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不会骗你。”太子表情认真。

唐细忽而展颜一笑:“臣妾相信殿下。”说完又往他怀里挤了挤。太子实在见不得她脸上的泪渍,抬手帮她擦了。此时此刻的她,依偎在他怀里,贪恋于他的好,依赖着他的好,倒十分满足。

太子垂目, 睇着缩在自己怀中的小女人,唇畔微翘。他对这个女人算是一见钟情吧,他怎么也忘不了在那个叫榆桐的小城初次见她时候的那份心动。可一份感情,光有一见钟情是不够的,他真正爱上她,还是婚后相处的每一个日夜。

在遇到太子妃之前,他从没想过会只守着一个人过一辈子,他或许会和他的父皇一样,哪怕不是佳丽三千,后宫也得有几个妃子的。可与这个女人过了日子后,他才发现,原来一辈子只守着一个人,只给一个人承诺,这份责任,竟然会那么美妙。

没人逼他,他是心甘情愿的。

“你我夫妻,日后定要同心。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只要你我夫妻一条心,也就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太子声音极其温柔,一边说,一边抬手轻轻顺着她满头的青丝,此时此刻的他们,倒不是储君和太子妃,倒像只是寻常人家的普通夫妻。

唐细要的就是太子的这份承诺,于是她郑重点头:“臣妾答应殿下!臣妾一定会的。”

太子俯身,在她发间轻轻落了一个吻。

莫讳深听了太子的话,去了皇上那里后,把之前对太子说的话都对皇上说了,包括太子精气弱难有子嗣一事。

之前皇后说的,东宫难有子嗣,怕是与太子被下了奇毒一事有关,那不过只是皇后的猜测。皇上虽然也生气,但皇后那总归只是猜测,并不是事实,所以气归气,倒没到动怒的地步。可如今一个医术高超的人站在他面前,对他说了同样的话,皇上就受不了了。

“莫讳深!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皇上难得的十分严肃。

莫讳深本来就弯着腰,一副十足的卑微样,见皇上动了怒火后,他更是把腰弯得更深了些,忙诚恳回说:“在天子面前,罪人不敢胡言。罪人所言,字字属实。”

皇上气得狠狠把个砚台砸在地上!

待得怒气稍稍消散去一些后,皇上抬眸,看向弯腰深鞠躬立在龙案前的人,厉声问:“你是名医之后,你总该有法子!”

莫讳深还是直言说:“倒有一法可以尝试,殿下如今只是与太子妃一人同床共寝,或许,宠幸了别的处子之身的女人后,有机会诞下子嗣来。但罪人也不敢保证此法一定可行,或许也行不通。”

“都是些什么污糟事!”什么女人男人,处子非处子的,皇上听得十分气愤。不由又想到那郭氏算计他一事,也是这种乌七八糟的事儿,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他气得额头青筋暴露。

好好的皇室贵子,竟叫那妖妃给毁了,实在叫人愤怒。此时此刻,皇上对郭氏等人更是厌恶到了极致。

但事已至此,再气愤也无用。眼下最重要的,莫过于东宫子嗣一事。

既是有法可行,自然比无计可施的要好。所以,皇上虽说愤怒,但见东宫并非就此陷入了绝境,总归还是看到了点希望的,也就不至于暴跳如雷。打发了莫讳深后,他则亲自去了趟皇后的坤宁宫,把此事与皇后一一细说了。

打从春狩回来后,皇上只要来后宫,便只来皇后的坤宁宫。别的妃嫔那儿,他再没踏足一步。

皇后与皇上所想还是不一样的,太子只有宠幸别的女人才能有诞下皇嗣的希望来,这并不值得她高兴。她曾经奢望过的那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在她自己身上,她是看不到了,所以,其实她是把这一切寄托在太子身上的。

她希望,太子可以一辈子都只待太子妃一人好,一辈子只与太子妃生孩子。将来就算他做了皇帝,也希望他不会有三宫六院不会有佳丽三千,希望他一生只真心待太子妃一人。

皇后虽从没指责过皇上有别的妃嫔,但其实她心里多少还是在意的。只是,当年她嫁入皇家没多久,便发生了淑妃一事,她伤透了心,后来连淑妃之事都够她恶心的了,又怎么还会有别的心去在意别的妃子?

