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后,太子倒沉默了。

“那……殿下是怎么想的?”唐细问得小心翼翼。

太子侧眸看去:“太子妃心里是怎么想的?”

唐细实话实说:“臣妾私心里是不想殿下娶表姐入东宫的,可毕竟外祖父已经求至父皇跟前,想来殿下也有不得已之处。所以,不管殿下做什么决定,臣妾都能接受。”

太子睥睨着她,颇有些邀功的意思道:“孤为了太子妃,可是在勤政殿内与父皇唇枪舌战。父皇气得够呛,怕得有几天不想见到孤。”

唐细不敢相信:“殿下真和父皇对着干了?”

太子道:“是,为了太子妃。”

唐细信他拒绝皇上是有为了自己的因素在,但若是全然为了自己,她是不信的。太子是一国储君,凡事得以大局为重,她也相信他不是那么行事冲动的人,也断然不会推她至风尖浪口,让别人背地里戳她脊梁骨,说她是妒妇。

他严词拒绝皇上,定有其拒绝的道理在。而这个道理,应该是有关国政的。

太子这会儿急匆匆赶来,明显是安抚她、给她吃定心丸的,唐细心里感动,自然要说几句好话的。

“殿下这么说,臣妾相信。”她目光真诚,“臣妾是有福气之人。”

太子却皱着浓眉郑重上下打量她:“孤觉得……太子妃好像并不是特别在意孤是不是要娶别人。至少,孤看到的太子妃,好像并没有伤心难过的意思。”

有他哄着自己,唐细也不怕和他贫嘴,忙说:“臣妾是难过的,只是怕殿下看到会说臣妾是妒妇,这才没敢哭出来。现在知道殿下的意思了,那臣妾现在再伤心的补哭一场,还来得及吗?”

太子却被逗笑了,摇着头,一副颇为无奈的模样。

“也没什么事,就是赶着回来告诉你一声,让你不要着急罢了。既然太子妃不着急,也罢,就当孤这趟白回了。”他起身,“还有事,先去前殿办差,晚膳你自己吃。”

唐细对他黏黏糊糊的,一直送他到殿门口,望着人走远了,然后才折身回来。回来后,赶紧吩咐人放了一大桶热水,她好好洗了澡换了衣裳,然后躺着去睡了个傍晚觉。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唐细简单吃了点东西,然后拿了绸布和针线来,坐在窗边一边吹着夜晚的凉风一边做衣裳。

太子于前殿忙完公务回来,已经夜深。才走至庭院内,就看到屋里灯还亮着。窗户纸上映着一抹纤柔的女子的身影,女子正勾着脑袋坐着,正穿针引线,似是在做绣活。

太子负手走入内殿,果然,就见那个小女人正倚在窗边在干活。看着那样式,那绣在衣裳上的图案,显然做的是一件男子的内衣。

“这么

晚了,怎么还不休息?”他启口问了一声后,弯腰挨着她坐下来。

唐细做事入神,没在意太子回来了。而殿内伺候的宫婢要请安的时候,被太子扬手制止了,所以,她倒是真不知道太子回来了。

见状,忙要起身行礼,太子按住了她。

唐细又坐了回去后,才回说:“记得殿下和臣妾说过,若是有心想为殿下做点什么,便做些贴着身子穿的衣物为好。臣妾心里一直记着殿下的话,所以,打算先给殿下做件睡袍……”

“孤瞧瞧。”太子拿过去,倒认真看起来。

唐细催着他说:“殿下快去沐浴更衣吧,不早了,也好早点休息。”

