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三爷的父亲,也就是云尚书的兄长,名叫云守拙。

君子处世四守:守朴、守拙、守笃、守诚。云家祖父那一辈的堂兄弟共有四人,云守拙行二,云尚书行三,所以分别取名守拙、守笃。云尚书早年间便中了进士,仕途顺利,云守拙却多年科举不顺利,相比较起弟弟,他在功名利禄的道路上可是差远了。

当年分家的时候云守拙和云守笃分到的家业差不多,云守拙是忠厚君子,心肠很软,每每见到有人遇到不幸或急难之事他总爱帮助一二,所以到了后来,云守拙就比弟弟穷的多了。

云守拙二十多岁的时候,偶尔路过河边,看到有一长满络腮胡子的壮年男子要跳河,忙把这人拦下了。问了问才知道,原来这络腮胡子是本县人,因想着要发财,所以借钱买了货物,跟着一帮海客出了海,想要赚笔大钱。海运的利本是丰厚的,无奈风险也大,他带货的那船沉了,所有的钱都打了水漂,因此想不开,要图个自尽。云守拙叹息,“你家中有父母没有?有妻儿没有?为着他们也不能自尽啊。我助你些银钱,回家好好过日子吧。”恰巧身边有刚收来的田租,自己留下了数十两留待家人度日,其余的全给了那络腮胡子。

“后来那络腮胡子又到海上贩货了?发财了?”云仰和云倾听得津津有味。

“没那么容易。”云三爷笑着摇头,“你们的祖父救济了他一回,他没发财;后来他又寻了三回死,也是凑巧,全被你们祖父撞见了,每回都救了他,给他钱。咱们说起来容易,救了四回人,给了四回钱,实则他出海一趟便要一两年、两三年,救了他四回,十多年便过去了。”

“天呢。”云仰和云倾一齐惊呼。

兄妹二人心中同时起了自豪之感,“祖父真是好人啊。”“忠厚君子,仁爱之心。”

云三爷也很感慨,“是,你们的祖父屡次救济这人时,并没有一丝一毫的私心。后来这人在海上发了财,拿了十倍的银财来还给你们的祖父。他老人家不肯要,说志在救人,不图利,那络腮胡子也是知恩图报之人,便说这些银子当作本钱,他要再次出海,若赚了大钱,到时候再分给你祖父。你祖父不肯,那络腮胡子说,海上风浪大,若是有你祖父这厚德之人的货物在,海神会保佑整条船都平安归来的。你祖父当时虽觉得他胡说,但见他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便没有再推辞,答应了他。”

“后来很赚钱,是么?”云倾殷勤询问。

“是,很赚钱。”云三爷微笑,“也不知那络腮胡子是怎么一翻十十翻百的,总之最后他交到你祖父手里时是一大笔钱。你祖父性情淡泊,向来不把银钱俗物看到眼里,可是看到那个数字,也是大吃一惊。”

“多少钱啊?”云倾眼睛亮晶晶。

“多少钱啊?”云仰也很有兴趣。

“不告诉你们。”云三爷偏偏卖起关子。

云倾喜滋滋的下了地,招手叫云仰,“哥哥,咱们也不管祖父给咱们留下了多少银子,反正以后我要买一堆面具,要买糖人儿,要买各式各样的小玩具,见着什么就要什么。”

“我也要。”云仰见妹妹满脸都是笑,自然不会扫她的兴,顺着她的话意往下说,“我要最好的纸,最贵的墨,最有名气的砚,文房四宝全要好的,一样也不将就。”

“我要新衣裳!”云倾越说越开心。

“我也要!”云仰笑咪咪。

看到他兄妹二人高兴成这样,云三爷、何氏相视一笑,也是欢喜。

“芳卿,我答应叔叔拿十万两银子出来。”云三爷小声告诉何氏。

“好。”何氏温柔点头。

云家这银子本就是通过海贸赚回来的,入股海运,何氏自然不会反对。

“那你取银票给我吧。”云三爷低笑,“我的钱全归你管,你不答应,我可拿不出来啊。”

“这便取给你。”何氏娇嗔的横了他一眼,似是嫌弃他当着孩子们的面,言语神态太暧昧了。

“爹,娘!”云倾颠儿颠儿的跑过来了,堆着一脸笑,甜甜蜜蜜,“娘要给爹爹银票对不对?先给我行不行,我想揣着银票睡一晚,好做个美梦,梦到我很有钱…”

