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模样,与当初江州城门口厉声喝责阿九的时候,截然不同,简直判若两人。阿九不禁玩味地望着她,爱情真能把一个曾经叱诧商场的女强人变得如此谦逊卑微?她有些不信。

“你怕我?”阿九挑了挑眉。

“没,没有。”依旧是那夜袁府门口哭闹时的怯弱模样,那纠结的双手,紧缩的眉头,无一不在昭示着三个字,我害怕。

阿九不由咯咯笑出声来,她才是真正的演技派,韩拾玉那几招也就配骗骗那些馋涎于她美色或者因为她是个女子而同情心泛滥的男人身上,在她身上,绝对行不通。

“这里没有旁人,收起你那一套。莫说我没有欺负你,就是我真的欺负了你,也不会有人站出来替你住持公道的。所以,还是别费那个心思了,做戏很累的。”

阿九的开场很不客气,不客气地让韩拾玉心惊。这些天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她猜到阿九的身份很不寻常,袁府的人也就罢了,竟然连夏府的人也都个个对她恭敬非常,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有她出现,那么众人必都以她为上。

她正踌躇着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却听到阿九冷冷地道,“你非要赖着文大哥的原因,我也能略猜到一些,原本我见你对文大哥确有几分真心,有心想成全你。只是如今,恐怕会有些麻烦。”

“我是真心喜欢文大哥的。”韩拾玉的辩白微弱且无力,她固然是喜欢文昊,但却也不乏别的图谋。

她倾慕文昊,真心毋庸置疑。

主动提出要贴身照顾文昊,虽然是爱意使然,却不乏她的小心思。是的,她期望文昊能因此而接受她,不管是感动也好,出于对她负责的态度也好,她都无所谓,只要他能接受她,她相信以她的聪明,迟早有一天会完全地赢得他的心。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韩家。

韩家只是商贾,在江州城的地位日渐衰落,弟妹接连给她惹事,把韩家的声名几乎败尽。弟弟经过一夜牢狱,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回来之后一直浑浑噩噩,人都有些木讷了。从前娇柔的妹妹如今变得尖酸刻薄,时不时地要整出点妖蛾子来寻她的麻烦。

韩家的现状,就有如一艘早就被蛀虫蛀空了木船,迟早会沉入水中。而她,早就已经独木难支,再也无法撑起这个家了。她想逃离,但是却无法彻底地舍弃弟妹,尤其是万山,他还小,父母相继去世后,是她一手把万林带大的,虽为姐弟,犹如母子,即便百林和千雪已经朽木不可再雕,但聪明可爱的万山却是她悉心培养的。

若是她能嫁给像文昊一样手眼通天的男人,那么她无力再去承担的韩家,就有了新的保护伞,韩家也就不会慢慢地垮掉了吧?

她仍沉浸在遐思之中,直到阿九的话冷冰冰地敲醒了她。

阿九说,“文大哥遇到了**烦,他和他身边的人,也许一生都要受到别人的追杀。”

“你说什么?追杀?”韩拾玉张大了嘴巴,惊得连脸色都变了。

“你以为,他为什么会被伤得那么重,差点就活不过来了?珍姨他们的安危,我自会替他们打算。只是你……坦白说,我一点也不喜欢你,只不过若你执意要做文大哥的女人,文大哥又不反对的话,那么为了他,我也就要不得不把你也列入我保护的范围。”阿九的语气依然冷冰冰的,甚至还带着几丝不屑。

韩拾玉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她以为不过只是一般的江湖厮杀,等文昊醒过来了,便会是另一种局面,“怎么会这样?”

阿九望着她慌乱的脸,有些不忍,“具体发生了什么,不足为外人道。你只要知道,继续跟着文大哥会很危险就足够了。不只是你,也许还会连累到你的家人,弟妹。”右相丧失继承人之后,会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来,谁都不知道,阿九深深以为,或许他会对自己有几分顾忌,然而对于文昊以及他身边的人,右相会不择手段。

韩拾玉的脑袋嗡嗡作响,若是就此退出文昊的世界,她绝不甘心,然而摆在她面前的选择太过残酷,她不计较自己会否有生命危险,甚至若能和文昊同生共死,何尝不是自己的另一种幸福?

