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她方才为了迎接太子,也换了身衣裳。否则的话,穿着旧衣裳去陆府拜谒,怕是要失了礼数。

朱佑廷乘坐一辆马车,唐细母女坐一辆。马车缓缓从唐宅门口出发后,围在唐宅的百姓私下里议论起来。

“这唐家是外来户,前几个月才入京来的。这家的老爷好像是个做生意的,不过,听说唐夫人是当朝尹阁老的女儿。”

“那难怪了,尹阁老的外孙女,那也是能混入上流圈的。只是命也太好了些,那尹家再厉害,可也比不上定安侯府陆家啊。”

“你们方才也瞧见了,那小姐虽然头上戴着帷帽瞧不见长相,可光看那身段就知道,定是貌若天仙。长得漂亮,自然讨人喜欢。”

“唐家门第虽不高,但唐老爷是生意人,有钱。有钱人家的小姐,从小学的多懂的多,岂是咱们这种普通老百姓比得了的?”

“莫羡慕、莫羡慕,人各有命,都散了吧。”

马车越行越远,起初还能听到一些。但渐渐的,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马车缓缓往陆府驶去,路上行人见是东宫的车马,都避让在路边。大概大半个时辰后,才抵达陆侯府大门口。

而陆侯府门口,早有家丁在外面候着。见来的是东宫的马车,陆府候在门外的家丁立即跑着回去禀告。

很快,以侯夫人为首的诸位夫人都出来了。

唐细才被秋意秋凉扶着从马车上下来,就看到恢宏气派的侯府门口站了一群妇人。挤在几个妇人中间的,还有一个五六岁左右的男童,似是正在好奇打量她。唐细也不敢多看,随意瞥了眼后,就连忙跟在太子身后去请安。

太子只是略抱手给侯夫人行了个晚辈的礼,等到那边陆家诸夫人要给太子行礼的时候,太子免了。

“今天是家宴,表婶们无需客气。”太子说。

唐细就紧紧跟在太子身后,微垂着脑袋,不敢多说也不敢多看。太子与陆家人打了招呼后,这才侧身来介绍唐细:

“这位是唐姑娘,皇祖母十分喜欢她,希望舅祖母和诸位表婶也能喜欢她。”介绍完后,然后对唐细说,“陆侯府的侯夫人和几位夫人,快给她们行礼。”

唐细忙规规矩矩给几位夫人行礼。

尹氏也适时走了过来,行了礼。

陆侯夫人年岁很大了,头发雪白,额上戴着抹额。但瞧着,精神还算好。她从上到下细细看,将人好好打量了一番。

唐细能感觉到老人家在打量自己,也不说话,就垂着头任由人家看。

侯夫人打量完了,笑着对几个儿媳妇说:“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这以后可就是我们陆家的姑娘了,你们可得好好疼惜些。”

几位夫人同侯夫人一样,都十分稀罕。

虽说是给陆家做干姑娘,但只能认一个干娘。侯夫人一早就与几个儿媳妇商议好了,等人来了,便给大房。大房日后是承袭爵位的,做大房的姑娘,身份自也高一些。

所以,世子夫人率先走出来,拉着唐细手亲热道:“以后,你便唤我一声干娘吧。我们家没姑娘,可稀罕你了。我们陆家也没什么严苛的规矩,你以后在我们家,不必拘束。”

“是,干娘。”唐细甜甜喊她一声。

终于有姑娘喊她一声娘了,世子夫人高兴极了。旁边几位夫人瞧着,都十分眼馋。

“都别外头站着了,家中接风的酒宴都备好了,快屋里去坐。”侯夫人还不忘招呼尹氏,“唐夫人,你不要笑话,我们家两三代都没个姑娘了,如今得太后娘娘怜惜,好不易得一个,个个都稀罕着呢。你若是不嫌弃,便与老身一起说说话吧。”

尹氏哪里会嫌弃,人家待她闺女好,她开心还来不及呢。

“侯夫人您笑话我了,日后有你们疼细儿,我可真高兴。”尹氏边说边去了侯夫人身边,亲自扶着她。

陆二夫人心直口快,见尹氏说这话,立马就说:“唐夫人既然这样说,那不如细丫头今儿就留在府上别走了吧?反正大嫂一早便收拾出了院子来给她住。她若是想你们了,随时可以回去,我们都不会拦着的。”