唐细是心疼他,是正正经经催他去洗澡睡觉的,但太子却想到了些不单纯的东西。目光玩味瞥了身边的人一眼,带着笑意去了净室。

唐细有些后知后觉,等他人走了,才回味过来那个笑是何意。昨儿已经被他折腾得腰酸背痛,早上坤宁宫的晨安都没去,她可不想明儿还不去。

好不易皇后对她的印象好了些,她可不想因为这个再把婆媳关系搞得糟糕。

也是她真累了,等太子从净室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入了梦乡。太子裹着赤色睡袍,黑发披腰,微露出的胸膛上,还滴着水珠,赤脚入了内殿。见人睡着了,他于床边静坐了会儿,之后才吹了蜡烛歇下。

尹家那事儿,皇后不答应,太子不答应,太后也不答应。也就淑妃,不论皇上说什么,她倒是都顺着他说的。

但顺了几句,见他气儿顺了,也会适时说几句。

“皇上的好意,太子会明白的。只是太子眼下才娶了太子妃,小夫妻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自然眼里容不下旁人。或许,此事再放一放,等再过几个月看看。左右为了一个尹二姑娘,伤了你们父子和气,倒是不值得的。”

“朕就是想不明白,不过就是东宫塞个新人进去,怎么就这么难?”他是真的不明白,气哄哄在淑妃的长春宫来来回回走了许多遍后,终于一屁股坐在淑妃身边去了,问淑妃,“难道去了一个尹姑娘,就能伤了太子太子妃的夫妻感情了?”

淑妃一边抬手拍着皇上胸口,帮他顺气,一边说:“太子妃很得太子的喜欢,太子又正年轻,小夫妻感情好,太子多听了太子妃几句,也是正常的。皇上若是真为了那尹姑娘好,这个时候倒真不合适送她去东宫。若到时候太子对尹家姑娘不闻不问,可怎么是好?岂不是白白耽误了人家姑娘?”

淑妃话里有话,皇上听出来了,倒是十分歉疚。

他攥住淑妃手说:“朕听说了,太子独宠太子妃,自从太子妃嫁入东宫,太子从未踏足别的姬妾房里半步。你那侄女,受委屈了。”

淑妃道:“其实这也正常,太子妃年轻又生得花容月貌,而珑儿姿色平平,难怪入不得太子的眼。”

“肤浅!”皇上冷哼,“长相不过一副皮囊而已,初看是惊艳,但看得久了,怕也就那么回事。太子到底年轻,被美色迷惑了双眼,等日子长了,他会明白过来的。”

淑妃却说:“那太子妃人美心也善良,虽然出身不高,但既然能那般精通棋术,想来也读过不少书的。臣妾可是亲眼所见,她棋艺的精湛,可是把太子都比下去了。她也是有些才情的女子,想来能和太子长长久久。”

皇上却似乎很不喜欢聪明得过于心机的女人,所以,太子妃精通棋术,在皇上看来,这就是心计深沉爱算计。不老实,会生事。

“依朕看,这个太子妃,心机深沉。太子这般迷恋于她,真不是什么好事。”

第48章 第048章

淑妃却笑着说:“太子妃是太子明媒正娶的正妻, 又不是随随便便的哪个姬妾, 太子和太子妃能这般恩爱, 是好事,也算是给群臣做了个表率。这是好事, 皇上何必生气?”

太子太子妃夫妻伉俪情深,是群臣楷模,那他这个皇上呢?

在群臣眼中, 是不是都认为他这个皇上在处理后宫之事上的不称职的?与皇后不睦, 偏宠淑妃,是不是很多人虽然嘴上不说,实则心里在骂他,背地里在议论他?

皇上脸色十分难看, 一时间,倒也不说话了。

淑妃见龙颜微怒, 忙也不再提这一茬,只换了别的来说:“皇上, 要说这时间过得可也真是够快的,太子小时候的事情臣妾还都历历在目呢, 没想到,如今他都娶妻了。这一晃眼, 可就是二十年啊,太子大了,臣妾都老了。”

提起从前来,在淑妃面前, 皇上总有愧疚。他侧眸看来,紧紧握住淑妃手,诚恳道:“这些年来,着实委屈你了。”