可是,她却无法任自己的弟妹与她一道陷入这种危险之中。

阿九叹了口气,“总之,你好好想一想吧。”

韩拾玉这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让人生不出好感来,阿九不想再和她多说些什么,只是以文昊的性子,竟然对她的照顾毫无异议,这让她颇为吃惊。

罢了罢了,等珍姨送来了准信,她再决定该怎么做吧,想着她就挥了挥衣袖,转身离开,只留下韩拾玉在亭中发呆。

到了傍晚,珍娘亲自来见阿九。

“我把韩家大小姐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尽都告诉了昊儿,又问昊儿,到底该拿她怎么办。论道理来说,她贴身照顾了昊儿这近一个月,也只能把终身托付给昊儿了,只是我们家现在这个情况,又有些麻烦。昊儿说,让问你的意思。”

这话便是说,文昊是接受了韩拾玉。

阿九的眉头一挑,“你们的处境危险,我自然会勉我全力保护你们周全,多一个韩拾玉,倒算不得什么,只是整个韩家,我却没有能力庇护。”

珍娘面色凝重,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只是昊儿他,似乎对那韩家大小姐,挺上心的。”

迟疑了片刻,又补上一句,“处得久了,我竟发觉,那韩大小姐神色眉眼之间,与我姐姐颇有些相似。”

在袁府门口哭诉的那一夜,韩拾玉哭得梨花带雨,竟然能把一向冷酷的文昊给化开,主动替她救了韩百林,想必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吧。

阿九听罗妈妈说起过,文昊的母亲是个温婉柔弱的女子,从前意气风发的韩大小姐自然不可能和这样的女子有任何交集,所以她如今才会变得与从前判若两人,是因为发现了文昊对这类的女子特别有好感吗?

既然如此,那就再给她一个机会吧

正文 一百三十八章 贼船

一百三十八章 贼船

齐逍带着黄李两位医师,来向阿九辞行。

“文兄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我们也该回青州了。三弟,娘亲担心你地紧,不如你就跟我们一道回去?”

齐逍自有自己的想法,既然弟弟和阿九互相有意,那么就该回家禀明父母,早日来江州提亲,而不是这样身份未名地整日厮混在一道,对阿九也不是好事。

忽然被点名,齐遥有些意外,然而很快他就明白了二哥的用意,他无奈地笑了笑,“我在江州还有些事,等我处理完了就马上回青州。娘亲那里,二哥你要替我多顶着点。”

齐逍了然地点头,又冲阿九说道,“阿九妹妹,若是有空闲,就和三弟一块来青州玩。”他的眼偷偷地瞄向阿九身旁沉默不语的蓝禾,有些紧张地补充一句,“蓝禾妹妹也一起来。”

阿九一堆麻烦事缠身,哪里会有空闲,但这些都是齐逍所不知道的,她笑着点头,“一定会。”

齐逍走后,阿九便发现蓝禾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了,似乎对什么事情都打不起精神来,与她所认识的那个活泼爽利的蓝禾,简直判若两人。

书案上,阿九正核算着月照山庄第二期的预算,蓝禾百无聊赖地趴在美人塌上,看窗外的风景,垂柳抽出了新枝,荡漾在水面上,微风经过,圈起了阵阵涟漪。

阿九终于忍不住出声,“你怎么了?这几天都没有精神?”

蓝禾扶着脑袋,神色蔫蔫,却并不回答阿九的问题,在阿九都以为她是不是睡着之时,她忽然开口问道,“你说,文大哥一心想要你做他的妻子,怎么会那么轻易就接受了韩拾得玉?”

阿九摇摇头,“我也不清楚。”

如果只是因为韩拾玉神似文昊的母亲,应该还不值得他那么大费周章地去重新安排她的身份,如果只是被韩拾玉不顾一切也要与他在一起的决心感动,那也似乎不太符合文昊的为人。

“缘份这东西,很是玄妙,半点不由人。文大哥想娶我为妻,不过只是因为我们曾经有过婚约,但是如今物是人非,一切都重新开始了,自然就不必再去遵守从前的约定。我觉得,他多少还是喜欢韩拾玉的吧”阿九只能这样去解释了。

蓝禾轻轻地呢喃着,“缘份?”

阿九心中忽地一动,便笑了起来,“是啊,世上的缘份千万种。有一见钟情,日久生情,也有不打不相识,打打更倾心的。”

蓝禾回味过来之后,脸上便飘起了红云。

阿九见状,便扔了纸笔,跑到美人塌上,笑着拉着她的手,“说,是几时的事?我怎么一点都没有发觉?”

