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婳直接把这对雪白小兔送到了弟弟的屋里。

姜澄上完课回来,看见兔子果然又惊又喜,张罗着给小兔子准备了舒适的窝,还有吃喝用具。

没两天,官衙放假,姜纬不用去礼部,姜澄也放了假,府里各处都打扫收拾干净,准备过年。

年夜饭自然是要全家一起吃的。

姜婳和姜澄回来之前,除夕这天姜纬都是到长公主的院子里,虽然他不用晚膳,也陪着长公主坐一坐,当然夏思瑶也在,老太太却是不来的。

今年姐弟两个回来了,姜纬把除夕家宴安排在了老太太的院子。

夏思瑶不愿意一个人在郡主府过年,虽然无人约束,可一个人过年毕竟有些惨淡,除夕一大早她就来了姜府。

“干嘛要去老太太的院子家宴啊?”夏思瑶不满地摇着平阳长公主的胳膊,“往年不是都在母亲这里的吗?”虽然往年只有三个人,可在自己母亲这里她多自在啊,要是去老太太的院子里,感觉她就是个外人,非要凑到别人家过年似的。虽然她的确不是姜府的人,可毕竟也在姜府生活了六年。

长公主也不是很愿意去老太太的院子,她身体不好,冬天尤其畏寒,她和老太太的院子又刚好在内院的两个角,离得最远,想想要冒着寒气穿过整个园子,家宴后还要再穿回来,她心里就有些不痛快。

可这是姜纬的安排,她也不好说什么。

长公主道:“好了,大不了咱们稍坐一会儿就回来,老太太毕竟是长辈,去她的院子里过年也挑不出理来。再说,今年婳姐儿和澄哥儿也回来了,陪着老太太也应当。”老太太不来她这院子,要是家宴摆在她这里,姜婳和姜澄就不能陪老太太了。

夏思瑶哼了一声,“老太太这么多年都不来母亲这里,分明是对母亲不敬。也就是您心善,要是我的话,非让她低头不可。”

长公主摇摇头,“她是我的婆母,虽然身份没我高,却占了个孝字,我要是拿捏她,让别人知道了,倒要议论我的不是。”

“谁敢议论您的不是?”夏思瑶不认同,“您可是尊贵的长公主,妄议皇家是要论罪的!别说您了,就是我这个郡主,也不是人能随便议论的!”

长公主皱眉道:“你最近怎么脾气这么大?搬到郡主府之后,没有人管你,你自己可要注意些,不能坏了名声。我听说,你府里的仆从最近死了好几个,还多有伤残,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思瑶脸色一僵,“母亲听谁说的?”

她瞪了一眼跟来的几个丫鬟,丫鬟慌忙低下了头,一个个脸色苍白,身子微微颤抖。

长公主道:“你别管我听谁说的,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夏思瑶撇了撇嘴,“母亲,那府里有几个刁奴,欺负我年纪小,想要拿捏我,这才让我给处置了。您想想,我不过是惩罚几个奴才,这就传出来了,他们眼里还有个这个郡主吗?!”

“惩罚倒也罢了,可你不能闹出人命来,传出个残暴的名声,对你不利。”长公主语重心长。

夏思瑶却不爱听了,她这些天在郡主府逍遥惯了,向来是说一不二唯我独尊,下面的仆从但凡有个迟疑,就被她打一顿,要是敢来劝她的,多半性命不保。现在听了长公主的话,也有些不耐烦,“母亲,那些奴才本来就是签了死契的,是生是死自然由我说了算。大过年的,您为了几个奴才竟然训起我来了!果然我才搬走没多长时间,你就不待见我了!”

她霍然站起身来,“好了,现在姜婳才是你的女儿,你们一家子一起过年,我回自己的郡主府!”

说完,她甩手就走,平阳长公主目瞪口呆,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劝诫两句,女儿就拂袖而去,这脾气怎么这么大了?

