手指,然后夸张地叫道,“呀,如果是靠脚程,没有七八天怕是到不了的!”

然后踏雪和沉香一齐用亮晶晶的眼神望着阿九,意思是,要不你就别走了吧?

阿九摇摇头,脑中却飞快地思索开来,她忽然想起看到的衮州地图,衮州原本就是周围都环着山脉的盆地格局,如果结草庐所在的位置正好是在衮州群山的背后,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原来当日那水潭,应该是有两个方向的,她下意识地往一方游去,结果就到了这个山谷,而苏润和其他人,应该是往另外那个方向游过去了。衮州的山既高又凶险,不仅有毒蛇猛兽,还有经年的瘴气,所以即便直线距离十分接近,住在山这边的人若要去衮州,宁愿沿着长长的山脉绕上一大圈,也绝不肯翻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