“噗…”她孩子气的小模样把云三爷和何氏都逗笑了。

云仰也乐不可支。

揣着银票睡一晚,阿稚真是奇思妙想啊。

本来云三爷对不能陪云尚书喝酒很愧疚,想取出银票马上给他的好叔叔送去的,但是云倾这么一要求,他也就改了主意,捏捏云倾的小脸蛋,打趣的道:“好,那阿稚就揣着吧。阿稚,你今晚一定要做个好梦啊。”

“一定,一定。”云倾忙不迭的点头。

给云尚书送银票?不急不急,银票还是先放在我这里吧。明天不一定是个啥情形呢,嘻嘻。

第20章 把玩

说服了父母,云倾身心愉快。

她笑嘻嘻坐到何氏身边,“娘,我揣着银票呢,自己睡万一丢了可怎么办?晚上我跟你睡。”何氏溺爱的揽过她,“睡觉怎么会丢东西?阿稚想多了。不过,阿稚若要跟娘睡,那却是没有问题的,欢迎之至。”说着话,冲云三爷使了个眼色。云三爷会意,笑道:“明儿一大早我要送阿仰去上学,我们爷儿俩起的早,便一处睡了,省的一大早吵到你们。”

云倾眼珠灵活的转了转,狡黠一笑,跳下地往里间跑。

“阿稚去做什么?”云三爷和何氏都不明白。

云仰也莫名其妙,“妹妹这出其不意的,是有什么新鲜点子了么?”

晴霞机灵,跟在云倾身后进去了。过了一会儿晴霞便出来了,强忍着笑,“三爷,太太,姑娘把她的头花取下来放到太太的大床上了,还说…”

“说什么了?”何氏知道云倾定是说了好笑的孩子话,含笑问道。

“我把大床占了!”云倾小小的身子从晴霞身后钻出来,一脸得意,“我把我的头花放大床上了啊,今晚大床归我和娘了!”

“好,好,好。”何氏连声答应。

云三爷和云仰父子二人却是背过身去,笑得直抽抽。

阿稚,你笑死人啊。

云倾靠在何氏身边,嘴里噙着笑,自在的荡起小脚丫。前世那些为数不多的欢快时光里她是时常闹这样的小笑话的,那真是快乐无忧的童年啊,长大之后,再也没办法笑得那么开心,那么无邪,那么纯粹了。现在老天给了她机会,重新回到了幼年时候,再像从前那样淘气胡闹,真好玩,真有意思啊。

“娘,自喜想她妈了,我答应她今天回家一趟。”云倾拉拉何氏的衣襟,小声的说道。

何氏微笑,“反正你今晚要跟娘一起睡的,也用不着自喜。让她回家一晚也成。”

云倾很高兴,“就知道娘会答应的,娘最好了!娘,我有些悄悄话要告诉自喜,我找她去了啊。”把自喜叫到廊下,认真的交代着什么。

云三爷和何氏只当云倾是小孩子心性,和自喜不过是说些小孩子的玩闹话,浑没放在心上。

云倾告诉自喜:“你今晚回你家住,明天再回来,我跟太太说过了。”自喜“呀”的一声,“呀,那我今晚不是能跟我娘一起睡了?可真好!”云倾笑,“今晚我跟我娘睡,你也跟你娘睡,正合适。”自喜高兴极了,笑的见牙不见眼。

“哎,你回家后替我做件事。”云倾小声的道:“让你哥哥悄悄的到柳叶胡同金家去一趟…”

“啊?”自喜眼睛瞪得像铜铃,“金家是很不好的人家呀,姑娘,我哥哥如果去那种地方,会被我爹娘打死的!”

她很听姑娘的话,可是也很爱护哥哥,本来还笑得跟朵花似的,现在却不知不觉的挺直了腰,一脸正气,大义凛然。

“你想哪儿去了。”云倾白了她一眼,“让你哥哥乔装改扮过去刺探消息的,有什么新鲜事,回头讲给我听。告诉他,这可不是让他开眼界去的,更不是让他学坏的,这是差使,是正事,懂么?”

“是差使啊。”自喜长长舒了一口气,“好好好,是正事就行,哥哥不会学坏,爹娘不会打人。”

云倾无语半晌,从荷包里取出几颗银豆子给了自喜,“呶,这是给你哥哥的赏钱。让他把这差使办得漂漂亮亮的,不许出岔子。还有,这件事只有你和你哥哥知道,谁也不许告诉,你爹娘跟前不许露半点风声,我爹娘跟前也一个字不许说,记住了么?”