她曾在闺中的时候,不是没奢望过与眼前的这个男人一生一世。只是,他最终让自己失望了而已。

皇后道:“太子太子妃感情甚好,东宫子嗣一事,倒不必着急。何况,那莫先生也说了,太子与别的女人同房不过只是有可能诞下皇嗣,并非一定能。而且,之前不是也有说法,这种毒中了后,只能与中毒后第一个发生关系的女人同房吗?这莫先生这样说,是不是不妥当?”

皇上道:“谅借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胡言乱语。”

皇后却说:“皇上,太子吃了这么一个大苦,天家都被人算计成了这样,皇上难道在意的仅仅只是东宫子嗣一事吗?到底是谁把太子害成这样的,那个人为何要这么做,皇上难道不想追究?”

“朕怎么不想追究!若是把那个人抓到,朕恨不能将其大卸八块。”

皇后道:“太子原疑心是敌国的人害他,所以,一直也只是暗中派人去北狄国去查证。耽误了时间不说,方向错了,也并没有查证到什么。可后来当得知当年郭氏有拿迷香一事对付过皇上后,太子便立即怀疑起那位郭承徽来。”

“所以,这些日子,东宫的人一直在往郭承徽身上查。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位郭承徽,野心可不比她姑母当年的小。”

皇后话没说明白,但皇上也不必追问了。想来,太子之所以成如今这样,当初就是那位郭承徽做的手脚。

好大的胆子!她们姑侄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皇后一直打量着皇上的脸色,见他这回的确是动了真格震怒了后,皇后才又说:“当然,太子这么说不是空口无凭的。既然能把矛头指向东宫的那位郭承徽,自然是拿足了证物的。只是臣妾想,郭氏姑侄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郭家已经出了一位淑妃了,何等的荣耀,难道,郭家还想出一位太后不成?”

“放肆!”皇上拍案而起。

皇后并没有因为皇上的震怒而不继续说下去,她并不在意天子

是否动怒,她在意的是不是能一口气把赵王也给捶死。

“想来皇上也没忘,若不是当时魏王及时出手,拦住了赵王和尹家,想来如今这位唯一有希望替太子疗养身子的莫神医,也是没了命。赵王当时在皇上面前说的话,不管皇上信不信,反正臣妾是半个字都不信。什么为了捉拿逆犯邀功,他那是欺君,他的目的,可不就是为行宫的郭氏掩盖罪行吗?”

“若郭氏素日里没有给他灌输过夺嫡占位的思想,别说臣妾不信,宫里随便拉个人过来,也是不信的。如今太子近乎绝了子嗣,若臣妾猜测不错的话,赵王想必是要大做文章的。”

“哪里轮得到他!”几件事情前脚接着后脚发生,让皇上对郭氏的厌恶一点点加深。至此刻,更是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贱人!痴心妄想!”皇上气道,“就算东宫无子嗣,难道朕就没有另一个嫡子了吗?”

皇后从没想过让幼子齐王登基为帝,且她知道,齐王的性子不适合做皇帝,他只适合做个闲散王爷。何况,皇帝也是个苦差,虽说位高权大,但也累人,并不是人人都愿意做的。

她知道,齐王也无意争这个位置。

所以,皇后立马替齐王表明决心:“子良就算了,他那种心性的人,能管好自己的王府就不错了。何况,太子无错,不能因为子嗣艰难就动摇了他的位置。这些年来,太子辅佐皇上处理政务,皇上是有目共睹的,将来他会是个好君主。”

皇上也没撸了太子位置的意思,不过是话赶话,赶着了。

皇上道:“皇后放心,谁也别想觊觎东宫。”许是这些日子来,一桩桩一件件的,糟心的事情实在太多了,皇上一激动,便忍不住使劲咳了起来。

皇后见状,一边过去安抚皇上,一边喊:“快去叫太医。”

皇上身子没有什么大碍,不过是急火攻心,一时晕过去罢了。太医来了后,扎了几针,皇上又醒了过来。

见太医收起了银针来,皇后忙问:“皇上可有大碍?”

