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婳想着太子下次再来, 就见上一面,免得把太子给气急了,拿她的家人动手。

没想到, 太子却没有再来。

董阁老的事情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过去了, 萧决派了暗卫, 从董阁老的书房里把姜婳的画像带了回来。

毕竟是宫里的画师,还是有些水平的,画像画得很是传神。

姜婳披着蜜蜡黄绣玉兰花斗篷,手里捧着鎏金莲花纹小手炉,浅笑盈盈, 云鬓花颜, 可谓是倾城之色。

萧决盯着那画像许久, 修长的手指在那脸上轻轻抚摸, 也不知道这一病,小东西这粉融融的小脸蛋憔悴成什么样了。

万德祥大着胆子送了茶上来。

萧决瞥了他一眼,问:“画得像不像?”

万德祥仔细瞅了瞅,“非常像。”

“一点儿都不像!”萧决冷哼了一声, 那天小东西的斗篷特别厚, 身上的衣裙也跟小被子似的,整个人都快裹成小圆球了, 那画师笔下的她, 却纤细娇嫩如弱柳扶风,分明是故意美化。

万德祥嘴角一抽,在他看来, 这画师水平很好,可主子说不像,那就……不像吧。

萧决又问:“你说,她怎么还没好?”眼看着就快过年了,小东西的病竟然还没完全好,据风三的禀报,她那院里还是日日熬着药,那大夫又来看过,换了新的方子,可小东西再也没有出过姜府。

万德祥斟酌着,“姜姑娘久居江南,可能不适应这京都的寒冷,再说,毕竟是小姑娘,身子娇弱些。”

萧决的手指在小姑娘的嘴唇上轻轻点了两下,“今晚我带百里春去看看,让暗卫营做好准备。”人家不见自己,只好偷偷摸摸地去。

万德祥愣了一下,主子这是要夜探闺房?

因为长公主住在姜府,那府里也是有些侍卫的,姜纬升任尚书,肯定也添了些他的侍卫。不过在暗卫营的眼里,这些人都不足为惧,带着百里春也能避开,关键是小祖宗的丫鬟怎么处理,还有小祖宗自己。

万德祥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姜姑娘是醒着还是睡着?”

“睡着。”萧决有些不悦,他自然希望小东西能醒着,还能跟自己说说话,可他这么闯到她的闺房去,她要是醒着,还不知道气成什么样呢。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万德祥心里有数了,外院的侍卫避开,小祖宗院子里的人都睡着,主子的功夫足够好,自己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到姜府内院,百里春却得让暗卫带进去,风三那边也得提前知会一声,免得那傻小子一言不发上来就动手。

待到子时,萧决换了一身夜行衣。

黑色的劲装包裹着他高大修长的身子,越发显得俊逸挺拔,两腿腿又长又直,腰身劲瘦,双肩平阔,俊美的脸上罩了黑色布巾。

风十一背着百里春,萧决自己行动,三个人轻轻巧巧地进了姜府内院。

风三提前得到消息,早早就等着了。

“主子,已经熏过香了,这院子里的人要到卯时才会醒。”不知道主子要待多久,但是也不能让一院子的人都醒得太迟,他按照万总管的吩咐用的药量。

萧决颔首,让其他人都等在外面,他自己进了屋。

风三脸上闪过一丝焦急,他眼巴巴地看看萧决的背影,又瞅瞅风十一,轻声问:“你说,主子要做什么?”

前两次太子来姜府的事他都知道,这次来夜探,是不是主子不耐烦了,决定趁着小姑娘睡着,把人家那个了?

他是太子的暗卫,自然是以太子的意愿为先。可他也守了姜婳两年,真心不想让她这样糊里糊涂地失了清白。

他咬咬牙,腮边的肉都鼓了起来,“你说,主子是不是想霸王硬上弓?”

“霸王——”风十一险些噎死,“主子是那样的人吗?!你这脑子里都是什么?没事少看些风流话本!”

一听太子没打算用强,风三长长舒了口气,得意地瞅了瞅风十一,“谁看风流话本了,我看的是《兵法集注》,主子特意赏我的。兵法哦,聪明人才能看的。”

说完,他似乎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安慰地拍了拍风十一的肩膀,“没事,虽然你不够聪明,可是有我呢,以后你遇到难题,尽管来问我,我帮你拿主意。”

风十一嘴角一抽,表情很是一言难尽,“我谢谢你了,兄弟。”

