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氏虽贱,可她也不是全然没用处的。这个贱人模样不如何,却十分得皇上的心,哪怕如今失了势,可她陪伴了皇上二十年,皇上是重感情之人,只要有人适时在皇上耳边吹吹风,她也不是彻底无望。

她是压根不信她无意争夺皇权的,若无意,何必使下作手段害太子?只是,眼下的境况,她的确还需要他们母子。

贵妃有不臣之心,也有独占皇宠之意。她想着,如今郭氏与赵王母子即便逃了一死,保住荣华富贵,但有残害太子一事在前,日后皇上与他们母子总归是隔了条心的。所以,就算郭氏再回宫,她也不会如从前一样得宠。

而皇后就不一样了,皇上心中本来深爱的人就是皇后,如今又因为郭贱人一事对皇后十分愧疚。如今皇上的心,怕是完完全全都只在皇上一人身上了。

若是如此的话,那她当年有意助郭氏的一臂之力,岂不是白费神了?

其实她是不甘心的,论感情,她陪伴在皇上身边最久。论子嗣,她所出的魏王又比太子差多少?她原也不是那等贪婪之人,非要一人霸占皇上的心,可皇上自从要迎娶孟氏女后,便再也不把她放在眼里。

甚至当年她意外有了身孕,他还犹豫过,要不要拿掉她腹中的那个孩子,就怕孟氏不高兴。就算他后来到底仁德,没有那样做,可他毕竟犹豫过!

她承认自己有错,可她就是不甘心。皇上的心里,难道从来就没有过她吗?哪怕一点点也行啊。

他连贱人郭氏都能容得下,她哪里比不上郭氏了?是姿色比不上,还是仪态比不上?那郭氏竟也能走进皇上心里,呆了二十年之久。

或许曾经她并未觊觎过储君之位,可如今,她儿子这般优秀,她倒是起了点心思。郭贱人说的对,魏王军功显赫,日后太子登基为帝,未必能容得下魏王。何况,贱人给太子下了毒,如今东宫难有子嗣,倒也的确是太子的软肋。

贵妃想通后,问身边的宫婢道:“本宫记得魏王说过今儿会过来的,你去瞧瞧看,魏王入宫了没有。”

宫婢才应着话准备去外面看一看,就有人来说:“魏王殿下过来了。”

第90章 第090章

魏王踱着又稳又疾的步子走进贵妃宫殿, 离得近了,抱手弯腰行礼道:“儿臣见过母妃。”

“快起来。”贵妃面含笑容, 眉眼慈爱。

贵妃这辈子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唯一引以为豪的, 便就是这个儿子了。她的平儿从小就稳重,在诸皇子中,威信也高,除了太子外,底头那些小的们,最愿意听的就是他的话。

都说长兄如父,平儿虽不是嫡出, 可他身为兄长的威严一直都在。他从小习武,练就一身本事,十四岁就毛遂自荐向他父皇请旨跟着军队外出南征北战, 立下无数军功。于军中, 更是大有威严在。

若她这个儿子平庸也就罢了,可他这么优秀, 又凭什么不能争一争那个位置呢?贱人虽贱, 可有些话说的倒是在理,她的这个儿子,的确不比太子差。

“平儿,坐下来说话。”

魏王稳重克几,哪怕在自己母妃面前,他也不会像别的皇子一样放松半刻。该有的礼数规矩, 一个都不会少。

“儿臣多谢母妃。”魏王道了谢后,方才落座。

贵妃冲贴身侍奉的大宫女辞月使了个眼色,辞月会意,曲腿行一礼后,带着殿内的宫婢太监们去外头候着了。见状,魏王眉梢一动,心下有所了然,但他没说话。

殿内只剩下母子二人后,贵妃问魏王道:“郭氏的案子,审得如何了?”