二夫人有些心急,尹氏舍不得,但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世子夫人解的围:

“你也太心急了些,今儿不过是来拜见母亲和认认人的,你还怕日后没有相处的机会吗?再说,眼下就要过年了,怎么也得让人家过完这个年再说。”

“是是是,大嫂说得对。”二夫人依旧笑着,但一直拉着唐细手不肯松开。

太子把人送到了陆家后,没留陆府吃饭,他得进宫去给太后复命。见他要走了,唐细心跟蚂蚁抓挠一般,竟有些不舍得他走。虽然陆家人都对她很好、很热情,但毕竟头回见面,也不熟悉,有他在这里陪着说话,她心中总归踏实些、有安全感。

他若走了,她心里总有些空落落的感觉。

所以,见他起身告辞了,唐细悄悄抬起眉眼去看人。恰好,朱佑廷也朝这边望来。四目相对了会儿,唐细倒又有些羞涩,先把目光收了回去。

而那边,朱佑廷始终面容和煦温暖,目光温柔清澈。

似是知道她心中怎么想的一样,朱佑廷特意与她说话:“表妹吃完饭后便陪着舅祖母与几位表婶,晚些时候,孤再来接你回去。”

在陆家人面前,朱佑廷也无需遮掩什么。

陆家人都是明白人,听了太子的一番话后,都相互眨眨眼笑了起来,个个心知肚明。

之前还在想,怎么太后娘娘突然给他们陆家送了个姑娘来。眼下看来,怕是因为太子瞧上这姑娘了,想娶做正妃,太后给这丫头抬身份呢。

但不管太后目的如何,反正如今得了个乖巧懂事又漂亮的姑娘,陆家人都很是高兴。

“你莫要拘束,咱们就随意说说家常话就好。”太子走后,世子夫人这个干娘安抚着唐细,“一会儿等吃完饭,先带你去瞧瞧你的住处。”

不论夫人们说什么,唐细都一一应下。

朱佑廷言而有信,到了晚间,果然掐着宵禁的时间来侯府接人。一个下午相处下来,唐细母女与陆府阖府人的感情自是进了一步。

尹氏是豪爽的性子,素来心直口快,正是合了陆家诸位夫人的脾性。所以,她们母女要走了,陆家几个夫人倒是舍不得。

“真是相见恨晚啊,这时间过得也忒快了些。似也没说几句话,天都黑了。”二夫人与尹氏脾性相投,比起唐细来,她倒是更喜欢尹氏,“今儿就不留你了,日后可得常走动。”

尹氏自是热情应下。

总之,今天与陆家人的初次会晤圆满又成功,大家都很高兴。

来的时候,唐细是与母亲同乘一车的。所以,往回走,唐细自然习惯性跟着自己母亲。

之前她在慈宁宫,日日见得着,已经习惯。如今她出宫,有数日未见面,朱佑廷倒是有些想她。

眼下有个可以同处一个时辰的机会,他自然想珍惜。

所以,见她往自己母亲那儿跑,朱佑廷长腿一迈,跨了过去,用一贯温柔的声音对她说:“你与孤同乘。”

夜色中,如清风雅月般的男人负手立在她身边,邀请她同乘。而此刻的她,已经扶着丫鬟的手爬车爬了一半了。望望已经坐进车里的母亲,再回头望望立在外面的清冷男人,唐细倒是犯了难。

第21章 第021章

若论起想跟谁一起同乘的话,她也不是不想跟他一起。只是,他身份摆在那儿,她多少心中还是有些畏惧的。

与他同乘回去,肯定不比和母亲一起自在。一个时辰的车程,路上总得说些什么气氛才不会那么尴尬。而她这一天下来其实有些累,所以有点罢工的意思,不太想去应付他。

但又念及这些日子来他对自己的好,拒绝他,又于心不忍。

唐细一时犹疑不决,很为难的样子,还是尹氏替她做了决定。见太子过来了,尹氏又从车里走了下来。

“殿下找你许是有话与你说,你不必在意为娘。女儿大了,又不能跟娘在一起一辈子。”尹氏一番话,倒是说得得体又聪明。

她生怕女儿的犹豫不决会令太子心寒,故而拿了孝顺的帽子扣她头上。只说是她依赖母亲,而不是不愿亲近太子。

朱佑廷是何人,自然什么都听得明白。闻声,他也只是对尹氏温和一笑。

唐细去了太子那边,太子先扶着她手让她先进去后,这才也弯腰上车。太子的专用马车,自比方才尹氏乘坐的车要来得宽敞大气许多。马车内的布置格局,倒似是一间小屋,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一应什么都有。