其实还是有所察觉的,自从齐遥来了后,蓝禾显然就沉默了许多,她心中有所不解,但蓝禾对她仍旧和从前一样,并没有什么变化,又因为家里事情多,所以就放在了一边。

蓝禾羞涩地把脸转了过去,“那天,就是小遥子把你抱走那天,我心情不太好,就找他打了一架,打完后就觉得浑身都舒坦。后来,我就天天都去找他打架了。”

“难道真的应了我刚才所说的那句话?”阿九还和齐遥郁闷过,这次都没有机会撮合他们两个,没想到他们自己就搭上线了。

蓝禾的声音越说越低,脸上的红晕也越大朵了,“那天罗妈妈大婚,你们走了以后,我一个人觉得无聊,就坐到亭子里看月亮,本来想看一会就走的,没想到他来了。他大概见我情绪不高,就去找了两罐子酒,我们两就比试喝酒,结果……”

阿九充满了期待,“结果什么?你们两发生什么了?”

蓝禾点点头,又摇摇头,过了一会,还是点点头,“我喝得有点多,就抱着他又哭又笑的,还说了不少胡话,其实我的意识还是清醒的,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后来……我硬拉着他去了我的房间,我们两个又喝了一壶。然后,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们俩……”

阿九脸上的兴奋之色浓烈,“你们衣衫不整?”

蓝禾有些懊恼,红着脸,“嗯。”

“你们同睡一榻?”

“嗯。”

“你们互相搂着?”

“嗯。”

“那你们……”

“没有。”

蓝禾自然知道阿九所指的是什么,“我没有觉得身子有何不适,床榻上也并无不妥。应该是,并没有发生什么。当时,他就说要对我负责,会娶我为妻,被我拒绝了。若不是真的爱我,我是不会接受这样的夫君的。所以我拿剑指着他,逼他不得把此事张扬出去,他发了誓。”

阿九想起齐逍辞别之时,眼光时不时地飘到蓝禾身上的样子,不由一笑,齐逍对蓝禾,怕也不是全然无意的。

蓝禾就更不用说了,这几天的表现再明显也不过了。

“阿九你说,我这样是不是很不对劲?”蓝禾爽直惯了,突然消沉了起来,连她自己也不太习惯。

阿九笑着安慰她,“连我家平芬都知道,**女爱,人之常情。齐二哥他为人正直,脾性耿直憨厚,是个难得的好男人,你对他有好感,是很正常的啊,这世道好男人不多了,齐二哥的行情又那么好,家里还有不准纳妾的门风,看中了就直接下手呗,免得到时候被别人抢了去。咱们又不是那些礼教森严的高门大户,阿爹又开明,喜欢上一个男人而已,有什么好扭捏的?”

蓝禾似乎想通了什么,眼睛闪着光芒,整个脸都亮了起来,“你说得不错,我要真的决定喜欢他了,就算是直接去青州提亲去,又有什么关系呢”

齐逍不是长子,少了很多继承家业的责任,若是蓝禾真的能把人家骗过来,倒是个不错的主意,“等你想好了,我就去跟阿爹说。”

两个人正窃窃私语,说着这些小秘密,齐遥进来了,脸色有些沉重。

“怎么了?”阿九显少见到这样的齐遥。

他深深吸了口气,一脸严肃地跟阿九说,“两月前,天子在朝会上宣布,册封已故庆王妃的堂侄女幽州袁九小姐为长乐郡主,已经入了宗谱和玉碟。”

“什么?”阿九感到完全不可置信,“这不符合常理,一没有诏告天下,也没有公告文书啊”

齐遥叹了口气,“是真的。不知道天子他究竟想做什么,册封郡主一事,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平静下来之后,阿九忍不住冷笑起来,“还能有什么?不过是闲暇时给我点甜头,等到需要用我的时候,再毫不犹豫地利用罢了。想来,太后娘娘的病情又加重了些吧?”