魏王回说:“该审的都审了,一应案宗都已呈送到御前,就等着父皇定夺。”

贵妃道:“那你父皇都这些日子过去了,一直迟迟未定夺,你可知为何?”

魏王道:“父皇近来身子欠安,鲜少处理朝政。不过儿臣问过太医,父皇无恙,过几日就能好。”

贵妃索性直言道:“平儿,赵王母子一旦再无翻身之地,这个天下,可就真的只能是太子的了。若他们母子能够逃过此劫的话,或许,你还有……”

魏王在从贵妃将近身宫婢都打发走的那瞬间,就猜得到自己母亲要说什么。他没主动提,是想让母亲亲口点出来。不过,魏王没让贵妃把那些大逆不道的话说完,就打断了她。

“若他们母子二人侥幸逃过此劫,儿臣也只会是亲王。”魏王态度坚定,“如今所得,皆是父皇所给。保家卫国,乃是儿臣的责任。想为天下百姓做点事,不一定非得登上那个高位,儿臣驻守边疆,一样可以。”

“可你分明有这个能力!”贵妃意难平,“你若只是平庸之辈也就罢了,可你位高权重,军中更是有威望在,你可与太子一搏!”

“正因为儿臣位高权重,更不能如此。母妃可知,若儿臣拥兵自重,起了谋逆之心,届时与东宫对峙,两强大动干戈,得利者是谁?”

贵妃一惊,似是醒悟了过来。她没再说话,只沉默着继续听魏王说。

魏王道:“若儿臣与太子大动干戈,必然死伤无数,民不聊生。儿臣名不正言不顺,不管是输是赢,死后都无颜见列祖列宗。太子若是无能之辈,儿臣或许会愿意去争一争,可太子才德兼备,此乃江山社稷之福,儿臣岂能有觊觎之心?”

“儿臣打小南征北战,见得多了悲欢离合,将士们为了保卫国土,不得不与家人分离。出门打仗,谁也不知道自己会是生还是死,可以说是日日提着脑袋过日子的。将士们驻守边疆为的是什么?我既明白那份苦楚,又怎能亲自做那刽子手?儿臣知道母妃乃是受小人蛊惑,其实并非有非分之心。”

最后,魏王到底还是给了贵妃台阶下,给她寻了个理由。

可贵妃却仍然有些不死心:“平儿,难道你当真就一点不想要那个位置?母妃知道,你是心怀天下的。你心中有江山,有社稷,你从小是跟在你皇祖父身边长大的,你想像你皇祖父一样,做个威震四方的明君!”

魏王:“但皇祖父也教过儿臣,一切以苍生为本。若民不聊生,儿臣可谋而代之,若国泰民安,则万不可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贵妃一愣,倒是没想到,原来先帝还真和她的平儿议起过这些。

“你皇祖父真这么跟你说的?”

魏王严肃道:“儿臣不敢假传先帝口谕。”

至此,贵妃倒也熄了心思。至少,先帝曾认可过她的平儿,先帝没有看不起平儿的庶出身份。先帝说过,若太子平庸,他的平儿是可以取而代之的!

“罢了。”贵妃说,“你我母子就没有那个命。”

贵妃作罢,魏王倒反过来问贵妃:“有人给母妃递消息?”

贵妃在自己儿子面前,倒也没藏着掖着,就把装在锦囊中的字条拿了过来给魏王看。她解释说:“当年,本宫的确是嫉恨皇上一心扑在皇后身上,有助过郭氏一臂之力。郭氏得宠,即便她做了再多不好的事,皇上总会念着几分和她的旧情在。可本宫不一样。”

“你父皇从来就不喜欢你娘,若是让他知道当年的事情还有娘插了一脚,若让他知道娘曾经那样嫉恨过皇后,他一定不会放过为娘的。说不定,凭他对郭贱人的宠爱,他还会觉得当年郭贱人是无辜的,而娘乃是主谋。”

魏王不动声色认真听完后,问:“当年母妃是怎么相助郭氏的?”