皇上已经醒了,见皇后关心自己,他虚弱道:“不必担心,朕无碍。”

“皇上。”见皇上醒了,皇后忙坐去了床边,关切道,“皇上方才突然晕倒,臣妾倒吓坏了。”

太医说:“娘娘不必担心,皇上无大碍。待老臣开了方子,照着方子上抓药熬药就行。皇上近来火气大得很,难免伤肝,皇上还是需得注意一些才行。”

“朕怎么能不气!”皇上只要想起郭氏母子姑侄来,他就气得不轻。

皇后说:“皇上气也无用,事已至此,气也只能坏了自己身子。章太医,你去开方子吧,曹直正,你是皇上的近侍,日后照顾皇上饮食起居,记得万要多注意些才是。”

曹直正自然应下:“奴才遵皇后娘娘懿旨。”

皇上强撑起身子坐了起来,他有些虚弱,只卧坐着靠在床头。皇后也识趣,倒是不再提赵王几人的事。

皇后没再继续于皇上面前提此事,不过,太子倒是没闲着,太子故意把东宫子嗣艰难一事传出去让赵王知道。

第88章 第088章

淑妃被贬为废妃, 流放在行宫中,此事对赵王的打击特别大。但如今皇上在气头上, 而且那件事情的确有魏王掺和其中, 他抵赖不掉, 且也拿不出证据来说是太子暗中筹谋的,所以,他只能暂时按兵不动。

但心里却是十分着急的,外头的时候,他需要遮掩情绪,或许还会放得从容一些,但一旦关起门来, 那张脸真的是黑得不能看。赵王妃知道他心中苦闷,想去宽慰他几句的,可赵王压根不买她的账。

从前赵王就不待见这个赵王妃, 气愤于她的身份。当初娶她的时候就压根不是心甘情愿的, 何况如今他们母子已与太子母子彻底撕破了脸。

他觉得他没有虐待于她,便是对她最大的仁慈了。

赵王心中不待见赵王妃, 可赵王妃却是十分喜欢赵王的。她知道自己身份低微, 不配为亲王妃,也知道自己父亲乃是孟国舅的部下,赵王忌讳这个。可,可她打从新婚夜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她就喜欢上他了。

他又高又暖,那双眼睛又黑又亮, 麦色的皮肤彰显着他的活力与健康。她最喜欢的,就是他笑起来的时候唇角两边的酒窝。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她怎么会有运气嫁给这样身份尊贵又有本事的男人。虽然他从一开始就厌恶自己,但她就是忍不住要去亲近他,哪怕每回都碰钉子,哪怕被他骂。

只要能为他做点事情,不管任何事,她都愿意,哪怕是伤害自己的身子。

就像去年秋狩的时候,他让自己吃烤肉和冰水,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生一场小病又算什么,只要他能陪着自己,她就很高兴了。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一日,他为了陪伴在生了病的自己身边,特意没有跟着皇上和别的皇子们一起去打猎。那一日,他就那样手里捧着本兵书坐在她的床边,他看着书,她就躺在床上看着他,彼此都十分入神。

虽然知道他那天对自己的那份好、那份在意是假的,可每每回想起来,她总会甜蜜得不自觉笑起来。她会去美化这份相处,她会把这份相处想象成他是真心待她的,然后一个人沉浸在这份自己编织出来的美梦中继续做梦。

她想要的其实也很简单,她就想可以天天都能见到他。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挨骂了,但她总不在意这些的。所以,即便挨了骂,但只要见到他了,她也高兴。