淑妃却摇头,反过去用自己的双手紧紧抱住皇上的:“有皇上这样疼爱臣妾,护着臣妾,臣妾有何委屈的?臣妾本是生在泥地里的女子,是皇上力排众难,给了臣妾这样的荣华富贵。如今这样美好的日子,臣妾再是心满意足不过的了。”

皇上也笑起来,眼里有光,他顺势揽淑妃入怀。

淑妃伏在皇上胸口,继续道:“当年若不是有皇上护着,臣妾和赵王,早没了命了。皇上,您是我们母子的恩人,臣妾一辈子都忘不了您的恩情。”

皇上却说:“皇后专横跋扈,连皇嗣都想害,朕如何能允许。只是即便有朕在,这些年,你也没少受委屈。皇后……皇后就是那性子,朕了解她,的确,当年是朕有错在先。”

“只是皇后……朕一再容忍迁就,皇后却一再得寸进尺,朕实在忍无可忍。”

淑妃道:“皇上,虽皇后娘娘待臣妾不算好,但臣妾却能理解她。当年,也是臣妾辜负了皇后的栽培和期望,皇后气臣妾到如今,也是没错的。何况,当年臣妾哺育太子久了,太子离不得臣妾,皇后因此生气,臣妾也能理解。毕竟,太子殿下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这些年,皇后气臣妾,气太子,臣妾也是有儿子的人,懂那种心情。好在如今太子大了,住进了东宫,又娶了妻,再鲜少来臣妾这儿,又有太子妃日日去坤宁宫看皇后,皇后和太子母子关系倒是日渐缓和起来,臣妾也高兴。”

皇上却问:“太子鲜少来长春宫看你了吗?”

淑妃笑说:“太子是储君,帮皇上理政就够忙的了。再说,他刚成亲,自然需要多花些时间陪着妻子,哪能那么得闲。何况,他不来臣妾这儿,皇后高兴,皇后一高兴了,自然万事大吉,臣妾日子也好过。”

皇上心里更心疼,也很生气,觉得那母子三人合起伙来欺负人淑妃母子。

“你虽不是太子生母,却于他有几年养育之恩。他身为储君,又是读圣贤书长大的,这点道理该懂。若是因怕皇后不高兴而对你日渐疏远,那日后朕走了,他登基为帝,你和安儿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淑妃急忙抬手捂住皇上的嘴:“臣妾不许皇上胡说,皇上是万岁。”

皇上却笑:“万岁是骗人的,朕又不信这些。”

淑妃说:“可臣妾却信!臣妾不但信,臣妾还要日日诵佛念经,保佑皇上千秋万载。”

皇上只笑,却不再说话。

淑妃的话,皇上句句记在了心中。于勤政殿再见到太子的时候,父子谈完政务,太子正欲退下,皇上却留住了他。

“你先别走。”

太子以为皇上又要提尹兰池一事,忙抱手表明态度:“儿臣对那尹二姑娘无意,还希望父皇成全。”

皇上蹙着眉心说:“今儿朕留你下来,不是说尹家那丫头的事儿。朕想问问你,你有多少日子没去长春宫探望淑妃了?”

太子眼皮一跳,立即抬眸看向龙案后面的男子,弯腰抱手请安的姿势却没变,他只说:“是淑妃娘娘告诉父皇的吗?”

皇上道:“淑妃是什么人,你和朕心里都清楚,她是那种会私下里朝朕告小状的人吗?朕虽然老了,但眼却没瞎,你去没去长春宫,去过几回,朕心里有数。”

太子忙请罪说:“儿臣有错,父皇教训得是。”

皇上说:“朕知道,你夹在皇后和淑妃之间,也为难。但淑妃毕竟养了你几年,又贴心贴肺的对你好,你就算再难,也不能寒了淑妃的心。淑妃在这皇宫里无依无靠,如今靠朕,日后就是靠你了。”