贵妃道:“不过就是……刻意给她和皇上制造一些独处的机会。如今想来,实在后悔得很。”

助了郭氏,她自己依然还是不得宠。那么皇上宠郭氏还是皇上,又有何区别?

魏王:“空口无凭之事,她又想如何拿捏母妃。”魏王皱眉,心中对这个郭氏实为厌恶,她不择手段争夺荣华富贵,又害得储君子嗣艰难,挑得如今朝中大臣争番相吵,有乱朝纲之势。

若朝中内斗太过,势必会影响边疆将士的士气。他真是为那些将士心寒,誓死守卫边土,如今坐于京城享富贵之人,却翻手为云覆手雨,意欲搅得天下民不聊生。

“平儿,你打算怎么做?”

“郭氏是祸害!”魏王只回了这几个字,便转身出了贵妃的咸福宫。

之后,魏王便遣了自己的亲兵护卫,围在行宫四周,暗中盯着郭氏的一举一动。而行宫外面,早埋伏有东宫的人,魏王此举,自然有人报与太子知晓。而魏王也是知道行宫外早埋有东宫的人的,他这么做,不过就是无声的去给太子传一个答案,他想告知太子,不论郭氏如何挑拨,他们母子必然会忠心东宫,不会有半分动摇。

暗探把外面的消息传进东宫来,太子听后,点点头道:“孤果然是没有错瞧魏王兄的,他是心怀大义之人。”

东宫谋臣曹君方道:“魏王殿下从小养在先帝膝下,先帝的风采和魄力,魏王殿下该是学得了一二。再有,他自少年起便披甲上战场,是见过生死的人,他心中自有丘壑。”

“我朝有如太子殿下这般的仁德之君,又有魏王那样的沙场将帅,实乃是社稷之福,百姓之福。日后,殿下万要与魏王携手同进才好。”

太子闻声,点

了点头。

次日,太子亲自去了魏王府一趟,是带着太子妃一起去的。太子妃还备了许多礼物,是送给魏王府的两个侄儿的。

魏王的诚意,太子是看到了。既然魏王朝他东宫走近了一步,他知道了魏王的忠心,太子自然会也进一步。太子携太子妃去魏王府,便是告诉魏王,他明白了魏王母子的好意。

太子与魏王前头谈事,唐细则陪着魏王妃去后院说话。

两位小王子于跟前陪了会儿,魏王妃就让他们自己去读书识字去了。唐细见瑞儿哲儿又乖又懂事,不由得心生羡慕。

“真好,真羡慕皇嫂。”唐细发自内心羡慕魏王妃,看着渐渐远去的两个小王子的身影,眼睛都是发光的。

东宫的事,魏王妃自然都知道,她心中也是十分心疼太子夫妇,对那罪妃郭氏,也是一百个鄙夷瞧不上,觉得她下三滥,上不得台面。

但魏王妃是大家闺秀出身,既然瞧不上郭氏,也不会口不择言背地里说她。所以,她只能安慰唐细这个太子妃。

“你还很年轻,迟早会有的。”魏王妃也不是很会安慰人的人,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就只能让唐细积极乐观一些,“我听说了,太子就不肯和别的女子同房,只在意你一个,通过这件事情说明,太子是真的很爱你。”

说起这个来,唐细其实挺惆怅的。

“他越是好,我越是难过。皇嫂,你说我哪里好,竟能得到他那样的厚爱。有时候都觉得,我是不是上辈子修得来的福气。”

魏王妃笑道:“你说这话,就是故意来气我的。”

唐细倒是好奇了:“魏王兄对皇嫂也是十分好的,我何来□□嫂一说?皇嫂这样说,就是气我的。”

魏王妃不是气她,说的是真心话。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后,抿了抿唇对她笑笑,倒没再继续说这个。

