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接着问,“不知道是在哪儿喝的?”

那人伸手一指,“诺,就是这,望江楼喝的!望江楼现在每日下午甜品半价,芝麻糊喝一碗送一碗,可划算了!”

又是望江楼?阿九冷笑了一声,转头冲柳一飞道,“柳大捕头,我想,我已经知道死者的死因了。”

正文 八十二章 脱罪

柳一飞不愧是江州捕快司的总捕头,的确有着容人之量,今日若换了别人,哪里还容得阿九自己询问辩解,直接就把人带走了,说不定连阿九自己也要受些皮肉之苦。

柳一飞却冲阿九大手一摆,响亮如洪钟般的声音敲出一个,“请!”

阿九伸手唤了虎子,冲他耳语了几句,虎子闻言立刻飞奔到店里,不一会儿就跑了出来,手中提着一个食盒,怀中却抱着一只大黄狗。

阿九打开食盒,拿出了两个碗,指着其中一个对围成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说,“大家看,这是一碗芝麻糊。芝麻本是补五内、益气力、长肌肉、填精益髓的好东西,口感又香甜,所以大家都喜爱吃。”

这边,虎子把香喷喷的芝麻糊喂进大黄狗的嘴巴里,没过多久,一大碗芝麻糊就全进了大黄狗的肚子。

阿九边指着另外那碗东西边说,“只是,芝麻却和一样东西是相克的,那就是鸡肉!”

虎子把鸡肉一块块扔到地上,大黄狗兴冲冲地跑上来啃,阿九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她没有办法,只能这样。她赌不起,若是这时代的大夫不能证明芝麻与鸡肉是相克的,那源祥记就无法摆脱吃死人的阴影,停业关门倒是小事,怕只怕三儿在里面就出不来了,虽然动物的生命与人类一样可贵,但是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阿九也只能狠下心来,牺牲大黄狗,去保全源祥记和三儿了。

这大黄狗应是后街众多流浪狗其中的一只,许是很久没有吃过饱饭了,所以一看到满地的鸡肉它就特别兴奋,啃完了这块啃那块,一刻都不停歇。

过了许久,大黄狗仍然在孜孜不倦地啃鸡肉,围观的人群却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大家也只是小声议论而已,韩百林又怎甘落后于人?只见他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叫嚣着,“照你的意思,那人是吃了我望江楼的芝麻糊又去吃源祥记的鸡肉,才会因为食物相克而中毒身亡的?可是我看这狗怎么还好好地活着,那人吃完肉从你店里走出来可就倒地了啊!啧啧,想欺负大家没读过医术没有见识吗?”

人群中有人附和道,“不错,我舅父就是本地有名的大夫,可是我从未听他提起,芝麻和鸡肉还相冲啊!”

阿九心中既焦急又紧张,但是脸上却纹丝不动,一脸坦然“死者在用了几碗芝麻糊后,又用过五份鸡肉,量太大,自然发作得快,这狗儿用得少,发作得慢些又有什么奇怪的。”

韩百林哪能放过这么千载难逢又说不定能够把袁九一举击倒的机会,他连哼了两声,“全是你的歪理了!我看,说不定是你把这人毒死的!”

柳一飞大喝一声,“这位公子,希望你不要信口胡说,若是袁公子追究你诬告,你是要上大堂行罚的!”

韩百林正想辩解几句,却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只见四周静悄悄的,过了一会,才陆陆续续有人指着狗儿说,“倒了!倒了!”

他呆立半晌,只觉得眼前一片黯淡,这样好的机会,竟然还让袁九逃脱了。

仵作第一时间赶了上去,片刻后禀告柳一飞,“总捕头,这狗儿已经气绝,死状与刚才的死者一样,是中毒。”顿了一顿,又补充了一句,“是同一种毒。”

阿九终于松了口气,她笑着望了三儿一眼,示意他安心,三儿早已经被眼前的那一幕激动地无以复加,他一脸感激地望着阿九,从此以后对阿九的崇敬和佩服之情就又加上了一层。

柳一飞对阿九抱了一拳,“幸亏袁公子精通医理,不然这回柳某怕是要错怪好人了!”一边又命衙役放了三儿。

周围的人群不约而同地响起了掌声,韩百林气愤难耐,又觉得再呆下去也无甚意趣,于是叹了一声,转身从人群里挤开。

“且慢!”柳一飞洪钟般的声音响起,把韩百林吓了一跳,“总捕头,是在叫我吗?”