“天色晚了,王爷该早些歇息了才是。”她低着脑袋说。

赵王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只吩咐自己的贴身内侍官道:“把王妃带下去,看押起来。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允许她出门半步。”

赵王府里个个都是捧高踩低的主儿,见王妃不得王爷待见,平时伺候的奴仆们,自也颇多慢待和微词。面对赵王的冷待,赵王妃虽心中难过,但她却不敢不听他的话。

“王爷好好照顾自己,妾身走了。”离开前,王妃又舍不得多看了他几眼。

赵王却似懒得搭理她,直接一甩衣摆,转身就大步跨进了书房内。不一会儿,就有赵王早前安插在东宫的线人前来禀告。

近侍官带着线人进了赵王书房后,赵王率先问的是:“此番出来,可安全稳妥?”

线人是东宫的一个宫婢,从前淑妃没被废黜的时候,她有什么消息都是直接传去给淑妃的。同在宫里,倒是方便。可如今淑妃不在宫中了,她又实在有重要的消息,郭承徽压根不得宠,指望不上她做什么,所以,就只能她自己寻机会跑出宫来亲自汇报与赵王知道了。

宫婢弯腿曲腰道:“回主公的话,奴婢是称家中老母病重,太子妃娘娘仁德,体恤奴婢,这才恩赦奴婢回家省亲一日的。”

赵王听到“太子妃仁德”几个字,不由冷哼一声,有些不屑的意思。

若不是这个女人从中搅和,太子和皇后母子二人,也不会有今日的局面。而他母亲淑妃,此刻也不可能呆在京郊行宫中。

“有什么事直说吧。”赵王冷漠。

宫婢道:“奴婢得知,有位叫莫讳深的神医如今就留在东宫内。他给太子殿下号了脉,说殿下身中奇毒,难有子嗣。”

“此话当真?”赵王突然身子紧绷,不由得站了起来。

宫婢模样认真:“奴婢是亲耳听到太子妃身边的秋意姑姑说的,不会有假。”

赵王没再说话,只沉默着于屋内踱来踱去。东宫若无子嗣,他朱佑廷又凭什么继续做太子。

而此刻东宫内,太子正陪着太子妃一起用茶,秋意疾步从外面走了进来。走得近了,曲腿行了一安后,才说:“银霜回来了。”银霜就是那个东宫故意放出去的赵王府的奸细。

唐细冲秋意点点头,秋意就退了下去。

“银霜把事情透露了过去,赵王会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把殿下的事揭穿出来吗?”唐细其实是有些心疼这个男人的,子嗣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何等的重要。普通男人尚且接受不了自己的无能,何况贵为天胄的一朝储君了。

这种事情拿出来说,太子得需要承受多大的压力啊。有身为储君的压力,也有身为男人的压力。

可依她瞧,太子似乎并不十分在意这些。

她倒是好奇。

“赵王不会这么傻。”太子轻声启口,倒没看出他心情有多沉重的样子,似是不是在说他自己的事,而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悠悠启口闲谈道,“他会故意把这样的消息散播的满京城皆知,然后再让御史去弹劾孤,说孤绝后,不配为储君,得改立贤德之人。”

唐细不明白:“可论资排辈,也轮不到他啊。”

太子抬眉瞄了她一眼说:“只要把孤拉下水,是谁于他来说,都是好的。目前看来,若是孤不能做储君了,魏王倒最有可能。”

魏王居长,母妃又是贵妃,且自身军功赫赫,又早抚育了两名王子。他的威望,在朝中也是极高的。

唐细目光一转,忙明白了:“殿下的意思是……想以此试探一下,魏王母子是否也有不臣之心吗?”

太子眉心倏的夹紧了一下:“魏王兄或许暂无此心,但贵妃怕是有。”

朝堂上的事情,唐细自知无能替太子分忧,所以,她只能关心太子的生活。唐细是心疼太子的,她不知道为什么,遇到这种事情,这个男人怎么会这么淡然处之?淡定得好像一切都已经在他的掌握之中一样。

他这样让人故意把风声透露给赵王,再任由赵王把他难有子嗣的消息散播出去,他难道就不怕天下人戳他脊梁骨吗?