太子可不敢接这样的话,忙说:“有父皇在,父皇会一直护着淑妃,淑妃娘娘不会有事的。至于儿臣……儿臣自然也是会待淑妃好的,儿臣并非那忘恩负义之人。”

皇上说:“朕知道你不喜欢淑妃的那个娘家侄女,但毕竟如今人已经在东宫了,你身为太子,不说做到雨露均沾,总也不能一直冷落她。当初,她一路追随你去北疆,也算勇气可嘉。后来回京,你中毒失踪下落不明,她是知情者,也是朕不放心搁她在宫外,这才做主送去东宫的。你生死未卜的时候,她都愿意跟着你,如今再怎么样,你总不能做得太过分。”

太子说:“父皇请放心,儿臣明白。儿臣和太子妃,定不会亏待了她的。”

提起太子妃来,皇上又蹙了眉心,说:“你们夫妻情深,这是好事。不过,你是储君,于她来说,先是君,之后才是夫,朕希望你万事皆要以大局为重,而不是感情用事。”

“是。”不管皇上说什么,就算太子此刻心中有再多疑虑,也都一一应下。

因为他知道,此刻他说什么,都是错的。既然如此,不如不说。

“父皇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儿臣先告退。儿臣遵父皇旨意,回东宫前,会先去长春宫坐坐。”

皇上笑着冲他挥手:“去吧。”

太子倒没说谎,他也不会明目张胆的犯欺君之罪。所以,离开勤政殿后,太子的确是直接去了长春宫。

长春宫大宫女素霜高兴的从殿外跑去殿内,禀告淑妃说:“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太子?”淑妃倒有些意外的,但也只怔愣了一会儿,很快就高兴的张罗了起来,“快,去沏太子喜欢的雨前龙井来。”

说罢,她则起身,亲自迎了出来。

“淑妃娘娘。”看到淑妃,太子朝她抱了抱手。

淑妃高兴道:“快,快进来坐着说话。”一边请着太子进去,一边说,“亏你有心跑我这里来,瞧这天热的,你也不怕着了暑气?”

又问:“殿下是从哪里过来的?可是皇后娘娘那儿?皇后娘娘会不会……”

“孤是从父皇的勤政殿过来的。”太子说,“这些日子朝中诸事太多,孤也有些分身乏术。又想着去皇祖母那里的时候偶也能碰上娘娘几次,也就偷懒没再来长春宫。今

儿幸得父皇提点,孤才知道是孤失了礼数。”

淑妃忙道:“什么礼数不礼数?殿下是储君,本宫是庶妃,殿下能来是本宫的福气,不来也是应该的。殿下若这么说,本宫可是惶恐。”

太子笑:“娘娘虽是庶妃,却于孤有养育之恩,到底不一样。”

淑妃却道:“你能常来坐坐,本宫自然十分高兴。只是……若你来了,皇后又生你的气可怎么好?本宫知道,殿下自然有法子应对皇后娘娘,可毕竟殿下如今娶了妻子,太子妃可是要日日伺候在皇后娘娘身边的,若因此叫太子妃为难了,本宫心里肯定不好受。”

“所以,日后,殿下还是不要再来了。正如殿下说的,能在太后慈宁宫那里见一见,也就是了。”

太子正色道:“孤也是因顾及太子妃,这才怠慢了淑妃娘娘。”

“本宫明白,本宫明白。”淑妃笑得和蔼敦厚,“既来了,便喝点茶再走,外面实在太热了。”

素霜适时奉了茶过来:“太子殿下,您请用茶。”

太子端过,于鼻尖处闻了闻,笑着说:“雨前龙井,娘娘有心了。”

淑妃:“什么有心不有心,都是皇上赏的。不过殿下的喜好,本宫可一直都记得。本宫还记得,殿下喜食清淡,不爱油荤,这一点,恰好和赵王不一样。所以你们小的时候,本宫为难得很,每天都偷偷的让小厨房多备一份菜。”

淑妃回忆往昔,太子安静听着,偶尔点头附和。

淑妃没有多说,说了一些,就识趣不再继续说了。太子搁下茶来,看向淑妃问:“孤身中奇毒,不知昭训可有告诉娘娘?”