“记住了,记住了。”自喜连连点头,小鸡啄米似的,“不做坏事就行,我全听姑娘的。”

云倾:…

自喜拿上云倾给她的面具、何氏赏的几盒点心,高高兴兴的回家了。

她家就在云府后面的小巷子里,离得不远,从东南边的小角门出去过条街就是了。

何氏觉得自喜年龄太小,不放心,特地差一个婆子把她送回了家。自喜的爹娘见闺女回家了,大喜,硬要留那婆子吃晚饭,婆子呵呵笑,“你家虽是粗茶淡饭的,闻着倒也怪香的。我还要回去跟三太太回话,就不扰你们了。三太太说你这闺女想家了,让她回来住一晚,又怕她小人儿家乱跑,特特的让我送回来的。”自喜的爹娘都是老实人,“那就不留婶子了。明儿个我们亲自送丫头回去,不会让她小人儿家乱跑的,请太太只管放心。”婆子见他夫妻俩一个比一个不会说话,和自喜一样楞楞的,肚中好笑,也没多留,告辞回了云府。

婆子回去见何氏回了话,何氏知道自喜平安回了家,也便罢了。

晚上云尚书命书童送了壶陈年佳酿芙蓉醉给云三爷,云三爷厚赏书童,取了一瓶宫里赏赐下来的好酒让书童带回去,“替我向叔父大人请安,今晚不能陪他老人家饮酒了,万分过意不去。”书童欢欢喜喜的去了。

若是放到平时,就算云三爷回来之后不立即取银票送过去,那云尚书命书童送酒过来他总会想起来的,必会再过去外书房一趟。可他的宝贝女儿要揣着银票睡一晚,他已经答应了,那没有办法,只好拖到明天了。

这晚云倾和何氏一起睡,何氏抱着自己白白软软的小女儿心早就酥了,任凭她做什么也行,更何况只是揣着银票睡一晚这种小事呢?云倾如愿以偿的把一张张银票放到枕头底下,头枕巨款,舒舒服服的睡了一夜。

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云三爷和云仰早已经出门了。

等她梳洗好,和何氏一起坐在桌边用早点的时候,自喜回来了。

自喜是由她爹娘送回来的,小丫头梳着双丫髻,两眼放光,面孔红红,跃跃欲试,一看就是有满肚子的话要说,憋都憋不住了。

“有什么新鲜事,说吧。”云倾咬了口小油条,慢悠悠的说道。

何氏含笑看了她俩一眼。

云倾忙解释,“娘,自喜但凡这个样子,一定是有话要说。如果不让她说,她会憋得很难受,那太残忍了。”

“是么?”何氏嘴角微翘。

“是啊是啊。”自喜殷勤点头。

一边点头,一边眼馋的看了看云倾手里的小油条。

云倾顺手递给她一根,“吃吧,边吃边说。”

自喜连忙道谢接过来,咬了一口,津津有味的说道:“太太,姑娘,奴婢的哥哥不是在梁记做伙计么?昨晚他在店里当值,听说了一件大大的稀罕事,很大很大的稀罕事!”才开始的时候她是眉飞色舞,说到后来,却已是手舞足蹈了,也不知这稀罕事让她有多兴奋。

自喜和云倾年龄差不多,何氏平时也当她是小孩子,见她这样,也不过笑笑而已,并没有斥责她不懂规矩。

“昨晚打起来了啊,一个阔少和一个公子哥儿打起来了!”自喜一边说一边吃,两样都不耽误,吃的很快,说的居然也清清楚楚,“为了争什么怜什么爱,打的不可开交啊,惊动了许多官兵,有穿黑衣裳的,有穿绿衣裳的,还有穿红衣裳的!”

何氏心中一动。

为了什么怜什么爱打架,大概是两个不争气的纨绔在争风吃醋了。这并不稀奇,但是惊动了许多官兵,便不是小事了。穿黑衣裳的应该是五城兵马司的人,绿衣裳的则是顺天府的差役,那穿红衣裳的…难道是锦衣卫么?能让锦衣卫出动的,必定不是普通人,不是普通事啊。

“有人打架啊?谁和谁?”云倾喝着南瓜粥,问道。

南瓜粥不知熬了多久,火候到了,香气扑鼻。

“一个是什么侯爷的儿子,一个是什么总督的儿子,两边儿的爹都厉害啊。”自喜言语神情都很夸张,“很厉害啊。”

何氏不知怎地,有些心慌。

什么总督的公子?她记得云三爷说过,云四爷正是跟福建总督的公子认识了,所以才有门路入股海运的啊。

何氏把丫头晴芳叫了过来,“去看看你妹妹秋芳,把这豆腐皮包子送给她吃。”命人拿了包子给晴芳,小声交代了她几句话。晴芳是二等丫头,也是个机灵的,听了何氏的吩咐没敢耽搁,便去了四房。过了没多久晴芳便回来了,脸色有些发白,见过何氏,小声禀告着什么。

云倾很不自觉的凑过去听,“我好像听到四婶婶了,她好么?”