……

萧决悄无声息,穿过明间,看也没看睡在榻上的丫鬟,径直掀开帘子,进了卧房。

屋里暖烘烘的,烧了四个炭盆,上好的红萝炭,不带一丝烟气。

花梨木大桌上摆着一套粉彩茶具,精致的小碟子里放着蜜饯,一颗杏脯咬了一半,可能是不够甜,只留了一个小巧的牙印,就被主人嫌弃地搁置了。

四扇大屏风上画的是一套寒山图,看样子是小姑娘自己的手笔。

天青色的床帐低垂,隐约能看到床榻上的锦被起伏。

修长如玉的手指挑开了床帐,高大的身子坐在了床头,那床帐被他随手放开,又重新垂落,隔绝出床榻间小小的空间,无端地暧昧又旖旎。

小姑娘浑然不觉,仰面睡得安详,锦被一直拉到小巧的下巴处,双手也乖巧地收在被中。

乌发如云,铺陈枕上。

肤若凝脂,朱唇一点。

那灵动的眸子此时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垂下,末端稍稍翘起,又可爱又勾人。

萧决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多日不见,他竟然很是想她。

他伸出手指,指尖顺着她光洁的额头,轻轻划过鼻尖,落在唇上。

软嫩,温热。

和记忆中一样。

萧决的手指轻轻地揉着那粉润饱满的唇瓣,他没有用力,小姑娘的身子有多娇嫩他很是清楚,要是不小心留下痕迹,明天小东西醒来肯定会吓个魂飞魄散。

“婳婳……”

萧决的手指移开,双手撑在姜婳两侧,身子慢慢倾了下来,黑沉沉的目光盯着那娇软的唇瓣,幽深莫测。

萧决的唇堪堪停在距离姜婳只有两指的地方。

小姑娘绿鬓如云,雪腻晶莹的脸上带着一丝绯红。

海棠春睡,没有男人能拒绝这样的美人。

更何况她睡得无知无觉,根本就毫不设防,他似乎可以为所欲为。

萧决的黑眸中渐渐染上了情的氤氲,呼吸变得沉重,撑在姜婳两侧的手臂肌肉鼓起,身上的某处也早已失了控制。

他想起了前世,小姑娘因为要救姜澄,自己走进了他的东宫,成了他的女人。

她那么娇软,那么甜蜜,他甚至什么都不想了,只想同她溺死在床榻间。

那段时光,真是肆意激荡,真是畅快淋漓。

她的腹中,还有了他的骨血。

可惜,因为缺了一味至关重要的药,即便百里春用尽了法子,还是没能保住她的弟弟。

姜澄之死,点燃了姜府悲剧的引线。

姜澄死了,她进了东宫,没有了这一对姐弟,她的祖母和父亲相继出事,要不是她腹中还有孩子,他怀疑她也会撑不住。

他生恐她出事,把她看得比眼珠子还要紧。

可她最终还是弃他而去了。

滚烫的目光慢慢变冷了。

萧决的身子离开了姜婳,一点点坐直。

狠心的小东西。

他拉开锦被,露出她的脖颈,纤细,白皙,像一截天鹅的颈。

骨节分明的大手抚摸上去,五指张开,轻而易举地就把那粉颈握在了手里。

真是脆弱啊,只要他稍稍用力,那脖颈就断了。

他的拇指在粉颈上轻轻摩挲,感受着那血液在指尖下脉动。

婳婳,我也想放过你,可是我的心不答应。

即便要死,你也只能死在我的怀里。

46、046 ...

萧决在屋里停留的时间太长, 不仅风三急得差点想去偷听,连风十一也有些拿不准,难道主子把持不住, 真的把小祖宗给霸王硬上弓了?

嘶——

那天可就塌了。

风十一只要想想小祖宗明天一觉醒来, 发现自己清白已失, 继而和主子闹起来的情形,就是一阵头皮发麻。

两个暗卫提心吊胆,窗户却悄无声息地推开,太子站在窗口,朝着百里春招手, 示意他进屋。

风三和风十一都紧紧盯着太子, 把他从头到露出来的上半身仔细看了一遍, 发髻整齐, 衣衫完好,看起来不像是做过什么激烈的事。

两人都齐齐松了口气,却见太子抬眸,扫了他们一眼, 眼神冰冷。

两个暗卫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僭越, 后颈一凉,慌忙低下了头。

百里春进了内室, 只见床帐低垂, 遮住了里面的女子,只露出一只女子的手,白生生的指尖上樱粉一点, 珠光莹润。

百里春不敢乱看,三指虚虚搭在那欺霜赛雪的皓腕上,闭目细细诊脉。

“如何?她为什么一直没好?”萧决等百里春收了手,问道。

百里春斟酌一下,“姜姑娘原是染了风寒,府里的大夫给她开的方子也是对的,只是姜姑娘多思多虑,可能有什么事令她极度困扰不安,情志不畅,思郁不解,饮食无味,长期下去,恐损伤脾脏。”

极度困扰不安?