淑妃惆怅道:“本宫知道,珑儿告诉了本宫。”又关心问,“大夫怎么说?殿下身子如今可还有大碍。”

太子眉心轻蹙:“昭训懂医术,孤中的什么毒,她没跟娘娘说清楚吗?”

第49章 第049章

太子忽然这么问, 淑妃倒一时有些答不上话来。

她略沉默了一会儿, 这才叹息说:“珑儿都告诉本宫了, 本宫什么都知道。”

太子望着淑妃问:“娘娘可告诉了父皇?”

淑妃忙摇头,严肃道:“这于太子来说是大事, 本宫断然不会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本宫没告诉皇上,赵王也不知情。”

又说:“其实当时珑儿连本宫都不想告诉的,毕竟她心中也明白此事于殿下来说有多重要。是她实在害怕, 没了主意, 这才说与本宫听的。殿下,你可莫要怪她才好。”

太子道:“孤没有怪她。”

“那就好……那就好。”淑妃连着说了两声“那就好”,温言软语的,似是性子极软, 她用乞求的眼神望向太子,欲言又止。

“淑妃娘娘有话但说无妨, 孤若做得到的,一定去做。”太子看到了淑妃的神色, 认真问。

淑妃这才说:“本宫知道,殿下中了那种毒, 如今只能宠幸太子妃一人。珑儿其实挺可怜的,她一心只扑在了太子身上。她比太子还大几个月呢, 其实早该说亲嫁人的。只是……她……”淑妃也有些难以启齿,毕竟一个女孩子主动成这样,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太子倒是体贴:“娘娘不必说了,孤心中都明白。娘娘也请放心, 她既来了东宫,孤与太子妃便会好好待她。”

淑妃忙说:“本宫自然信得过殿下和娘娘,本宫是想,殿下眼下虽然不能宠幸于她,若是能一个月去她那里坐一坐,她也不会这么可怜了。她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很长,若是没有丈夫可以倚靠的话,这日子还有什么盼头。”

不管淑妃说什么,太子都一一应下来。

“孤明白,从前的确是孤疏忽了。从今往后,孤定会常去蒹葭殿走走,不会让郭昭训独守空房。”

淑妃很是高兴,也十分感激,甚至激动得眼中都含了些泪意来。

太子却适时起身告辞:“不多打搅娘娘,孤先告辞。”

“本宫送送太子。”淑妃也不挽留,因为她知道太子忙,也知道凡事都有个度,拿捏得当才算好。

送走了太子,淑妃回了长春宫后,素霜高兴道:“可见太子殿下心中还是有娘娘您的,皇上心中更有娘娘您,奴婢恭喜娘娘。”

淑妃却没见有多高兴:“这有什么喜不喜的?太子是储君,素来忙,哪能常来长春宫。何况,本宫也不想他为难,毕竟皇后不待见本宫。”

素霜哼道:“那又怎么样?左右太子和皇后关系也不好,他心中未必会考虑皇后的感受。”

淑妃说:“太子来不来看本宫,都无所谓,本宫也不想皇后时刻刁难。本宫只希望他可以常去看郭昭训,郭昭训得宠,本宫日后才有好日子过。”

素霜附和着说:“昭训娘娘和太子殿下从小就认识,感情自不一样。娘娘您放心,昭训娘娘会荣华富贵的。”

“但愿吧。”淑妃其实并不乐观。

太子回了东宫后,见了几个臣子,理了些政务。等忙完这些,外面天已经黑了。不过,太子却没有如往常一样,立即回后院去,而是一个人负手安静立在窗边,静静的想着一些小事情。