“不错,正是叫你!”

韩百林一脸奇怪,“请问总捕头有何贵干?”

“刚才有人举报,死者在你望江楼用芝麻糊时,你一直唆使他去源祥记捣乱,还许以重利!所以,你得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什。。。什么?”这句话刚说完,韩百林的双臂就被两个彪形大汉箍住,他挣扎喊道,“我冤枉哪!我真冤枉哪!”声嘶力竭地喊了几声后,他的声音就彻底地飘散在空气里了。

阿九摇了摇头,自作孽,不可活啊!

化解了一场巨大的危机,源祥记的人个个都兴奋异常,尤其是一想到刚才公子爷的神勇威猛,就心潮澎湃,柳一飞一走,那些伙计厨子都一窝蜂地围住了阿九,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虽然源祥记得到了澄清,但毕竟下午刚发生过命案,所以生意比起前几日少了不少,不过也总有七成的上座率,相比起其他酒楼来说,已经不错了。

早早地打了烊,阿九开始了源祥记开张以来第一次大型员工会议,到场一共大老板一名,二老板一名,老板秘书一名,大厨一名,厨工五名,洗菜捡菜工两名,帐房一名以及大小伙计十名。

在全体员工的闪着红心的殷殷目光中,阿九闪亮登场,示意大家把掌声停下后,她开始了语重心长的演讲。

“今天的事,是个无妄之灾。好在我曾经在古籍中看到过这么一条,不然的话,源祥记怕是彻底完了。”

三儿泪眼婆娑地道,“不然的话,我也彻底完了。”

阿九安抚了一下,“你不会完的,源祥记也不会完。好,下面我的讲话,希望大家不要随意打断!”

“首先,我要请你们和我一起把所有相克的食物都找出来,常识中没有的,就去书本里找,书本里找不到的就去问大夫,总之我们做吃食的,一定要提供给食客安全放心的食物!”

“然后,大家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警惕那些羡慕我们眼红我们而故意派来诬陷我们的人,尤其是厨房的这几位,一定要看守好我们的食物不被人有机可趁。这次只是碰巧,万一哪天真有人给我们厨房里的东西下了毒,而让客人吃坏了肚子,那我们怎么办?所以,提高警惕!”

“还有,我们源祥记红火起来后,各种各样的事情肯定也会层出不穷多起来,我们要提前想好有些特殊情况的应对方法,免得到时候处理不当引起大众的反感。这个事情,小堂我就交给你了,你有空的时候多给这些新来的孩子们讲讲。”

小堂一脸激动地答应了下来。

忽然,阿九的声音低沉了下来,“最后,让我们为那只牺牲自己保全了我们源祥记的大黄狗默哀,尤其是三儿,你的命是它救的。它的尸体被仵作带走了,我们就遥拜它三下,祝福它来世投个好胎!”

正文 八十三章 安排

阿九一回府,罗妈妈和几个丫头就立刻围了上来,连珍娘都扶着个大肚子过来看她,一众人七口八舌地,只把阿九问得两耳发软,两眼冒金星。

叶子青是个机灵的,见阿九招架不住,忙把众人劝开,“好了,好了!各位妈妈大姐,小姐没事。”

阿九轻拍了拍罗妈妈的手背,“妈妈,我真的没事。”

罗妈妈眼泪汪汪,“我早说了,咱们这辈子都不缺钱花,你非得去置办什么产业,还把自己打扮地跟个小子似的,成天都不着家。”

珍娘也一脸担忧,“我听昊儿说,你非要盘下源祥记是为了我。你这傻孩子,你看我好端端的,什么事也没有,何苦去与人逞勇斗狠?”

阿九心中一软,拿了帕子细细地帮罗妈妈抹干净了眼泪,“我又不会绣花,成天在家无所事事,不得闲疯了?再说,须知坐吃山空的道理,我们纵然手上有几个银子,但是这一家子的人,将来还各要嫁人,嫁人以后还会有小的,我总是要未雨绸缪的。再说,有点产业,也好将来有个传承,孩子们将来也有个事情做,总不能孩子们也跟我们似的,整天呆家里等着吃饭吧?”