她尊贵惯了,长这么也没人给她甩过脸色,让夏思瑶来了这么一出,即便是亲生女儿,也气得心口疼。

她本来就不想去老太太的院子里,当下更是不耐烦走过去,给姜纬传了话,说是自己身上不舒服,家宴就不参加了。

要是以往,姜纬肯定会过来看看,这一次他却没有来,听了仆从的禀报,也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没有长公主,家宴上只有姜婳姜澄和老太太、姜纬,倒是名副其实的家宴了。

有了姐弟两个,姜纬心情不错,连过午不食都破戒了,还小酌了几杯,不过只有他一个人喝的是梨花白,姜婳和老太太喝的是百花酿,清甜不辣,姜澄也分了一小杯。

夏思瑶气呼呼地回到郡主府,把跟着去姜府的丫鬟婆子车夫们挨个拷打了一番,也没能问出到底是谁跟长公主说了自己的坏话。

仆从们嘴里塞着帕子,大冬天疼得满脑门都是冷汗,身上被打得一片血红,可谁也不敢招认。

夏思瑶把这些仆从都打了三十板子,以示惩戒,之后就全部关到地窖里。

天寒地冻,地窖里更是滴水成冰。车夫身体壮实些,勉强熬了过来,几个丫鬟连粗活都没干过,如何受得了这般苦楚,在新年的鞭炮声中,俱都香消玉殒了。

48、048 ...

年后是走亲访友的日子, 各府宴请不断,姜婳的身体一天天好了,和弟弟也跟着老太太去了几家亲戚。

不过天气太冷, 她不是很爱出门, 身体好了之后也多是窝在府里, 写字作画,要么陪着祖母弟弟,要么陪父亲下棋什么的,每天给父亲张罗着午膳,她做的素斋越来越有样子, 女儿亲手做的饭, 姜纬一口都舍不得浪费, 硬是让她给养得脸色好了起来, 依稀又有了当年丰神俊朗的模样。

过完上元节,姜纬和姜澄的年假就结束了,一家人约好了上元节这天去看花灯。

姜纬和老太太好多年都没有看过花灯了,家里出了事, 心肝宝贝又远在江南, 谁也没有心思过节。

姜澄从来没有在京都过上元节,听说街上的花灯如海, 他早就期盼得不行, 才刚用过午膳就有些坐不住了。

姜婳有些好笑,硬拉着他在自己床上躺了一会儿,“你好歹歇个午觉, 这样晚上精神好,咱们还能跟父亲商量晚些回来,在外面多玩会儿。”

姜澄也知道自己太心急,天都没黑呢,街上的花灯肯定没有亮起来,就算现在出门也没什么看头。再加上姜婳的床又香又软,他隐约记得很小的时候姐姐也曾经搂着自己睡觉来着,即便他知道“男女七岁不同席”,他现在已经不能和姐姐睡一起了,可还是没忍住诱惑,乖乖闭上了眼睛。

他昨晚就因为太过兴奋没有睡好,这一觉倒是睡得踏实,直到申初才醒过来。姜婳早就起了,坐在软榻上给他绣书袋上的小羊和小兔。

书袋是疏桐做的,阵脚细密又结实。姜澄很是满意,就是太素了,他想要在上面再绣些什么。姜婳问他想要什么,他就点了一只小羊和两只小兔。

姜澄爬起来,喝了兰芽递过来的茶,坐到软榻上,看着姜婳给他绣的书袋。

姜婳已经绣完了,绣线收尾,细细的绣花针收了起来,把书袋递给姜澄看,“喜欢吗?”