魏王爷不是一个知冷知热会体贴人的人,她羡慕的,是像太子夫妇和齐王夫妇一样的感情。可她知道,哪怕王爷心中也有那样的柔情,也不是给她的。

魏王妃情绪拿捏得好,唐细也没发现什么异样。妯娌二人一起又说了些体己话,之后前头来人说太子要回了,唐细这才与魏王妃道别。

几日后,皇上身子好转了许多。魏王片刻没耽误,邀着大理寺卿一道入宫请旨皇上如何处置郭氏一党人。

之前呈上来的案宗,皇上已经看了。至于怎么惩处,他也琢磨了这些日子,心中也有了定夺。

“废妃郭氏一辈子幽禁在行宫中,赵王革去亲王之头衔,幽禁赵王府。至于郭氏一族……抄家流放岭南,一辈子做苦力。”

魏王道:“父皇可知那关押在地牢中的罪犯郭氏的真实身份是什么?近来有个人四处求人花重金去地牢探望这位郭氏,儿臣暗中查探后才知道,原来他是郭氏的亲生父亲,也就是废妃郭氏的前任夫婿。罪妃郭氏并非郭家千金,而是废妃郭氏与前任夫君的女儿。她为了让自己女儿过上好日子,拿自己哥哥的女儿和自己女儿换了身份。若父皇从前不知情,儿臣觉得,这又是一桩废妃郭氏的欺君之罪。”

“那郭玉珑身上留的是她亲生父亲的血,废妃郭氏曾使尽手段让郭玉珑入东宫。郭玉珑给太子下药,目的很明显,就是为了在太子失去记忆的时候与自己有肌肤之亲,若她当初得逞了,生下来的孩子,便是未来的储君,而那个孩子身上留的是那个平民的血,他母亲,他祖母,可都是与那个平民有关的……”

“放肆!”天子震怒。

魏王道:“儿臣建议,废妃郭氏大可与郭家满门一同流放岭南。父皇心怀仁厚,舍不得这二十年的感情,可也得看看那个人值不值得。莫要让不值得的人一直欺骗利用,而让真正关心您的人难过。”

“莫要让淑妃再心存希望,否则只要她还活着,便会一直不死心。有赵王在,她怕是会一直心存幻想,希望有朝一日赵王上位接她回宫。”

皇上其实真的累了,他看了眼魏王,问:“平儿,难道你就真的没有过觊觎之心?”

魏王跪了下来:“儿臣万死不敢生出半分不该有的心思,儿臣此生,只愿为父皇差遣,南征北战,保家卫国。”

他也不否认自己对郭氏一党的厌恶,当着皇上的面道:“正因儿臣上过疆场杀过敌,才知道保家卫国有多不容易。儿臣不希望数万将士拼死换来的安定和平,却被一个女人毁了。太子才德兼备,日后定会是贤君。郭氏母子有反意,便是意图谋乱,儿臣该得而诛之。”

皇上沉默了一会儿,想着边疆的数万将士,又想了想郭氏一族的深重罪孽,他最终道:“废妃郭氏同郭家一起流放岭南,赵王除名皇籍,幽禁古宁宫。罪犯郭玉珑处以凌迟,即刻执行。”

郭氏于行宫中一直等着京城的消息,等了好几日,最终等来的,却是押着她流放岭南的兵士。那兵将还给她带了份礼物来,一个盒子里装着的,全是一片一片的肉,那是人肉。

“知道这是谁吗?”那将士眯着眼问,“说起来,她曾也富贵过。曾经宠妃淑妃娘娘的侄女儿,东宫太子承徽郭氏。”

淑妃原还好奇,听到这样的话后,她无意识睁圆了双眼,悲痛席卷而来。

第91章 第091章

再去看那些切成片的肉的时候, 她吐了。扶着栏杆,弯腰干呕。

那士兵凌厉眉目含着冷笑, 见目的达到, “啪”的一声合上了装肉片的木盒子。而后侧首对身边跟着的小卒说:“把镣铐拿来, 将人烤上。”

小卒立即拿了镣铐去铐郭氏,郭氏还没从方才的惊吓和悲痛中醒悟过来呢,又见这些粗鄙的下作人来铐自己,她面目狰狞道:“你们放肆!可知道本宫是谁?谁让你们来的?是不是太子?本宫要见皇上!”