又转过身,笑着搂住珍娘的手臂,“傻珍姨,我盘下源祥记开始的时候的确是有想出一口气的想法,不过后来却是因为我真的喜欢这种把一家店经营地好好的感觉。再说了,今日的事情,只是个意外,连柳总捕头都说了与我们源祥记无关,怎么能说是逞勇斗狠呢?只要以后我们更加谨慎些,麻烦想找上来都没门呢!珍姨啊,你看这么晚了,肚子里的小宝宝可累了,我听到他吵着要去睡觉了呢!”说着朝夏山泉眨了眨眼睛。

夏山泉搂过爱妻,轻抚着她的肚皮,柔柔地说,“阿九说得对,我们家宝贝想睡觉了!”

珍娘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夏山泉笑着堵住了她的话头,“阿九今日也一定累了,咱们还是让她早些歇息,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也是一样的。”说着直接把爱妻搂在怀中拖了走。

阿九往椅子上懒懒一躺,平芳忙上前沏了一杯花茶递了上去,阿九抿了一口,润了润喉,对罗妈妈说,“妈妈,别担心我。我娘不是说过,我的命好,不管碰到什么事情都能逢凶化吉么?”

罗妈妈稍稍舒了口气,口中喃喃念着,“王妃保佑!”

阿九无奈地朝平芬一努嘴,“还不快把我们妈妈送回房去?替妈妈点上前日紫琉新制的那个安神助眠的薰香,她今日忧心了一下午,也该睡个好觉补一补!”

罗妈妈无法,只得又叮嘱了几句,也不要平芬送,自个儿就回了房。

叶子青架不住众女的盘问,便把当日的事情说了一遍,其实当时他奉了阿九的命去了锦绣行,并不在现场,等他得知了此事,紧赶慢赶赶回来,事情却被阿九处理完了,见阿九无事,他方才把提起的心放了下来,后来的事也都是从虎子和小堂口中得知的,知道了当时危急的情况下,自家小姐却还能临危不乱,想通这其中的关节,把危机化解于无形,真是让他崇拜万分。

话音刚落,只见四个丫头一脸敬佩地望着阿九,大有五体投地之感,让阿九看着又好笑又得意,“好啦,别一个个给我摆出这副表情,尤其是你,紫璃,再过几月就要嫁了,在你未来夫君面前,好歹装得淑女一些,就不怕人家识破你的真面目,到时候反悔逃婚?”

紫璃脸上一红,拿眼偷偷去瞄叶子青,正好与叶子青充满笑意的眼眸相对,一时间,空气中闪着强大的电流,火光四起。

众女呵呵乐乐一回,阿九突然认真地说,“将来我们的事业还会越做越大,所涉的范围也会越来越多,紫璃已经有了着落,我就能放心了,你们三个想不想跟着我出去,长些见识,学些经营的手段,哪怕就是多认识几个青年俊彦也好。”

三个丫头眼睛一亮,平芳的性子最是跳脱,马上兴奋地问道,“可以吗?我们也可以吗?”

阿九笑着说,“自然是可以的。平芬你的针线就是整个乾国也能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了,从前我的衣裳都是你在打理的,你的眼光很不错。源祥记的生意现在很好,我还预备着再开间分店,所以子青接下来会很忙。我的想法,锦绣行的事情,你可以跟进,你觉得如何?”

平芬没想到小姐首先点的是自己的名,她素来沉稳,脸上只是淡淡地微笑,心中却紧张地都快要跳了出来,“衣裳的事,我自己也喜欢地紧,只是。。。我很少出门,不太懂得与人交流,也不会做生意,怕是。。。”

阿九呵呵一笑,“哪有人生来就会做生意?再说,锦绣行的事情比较简单,打理的事情都由白氏父子进行,你只管有时间就去巡个铺子,有新品要出的时候,去给个意见。过几日,我上次画的那批衣裳就要展出了,这些天你也可以过去看看,帮着出出主意。”

平芬笑着应了,眼中充满了期待。

阿九又指着平芳笑道,“你性子跳脱,嘴巴又甜,人又勤快,最适合做酒楼的老板娘了,以后没事就跟着我和子青去源祥记看看学学,若你真有长进,将来的分店就让你打理了。”

平芳一脸跃跃欲试,昂着头,“小姐你就等着瞧吧,平芳不会给您丢脸的!”

“紫琉,你心灵手巧,做的脂粉薰香都很得我的心意,我寻思着,不然就再开一家脂粉铺子,专卖些脂粉,薰香,口红什么的,你觉得如何?”