“喜欢。”姜澄爱惜地摸了摸姜婳绣的小羊。

姜婳揉了揉他的头,“澄哥儿是不是想要再养只小羊了?”他现在有了一对雪白的小兔,是长宁侯府送年节礼的时候带来的,照看得极好。

姜澄摇摇头,顺势把她的手避开,“没想养小羊,现在有白大郎和白二郎就够了。”

他过了七岁就不让姜婳摸头了,姜婳总是忘了。她收回自己的手,看了看屋里的兰芽和疏桐,两个丫鬟果然在偷笑。

实在是白大郎和白二郎这两个名字……

不知道姜澄是怎么给小白兔起了这么两个名字,且不说两只小兔是不是都是公的,这个反正姜婳也不知道,可白大郎和白二郎听起来很像是白家的两位公子啊,幸好没有亲朋好友姓白的,不然人家非得跟他们急眼不可。

姜婳把书袋交给疏桐,让她送到弟弟的屋里去,等过完上元节上课的时候就要用了。

“你让我绣小兔和小羊,我还以为你想再养只小羊呢。”姜婳拉着姜澄从软榻上起身,坐到桌边,递给他一颗金丝蜜枣。

姜澄捏着蜜枣先不放到嘴里,给姜婳解释道:“两只小兔就是白大郎和白二郎,那只小羊就是我。”

“你怎么是小羊了?”姜婳想了想,弟弟又不是属羊的。

姜澄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看了姜婳一眼,那眼神颇有些无奈,好像在说姐姐这么笨,可她是亲姐姐,他又不能嫌弃,只好耐心解释给她听,“我不是姓姜吗?‘姜’的一半不就是‘羊’吗?所以我是小羊啊。”

“哦——”姜婳明白了,羊是怎么来的。

说起来,这个“羊”她好像还在别的地方见过,一时却想不起来了。

“婳婳。”姜澄把金丝蜜枣塞到嘴里,净了手,眼巴巴地看着姜婳。

姜婳明白他的意思,给他系好斗篷,捧上小手炉,拉着他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这么早就想出去了?”有宝贝孙女和孙子在,老太太心情极好,“那就走吧。”

姜纬早就在天香楼定了雅间,是临街的。他们先在天香楼用晚膳,之后姐弟两个可以在窗口看街上的花灯,也可以下去到大街上逛逛。

一家四口早早就出了门,姜纬骑马,老太太和姐弟两个坐马车,幸亏出门早,大街上的人还不是很多,马车还能一直行到天香楼楼下。

说起来,这还是姜澄回到京都以后第一次到外面用膳,天香楼是京都头号酒楼,饭菜自然是极好的,鲜鱼脍更是一绝,即便姜婳还没饿,也吃了不少。难得陪着宝贝女儿和儿子一起出来用膳,姜纬也不管什么过午不食了,给姜澄剔了鱼刺,自己也用了些素菜。

“澄哥儿不能吃太撑哦,等会儿要是走路的话会不舒服的。”姜婳吃到八分饱就放下了筷子。

饭菜虽好,姜澄却更想去看花灯,闻言连忙把筷子一放,拉着姜婳的手,“婳婳,我吃好了。”

老太太走不了太远的路,只在窗口看看就行。姜纬一个礼部尚书,正二品的朝廷大员,要是出门的话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上前来行礼,倒是干扰宝贝女儿赏灯,他干脆也留在天香楼雅间陪着老太太,只安排了兰芽疏桐和几个侍卫陪着姐弟两个上街。

时近黄昏,街上的花灯渐次亮起,从三楼的雅间望去,就像一条长长的灯河,蜿蜒而去,在不远处与另外一条灯河相会,又各自延伸。

天香楼最高的雅间,菱窗半开,高大的男人站在窗边,一身朱红色锦袍,墨发拢在玉冠中,鸦色的长睫下,黑漆漆的眸子看着楼下携手出了天香楼的姐弟两个。

从风三那里知道小姑娘今天要来天香楼用膳,之后会去赏灯,他从中午就等在这里了。

说起来,他已经有半个月没有见过她了。

年前,为了给她喂神医百里春的解郁安神丸,他每晚都要偷偷到她闺房了去一趟。可担心那催眠的熏香对身体不好,他也不敢让风三多用,再说,海棠春睡的美人太过诱人,他实在没有停留太久而不会出事的自信,每次都是急匆匆给她喂了药就走。