方才那士兵道:“我们不是太子的人,是魏王的人。太子乃是儒雅之人,又贤德圣明,可不比我们王爷铁血沙场来的手腕强硬。老子告诉你, 老子们平生最恨你这种人,老子们战场拼死卫国,流了多少血, 死了多少兄弟, 为的不过就是守卫疆土。可你这妖妃,却有意煽动□□, 实则该死!”

“魏王让老子转告你, 你以为皇上不杀你,是因为心中还有你吗?皇上不杀你,就是想让你尝尝流放边疆的苦!老子告诉你,这才刚开始,日后的苦日子,还有得你盼着呢, 你想死都没门,老子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辈子受尽磋磨。”

郭氏不信,她不信皇上真的放弃自己了。她更不信的是,皇上竟然流放了她,她要见到皇上才行。

郭氏并不明白其实自己大势已去,她还以为自己是皇上宠妃呢,在押送她去岭南之地的兵士面前,依旧态度很横。可正如这士兵说的那样,魏王可不是太子,可不会像太子那样“软弱好欺”。

郭氏但凡态度横一下,那小卒立即一鞭子抽了下去,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郭氏养尊处优了二十年,早养得一身细皮嫩肉,她哪吃得了这个苦,才挨了一鞭子,就嗷嗷叫了起来。

到底畏惧小卒手中的鞭子,郭氏恨恨看着眼前的几个所谓粗人,气焰却下去很多。但她依旧不死心,言语威胁道:“你们胆敢抽打本宫,就不怕日后赵王找你们算账吗?”

她搬出赵王来,那是她手中的最后一张王牌了。

领头的士兵闻声仰面哈哈大笑:“赵王?你是说那个已被除名皇籍的庶人朱佑安?他如今自身都难保,哪还能保得了你?”

郭氏彻底愣住了。

她不敢想,原来皇上真这般绝情,原来她真有这样的一日。

不等她多想,又挨了一鞭子,小卒铐着她手脚,撵着她走。郭氏纵然心中再有不甘,她也没了希望。回头望了望那座西京城,她含着恨意在士卒的抽打下慢慢前行。

朱佑安母子以及郭家的事,在京中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浪。但很快,风浪过去后,就日渐趋于平静。

但皇上经历这场劫难后,身子似乎就没怎么好彻底。因为朱佑安母子一事伤了身子根本,如今想彻底康复,得慢慢调养。

有得调养了。

皇上身子不适,便渐渐放权给东宫。所以,自从夏后,都是东宫在监国。平时朝臣有什么大事需要禀报,也是直接汇报去东宫。如此一来,太子倒是更忙了。

太子一忙,太子妃就闲。常常白日是见不着太子的,偶尔一两天运气好,能陪着太子一起吃个晚饭,运气不好的话,都是她已经睡下了太子才回来,然后她醒了后,太子又早走了。

从前太子也忙过,但没这么忙。而且,从前她也有事情做,奔波于帮太子和皇后母子拉近关系,倒是不闲。再有就是,宫里有个淑妃在,她帮皇后一起对付淑妃,也是日日提高警惕,从未觉得日子无聊过。

如今淑妃被流放了,后宫在皇后的打理下,更是个个亲如姐妹。

从前她还可以找齐王妃说话,可如今齐王妃怀了身子,要安胎,鲜少再来宫里。魏王妃又要在家亲自陪两个儿子,哪怕是隔日入宫请安,也只是在贵妃那里略坐坐便走。至于赵王妃,她和赵王一起被贬黜为庶人,如今和赵王一起被看押在古宁宫,限制了人身自由,等同罪犯,只不过日子比普通罪妃的要好些罢了。