太子倒不是没想这么多,只是他觉得,有些事情与某些事情相比较起来,并不是那么重要罢了。抿了口茶,一抬眸就见身边的小女人认真盯着自己看,太子轻轻放下茶盏来,十分宠溺般蹭了蹭她脑袋,笑着道:“太子妃不必难过,也不必替孤担心。凡事不要过于悲观,也不要多想那些不高兴的事情。有莫先生在,孤信得过他的医术。”

唐细也不

说话,只侧着身子一眨不眨眼的盯着太子看。太子被看得莫名其妙,倒抬手摸了摸自己脸。

“殿下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臣妾?”她怀疑,“是不是……莫先生承诺过殿下什么,殿下并不是不能和臣妾生孩子?所以殿下才不担心着急的。”

“真没有。”太子倒笑了,清雅的男人笑起来,眉眼间皆是暖意,他好脾气道,“孤答应过你,就不会骗你,任何时候都不会。也不会瞒着你,孤发誓。”

唐细才不要他发誓,而且她这回倒是希望他是有瞒着她一些事情的。

唐细其实心中是失望的,但见太子十分乐观,她又不愿自己拖太子后腿,反而破坏了这气氛,所以,也只能强打起精神来,配合着一起笑道:“嗯!殿下说的对,臣妾不该这般丧气的。有莫先生在,又能有什么事?何况,臣妾和殿下都还年轻,以后的事情谁知道,现在担心难过,倒是早了。”

“希望你是真的不难过。”太子看得出来她是装的。

太子越关心她,她就越心疼太子。其实这件事情上,最为难的人是太子。

她倒是还好的,左右就算太子与别的女人生了孩子,那也得喊她一声嫡母。但太子不一样,这种事情传起来,实在太难听了。

可他不但坚强的撑着,他还得顾及她的感受。她相信,他那日说的不会因此去碰别的女人这种话是假的,她相信他这样说的时候就是真的打算这样去做的。

“殿下,臣妾相信你是真的心里只有臣妾,可你不必这样。”她劝他,“臣妾舍不得你被外面的人诟病,他们肯定会说的很难听。”

太子认真起来,问她:“若孤真因此宠幸了别的女人,太子妃会难过吗?”未待唐细会答,太子严肃道,“孤要听实话!”

唐细知道,若她说不会,太子想来也是不信的。可若她说会,太子势必不会愿意让她难过。可她宁愿自己难过,也不愿他被那些流言传得不堪入耳。

唐细一时为难,倒垂着脑袋不说话了。

见她沉默,太子沉沉叹息一声说:“细儿再想想,若孤只是为了一个子嗣而与别的女人在一起,那等子嗣生出来了,孤得如何处置那个女人?是继续宠着她,给她应有的一切,还是达到目标便直接冷落了她?若是前者,孤舍不得太子妃,也不愿违背自己的心意。可若是后者,那个女子,又何尝不是无辜之人?”

“太子妃所渴望的生活,孤知道,左不过就是得一个一心一意待你的夫君。如今孤一心只想做那样一个待你好的夫君,太子妃莫要扯孤的后腿。”太子其实不是不难过,不遗憾,只是他觉得事情未必就到了那种山穷水尽的地步,不必做徒劳的感伤罢了。

“人处在困境中的时候,最当做的便是力求向上,而不是自怨自艾败自己的势气。太子妃这样,可不好。”太子虎着脸。

唐细才不愿他宠幸别的女人呢,她是不得已才这样说的。她一个猛扑扑进太子怀里,像个受了气的孩子般。

“臣妾才不是这样的。”她委屈又难过,伏在太子怀里呜呜咽哭起来。太子知道她心中的苦闷,于是耐心安慰起人来。

赵王果如太子想的那样,很快就让人把太子不育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同时,也暗中让御史去弹劾太子。