到了年底,姜婳的身体完全好了,他也就没有再夜入闺房。

明着去见她总没有好的借口,她的父亲和祖母还百般阻挠,他只能耐心地等着她出门。

等了半个月,机会才算是来了。

骨节分明的大手拎起搭在一旁的雪白狐皮大氅,轻巧地披在身上,长腿一迈,出了房门。

……

街上的花灯样子很多,有的是可以用银子买的,有的是店家设的猜谜,要猜中了谜底才能得到。

没走两步,姜澄就看中了一盏兔子灯。疏桐给他买来,他非要自己提在手里。

姐弟两个容貌都是不俗,姜婳像母亲林若诗,姜澄更像父亲姜纬一些,走在大街上就如同观音座下的金童玉女,经过他们身边的人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还以为自己看到了神仙。好在他们身边有一圈侍卫护着,有眼色的人一看就知道是权贵家的公子姑娘,谁也不会莽撞地挤过来。

反正时间还早,姜婳也不着急,拉着弟弟的手慢慢地从天香楼下逛到街口,正想拐个弯继续,身边忽然呼啦啦涌上一队的侍卫,个个年轻俊美仪表不凡,腰胯金刀,身披玄色披风,正是太子殿下的金刀侍卫。

这些金刀侍卫把人群隔开,一个高大的男子慢悠悠走近姜婳,他生得龙章凤姿,俊美无俦,正是太子萧决。

49、049 ...

“婳婳这是要去哪里?”太子走到姜婳身边两步远的地方, 低声问道。

姜婳恍惚记得,他虽然霸道地第一次见面就要和弟弟一样称呼自己“婳婳”,但是在有外人在的时候却从不称呼自己, 像上次遇到原来礼部尚书的女儿和她抢那狐皮, 他出现后就一直没出口唤她, 显然是不打算让无关的人知道她的闺名。

街上到处都是百姓,就算有金刀侍卫隔开,说话声音大了也难免会被别人听到,所以他才低声的吧?

他无疑是霸道的,礼部尚书说换人就换人, 堂堂阁老说杀也就杀了, 可有时候他也很细心体贴。

说起来, 她上次见他, 还是在东宫,他说让她进东宫,她直言不愿意,他被自己气得拂袖而去。

姜婳抬眸飞快地扫了萧决一眼, 黑白分明的眸子在他的脸上轻掠而过, 可即便只是一眼,姜婳却发现, 比起上次见面, 他好像消瘦了一些。

不会是被自己给气得吧?

姜婳心里顿时紧张起来,她可不是什么礼部尚书、内阁阁老之类的大人物,他要是想处置自己, 都不用开口,一个眼神就够了。

上次已经把他气得拂袖而去,今天可一定要小心些,不能再把他给惹恼了。

姜婳暗自警惕,规规矩矩地褔了一礼,“没打算去哪里,就在附近逛逛,赏赏花灯罢了。”

“这街上的花灯有什么看头,我知道有个极好的去处,花灯比这里漂亮百倍,我带婳婳过去看。”萧决看了一眼姜澄,本有心只带姜婳过去,让这些姜府的侍卫护着姜澄逛一逛就送回天香楼,没想到姜澄正仰着小脸看他,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巴巴地望着他,似乎对他说的“好去处”很感兴趣。

萧决犹豫了一瞬,又接着道:“带澄哥儿也去。”小东西胆子小,上次他说了想让她进东宫,也算是表明了自己的心意,肯定是吓到她了,她未必肯跟自己走,带上姜澄也许还好些。

姜婳果然有些抗拒,她轻轻摇头,“多谢太子殿下的好意,只是天色已晚,我打算和弟弟在附件转一转就回家去的。”

“天色已晚怕什么?”萧决上前半步,离姜婳更近了些,他低着头,看着小姑娘在月色灯光下朦胧的眉眼,“今日没有宵禁,街上的花灯彻夜不熄,合该是热热闹闹的一晚,你和澄哥儿久不在京都,还不趁机好好游玩,着急回去做什么?”