紫琉的眼睛一闪一闪的,脸上都笑成了朵花,刚才还在发愁呢,锦绣行和源祥记都不太适合她,小姐就给她安排好了,而且还是她最喜欢的那一种,她点头如捣蒜,“当然好,小姐知道紫琉喜欢这个的!”

阿九吊儿郎当地掐了一下紫琉的腰,“那你这几天就去逛逛这城中的脂粉铺子,自己好好想一想,咱们的铺子该怎么开,你能拿出几种特制的脂粉来,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能吸引人的东西,我让子青在锦绣行和源祥记的中间寻个铺面,这样大家离得近,串门也方便,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咱们就开始开铺子,你看行吗?”

这样地为她着想,她还能不行吗,紫琉泪光闪闪地点头。

“至于我们家的紫璃,算术最好,打得一手好算盘,不过你大婚在即,就给我安心在家准备嫁妆,实在闲得无聊,可以替子青核算下账目什么的,我已经托人在城郊物色好的庄子和田产,等置办了下来,到时候我包管你天天都忙得很。”

叶子青拉着紫璃一起谢过了阿九,一对小情侣,最近源祥记那么忙,也常见不着面,所以立刻又把眼神粘在了一起。

阿九无奈,正想把他们两个赶走,让他们自个儿花前月下去,自己也好休息去了。却听得自家门口有些嘈杂,隐隐还传来了女子的哭声,她眉头一皱,长叹了口气,多事之日啊!

正文 八十四章 求助

冬夜寒冷,平芬给阿九披了件翠羽斗篷,然后阿九带着子青去门子上一探究竟。

门子见惊动了阿九,懊恼地跺了下脚,然后行了礼,回禀了事情经过,“刚才咱们府门被扣响了,小的看天色已经晚了,就只隔着门儿问了是谁,外面答话的是个女子,自称是韩拾玉,要见咱们家公子爷。小的想起公子爷吩咐过,姓韩的一律不见,所以就回了她,咱们公子爷已经歇下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那女子说有紧要事非要求见您不可,小的谨遵公子爷的命令,就不开门。谁知她竟在府门外哭了起来。。。小的无法,只盼望别扰了您歇息,没想到还是惊了您。”

韩拾玉?阿九冷笑一声,怕是为了韩百林的事情而来。

不知怎的,阿九对韩拾玉实在是生不出好感来,以她最近几次给阿九的观感,真难以让人明白,她是如何在江州打出一片天的。就像她今日这样的行事,真不知道是在求人还是逼人,大半夜的在她袁府门口哭泣,不明就里的还以为她袁九如何欺负了她呢。

耍这样的手段无非就是逼自己顾及名声不得不让她进来,阿九眼中闪过一丝鄙夷,难以理解韩拾玉是凭什么能在江州城占据一席之地的,难道就因为她是个长得不差的年轻女子,有着凄惨的身世?还是,靠她像今天这样的小手段?

阿九冷哼一声,不过韩拾玉这回却赌错了,她袁九既不是怜香惜玉的人,也不怕名声会被这点事情带坏,今日的事情在场的不少,他韩百林是如何责难源祥记的,又是如何落井下石的,围观的人群看得清清楚楚,但是韩百林被柳总捕头带走,却与她没有丝毫的关系,就算韩拾玉闹起来,她也绝不理亏。

她爱哭就让她哭去吧,就算爱跪着也随便她,自己劳累了一天,现在急需睡眠,想着她打了个哈欠,就要回房歇息,才走了两步,却听到门外传来一个深沉的声音,“你怎么跪在这里哭?是出了什么事?”是文昊。

一个女子带着哭腔的声音,“我跪在这里求见袁公子,我要求他救救我的兄弟!”

一阵短暂的沉默,文昊问,“你兄弟怎么了?和袁公子有什么关系?”

“我兄弟被衙役带走了,他们连探视都不让我探视!袁公子当时在场,我想求求他为我兄弟说句话,他真的没有害人!”