皇后心中多少有些觉得对不住鲁家和赵王妃鲁氏,所以,曾让她去古宁宫探望过鲁氏。她却没见鲁氏有多不高兴,相反,鲁氏挺高兴的,她说从前住着那么大的宅子,每日想见王爷一面都难,如今幽禁在这巴掌大的一方天地里,她时时刻刻都可以见得到王爷,又有什么不知足。

还说谢谢她来看她,也求她转告皇后,她没什么不满足的,她会好好的本本分分的过日子。

唐细知道,鲁氏怕是真喜欢朱佑安的,哪怕陪着他吃苦受罪,她也愿意。

这日太子回来得很,西边晚霞还没褪尽的时候,太子就从前殿回来了。太子回来的时候,唐细正靠坐在窗边看书,是一本医书,看得认真。

突然见到太子,她倒是十分意外。

“殿下今儿怎生回来得这般早。”将书一阖,就高兴的起身迎了过去。

太子也知道这些日子因为忙,有些冷落她了。所以,倒有些想哄着她补偿她的意思。

“孤这些日子一直忙,怕也没什么时间陪你。正好岳母又怀了身子,你回去住一段日子,正好陪陪她。”

“真的?”唐细喜出望外,她是想回家的。

可又想到上次不过才回去住了一夜,就挨了皇上罚的事儿,她不由犹豫起来,有些发怵:“父皇怕是不能答应吧?”

太子道:“父皇如今不管事,且现在也不会再有人挑事,所以没事的。”

唐细想了想,觉得也对。皇上如今身子欠安,一直都是皇后陪其左右,别的妃子想见皇上一面都难,更不要说在皇上面前告状了。

何况,母亲年纪大了,这又怀了身子,她也实在有些担心她。

“那臣妾便回去小住几日,过几日就回来陪殿下。”唐细小手牵他大手,摇啊摇,用讨好的方式感谢他说,“臣妾会想殿下,殿下也得想着臣妾才行。”她戳了戳他心窝,“这里只能有我。”

太子笑抓住她细软的手来,搁在唇边亲了亲。想着夫妻倒有些日子没欢好了,今儿恰好有点时间,所以太子也不管是不是天还亮着,直接把人抱上了床,撂下了帷幔。

唐细次日睡到了小中午才懒洋洋起床来,秋意等几个已经帮她把包袱细软收拾好了。临离宫前,唐细先去皇后那里道了别。

皇后倒没说什么,只嘱咐说:“既出了宫去,倒可以常去齐王府看看婉沁。她如今怀着身子,不好常来宫里,本宫又不能常常出去看她,你替本宫去看看她。”

唐细自然应下:“是,母后。”

尹氏四十出头的年纪了,竟然又怀了身子,大喜的同时,又有些羞臊。她总觉得自己这是老蚌怀珠,有些难为情。

但唐兆成就不一样了,他不是难为情,他倒是真担心妻子的身子。都说女人生育都是绕鬼门关转一圈的,妻子虽然已经生了三胎,但如今岁数大了,他怕生产时会遇到什么不好的事。

所幸他也不愁银子,早早就花重金请了两

个京城里资深的稳婆来家养着。但凡有什么事情,稳婆总会懂一些。

都知道唐家是东宫外家,太子妃的亲父母。所以,京中稳婆都争抢着要来伺候。为钱倒是小,主要是为了搏一些存在感,说不定就能入了东宫的眼,直上青云了。

唐细回家去,见了那两个稳婆,倒干净稳重。她笑着赏了她们一人一个玉镯子,让她们好好照顾自己母亲,二人忙谢了恩。

聂奉又连升几任,如今有自己的府邸了,唐欣一家三口搬了出去。只是如今尹氏怀孕,唐欣也担心母亲,这才又带着义天回娘家小住。

“二妹回来了,我也得回去住几日。”唐欣聂奉感情深受,分离得久了,倒也想,“等过几日我再来。”

尹氏不留她:“过几日你也不必来了,我也没什么事。你好好在夫家呆着,别没事往回跑,好歹也是个将军夫人了,总得端重一些才行。”

唐欣就喜欢回嘴:“那二妹还是太子妃娘娘呢,她不也不懂规矩住娘家来。我一个将军夫人怎么了?怎么就不能回来了?”