姜澄听到“花灯彻夜不熄,热热闹闹”什么的,顿时心动不已,悄悄挠了挠姜婳的手心,想让她赶紧答应下来。这街上的花灯已经够好了,比他在苏州看到的还要漂亮,可太子却说还有比这漂亮百倍的更好去处,他实在很感兴趣。

姜婳捏住了弟弟的小手指头,不让他捣乱,“祖母和父亲还在天香楼等着我们——”

“派个侍卫去说一声,让他们先自行回去,到时候我送你们回府就是了,我又不是不相干的外人,婳婳和澄哥儿跟着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姜婳一时间竟然想不到别的借口了。

萧决的声音冷了下来,“婳婳,你究竟是不想去看花灯,还是不想理会我?”

姜婳心头一颤,她刚刚还想着不要再得罪他,这就又要惹他生气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姜澄正眼巴巴地望着她。

“那就……给您添麻烦了。”姜婳终于还是点了头。

萧决派了一个金刀侍卫,和姜府的侍卫并兰芽、疏桐一起,回到天香楼同姜纬说明情况,只说自己带姐弟两个去看花灯了,他们不用在天香楼等着,到时候他会直接把姐弟两个送到姜府去。

太子只备了一辆马车,好在他的马车极其宽敞,上次姜婳去善觉寺的时候也是坐过的,三个人都坐马车,金刀侍卫都是骑马。

兰芽和疏桐都被太子打发走了,姜婳的脚踩到车凳上,才发现没人扶她,好在她也不是脚软无力的女子,双手扶着车框,刚想用力,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了她的胳膊,轻轻一提一送,姜婳就觉得好似有股大力托着自己一般,毫不费事地进了马车。

她回身一看,正对上萧决漆黑的眸子,满街温暖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映衬得他面如冠玉,那眼睛好似天上的寒星一般。

姜婳只觉得心如鹿撞,她慌忙地撇开了目光,却看见一旁的金刀侍卫,那玄色的披风上,银线绣着弯弯的一对羊角,在明亮的月亮下泛着冷光。

羊角?

小羊?

“姜”字的一部分?

姜婳想起姜澄的话,不由得又看了两眼,这金刀侍卫的披风上为什么要绣羊角呢?

眼前突然一暗,太子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她的目光,他俊脸微沉,不轻不重地睨了她一眼。

金刀侍卫再好看,能有他好看吗?为了让她喜欢,他可以特意养了两年的好脸色,他就站在她的面前,小东西竟然还去看金刀侍卫!

太子双手叉在姜澄肋下,胡乱地把他塞进马车,随后自己也进来,车门一关,彻底阻断了姜婳的目光。

姜婳敏感地察觉太子有些不悦,他薄唇轻抿一言不发,马车里一片死寂,只有车轮粼粼行驶的声音和街上热闹的人声,连姜澄都不安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那个,太子殿下,”姜婳偷偷咽了下口水,试图打破这尴尬的安静,“您的侍卫披风上为什么都绣的是羊角呢?”

萧决愣了一下,原来小东西看的不是金刀侍卫,而是那个披风吗?

说起来,两人第一次在码头见面的时候,她注意的也是披风。

心情蓦地好了起来,萧决长眉舒展,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地看着姜婳,“披风上为什么绣羊角,婳婳难道不知道吗?”

“我?”姜婳疑惑地看着萧决,他唇角噙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她突然心虚起来,目光躲闪着不敢看他的脸,“我、我不知道。”

萧决哼笑一声,倒也没有难为她,转而去问姜澄,“澄哥儿,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我的侍卫披风上为什么要绣羊角,对不对?”