“砰”一声,袁府的大门开了,现出一张出离愤怒的脸。

阿九指着跪在地上哭泣的女子,也不顾已经有围聚了三三两两看热闹的白家和韩家的下人,劈头盖脸就一顿大骂,“韩拾玉,你能够再无耻点吗?韩百林今日对我对源祥记做了些什么,他又是为什么被柳总捕头逮了,你自己心里清楚,与我有什么关系?你别告诉我你又不知道这件事情!就算你不知道,就不能找人问清楚了再上门来说这两句话?当时在场的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人,你随便找个你们望江楼的伙计就能把事情给你讲清楚。”

许是这边的动静太大,竟然连白明远和白之秋父子两个都被惊动了,白之秋见是眼前这幅情形,忙跑了过来,问发生了何事。

阿九余怒未消,冲着白之秋喊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值得一交的朋友?我第一次见她,她就冠了个无故打人的帽子到我头上,幸亏在场的群众眼睛雪亮,证明了是她弟弟韩百林的不是,若当时并没有人在场,我岂不是就要含冤受恨了?”

白之秋眉头皱了起来,口中却仍说着,“许是误会一场!”

阿九冷笑两声,“那么这呢?这也是误会一场?下午的事情你们想必听说了吧,从望江楼喝了几碗芝麻糊走出来的客人,径直到我的源祥记要了五份鸡肉,吃完出门走了几步路就倒地身亡了。”

“是韩百林第一个发现他死了,第一个跳出来说我们源祥记的食物吃死了人,在柳总捕头还没有下结论的时候,他就说我们毒死了客人,吵着闹着要将我们收押,后来我知道死者曾经吃过大量的芝麻糊之后,指出芝麻与鸡肉混着吃,能导致死亡,并拿黄狗做了试验,多艰险才逃过一劫。是望江楼的客人,检举的韩百林,说他唆使了死者来我们源祥记闹事的,这才被柳总捕头带走协助调查,与我袁九有什么关系?”

转身盯着仍旧跪在地上啜泣的韩拾玉,“这些事情,想必你都打听清楚了,那么请问你,这大半夜的你跪在我府门口哭泣,是做何道理?安的是什么心?你是指望着我顾及名声,然后放你进来,听你的质问还是责骂?或者你就是诚心想抹黑我的名声,然后为你兄弟韩百林翻案?”

阿九的连番指责,韩拾玉竟然找不出一个字来反驳。她的确是已经没有办法了,才来这里碰碰运气的,以她对弟弟的了解,他是无论如何做不出杀人嫁祸的事情的。阿九若是同情她,能让她进门,那她就想法子让阿九帮她替韩百林说情,她是当日的重要人证,目睹了一切经过,总比她道听途说要强。阿九若是不开门,那她这样多少也能博取些同情,让人以为韩百林是被阿九打击报复了的,说不定还能让林总捕头早些放他出来。

文昊眉头皱紧,他不知道今日竟然还发生了这样的事,只是韩拾玉仍跪着哭泣的样子让他心中有些不忍,他不由地想起了当年父亲出事后,他母亲的样子,也是到处跪着求人,哭肿了眼睛也没有人愿意站出来为他的父亲伸冤,反而不久后还把他们母子二人也关押了进去。

他伸手拍了拍阿九的肩膀,柔声道,“好了,别气了,你今天累了一天了,早些回去休息!这儿的事情就交给我。”

白明远这个老奸巨猾的,虽然心里看不上韩百林的人品,又有些不齿韩拾玉的行为,却能体谅她一个女子,撑起家业已经不容易了,还有个到处惹祸的兄弟,这回,怕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会这样逼袁公子的。

他上前打了个圆场,“袁公子还是早些歇息去,老夫也可以帮着这位公子把这里处理一下。”又冲韩拾玉语重心长地道,“侄女儿啊,你这事做得不地道啊!”扒拉扒拉说了一通。

阿九也不理会,一甩斗篷的裙边,转身就进了府门,重重地关了门。

柳条巷里的人群渐渐散了,只剩下白氏父子,文昊和仍然跪坐在地上的韩拾玉。

正文 八十五章 救出

文昊感情复杂地望着地上的女子,她的做法确是不太地道,让阿九生了好大一场气,照他素日的性格,怕是不会这样轻易就放过她。

只是,不知怎么的,他竟然对这个韩拾玉恨不起来,今夜的她,那样无助地低声啜泣,总让他想起娘亲来。他轻轻抚额,是因为自己刚给娘亲过完祭日回来的缘故吗?

沉默半晌,到底是忍不住心中一软,低低地道,“寒夜天凉,起来吧!”