萧决的手指捏紧了,小东西这恐怕是被他给吓的。

真是胆小!

黑漆漆的目光移向花梨木大桌,看着那咬了一口的杏脯,萧决心中一阵烦闷,她是他的珍宝,他明明只想对她好的。

高大的身子移到床边,把那只白皙的手收到锦被里,床帐放好,萧决问道:“该如何治好她?把她用的药都悄悄换掉?”

百里春恭敬地答道:“不用。若是把药换了,府里煎药的丫鬟可能会察觉。姜姑娘风寒未愈,继续用原来的药也使得。我这里有解郁安神丸,每天服上一颗即可。”

百里春从随身的药箱里取出一个小瓷瓶,为难道:“只是不能明着见到姜姑娘,不知该如何让她服药?”

萧决从他手中接过瓷瓶,打开看了看,挥手让他出去了。

那药丸不过黄豆大小,很容易就能咽下去,可小东西娇气,没有水她吞不下去。

萧决往桌上的粉彩小茶杯里倒了半杯水,坐到床头,把姜婳扶起来靠在他的怀里。

怕她受了凉加重病情,萧决用锦被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先是拿了一颗金丝蜜枣放到她的唇边。

小姑娘果然舔了两口,似乎是尝到了甜味,她吧嗒着唇瓣,粉红可爱的舌尖也探了出来。

萧决的眸光一下子变得幽深,浑身的血液都开始奔涌,他吸了口气,压下那股冲动,趁着她唇瓣翕动,把那药丸塞到她的嘴里。

不妨指尖被她含住,因为刚刚捏过蜜枣,他的指尖上染了一丝甜,软嫩温热的口腔包裹着他的指尖,小姑娘恋恋不舍地吮吸了两下,似乎对甜度有些不满意,贝齿直接咬了下去。

一点儿都不疼,反而是酥酥麻麻的,那酥麻从指尖一直蔓延到胳膊,不止半边身子失去了知觉,萧决只觉得自己的心尖也跟着轻轻颤抖起来。

小姑娘咬了两口,更加不满意,眉头皱着,舌尖一顶,把那指尖给推了出来。

萧决顺势收了手,再这样让她咬下去,他都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眼看着那红润饱满的唇瓣抿来抿去,似乎想把口中的药丸推出来,萧决连忙把茶杯凑到她的唇边,慢慢地给她喂了两口水。

终于把解郁安神丸给喂下去了,萧决出了一身的热汗,黑色劲装裹着他的后背,显露出紧致结实的线条。

想到他还要再来给小东西喂药,直到她完全好起来,以后每晚都要来这么一遭,萧决一时竟然不知道,这到底是甜蜜还是惩罚?

他不敢再继续停留,把小姑娘小心地放好,锦被掖得严实,又把粉彩小茶杯放回了原处,看了看她舔过的金丝蜜枣,萧决修长的手指一顿,把金丝蜜枣塞到了自己嘴里。

真甜。

虽然他不知道甜是什么味道,但他就是觉得,这金丝蜜枣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想了想,他把那咬了一口的半个杏脯也拿走了。

……

姜婳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梦中太子来看她了。

她呆呆地看着帐顶,也许是那梦太过真实,她总觉得身边有太子的味道,那种清冽强势的男子气息,若有若无地包裹着她。

姜婳走了神,直到听到疏桐和兰芽进来的声音,才从床上坐起来。

太子也只在她生病的前两天来过姜府,被父亲和祖母推拒过两次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她为什么要梦到他?!

姜婳有些生气,也不知道是生气他再也没有来过,还是生气自己竟然梦到萧决。

兰芽轻手轻脚地把桌上的东西都收拾了,换了新的茶水和茶具,蜜饯和点心也换了。

她还记得自家姑娘晚膳时咬了一块杏脯,现在却不见了,难道姑娘后来又把那杏脯吃掉了?也有可能吧,姑娘最近食欲不振,吃什么都没味道,兴许夜里饿了,又吃了两块蜜饯。

“姑娘,您觉得怎么样?”疏桐一边给姜婳绾发,一边仔细看看姜婳的脸色,她总觉得自家姑娘看起来好像气色好转了,可姑娘小脸紧绷,又好像在生气,“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姜婳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跟一个虚无缥缈的梦过不去也太可笑,“倒是觉得身上比前两日还要松泛些。”

疏桐高兴地点点头,“奴婢也觉得,您的脸色见好呢。”