姜澄无奈地看了看姜婳,他下午睡醒才和她讨论过书袋上的小羊,她这么快就忘了。可姐姐再笨,那也是亲姐姐,不能在外人面前折她的面子。

姜澄板起小脸,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的书袋上绣了小羊,是因为我的姓氏一开头就是个‘羊’字。太子殿下的侍卫披风上绣羊角,显然是殿下和‘羊’字也有关系。殿下姓——”

他顿了一下,读书人都是要避讳皇上的名字,他自然知道太子姓萧,却不知道太子的名字。“殿下的姓里面没有‘羊’字,也许是名或者表字里面带着。”

萧决轻轻摇头,“我名萧决,字佑安。”他不介意告诉姐弟两个自己姓名和表字,实际上,他满心期待着小姑娘称呼自己“佑安”,想象着这两个字从她口中吐出来,带着一丝江南的软糯,该是多么动人。

“太子殿下的姓名和表字里面都没有‘羊’字啊。”姜澄愣了,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眨巴了两下,“那为什么披风上要绣羊角呢?”难道太子殿下特别喜欢羊,或者太子殿下某个关系特别亲近的人和‘羊’字有关?

“是呀,为什么我的侍卫披风上要绣羊角呢?”萧决盯着姜婳越来越红的脸,嘴角愉悦地一勾,轻声问道:“婳婳,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50、050 ...

姜婳飞快地看了一眼萧决, 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反而问道:“太子殿下,我回京都那天, 在码头上是咱们第一次见面吧?”

她的意思很明白, 码头初见, 金刀侍卫的披风上已经绣了羊角,跟她可没有关系。

萧决轻笑一声,“婳婳,在那之前,而且是很久之前, 我就已经见过你了。”早在上一世, 她就已经是他的女人了。

“哦, 什么时候?”姜婳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萧决薄唇勾起一丝愉悦的笑意, “这是秘密。”

姜婳愣了一下。

如果太子是在京都见过她,那没什么好保密的,而且那时她尚不过八岁,他也不可能对那么幼小的自己产生什么感情。难道他是在苏州见过自己?

这倒是颇有可能。太子深居简出, 就算出了趟远门可能也没人知道。也许他是去苏州做什么隐秘之事, 所以才说是秘密。

姜婳自觉想通了太子所谓的秘密,可那披风上绣的羊角, 难道真的是“姜”字的起笔?

这个问题姜婳不敢往深里想, 更不敢开口问太子。

马车里一时又安静下来。

好在他们要去的地方不远,很快就到了。

下了马车,姜婳仔细看看四周, 即便有六年没来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里是临平湖,京都最有名的风景,每年端午节的赛龙舟都是在这里举行的。

这几天不是很冷,临平湖上没有结冰,靠岸停着一艘两层高的画舫。

姜澄四下张望,看了半天也没见到什么漂亮百倍的花灯,那画舫上倒是有几盏灯笼,可也太少了,比起在天香楼附近看到的,这里实在算不上什么“极好的去处”。

他不敢抱怨太子,只委委屈屈地看了看姐姐,小手拉着她扯了扯,意思很明显:上当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姜婳也有些不满,弟弟可是很期待这次花灯节的,结果让太子给骗到临平湖来了。人家看花灯都是在大街上,这湖面黑黢黢的,什么也没有。

太子瞥了敢怒不敢言的姐弟两个一眼,率先上了画舫,等在画舫上的万德祥迎了上来。

就算再不满意,也不能掉头就走,至少还是要坐一会儿的。姜婳拉着姜澄,跟在太子身后,上了画舫的二层。

画舫缓缓驶动,萧决带着姐弟两个到了二层外面的顶甲板,四下望出去,全是湖水,画舫已经行到临平湖正中。

萧决递给姜婳一枝细长的烟花棒。

姜婳握在手里看了看,见萧决已经打着了火折子,她吓了一跳,慌忙把烟花棒往身后一藏,“这样会伤到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