刚才白氏父子劝了良久都没有起来的韩拾玉,听到这低沉的话语,竟然顺从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抬头望着眼前这个坚毅的男人,有着一瞬间的晕眩,他的身形伟岸,胸膛宽阔,靠上去一定很舒服吧?不自觉地,她的脑子里迸出这个想法来。

她显然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脸色刹那就变白了。

白之秋见她神色不对,以为她身子有什么不舒服,忙冲韩府门口喝了一声,“没眼色的,没看到韩大小姐不舒服吗?还不快开门,把你们小姐送回去!”

韩府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跑出两个精壮的婆子来,一边一个就要把韩拾玉搀走,却被韩拾玉猛力一推,挣脱开来。

她满脸含泪,衣衫单薄,在这寒气肆虐的冬夜,显得那样地楚楚可怜,凄厉哀怨。她冲着白氏父子深深地行了个礼,“刚才多谢白伯父为拾玉周旋,之秋哥哥的维护拾玉也铭记在心。”

然后又转向文昊,“拾玉知道已经深深得罪了袁公子,只是舍弟含冤入狱,拾玉又寻人无门,所以不得不这样做,还请这位公子替拾玉告个罪。”

文昊点头,一个走投无路的姐姐,爱弟心切,做出些失礼不当的举动,还是可以理解的。他此生父母尽失,也无弟妹,十分渴望亲情,所以才把夏山泉真正当作父亲一般爱戴,又视珍娘为母亲一样奉养,想尽法子让他们两个得诞子嗣,他也好有个弟弟或者妹妹,将来也一定会好好疼爱。推己及人,他甚至还觉得自己若处在韩拾玉的地位,说不定还会做得更过分一些。

文昊向来少语,何尝对一个陌生女子这样好言好语过,“你放心,阿九他性子善良,知你不易,必定不会怪罪你的。”

话还未说完,却见眼前的女子扑通一声又跪倒在他面前,眼中含泪仿佛梨花带雨一般,望着他凄然相求,“这位公子,求求你帮帮拾玉,拾玉与百林一胎双生,实乃世间最亲,他自小娇生惯养,定受不得牢中艰苦,若他有个好歹,拾玉怎么向九泉之下的父亲交待啊!妹妹柔弱,最小的弟弟方八岁,拾玉要如何才能继续撑起这个家啊!”

文昊皱了皱眉,想起了那日挥鞭斥人的韩百林,他打伤了自家的车夫,还险些伤到母亲和腹中的宝宝,若不是怕给阿九惹事,他有千百种方法能让韩百林消失。刚才阿九那番气愤难平的话中,他也能听出来这个韩百林是如何地可恶,该死两个字正配他。

只是,韩拾玉卸下了坚强的伪装,那副凄楚的模样真是像极了他的娘亲,他又有些不忍心让她那样难过。

“这位公子,求求你了!帮帮拾玉!拾玉知道您一定能帮上的!求求你了!”这声声凄厉的哀求,字字冲击着文昊的心脏,他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那些灰暗的日子,娘亲带着他到处求人,却求而不得,他那娇柔美貌的娘亲一夜之间就见了白发,像是老了十岁一般。

鬼使神差的,不由自主的,“好!”字已经从他冷峻的薄唇中飘了出来,他眉间的神色更紧了些,却并没有反悔,只是又加上一句,“只要你能保证,你们韩家从此以后再不找我家阿九的麻烦,你的弟弟韩百林从此能变得谨慎有礼,我就帮你把你弟弟带出来。”

韩拾玉的热泪奔涌而出,她见到眼前这个男人的时候就知道,他一定能够帮上她,他那样俊伟,那样深沉,像大海一样,什么都不做,只是站着,就能散发无穷尽的能量。他答应她的请求了呢,真的答应了,这意味着百林有救了,韩家有救了,自己也有救了!

她对眼前的男人出奇地信任,心中最大的愿望达到,就好像全身一下子就卸下了千斤的重担来,跪坐寒风中的疲惫,衣衫单薄的寒冷,好像都绞作了一团,让她再也支撑不住,浑身一软,倒了下去。

韩府的婆子赶紧把她们的大小姐抬回了府,白府也帮着去叫大夫,文昊紧皱着眉头望着被抬进去的韩拾玉的身影,直到消失。

第二日下午,韩百林就被放了回来,只不过被抓了一个晚上,原本还算俊俏的脸庞就苍白又消瘦,眼神有些呆滞,神情木木的,不知道在监狱中遭遇了什么。

韩拾玉搂着弟弟大哭了一场,又狠狠地嘱咐了他几句,心中却隐隐流淌过一丝甜蜜,他一定是把自己的事情放在了心上,百林才会那么快就被放了出来,同时又生出些期盼来,她当女强人早就当够了,若能有那样一张宽阔的肩膀可以让自己的倚靠,那该有多好。。。