车尾的地方有立着一个小小的书柜,书柜上放着三五本书,还有笔墨纸砚。车两侧供坐的地方也挺宽敞,似乎累极的时候,还可以小睡一会儿。而中间,搁了个案几,案上煮着茶,茶似是煮好了,在“咕噜噜”冒泡。

茶香味极淡,却十分沁人心脾。唐细闻了会儿,就轻轻抬眸看向对面的男人。

而此刻,朱佑廷也正沉眸打量着坐在对面的人。见她一番打量后,终于看过来了,他则才说:“方才,你好像不太情愿与孤同乘。”

唐细估摸着他是要算账的,她倒也答得上来:“我怕叫人看到,会惹来闲言闲语。”毕竟现在还不是光明正大的。

朱佑廷说:“敢在定安侯府门口盯梢,怕还没几个有那个胆子。就算有那个胆子,也没有那个本事。”

陆府男丁皆在外,家中尽留了些老弱妇孺。所以,老侯爷肯定是暗中差了得力的亲信暗卫日夜护着侯府的。

唐细闻声点了点头,承认自己眼界窄:“是我忽略了。”

朱佑廷亲自倒了杯茶递到对面去:“天冷,喝点热茶暖身子。”

唐细忙接了来谢恩:“多谢殿下。”低头吹了吹,又轻抿了一口,只觉得唇齿含香,定是上品了。

朱佑廷其实不是个多有趣、多会哄女孩子的人,话也不多。而且,他很忙。所以,给唐细倒了一杯茶后,就伸手够了靠在车尾书架上的书来看。

只是可能也怕小姑娘会无趣吧,隔了会儿会抬眸过来与她闲说几句。

一心二用,倒是丝毫不受影响。

快到唐宅的时候,朱佑廷忽然问:“你姐姐姐夫快到京城了?”

唐细认真回答:“说是能赶着过来过年。”

朱佑廷颔首,表情倒是认真:“聂奉是人才。”

虽然太子没再多说,但唐细心中也猜得到几分。太子赏识姐夫,定会重用他。姐夫有本事,若是干得好了,姐姐也会跟着享福。

转眼到了年关,赶在除夕的前一夜,唐欣夫妻带着小妹唐悦和儿子义天到了京城。

唐兆成亲自带了家丁去城门口接的人,唐细母女则留在家中准备饭菜。唐家虽然家境一直都颇为殷实,尹氏母女几个也是一直有人伺候,但素日里,也都会亲自下厨做拿手菜。

今儿长女一家和小女儿进京,正是阖府欢乐的日子,尹氏自然得亲自下厨做几道他们平日里爱吃的菜。

时间不紧不慢,正好唐兆成接了人到家后,尹氏也把一桌子菜做好了。

老远就听到前头的响动了,尹氏立即丢下手中大勺,对次女说:“你姐姐他们到了,先去瞧瞧。”

唐细也忙丢了手中东西,跟着母亲高高兴兴去了前院。

唐欣夫妻此番来没带多少仆人,带来的,都是亲信。至于别的奴仆,早在上京前就安置妥当了。

聂奉生得高大威猛,又是有好身手的,所以这一路来虽然人带的不多,倒也十分安全。

“娘,二妹!”见母亲和妹妹出来了,唐欣高兴,立即跑着到母亲跟前,“几个月没见到您,女儿可想死您了。”

“大姐想娘,悦儿也想娘。”唐悦还很小,才三四岁,只能仰着脑袋挤在众人间说话。

唐细弯腰将小妹抱起来,脸贴了她脸,温柔问:“悦儿想娘,那想不想二姐啊?”