何氏挥手命晴芳退下,揽过云倾,面有忧色,“你四婶婶…似乎不大好…”

“怎么了呀?”云倾天真烂漫。

何氏苦笑,温声道:“小孩子家莫问这么多了。”

云倾听她语气温和却又坚定,没敢再问。

她带着舒绿和自喜出来玩,自喜方才在何氏面前还滔滔不绝呢,到了云倾面前更是口没遮拦,一五一十全说了,“…我哥哥说,两边儿谁也不让着谁,打的可凶了!有一个肥肥的人滑了一下,重重摔了一跤,伤的可是不轻…”

云倾心中一阵畅快。

伤的越重越好,摔死才好呢。

一个小丫头抹着眼泪,抽抽噎噎的从前头过去了。

“那不是绿枝么?”自喜眼尖,认出了那个小丫头。

舒绿奇怪,“绿枝人笨笨的,可她娘是定国公府陪嫁过来的,五姑娘虽不喜她,平时对她还不错啊。她这么个哭法可不对劲儿,姑娘,我过去看看可好?”

云倾知道舒绿办事可靠,便点头答应了。

舒绿再回来时,又是惊奇,又是不解,“四太太正砸东西发脾气呢,整个四房都乱套了,连绿枝这小丫头都牵连了,挨了四太太一巴掌,脸上五个指印儿,看着怪可怜的。”

“真可怜。”自喜对绿枝非常同情。

云倾命舒绿摘了朵粉嘟嘟的月季花给她,随手把玩,心情愉快。

砸东西发脾气迁怒下人,可见兵荒马乱溃不成军到了什么地步。

想当年程氏可是位四平八稳雍容华贵的太太啊,她竟然也有今天,真好。

第21章 看戏

前尘往事,历历在目。

程氏仪态雍容的从云倾面前走过,那高昂的脖颈,那不屑的目光,那高高在上、傲慢骄横的神态,让年方十岁的云倾自惭形秽,感觉自己低微到了尘埃里。

曾经那般高不可攀稳如泰山的程氏,现在也气急败坏火冒三丈暴跳如雷了,真是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我想去看看五姐姐。”云倾笑吟吟的道

云湍和程氏的女儿云佼和云倾同岁,程氏十分娇养,并没有让她出来住,现在还和程氏住在一起呢。云倾说的是去看望云佼,其实就是去看程氏的笑话。

毕竟程氏这位定国公独女、云家四少夫人恼羞成怒大发雷霆的时候也不多见,不去观摩一下,不去开开眼界,岂不是白白错过良机,很吃亏么。

看戏还要给钱呢,眼前就有好戏上演,还不要钱,哪能不看。

“好啊,姑娘想去,那便去。”自喜很听云倾的话,率先响应。

舒绿就老成多了,忙劝道:“姑娘若想去看望你五姐姐,还是由太太带着,好么?姑娘想想,四太太那边定是正乱着呢,小姑娘家何等金贵,一个人冒冒失失往那边跑,极不妥当。”

“有你们呀。”云倾眨眨眼睛。

舒绿陪笑脸,“姑娘,我和自喜毕竟只是丫头,没有身份啊。”

自喜本来是赞成云倾的,听了舒绿的话却拧起浓眉,冥思苦想,“舒绿姐姐说的对,前些天三爷还跟姑娘讲过这个呢,我记得好像是说…眼看着墙就要塌了,赶紧跑啊,不能硬冲过去啊…”

云倾哭笑不得。

舒绿伸出纤纤玉手点自喜的额头,嗔怪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记住了么?”

“对对对,就是这句话,舒绿姐姐记性真好!”自喜想半天也没想到那句话是怎么说的,舒绿一开口她便想起来了,不由的眉花眼笑。

云倾一乐,“你们连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都说出来了,就是不想让我过去呗。也好,就听你们的。”舒服心中一松,忙道:“姑娘真想去,让太太带着,哪里去不得?”和自喜一起陪着云倾回去了。

何氏黛眉微颦,似有忧色,见云倾进来,眉目却渐渐舒展开了,嘴角噙着温柔的笑。

“娘,我隐约听到些风言风语。”云倾扑到她怀里,两只小胳膊搂着她的脖子,小小声的告诉她,“四婶婶在大发脾气呢,好像是四叔出了什么事。昨天我听叔祖父说的是四叔和福建总督的公子有交情,昨晚什么侯爷的儿子和什么总督的儿子就打起来了,然后四婶婶就这样了…”

“阿稚小小人儿,知道的可真多。”何氏怜爱的亲亲她。

云倾眼珠滴溜溜乱转,“娘,我今晚还要揣着银票睡,银票不许拿去给叔祖父。”

何氏又是怜惜,又是好笑,故意问她,“这是为什么啊?”