当夜,韩拾玉就带着自己的弟弟去了袁府向阿九道歉,阿九虽然对韩拾玉没有好感,对韩百林更是恶感连连,但碍于邻居情面,毕竟是受了他们的赔罪。

韩百林在牢中一夜,似乎经历了许多的事情,整个人看起来竟然都不太一样了,连平芳偶尔的几句嘲讽也能视若无睹,神色之谦恭,令人大跌眼镜。

想来是受到了教训,既然如此,阿九也不便再说些什么了,她这个人一向信奉“你不犯我,我不犯你,你若犯我,我必反击。”这句话,只要韩百林今后不再做些损人不利己的蠢事,她也懒得跟他计较。有时间,还不如买屋买地买庄子,浪费在斗来斗去上,太不值得了。

唯一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就是,一向冷酷的文昊怎么会突然出手帮了这对姐弟,难道说文昊看上韩拾玉了?文昊不是号称喜欢自己的嘛,还信誓旦旦地承诺把妻子的位置给她留着的。

想到此,阿九不禁摇了摇头,文昊要是能喜欢上别人对她来说绝对是件好事啊,哪怕这个人是韩拾玉也行!她摆明了只能把他当哥哥看待,他其实早就不必再去守那什劳子的婚约,若他能与其他的女子相亲相爱,她一定举双手双脚赞成,哪怕那个人是韩拾玉也一样!

正文 八十六章 不安

这摊乱七八糟的事情结束后,望江楼彻底地关门停业了,据白之秋说,可能整修之后会开个客栈什么的,阿九不置可否,反正这是韩家的事情,与她无关。

倒是源祥记的生意上了轨道,她按照前世的记忆写下来的数十个菜谱派了大用场,秘制的桂花酿以及各种花茶留住了一众文人雅士的心,李守业眼看源祥记生意大好,心中激起了斗志无穷,也更用心用力地打理经营了,平芳似乎是个天生的老板娘,很快对源祥记的生意就上了手,有她和子青的打理,源祥记的生意蒸蒸日上。

平芬已经以阿九远房堂姐袁平芬的名义,开始来往于家里和锦绣行之间,她稳重大方,温和有礼,颇得白明远的欢心,手工精湛,对于服饰常有自己的独到见解,这点也让白之秋十分赞叹。

紫琉自从研究了江州城的脂粉市场后,就开始关起门来写报告,几日后,红着眼睛奉上了一份很有可行性的计划书,阿九满意地点了头后,她又兴冲冲地继续闭关开发新品。

生活和生意一切都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因为有着那么多的好帮手,阿九活脱脱成了个甩手掌柜,闲下来后,她开始格外地想念苏润,一别已经有两月有余了,可是苏润没有丝毫消息传了来,她心中的不安愈加严重,常常半夜从噩梦中惊醒,不是梦到苏润从山崖下跌落,就是梦到他血肉模糊地向自己求救。

又一次从噩梦中醒来,这次梦到苏润被关押在一个黑漆漆的山洞里,他神智不清,血流不止,显然是遭受到了极大的刑罚,她一个劲地叫唤他,可是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渐渐地,他的脸开始发白,再慢慢地,他似乎是停止了呼吸。她哭喊着“不要!”从梦中醒来后,久久不能平复心情。

她有一种强烈地渴望想要见到苏润,想知道他究竟好不好。

于是,她开始回想那日苏润离开时候脸上所表露出的蛛丝马迹,他眼中的不舍那么浓烈,分明是知道自己这一去是有所危险的。她恨恨地敲了自己的脑袋,如果云诀子大师的处境不是十分险恶的话,苏润又怎么会立刻马上就跟自己告别?亏自己还自以为了解苏润,竟然没有看出他当时所说的,都是在宽慰自己吗?

阿九凝着眉头,细细想着能找到苏润的方法。云诀子大师神出鬼没,行踪诡异,天下间怕只有苏润才知道他在哪吧?她想起,赵恪曾说过在京城见过云诀子大师,云诀子大师当时身有要事抽不开身,才让赵恪起了陪苏润去南疆看病之心。那大约是半年前的事了。

云诀子大师所遇到的事情会不会与那件他抽不开身的事有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