宫里太子去长春宫一事,传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时皇后宫里的绯霞姑姑把这个消息告诉皇后的时候,唐细人就在皇后那儿,自然也听到了。

见识过皇后的刁难,一听说太子去了长春宫,唐细当时心里还是狠狠拎了一下的。到底有些怕,怕皇后会又讽刺她,训斥她。

但令唐细颇为意外的是,皇后这回倒是挺平静的。听得消息后,也并没有怎么样,只对绯霞说:“本宫知道了。”

而后,在她和齐王妃面前,只字未提此事。

唐细心中疑惑,和齐王妃一道出了坤宁宫的时候,倒问了齐王妃几句。齐王妃也没对她隐瞒什么,把自己知道的也都告诉了她。

齐王妃说:“母后未必不知道怎么做才能留住父皇的心,只是,她所期盼的感情过于纯粹了些,她不屑那么做。母后和父皇闹,专横跋扈,在父皇面前各种耍脾气耍小性子的时候,说明母后心中还是有父皇的,还是对这个男人抱有一丝希望的。若是有一日,母后对父皇也如别的妃嫔对父皇那样,曲意逢迎,可能就真的是心里再对父皇没有半点感情可言了吧。”

哀莫大于心死,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当一个女人连和你吵架的兴趣都没有了的时候,就是真的不爱你了。

唐细点点头,心里是明白的,只是没再说什么。

皇后闹了二十多年,想来也是累了。闹来闹去,又能怎么样?又得到了什么?人生啊,不过短短数十年,开开心心活着,总比永远活在仇恨和痛苦中要好。

想来,皇后是渐渐明白了的。

太子是从勤政殿出来后直接去的长春宫,唐细自己都能猜到想必是皇上让太子去的,所以,唐细觉得,皇后肯定也心中有数。正因为心中有数,所以她才那般冷静,才没有给她脸色瞧。

见天黑了太子还没有回来,唐细想了想,倒亲自端了饭菜去前殿书房。书房伺候的宫人瞧见她来了,忙弯腰请安。

万德全亲自迎了出来,笑着行礼说:“娘娘怎么上前头来了?”

唐细说:“天不早了,本宫想着殿下还没用膳,怕殿下饿着。所以,就擅自做主直接端了饭菜过来,还劳烦万公公去跟殿下通报一声。”

万公公笑着打哈哈:“娘娘您来,直接进去就行,不必奴才先禀明殿下。”又悄悄告诉唐细,“殿下早忙完了政务,此刻正一个人呆着呢。奴才也不知道殿下在想什么,也不敢打搅,娘娘您来得正好。”

说罢,请着唐细进去,他则快走两步,还是于唐细进屋前通报了一声:“殿下,太子妃娘娘过来了。”

太子回过神,朝门口望来。刚好,唐细带着宫婢们进来了。

太子迎着走过去问:“怎么过来了?”

唐细回身吩咐宫婢们把饭菜摆好后,之后才回太子的话说:“见你一直没回去,又没打发人来说一声,怕你饿着。所以,就擅自做主直接带着饭菜过来了,殿下可会怪臣妾?”

“不会怪你,来,既然来了,就在这里吃吧。”太子邀请她。

唐细就是想来和他一起吃的,自然开开心心应下。宫人们摆好饭菜后,又于一旁伺候着,唐细有话想说却不方便,只能老老实实陪着太子把这顿饭吃完。

饭后,两人散步着往内殿去。

二人并肩走在前面,身后,提着灯笼的宫婢离得有些远。唐细见身边的男人今儿话一直很少,似乎心里有事,她便率先开口说了起来。

“殿下今儿去长春宫了?”

太子看了她一眼,问:“母后刁难你了?”