尹氏骂她:“从小就嘴硬,嘴巴上是吃不得半点亏。”

唐欣冲母亲扮了下鬼脸,就笑着走了。已渐入冬,外面太阳好,唐细扶着母亲去外面晒太阳。

外面院子里,义天和唐悦在踢毽子。唐悦已经是个六七岁的小大人了,踢起毽子来,有模有样。

有丫鬟匆匆跑过来说:“夫人,老爷说,晚上赵将军留下用饭,让夫人费心安排一下。”

尹氏:“好,我知道了。”

丫鬟退下去后,唐细才问:“是赵大哥吗?”

尹氏点头:“打从他回了京后,常常来府上。你姐把义天留在这儿,义天特别黏他,你妹妹悦儿也喜欢他。他教悦儿和义天骑马,也会做些小玩具给他们玩,义天可崇拜他了。”

唐细倒是不明白了:“姐夫现在不也是将军吗,义天怎么不崇拜他自己爹爹去。”

尹氏:“那不一样。这没上过战场的和上过战场的人一瞧就不一样,别看从前眠觉一副懒散的痞样,不如你姐夫,可现在两个人再往那里一站,气度就是不一样的。”

唐细有些不高兴了:“您怎么帮着外人贬自己女婿?别头叫姐夫听到了,他要不高兴。”

“阿奉可不是那小心眼的人,他才不会。他自己也常常向眠觉讨教,两人感情好着呢,你别挑拨。”

唐细撇嘴,一脸不屑的样子:“再好有太子好吗?从也不见娘您夸太子几句。”

尹氏忙说:“你可别胡说!他哪里能和太子殿下比。”

唐细轻轻哼了一声,一脸傲娇:“反正在女儿眼里,谁都比不上太子好。”

尹氏认真望了会儿自己闺女,而后无奈叹息一声说:“你说娘都老了,还丢什么人怀孩子,这份福气要是你的多好。你如今什么都好,就是……”前些日子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尹氏自然也知道,不由骂那郭氏几个,“当真是歹毒心肠,死了也得下十八层地狱去,永世不得超生。”

唐细也为这事犯愁呢,她想要个孩子,她也希望太子可以有个孩子。想着齐王夫妇还是在他们后面成亲的呢,如今也有孩子了,她如何能不着急。

但她再急,也得表现得不急,就怕身边人担心。

“迟早会有的,东宫里有神医莫先生在呢。”

尹氏道:“神医能把殿下身子瞧好了,自然是好。只是,娘也听说了,太子只是不能和你有孩子,和别的女人倒是……细儿,娘虽不忍,可他毕竟是太子,不是寻常男人。”

唐细明白母亲的意思,垂了头去:“我知道的,我也这样说过,可他不肯。他说不想对不起我,也不想对另外一个女人不负责任。”

尹氏倒没再劝了,只叹息道:“这真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只是希望好人有好报,上天可以不为难你们夫妻二人。”