皇上本就因太子一事而心烦意乱,这些日子被这件事情搅得更是身子大不如从前。与此同时,太子也把相关物证一一罗列好,呈送到了御前。看着东宫递上来的折子,皇上惊得直咳嗽,脸憋得通红,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皇上。”曹直正大惊,忙喊起来,“太医,快宣太医来。”

皇上却抬手制止住了:“不必。”他憋红着脸哑着嗓子说,“朕撑得住。”

恰好此刻,魏王赵王也都在。皇上目光死死盯着赵王,怒气冲冲,全然没了往前身为父亲的慈爱。可赵王不知情,他实在着急着想把自己母妃早些接进宫里来,一时心急,又进言说:“不是儿臣对二皇兄有意见,只是如今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大家都在议论此事,实在有损皇家颜面。若是父皇一直对东宫没有动作的话,怕是此事会越闹越大,父皇知道的,如今连朝中都有不少大臣私底下纷纷议论此事了。”

赵王自己也知道进言废黜东宫一事不妥,他也怕皇上以为他有谋夺东宫之位的嫌疑,所以,他祸水东引,举荐魏王道:“魏王兄军功赫赫,府中又早育有皇子在,宫里贵妃娘娘也为四妃之首,其实,魏王兄可当重任!”

魏王此刻就在场,闻声,眉微微动。正欲撩袍子跪下来请罪表示自己并无此心的时候,猝不及防,就见龙案后面,皇上直接砸了个折子过来,砸在了赵王身上。

“你举荐魏王?你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呢?你何不直接举荐你自己做储君!”皇上大怒,前所未有的大怒,连咳了好久后,他颤巍巍抬起手,指着跪在地上正一脸懵的人,“赵王朱佑安,你大逆不道!你与你母妃一样,皆有不臣之心!你身为皇子,却残害兄长,谋害皇嗣!你身为臣子,却不敬君主,有取而代之之意!朕今天若是不处置了你,朕愧对列祖列宗!”

第89章 第089章

“父皇, 儿臣……”他想说“儿臣并无此意”,可皇上坚信他是有这个意思的, 所以根本不给他任何狡辩的机会。

“你以为你还能狡辩得了吗?你敢说你母妃做的那些事情, 你一点都不知情吗?”皇上几句话下来, 脸红脖子也红,“狼子野心!朕早该看透你们母子才对。”

皇上是个好脾气的皇上,可以说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平时近身伺候的宫婢太监们,哪个不说皇上脾气好啊,也争着抢着要来御前伺候。可今儿发了脾气的皇上,实在是吓人得很。宫婢太监们都吓坏了,忙都跪了下来, 匍匐在地上。

旁边曹直正也被天子的震怒吓着了,但他不能像别的小太监一样,只能扛起这个责任来说:“皇上, 您消消气, 可别忘了太医的嘱咐,也别忘了皇后娘娘对皇上您的关心。若您气着了, 娘娘该得跟着难过了。”

不提皇后还好, 一提皇上,皇上心中更是愧疚。

折子是太子亲自递送上来的,此刻太子人也在这边,皇上看了太子一眼,对太子说:“赵王毕竟是个亲王,朕要动他, 必须要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既然你呈送有证物,朕便把此事交与大理寺去审。等结了案,朕会对赵王还有罪人郭氏一党予以严惩,定还太子一个公道!”