唐细连忙摇头,把脑袋甩得跟拨浪鼓一样:“没有。”

太子点点头,倒也在意料之中。

父皇让他去看淑妃,他不能不从命。但又知道若他去了长春宫,母后会不高兴,而太子妃当时就在坤宁宫内,他也怕太子妃被为难。所以,一出勤政殿后,他直接去了长春宫。

但凡聪明些的,都会明白,肯定是皇上让他去的。

他想,母后该也会明白。她明白了这个,自然不会再为难太子妃。

“没有就好,否则若害了太子妃挨骂,就是孤的过错。”

唐细倒帮衬着皇后说话:“殿下不常去坤宁宫,臣妾却是常去的。起初觉得母后很凶,很难相处,但其实处得久了,就会发现她的好。殿下说母后骂我,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太子笑说:“是是是,孤是小人,是孤冤枉了母后。”

唐细又扭头望了他好几眼:“殿下是有什么心事吗?臣妾总觉得殿下今天不太高兴。如果有什么事情想不明白,可以说来给臣妾听听,臣妾帮你分析。”

太子:“那你帮孤分析分析,父皇为什么突然让孤去看淑妃?”

皇上让他去看淑妃,自然是淑妃在皇上面前说了些什么的,这有什么好分析的?不过,唐细虽然心中鄙夷,但总归是知道太子和淑妃的关系的,所以在太子面前,她对淑妃还是尊重的。

“许是父皇见殿下很久没去长春宫了吧,想让殿下去探望探望淑妃。”

太子从没在她面前说过淑妃的不是,唐细也不敢率先对淑妃评头论足。毕竟,她曾是太子乳母,又养过太子几年。在太子心中,淑妃的分量未必比皇后少的。太子宠她,不代表她可以在他面前指点江山胡言乱语。

见她不肯说真话,太子却替她说了:“想来是淑妃在父皇面前说了什么。”

唐细扭头,颇诧异的看着太子,问得小心翼翼:“殿下的意思是……淑妃娘娘在父皇面前告殿下的状吗?”

第50章 第050章

太子没说话, 沉默了许久, 就在唐细认为他会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的时候, 太子却又开了口。

“或许不是告状,只是适时提点一二罢了。”

凭他对淑妃的了解, 淑妃是不可能会在父皇面前直白的说一个人不好的。但不能直白说,却可以委婉的说。总之,不管方法是怎样的, 最终目的却是明确的。

淑妃于他有养育之恩, 所以,即便曾经心中有过猜忌和疑虑,他也不会允许自己往那方面去想。何况,淑妃待他的好, 他也是看得真切的,他永远也不会忘记, 小的时候生病,淑妃是怎样衣不解带不眠不休的照顾他。

淑妃对他, 比对赵王那个亲子还要好一些。

正因念着这些恩情,以至于后来长大后, 即便渐渐有了自己的想法和判断,他也逃避似的不愿去猜忌淑妃。很多时候也会在想, 淑妃那么温婉纯良的一个人,那般无微不至的照顾过他,他又怎么能狼心狗肺的去怀疑她的初衷和动机?

或许她从前待他的好都是真的,也不曾对付过他, 刀子没剜到他身上的肉的时候,他自然不觉得疼。

她待他的那份好,自然是真的好。可正因为是真的好,他感受到了这份体贴和真心,他才会也以同样的真心去待淑妃。

而正是因为他和淑妃的这种相互关怀体贴,这才成了一把捅向皇后的利剑。而淑妃,她自始至终心里应该都清楚明白。

她知道皇后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很骄傲,所以,抓住了这个软肋,她狠狠的朝皇后捅了一刀。偏皇后就是真的高傲又自负,或许她心里明白淑妃的用心,但她就是不肯放下自己的架子来,始终都端着脸面,高高在上。

仿佛只要对他们父子妥协一句,服软一句,她就颜面扫地了。

其实小的时候,皇后也偷偷去看他,他发现过几回。可明明背地里有想关心他的,却在见面的时候,又会用一副阴阳怪气的语气指责他。

包括现在也是,母子相见,她从不给他好脸色瞧。

甚至,很多时候,她会故意当着他的面,各种对齐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