齐遥怜惜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身在天家,亲情就像是场奢侈的笑话,而自己,只能不断地变得强大,只为了不做别人手中扯线的木偶。

“你替我做一件事,好不好?”阿九一脸坚决地望着齐遥。

齐遥笑嘻嘻的,“别说一件事,就是一百件一千件,也行。”

阿九斜睨了他一眼,“你明日回青州的时候,把沧海叔叔带上。我要招募些本领高强的江湖人,越多越好。”

“沧海叔叔?”这是个新鲜的人名,齐遥有些好奇。

阿九微微一笑,朝虚空中朗声叫道,“沧海叔叔”

电光火石间,便有一道玄青色的身影从窗外一跃而入,他单膝跪地,把手放在胸口,表示对阿九的臣服,“属下在”

“不是说过了,不许再跪我了吗?”阿九很无奈,一个一个地都是这样,已经解除了他们的奴籍,相处地也都如同家人一般,然而却总是改不了这种有意无意中对她流露出来的恭敬。

沧海笑着说,“礼不可废。小姐找我什么事?”

阿九把齐遥拉到身前,“明日,你就以我袁府管家的名义,跟着齐三公子去青州,务必要帮我挑到能够担当我袁府护卫的高手,越多越好。”

“小姐是想?”

“天子册封幽州袁九小姐为长乐郡主了,我又如何能坐以待毙?”阿九的脸上有着坚决和果断,“既然如此,我就是真的建立了一支私家军,又怎么样?”

沧海的身子震了一震,他深呼了一口气,迟疑地问,“是我想的那样子吗?”

阿九笑着说,“金骑卫很可恶呢,处处钳制你,但要是我变得强大起来,说不定,以后就换你,给金骑卫找气受了。”

从内心奔涌而上的那股兴奋,强烈地袭击着沧海的每一根神经,他感觉热血都有些沸腾了,仿佛自郡主出嫁,庆王病重之后到如今所有自金骑卫那所受的憋屈,都将彻底得到纾解一般,他亢奋了,“小姐威武沧海此行,必不负小姐所托。”

阿九心中默默地叹息,天子伯父,我所求不过只是安静的生活,但你却一再把我放到风口浪尖,我不想再做你的棋子,所以只有自立,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在一边旁观的蓝禾,心神有些恍惚,阿九在她面前从来都是娇俏的,可爱的,聪慧的,然而她却从未见过如此强势的阿九,似乎有着俯瞰宇内的豪气和霸道。不知怎的,她竟然也有些跃跃欲试,“如果占山为王的话,能给我个二当家当当吗?”

阿九冲她甜甜一笑,“当然你早就上了我这条贼船,想下来我也不给你这个机会呢”

正文 一百三十九章 恕罪

一百三十九章 恕罪

文昊在珍娘和韩拾玉的精心照料下,渐渐精神了起来,阿九望着他仍然清瘦的脸蛋有些心疼,“有什么事,让丫头小厮说一声就成了,何必亲自过来呢?”

文昊的脸色仍显得苍白,他微微摇头,“坐了抬椅过来的,不累。我……”

不知怎的,阿九发觉受了伤后的文昊,身上冷冽的气息一下子收敛了不少,他这副吞吞吐吐的模样,再看不出是从前那个冷酷果断的文昊。

“韩拾玉的事情珍姨已经和我说过了,我的提议她应该也已经告诉你们了。”她的能力有限,只能尽力保护她所爱的家人,文昊如今受了伤,一时没有办法,她或者也能看在文昊的份上,也把韩拾玉纳入保护范围,但是其他不相干的人,她无能无力。

若是韩拾玉执意要跟着文昊,那么韩府被牵连是必然的。但若是韩拾玉死了,跟着文昊的是某个不相干的女人,那么韩府就没有任何会被右相盯上甚至报复的危险了。

这能够成全韩拾玉的两难,但却要她付出极大的代价。

文昊神情复杂,脸上闪过一丝羞讪,像是在对阿九解释些什么,“拾玉她贴身照顾了我那么多日,早就影响了闺誉,人非草木,我实在是不能拒绝她。”

阿九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不必解释的,只要是你的决定,我就真心祝福你们。”

文昊也对韩拾玉有意,不管是出于什么情结,都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拿韩拾玉的闺誉来说事,不过只是一个挡箭牌吧?韩拾玉是以出外办事的名义,离开韩府近一个月的,并没有其他什么人知道她其实一直都躲在夏府之中。事实上,韩拾玉本来就是个抛头露面的商女,坊间对她的传闻中也多有不好听的说法,文昊特地去强调她的闺誉,让阿九十分无奈。

“那么她同意了?”