云倾扁扁小嘴,“四婶婶是国公府的小姐,平时多端庄的一个人啊,多有架子的一个人啊,她要是咆哮起来了…”

“这是什么话。”何氏嗔怪。

云倾吐舌,“四婶婶是长辈,我方才用词不当,收回,立即收回。娘,四婶婶要是不从容了,不平静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乱发起脾气了,那一定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对不对?也不知道和福建总督的儿子有没有相干,咱家的银票还是先放着为好,你说对不对?”

“就你聪明。”何氏似笑非笑瞅了瞅云倾,怜爱之意,溢于言表。

云倾调皮的笑笑,轻声软语和母亲商量,“娘,四婶婶那里动静挺大的,咱们若不过去探望慰问一二,是不是太没礼数了啊?”

何氏轻抚云倾的头发,柔声道:“阿稚想要过去看看,自然不难。不过,到了你四婶婶那里之后,阿稚不许生事,明白么?你四婶婶、五姐姐现在正是难受的时候,咱们虽帮不上忙,也不能节外生枝。”

“我就看个热闹,啥也不干。”云倾答应得很痛快。

何氏眉头微蹙。

云倾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更正,“我就看看,不说话。”

何氏微微一笑,“好,娘带你过去。”

云倾心中雀跃。

看热闹去喽,名正言顺、光明正大的看热闹去喽。

何氏牵了云倾的小手,嘱咐道:“到了你四婶婶那里,不许乱跑,不许离开娘。”云倾知道何氏是太在意自己这宝贝女儿了,笑嘻嘻的答应,“嗯,知道了。”何氏带了晴霞、晴柔、舒绿、自喜等人,去了四房。

还没进四房的正院,远远的便看到几个丫头垂手站着,战战兢兢,面色惊慌。

除了这些丫头之外,云二爷的遗孀李氏也带着她的女儿云佩站在外面,李氏脸黄黄瘦瘦的,有些尴尬,云佩这豆蔻年华的少女和李氏相比倒是水嫩了许多,但手足无措,面色彷徨,哪像位娇养在深闺之中无忧无虑的姑娘?

云倾生出怜悯之心。

李氏和云佩在云府真的挺难的。李氏是小家之女,娘家没什么势力依靠,这母女二人在云家日子难过,很多时候真是左右为难。譬如现在吧,四房遇到了事,李氏和云佩母女若不过来看望,显得她们很失礼,很冷漠,以后再想让程氏帮个什么忙,就没脸开口了。可是过来看看吧,四房连丫头都没把她们看在眼里,瞧瞧这个情形,分明是丫头们顾忌到程氏正在气头上,没人敢去禀报,李氏和云佩走又不是,留又不是,生生的被晾在这儿了。

何氏和云倾走过去,李氏看到她们过来,如释重负,“三弟妹,你来了。”何氏温和的叫了“二嫂”,云倾没叫人,却伸出另一只小手,握住了云佩。云佩心中一暖,低头看她,“六妹妹好些了么?”云倾点点头。

不知怎地,云佩心里踏实多了。

云倾明明还是个小姑娘,可拉着云倾这小妹妹的手,云佩好似有了主心骨,不再彷徨无助。

何氏含笑往院子里走,有个穿青色比甲的丫头犹豫了下,陪笑道:“三太太,我家太太和大太太正说话呢…”敢情不只程氏在,杜氏也来了,嫡亲妯娌二人在屋里密谈。

“还有谁啊?”何氏一边往里走,一边含笑问道。

“还有四姑娘和五姑娘。”丫头满脸堆笑,越发小心翼翼。

进到院子里,只见院门口垂手站着十几名丫头婆子,再往前却见不着人影了,正房里却有杜氏和程氏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来,显见得是这两人在说体己话,除心腹之人外,其余不相干的人都被打发出来了,不许偷听。

云倾未免有些失望。

唉,还以为一进到四房就会看到鸡飞狗跳、纷乱不堪的热闹场景呢…

看戏不容易啊。

令人着恼的是,何氏和云倾进来之后,那守在院门口的丫头婆子陪笑见礼,但没有一个人有进去通报的意思。看样子竟是要何氏和云倾白等着了。

这来的人如果是杜氏,四房的丫头婆子会是这种态度么?敢是这种态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