“想二姐姐呢。”唐悦双手死死扣住二姐姐脖子不撒手,开始告状,“大姐脾气不好,总对我大呼小叫的,比不上二姐温柔可爱。”

“死丫头。”唐欣笑着拧她耳朵,“现在见到娘跟你二姐了,有底气了是不是?大姐对你不好,那是谁把你养得这么白白胖胖的?”

“是大姐夫啊。”唐悦告自己大姐的状,可却夸大姐夫,“大姐夫对我最好了,事事依着我,我不高兴了,他还哄我。大姐夫对我,比对义天还好。”

义天比唐悦还小,话还说得不那么利索。此刻听小姨提起自己来,他趴在自己外祖父肩膀上冲小姨笑。

倒是个腼腆的小娃。

尹氏从丈夫怀中抱过义天来,稀罕了会儿大外孙后说:“晚上有大把时间给你们姐妹叙旧,你们一路舟车劳顿,也累了。热水烧好了,房间也准备好了,欣儿,阿奉,先去洗个澡换身衣裳,一会儿吃饭。”

“是,娘。”聂奉应下。

唐欣聂奉夫妻自己洗,尹氏帮外孙洗,唐细则打了热水来帮小妹洗。唐悦一直很黏这个二姐,分开数月后再见,小丫头倒是委屈上了。

“二姐不好,自己出来玩,不带悦儿。”她不高兴,坐在浴桶里,垂着脑袋鼓着嘴巴生气。

唐细十分有耐心,一边拿热巾子替妹妹擦身子,一边说:“你还小,有些事情不懂。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明白。”

又说:“悦儿,姐姐答应你,以后不会丢下你自己去玩了。”

小孩子就是好哄,得了承诺,唐悦立马又高兴了。

“可是……二姐夫呢?”她皱着眉,一脸天真。

她是才刚刚想起来还有二姐夫这个人的,方才在外头,只顾着娘跟二姐,她都忘了二姐夫了。

唐细不知道怎么跟她说,毕竟她还小,说了也不会明白。所以,唐细只能骗她说:“爹爹生意做得大了,忙,你二姐夫帮爹爹去应付生意了。”

唐悦虽小,却不傻:“可都要过年了啊……”还忙什么生意。

唐细敲她小脑袋:“再不洗,水都凉了。肚子饿不饿?娘做了一桌子好吃的,一会儿你有口福了。”

小孩子就是容易被转移注意力,一提吃的,唐悦便把别的什么都给忘了。

一家人酒足饭饱,十分高兴,倒是有提前吃年夜饭的意思。唐悦吃饱喝足了,忽又念起二姐夫来:

“就差二姐夫一个了。”