文昊眼神一亮,点了点头,“她说,韩府她只舍不得幼弟小山,韩百林和韩千雪,她早就已经对他们失望透顶了。我杀了于海,右相家已经绝后,爹爹的仇,也算是报了。我想,等我的伤再好上几分,就带着他们去凉州,我在那还有些生意,过些平凡的日子也好。”

阿九心中百感交杂,但是却不能把她心中的秘密一吐而快。文昊好不容易放下了心中的仇恨,愿意去过些轻松的生活,自己又何必要打破这平静。更何况,那始作俑者还是自己的亲伯父。

她强捺心中的情绪,笑着说,“那很好啊,你那不是有假死药吗?趁你身子好了一些,这几天就让她先回府,把该安排的安排了,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文昊顿了顿,试探道,“阿九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阿九笑着说,“若能做到,必定相帮。”

文昊有些迟疑,但仍旧开了口,“我打算我和爹娘憨哥儿先去凉州,拾玉可以晚些再来,这样能少惹些嫌疑。只是我的大多数属下都在京城折损了,其他的都分布各州,一时间调不出人手来。妹妹能否借我些人使使?”

“我还以为什么事把你为难成这样,你放心,我会派人把她从棺木中挖出来,然后弄醒她,再安然把她送到你身边的。”

阿九听文昊提起过这种假死药,原本在南疆的时候,这也是阿九死遁的一种选择方式。这药入口之后就如同生了急病,拖不过两日就会一命呜呼,乾国一般停尸三日便要发葬,等到做法祭祀的人走了,就得派人立刻把人从棺木里救上来,只要喂他一口烈酒,就能立时醒了来。

若是救得不及时,假死之人自个儿在棺中转醒,那么就有窒息的危险,假死说不定就会变成真亡。

文昊听到阿九答应了,方才彻底放下了心,他郑重地对阿九道了声,“谢谢。”

珍娘在江州住得习惯了,又舍不得罗妈妈和阿九,有些不愿意去凉州,但文昊既然已经作了决定,她也就不再坚持,更何况,文昊的身子还没有大好,仍旧需要她的照顾。

她把憨哥儿递给平芬,一手拉着罗妈妈,一手拉着阿九,依恋地道,“原以为这回能定下来了,想不到还是得走。别的倒也罢了,就是舍不得你们几个。那凉州,人生地不熟的又偏远,我和我家憨哥儿,以后可得寂寞了。”

阿九安慰她,“等风头过了,我那月照山庄也造好了,你们就回来。”

珍娘愁着眉头,“右相跋扈,必不肯善罢甘休,等风头过去,怕是遥遥无期。”

阿九摇头笑道,“珍姨怎么就忘了,那右相年岁已高,朝堂之上他再也蹦达不了多久,他又没有后人,等他一退了下来,还有谁会替他出头?”

果然,珍娘听了这话,便高兴起来。

没几日,夏山泉便带着珍娘,憨哥儿,还有伤情未好的文昊离开了江州。

又过了几日,韩府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嚎啕大哭声,韩家大小姐突然得了急病,把江州城里有名的大夫都请了来,也没能救回过来,芳龄十八岁,就溘然而逝。

韩府没有了主心骨,仆众们都很惶恐,不知道接下来的命运会怎样。韩百林却像是突然长大了一般,再不复之前木讷的模样,主动挑起了家里的事情,在他的费心操持下,韩拾玉的葬礼倒也办得并不寒酸。

出殡那日,整个江州城数得上的人物,尽都出席了,阿九作为邻居,自然不能不到。

望着整个韩府的白幡白绫,阿九不禁想起了她在南疆的往事。一样是死遁,自己是为了和所珍惜的亲人更好地生活,而韩拾玉却是为了爱情抛弃了亲情。

她叹了口气,对身旁陪她一块来的袁陌说道,“阿陌,若是亲情和爱情之间,不能两全,你会选择哪个?”

袁陌想了想,“姐姐所说是指什么?”

阿九笑道,“比如你看上了一个姑娘,姐姐却很不喜欢她,那你是听姐姐的话放弃那位姑娘呢,还是选择那位姑娘,从此不与姐姐来往?”

袁陌摇了摇头,“我喜欢的姑娘,必是姐姐喜欢的。就算你们之间哪里有了误会,我也定是想办法消除你们的芥蒂,然后再想法子让你们互相喜欢对方。”

阿九心里不由又对袁陌高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