唐细在娘家的这几日,赵眠觉日日登门唐宅。偶尔的,唐细在陪着妹妹和外甥玩的时候,能跟赵眠觉打个照面。

自从上回回娘家小住一日见到过一回赵眠觉后,这近一年下来,就再没见过。如今再见,唐细觉得他比之前见到的时候要精细了一些,但气度还是那个气度。

北疆御敌,风吹日晒的,人难免会糙一些。京城里的水土养人,呆得久了,人身上自然会平添些富贵之气。

赵眠觉亲手做了□□送给唐悦和义天,小巧一个,正适合这么大的小孩子玩。箭头是钝的,又包了布头,也没有杀伤力,唐悦和义天特别爱玩。赵眠觉教两个孩子的时候,唐细就一旁看着,等赵眠觉教完了,两个孩子开心的跑走了,唐细才赞说:“赵大哥如今不但会带兵打仗,竟也还会做这些东西哄小孩子开心。看看如今的赵大哥,我倒是有些想不起来从前的赵大哥是什么样子了。”

赵眠觉闻声,稳步朝唐细走来。

唐宅附近一直有太子安排的暗卫,太子也没有想要盯梢唐家人的意思,只是京城鱼龙混杂之地,他需要安排一些人手暗中保护唐家人罢了。太子没让暗卫盯梢,可暗卫瞧见了太子妃和别的男子说话,自然要如实汇报给太子知道。

太子于前殿与诸位臣子聚首议事,直到天黑才散。等散了后,太子正准备喝口茶润润嗓子,万德全就来说:“殿下,唐宅那边的人来回话。”

第92章 第092章

唐宅的事, 自然是至关紧要的事,尤其如今太子妃还住在那儿。所以, 太子暂且也顾不上休息, 忙让前来汇报的人进来。

“唐宅那边出了什么事?”见暗卫一进来后, 太子立即问,一脸的关切,生怕是出了事的。

太子总共派了七八个人盯在唐宅附近,几个人分两拨,是换班制的。几个人中,有一个领头的,底下人发现的事, 都汇报给这个领头的暗卫知晓,然后再由这个人来汇报给太子。

听手下人说这些日子太子妃在唐宅,那位新封为伯爵的赵将军日日都往唐宅跑, 本来就觉得稀奇了, 如今竟然还瞧见了赵将军和太子妃独处一处。整个东宫,甚至可以说整个京城, 没人不知道太子和太子妃夫妇的感情的, 所以,起初心中有所猜疑的时候,谁也不敢说什么,怕会因此挑拨了两位主子的感情。

可这些日子来,那位赵伯爷往唐家跑的也太勤了些吧。从前虽也跑得勤,可他不过是每隔个三五日才去一回, 如今都是天天去了。太子妃娘娘肯定是对赵伯爷没意思的,但那赵伯爷……可不好说。

听说,那赵伯爷和太子妃可是青梅竹马呢。

最后几人商议一番,最终决定还是如实禀明太子的好。但也不能说得太直白,所以,暗卫头头委婉道:“娘娘这些日子住在唐府,日日都很开心。娘娘平时除了陪着唐夫人外,就是和府上三小姐和小表少爷玩。”

太子一边拨弄着茶碗盖子,一边听,适时吹了吹沸水煮开的清茶后,抬眸问:“说你想说的话吧。”他知道,巴巴跑一趟来,怕不是简单来汇报太子妃的日常的,想必是有什么别的事情。

于是那暗卫才说:“自从娘娘回了娘家后,这些日子来,那赵伯爷也常常往唐府跑。今儿送个小木马去,明儿送个弓.弩,后儿再送个毽子……总之,每天都有理由去唐府蹭饭吃。”

“娘娘跟唐小姐和聂公子玩,他也赖着不走。虽说也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丫鬟婆子们都跟在左右,可……”

“可什么?”太子抬眸看过来,缭绕的茶雾后,太子那双透着些凌厉和精锐的眸子泛着光,一反素日的温和,此刻的态度倒让人望而生畏。

暗卫真恨不能抽自己俩嘴巴,瞧他这说的都是些啥。怎么能说的这么直白,不是心里做好的准备,要委婉的吗?

“属下该死!”忙伏地请罪,“属下口出狂言,罪该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