义天也跟着喊:“二姨父。”吐字还不是很清楚。

方才都还有说有笑的,但听提起郭俭来,大家忽然都沉默。郭俭现在身份不同,称谓可不能乱。

可两个孩子还小,什么都不懂。真怕日后有机会见着了,两个孩子会乱喊人。

腊月二十九这日太子没来唐宅,他需要帮着皇上一起处理庶务,实在太忙,脱不开身。不过,倒也心中记挂着,特意差了万德全送了礼物来。

还让万德全给聂奉带了话,说等过了年,会与他见一面。聂奉从前混迹于衙门多年,年纪轻轻能当上捕头,自然是个懂人情世故的。

得了话后,立即表示自己一应都听殿下安排。言语态度十分恭敬诚恳,却又不显得巴结奉承。

万德全跟在太子身边多年,也算见多识广。对聂奉这个准太子妃的姐夫,多少是存了些好感的,自然也愿意在殿下面前替他美言几句。

虽然好像凭唐姑娘如今的身份地位,唐府的人也无需通过他美言来抬身份。

过年期间,唐细自是择了好日子备了厚礼去陆府拜了年。陆家人听说唐家的另外两个丫头也来了京城,又择了日子,邀请唐家阖府来府上做客吃饭。

一来二去,陆唐两家倒是更亲热起来。

过了年初八,朝堂上开了朝后,这个年也就算是彻底过去了。皇后腾出空来,自然开始着手要给太子选妃。

年前宫里传的那些闲言碎语,皇后不是不知道。只不过,那时候忙着迎接新年的事儿,倒没空管那么多。

如今闲下来了,皇后自是要好好管一管的。

“去把太子叫来。”皇后吩咐。

第22章 第022章

皇后不会满意唐细做她的儿媳妇, 哪怕她如今有了陆家大姑娘的身份,这个,太子和太后都心中有数。祖孙二人也都猜得到,等年一过完, 皇后必然会管这件事。

所以, 要想事情简单利落,他们自然得抢在皇后着手管这件事情前把此事定下来。

既然早有准备,所以, 当绯霞去东宫请太子的时候,太子温和与她道:“绯霞姑姑来晚了一步,方才皇祖母慈宁宫也着人来递了话, 要孤去慈宁宫一趟。”

太子搬出皇太后来, 绯霞倒是不敢说什么, 只能恭恭敬敬说:“皇后娘娘找殿下有急事,一会儿殿下从慈宁宫出来后, 不知可否再去一趟坤宁宫。”

太子爽快应下:“这是自然。就算母后不差姑姑来请孤,孤也是要去坤宁宫给母后请安的。”

“那奴婢先告退。”离了东宫后,绯霞疾步匆匆, 赶紧把消息递给了皇后。

绯霞才把太子要先去慈宁宫的事儿告诉皇后, 那边,慈宁宫的容姑姑亲自过来了。皇后再怎么高高在上高贵冷漠,但对太后的人, 她还是敬重的。

见是容姑姑, 她倒还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意思。

宫里谁不知道容姑姑在慈宁宫的身份地位, 又有谁不知道她和太后的交情。容姑姑虽是奴婢,但有太后倚重,也有皇上敬重,宫里自然人人都尊重她。

“母后有什么吩咐,直接打发个宫女太监来传话就行,怎么您老人家还亲自跑了一趟。”皇后笑着。

容姑姑镇定从容,闻声也笑着回:“太后娘娘找皇后娘娘去,是想商议太子殿下的终身大事。太后娘娘想给太子殿下保媒,但想着娘娘您是太子母亲,所以,还得您去一起共同商议此事。”

其实太后想给太子保媒,孟皇后倒是没意见。只是她不明白的是,京中那么多大家闺秀不选,为何要选一个小户女?

孟皇后最痛恨那些所谓的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小户人家出身的女子。当年的郭淑妃,就是其中一个。

所以,提及此,皇后再想笑,也是难笑出来了。

“本宫知道了。”皇后忽然变得疏离而淡漠,声音也是冷冷的,“本宫换身衣裳就去给母后请安。”

“那奴婢告退。”容姑姑退了出去。

绯霞自不敢背地里编排太后的不是,只能怪到淑妃头上去:“依奴婢瞧,定是淑妃娘娘在太后跟前说了些什么。不然,太后老早都不管事儿了,怎么突然又管起太子殿下的终身大事来?”

那位唐姑娘住慈宁宫的时候,太子日日去慈宁宫请安,淑妃也是比平时跑的更勤了些。若说淑妃没在其中做鬼,任谁都不信。

皇后本就恨淑妃,此番又见她插手太子婚事之事,不由一掌拍在案几上,目光中透着几分恶毒的恨意:

“淑妃这个贱人,自己有儿子,还非得死缠着本宫儿子不放。下作的东西,仗着得皇上几分宠爱,竟处处与本宫作对!”

淑妃与皇后积怨已久,绯霞怕自己主子太过生气会影响了一会儿见太后的心情。所以,忙闭了嘴不再提淑妃,只说:

“娘娘您是何等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您与她置气,没由的掉了自己的身价。您先消消气儿,莫要与那种人一般见识,不值得。”

孟皇后轻轻闭了闭目,过了会儿,气消了一些后,才扶着绯霞手说:“去慈宁宫。”

皇后与淑妃的恩怨都已经二十多年了,太后早就懒得去管。但她到底顾及皇后,既然差人喊了皇后来,自然得先把淑妃打发走。

免得一会儿二人见了面,又得一顿闹。

淑妃是个识趣的,她也不想掺和此事,就算太后不打发她走,她自己也是要走的。可就是这么巧,淑妃才踏出慈宁宫宫门,就迎面撞见了皇后。

见是皇后,淑妃忙侧身避让在一旁,贴着墙站。等皇后走得近了,她才福身下去请安。

皇后冷冷瞥了她一眼,没理她。

皇后进了慈宁宫后,淑妃同她的宫女这才起身来。淑妃倒没说什么,但淑妃的宫女素霜倒是说了话:

“娘娘您够低调的了,还日日受气。皇后娘娘待别的娘娘都好,唯独处处针对您。依奴婢看,娘娘您去与皇上说说,皇上肯定会偏疼您几分。”

淑妃却轻笑着摇了摇头,一边扶着素霜手往自己长春宫去,一边说:“皇上日理万机,已经够头疼的了。我不能为皇上分忧,已是很自责,又怎能再拿这些事去烦他?”

“算了,这么多年日子已经过来了,早习惯。”

淑妃不计较,素霜再替主子委屈不值,也不好说什么。

绯霞扶着皇后往慈宁宫去,小声说:“定是太后不愿淑妃再掺和太子殿下的事,这才把淑妃打发走的。娘娘,太后心中到底更偏向您。”

皇后却不以为然。

不过,就算再不满淑妃,但见到太后,皇后还是恭敬又孝顺。只是待太子,还是一如既往冷漠。

太后也笑着关心了皇后几句。

“哀家截了皇后的胡,先叫了俭之来慈宁宫,皇后不会在意吧?”太后一脸慈爱,笑容可亲。

皇后当然不在意太后与太子亲,忙说:“母后您这样说,可就是怪儿臣了。太子能常常孝敬在您身边,儿臣也是高兴的。”

太后就说:“今儿找你来,想必哀家不说,你也该猜得到了吧?”

“是,儿臣知道。”她朝太子看了眼,又看向太后,“太子早该选妃了,因为出了太多事儿,所以一直耽误至今。但儿臣心中,一直记着这事儿的。”

“京中适婚的名门闺秀也有不少,儿臣已经着手吩咐下去,让画师画了画像送进宫来,供太子选。”

太后笑着:“哀家娘家的侄孙女,过完年十七,正好到了适婚年纪。那丫头年前在慈宁宫陪过哀家月余时间,与俭之,倒也见过几回。皇后若是同意,哀家便做主了,给他们表兄妹赐婚。”

太后话里话外都强调唐细是她娘家人,也是算准了皇后会嫌弃唐家门第,所以,一早断了皇后退路。

但皇后并不是会屈服的性子,她又不是郭淑妃。

“母后,若真是您娘家的亲侄孙女,那自然是没问题的。可是,那位姑娘是您近日刚刚认回去的。若是从小抱养去陆家养的,是舅母与几位表嫂□□长大的,儿臣自是没意见。”

“可她……”

“皇后是怕她不识文断字?”太后说,“哀家向你保证,她不仅读过书,且那些大家闺秀会的,她都会。不过就是门第低了些,论人品才华,哀家觉得配得上俭之。”

孟皇后已经笑得很勉强了:“儿臣还知道,她是尹阁老的外孙女。母后若想替太子牵住尹家这根线,倒不如选尹家的姑娘为好。”

太后摇摇手:“与尹家无关。”

孟皇后见辩不过太后,就把目光朝始终静立一旁的太子投来。太子迎上皇后目光,清俊微冷的眉眼中透着坚定。

也不等皇后问,太子就道:“皇祖母的意思,便是儿臣的意思。”

皇后不敢说太后,自然将气撒在太子身上:“小门小户出身的,惯会下作手段。不过才见了几面,太子竟就非她不可了?”

太子抬眸,淡淡看着皇后,眉目清冷。

“儿臣倒是中意过身份尊贵的,可母后却寻了机会就立即指给了齐王。在母后心里,儿臣这个长子,又有几分重量?”

太子倒不见得多喜欢孟婉沁,不过因为他从前心里从未有过谁,倒也如旁人一样,认为日后自己的妻子便会是这位表妹。未多喜欢过,但从小一起长大的,知道她品性纯良,倒也不排斥。

但其实他回来后,得知孟家表妹已被指给齐王为妃,他也没什么感觉。

甚至,倒是祝福她和齐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