姜婳看看天色,时间还早,她已经好些天没有出过院子了,今天倒是想出去走走。“叫澄哥儿过来,和我一起用早膳,之后我再送他去前院。”

从苏州回来之后,她一直是这么安排的,先和弟弟一起用过早膳,再牵着他的手送去前院先生那里上课,之后她再去陪祖母。不过自从生病以来,她精神倦怠起得晚,姜澄怕打扰她睡觉,这些天都是一个人用早膳的。

兰芽和疏桐对视一眼,都是舒了口气,看样子,姑娘的身体真的要好了,病了这么多天,除了长公主的院子,府里人人都悬着一颗心。

姜澄来得很快,小小的身子一阵风似的刮到门口,进了门却不急着过来,站在门口等身上的凉气散了才靠近姜婳。

“婳婳,你大好了吗?”姜澄仰着小脸,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盯着姜婳。

“差不多了。”姜婳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对不住啊,好些天没有陪澄哥儿了。”

姜澄的眼里迅速起了一层水雾,他小嘴一撇,硬把眼泪给憋了回去,把姜婳的手从自己脸上拉下来,却不松开,勾着她的手指,轻声道:“婳婳,以后可别生病了。”

她病了难受,他心里更是难受,恨不得以身代之,却偏偏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姜婳点点头,“好,我尽量。”

姜澄认真想了想,“婳婳,要不我别读什么四书五经了,改学医术吧,这样万一你病了,我还不至于束手无策。”

姜婳笑了起来,“呦,你都知道四书五经了?”

姜澄板起小脸,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好啦好啦。”姜婳拉着他在桌边坐下,给他递了一个奶黄包过去,“你要是做大夫呢,医术倒是有了,那万一我需要很贵重的药材,你却没有银子去买怎么办?不如像父亲那样,好好读书,做到尚书的位置,想要多少大夫没有?想要什么药材买不起?”

姜澄歪着头,认真地想了想,觉得她的话很有道理,“嗯,那我还是读书吧。”

47、047 ...

用过早膳, 姜婳把姜澄送到前院先生那里,就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已是年底,府里各处都很忙, 长公主身体不好向来不理会府中杂务, 姜婳病了这些天, 府里的事情都是老太太在处理。

亲朋好友都送了年节礼过来,老太太正指挥着丫鬟婆子都归置好,该登记在册的也要记录清楚。

姜婳倚在老太太身边,看着院子里的人们忙活,时不时和老太太说上几句苏州过年的风俗。

东西都归置得差不多了, 有丫鬟过来禀报, 说是长宁侯府送了年节礼过来。

“长宁侯府?”姜婳这才想起, 上次谢珩在善觉寺帮了自己, 接连的事情太多,她竟然忘了答谢人家,没想到长宁侯府倒是送了年节礼过来,想来应该是祖母或者父亲的关系。“祖母, 您和长宁侯府的人相识吗?”

老太太目光闪了闪, 她本来是想让宝贝孙女和侯府二房的二公子议亲,二房不袭爵, 二公子也不用支应门庭, 没想到谢老太太的回话是想让姜婳与小侯爷定下亲事。

她自然是非常乐意。双方既然都有意,接下来也该是找个机会见面,可姜婳自从太后寿宴生病, 一直到现在才勉强好了,她担心谢家嫌弃宝贝孙女身体不好,只好推说是自己身体不适,没办法带姜婳出门,长公主素来不管这些事,所以只好推到年后了。

老太太没想提前告诉姜婳,在她眼里,孙女自然是京都最好的姑娘。可外人看来,姜婳毕竟有个庶女的名分,世事难料,对方可是年少有为的小侯爷,这么好的事,稍微出个岔子就黄了。要是现在告诉姜婳,万一年后长宁侯府反悔了,倒是让她难堪。

想到此,老太太笑道:“我和谢老夫人是手帕交。”

姜婳道:“那咱们给长宁侯府送年节礼了没有,上次小侯爷在善觉寺帮了我,我还没有答谢人家呢。”

“送了。”老太太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孙女还记得要答谢,显然是对小侯爷不反感。

丫鬟把长宁侯府的婆子带了过来,除了常见的年节礼,还有一对雪白的小兔子,关在木笼里。

姜婳一看就喜欢上了,趴在笼子那看了半天,笑道:“祖母,这对兔子给澄哥儿养,他肯定喜欢,澄哥儿养兔子很有经验呢。”

姜澄向来喜欢这些小动物,在苏州的时候就养了一只小兔子,可惜上船的时候没带上。小兔子毕竟不比人,舟车劳顿未必受得住,姜婳担心兔子途中死了弟弟会难过,就没让他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