太子叩谢皇恩:“儿臣谢父皇隆恩。”

皇上倒还没被气糊涂,想着此案涉及亲王,怕大理寺审查起来会束手束脚。所以,皇上又看向了一旁的魏王,点了魏王道:“此案魏王听审,但凡查到什么,不必来告知朕,一切去与太子商量即可。”

魏王也接了旨:“儿臣遵旨。”

“你们两个先下去吧。”皇上将太子和魏王打发走了,只留了赵王一人下来。

此刻的赵王,已然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也反应过来了,他这是中了太子早早给他设下的圈套了。是他为了救母妃,太过着急了。

“父皇,儿臣没有。”赵王急急为自己辩解,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求着自己的老父亲,“儿臣从未生过觊觎东宫太子之位的心,儿臣打小是和太子一起长大的,儿臣与太子的感情比齐王还要深厚,儿臣又怎么会……”

“那你敢说,太子子嗣艰难这消息,不是你放出去的吗?”皇上依旧怒火冲天。此时此刻的他,根本不吃赵王这一套,他认定赵王母子是有觊觎之心的。

对此,赵王无话可说。

但赵王心中委屈,虽然那些话是他让人散布出去的,可那是太子故意诱他的!

“父皇,是二哥!二哥他早不满儿臣了,是他故意诱儿臣的。”

皇上更是觉得可笑:“你若心中没有害他的意思,他能诱得了你?安儿,你母妃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朕,朕原没打算赶尽杀绝的,可你母妃实在太过分!她竟然残害皇嗣!她竟然授意你表姐给太子下毒!这桩桩件件,都有证物在!你们如何抵赖!”

淑妃姑侄二人下毒太子一事,赵王起初是不知情的,他是后来才知道的真相。知道真相后,他是震惊的,觉得不可思议的。可他又能怎么样?难道把生他养他的母亲告去父皇跟前吗?

他自然是要护着自己母亲的。

如今皇上质问他,他一时倒是答不上话来。想过抵死不肯承认,可是东宫那边已经把证据呈送到御前了,也容不得他抵死不承认。也想过要认错,求原谅,可他怕一旦松了这个口,坐实了他们母子所做的事实后,父皇会更加恼羞成怒。

之前母妃二十多年前的事情被翻出来,其实那件事对他们母子已经是很大的打击了。还没能稍稍缓口气,又出了这种事。

直到此刻,他不得不承认,太子从前在他面前的那种温厚宽仁都是装出来的。他并非多仁德之人,他若是想出手对付你,他有一百种法子!

赵王如今俨然没了别的法子,只能跪在地上,膝行至皇上面前,扯着皇上的龙袍,求着道:“一切都是儿臣的意思,母妃是没有办法,儿臣是她所出,她只能帮儿臣筹谋。儿臣自小得父皇恩宠,恃宠生娇,并不满足于只做一个亲王……”他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全然没了从前英姿飒爽的形象,“父皇您如何惩处儿臣都行,只求饶母妃一命。”

皇上倒有些动容了。

眼前的这个儿子,也是他从小捧在掌心长大的。只要想到小时候他承欢膝下的场景,他就不忍心。

他曾真心待过淑妃,他是真觉得她好!她可怜弱小又无助,若他再不对她好一些,她又怎么活得下去呢?

他那么温柔善良又善解人意,皇后欺负她、骂她,甚至打她,她为了不让他为难,都能默默忍了,她默默受了二十年委屈,吃了二十年的苦啊。可是……这一切为什么都不是真的?

这多么年来,他不过只是活在了自己给自己编织的一个美梦里而已。

可淑妃还是淑妃啊,她人还是那个人。她虽骗了自己,可毕竟二十年了……他们也有二十年的感情在。

念及此,曾动过的坚定的杀念,又立即消失了。

要杀一个陪了他二十年的女人,杀一个从小捧着长大的儿子,他舍不得了。

可他们母子实在罪该万死,不杀他们,又如何对得起兰辛?

想起皇后来,皇上方才软下去的心又硬了起来。

他垂目,冷漠望着像个孩子一样攀扯着自己腿哭的儿子,淡淡启口道:“来人,把赵王押下去。先看管在赵王府,等魏王协同大理寺把案子审完了,再移交魏王等人发落。”

赵王的案子结的很快,因为该需要的人证物证,东宫一早就准备好了,所以,其实也不需要大理寺花费多大时间。案子铁证如山,坐实了淑妃勾结郭承徽以毒陷害太子的事实。

当日,郭承徽便被打入了地牢,判了凌迟之刑。

淑妃虽然已是废妃,但毕竟还是皇上的女人,不管是太子还是魏王,想动淑妃,还是得过问皇上的意思。可这段日子皇上病了,精神状态十分差,太子和魏王都知道皇上这是心病,所以,一时倒也不敢贸然去打搅问此事,就只能等。

至于赵王,给太子下毒绝皇嗣一事,他的确是后来才知情的。不能算主谋,最多就是同谋。给赵王定什么罪,也得皇上来定。

此事拖延了一段时间,但早已经闹得满城沸沸扬扬。

城内传到了城外,于行宫内看押罪妃郭氏的两个所谓贵妃宫里的宫婢得知了此事,在郭氏面前说了几嘴。郭氏知道了自己女儿竟然被下了大狱判了凌迟之刑,心中俨然知道靠儿子营救没了指望,所以,她只能把手伸去了贵妃那里。

当年,她之所以能得偿所愿入宫为妃当贵人,何尝不是得了贵妃(当年还只是太子身边小小昭训)的相助?这李贵妃从小伺候在皇上身边,又是皇上的第一个女人,她对皇上极为爱慕。

可惜皇上心里压根没有她,一心只扑在天之娇女的孟氏千金身上。迎娶孟氏入东宫为太子

妃后,当时还是李昭训的贵妃,就更加不得重视。

她心中恨孟氏,这才也起了心思。当年,若不是孟氏怀齐王,不得常来探望尚且襁褓中的太子,她又何来的撮合她这个乳母和皇上的机会?她知道,贵妃帮她,不过是希望她可以分走皇后的宠爱罢了,她看不得她心尖尖上的男人心中全然只有另外一个女人。

她甚至更知道,若她一个出身卑微的乳母都能入得了东宫,心高气傲的皇后,肯定会与皇上彻底隔了心。当年那么多乳母,她之所以选中自己,不过也是以为自己性子柔软、老实,好掌控怕了,怕是她也从没想过,当年的乳母,竟能凭着自己手段走进皇上心中,得了二十年的恩宠。

若当初她有预知未来的本事,怕是如何都不会选中她去分宠吧?

贵妃啊贵妃,可真可怜,也真可笑。

四妃之首又如何?皇上的那双眼睛,从来就没放在她身上过。连老了得几分宠,不过也是皇上看在魏王府的两个小皇子面上罢了。

她这辈子就没有得宠的命,可她就是不认命。若是她这个能分皇后宠的废妃郭氏真的死了,她当年的处心积虑,岂不是白费?

没人再能抗衡皇后和太子,东宫依然是东宫。魏王位高权重功高震主,她难道就不怕太子登基后对付魏王吗?

留候在行宫的这两个宫婢和几个粗使婆子,都是贵妃的人。除此之外,贵妃每隔几日都会派亲信之人到行宫来看看。废妃郭氏是皇上和皇后信任她,让她看管着的,她也怕赵王和郭氏母子从中耍什么奸计。

这日贵妃宫里的人又来行宫探望,亲自见了淑妃,淑妃给了她一个锦囊,要她带入宫去给贵妃。贵妃看了锦囊里郭氏写的字条后,气得不轻,生了不少纹路的尚算姣好的面容上,因生气,显得整个人表情十分凌厉。

“贱人郭氏!胆敢拿捏本宫!”贵妃气得砸了一拳在案几上,稍稍消气后,才又问那宫人,“那贱人还说了什么?”

宫人如实回道:“那郭氏说,她要的只是荣华富贵,是郭家不倒,而不是至高无上的皇权。如今他们母子与东宫彻底撕破了脸,自然希望最终会是魏王登基称帝。若娘娘您能拉她一把,她定会助您与魏王一臂之力。”

听得此言,贵妃气倒是全然消了。很明显,她有在认真思量郭氏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