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句平平常常的话,但陆晟说到“自己人”三个字,胸中却涌过热流。

云倾交待,“阿晟,你找来的花卉能交差就行了,不用太出色。本来山长要开这个鲜花会,就是想让我们桂园的学生好好玩一玩,没有相互争竞的意思。若是定要争什么状元、榜眼、探花,就没趣了。”

卫夫人办鲜花会的初衷是很美好的,就是让桂园这二十二名学生带上自己的母亲、姐妹,带上自己家里得意的鲜花,大家相聚在一起,说笑玩乐,赏花饮酒,度过快乐的一天。这样的鲜花会才是云倾所向往的,和于十八争长论短,有何兴味。

“知道了。”陆晟满口答应。

他腰间还悬挂着云倾最先遇到他时的那把剑,云倾好奇的探头过去看,“我一直以为木头的呢,还以为是你爹削给你玩的。”陆晟把剑抽出来,笑道:“这把剑是上古利器,削铁如泥。”身旁是铁栅栏,随手持剑一砍,铁栅栏登时断为两截。

云倾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看起来其貌不扬,原来这么厉害!”

陆晟微笑看着手中的剑,眼眸中忽有了落寞之意,“我宁愿这把剑是木头的,是我爹削给我玩耍的。”

云倾生出怜悯之心。

陆晟自幼失母,燕王又性情粗暴,他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唉,也难怪他长大后有些冷漠难以接近,得到的温暖和关爱太少了啊。

“阿晟,我娘给我准备了小点心和果子,我吃不完,你帮我一起吃吧。”云倾亲亲热热的说道。

陆晟眼睛中蕴满笑意,“帮你一起吃?”

“嗯。”云倾重重点头。

陆晟心里乐开了花。

两人坐到桌前,云倾吃点心果子,她吃不完,陆晟帮她一起吃,这一刻两人都好像真正的小孩子一样,开心快乐极了。

于雅猛在于家还真是很受宠,最后她把她的祖母,也就是于太尉的妻子、一品诰命夫人梁氏都给惊动了。梁夫人不仅要和桂园联合办这次鲜花会,还邀请了朝中多位名门贵妇到场帮着品评鲜花等级。她邀请的有左丞相府的全夫人、定国公夫人、兴国公夫人、枢密使府的秦夫人等,个个来历不凡。

鲜花会原来只是桂园内部一次快乐的学生聚会,现在却变味儿了,明争暗斗的意味浓厚。

云佼回家之后便风风火火的催程氏,“娘,你替我弄两盆世上罕有的鲜花!于家闺学要和桂园一起办鲜花会,到时候外祖母她们也会去品评呢,是件大事!”

这些天云湍的伤势渐渐好转,程氏心情比前阵子好多了,也就有心思关心云佼了,笑道:“行行行,娘这就给你想法子去。咦,你不是说你外祖母也要去品评么?让她给你弄啊。”

云佼眼珠转了转,“也对啊。我应该找外祖母去。”

程氏笑道:“跟你开玩笑呢,你当真啊?这点小事,不用麻烦你外祖母她老人家了,娘便可以替你办得妥妥当当的。”

云佼不放心的交待,“很重要的啊,娘一定要替我找稀罕少见的。”

程氏笑着答应了,“放心,保准让你在众人面前露脸,绝不能让你丢人。”

云佼满意的笑了。

程氏还真不是吹牛,果然不负云佼的期望,给她找来了一盆墨菊,一盆白海棠。墨菊是名贵花草,又称墨荷,花色深紫,凝重不失活泼,华丽不失娇媚,尤其难得的是,墨菊一般是在秋天开放的,这盆奇花却能在冬日盛开。墨菊是黑里透红,白海棠却如一片雪海,美艳高雅,又是别样的风情了。

这一黑一白两盆花放到云佼面前,她乐得小嘴都合不拢了。

云佼高高兴兴的谢过程氏,“娘,你太能干了!”

程氏笑得矜持而得意,“有这两盆花,你在鲜花会上就算得不了状元,也能得个榜眼、探花吧?”

“那是,那是。”云佼忙不迭的点头。

云佼实在高兴得不行,小孩子心性,去向云仪炫耀,“我有墨菊和白海棠,你有什么呀?四姐姐,这次的鲜花会可是于家闺学和桂园合办的,到场品评的都是一品夫人,你就算不出彩,也不要给咱们云家丢脸,知道么?”

云佼实在太张扬了,云仪就算不想和个小孩子一般计较,还是心中有气,淡淡的一笑,道:“云家是,云家的姑娘学问好才是主要的,鲜花会上拿不拿得出奇花异卉,什么时候成了丢脸不丢脸的标准了?”

“你…你摆什么清高模样?”云佼说不过云仪,气急败坏。

云仪叹了口气,语气温和了,“祖父是很喜欢摆弄花花草草的,你忘记了么?他老人家有几本山茶花到时正是花季,松阳红、大朱砂、十八学士等等。我搬两盆过去便是。‘老叶经寒壮岁华,猩红点点雪中葩’,茶花的风姿,无人不喜的。”

云佼更加生气,“祖父为什么给你,却不给我?”

云仪一怔,忙握住云佼的小手解释道:“我知道鲜花会的消息之后便禀告了祖母,祖母告诉了祖父…”

云佼怒不可遏,一把将云仪甩开,“你不用显摆祖父祖母是如何疼爱你了,你气不着我!”转身跑了。

云仪无奈看着云佼的背影,嘴角浮起苦涩的笑容。

她在得知鲜花会的消息后便先告诉杜氏了。杜氏是一心向着云仪的,便道:“你和阿佼都在于家闺学读书,难道你祖父能一下子拿出四盆花?便是能拿出来,你的和阿佼的也是差不多,显不出你的出色。仪儿,你悄悄央求你祖母,莫让别人知道。”

云仪道:“阿佼也会去央求祖母的,那又有什么不一样?”

杜氏冷笑,“你四婶婶那个狂傲性子,你还不知道么?哼,自以为是国公府的千金,了不起,她会让阿佼去求你祖母?不用问,一定是回定国公府求助的。仪儿,这层意思,你不妨隐隐约约跟你祖母提一提。”

云仪觉得杜氏这么想没错,但真这么做了,未免有些刻薄,便委婉的推辞了,“这样似乎不大好。”

云仪不好意思,杜氏可不管这些,替云仪秘密跟王夫人说了番话,“两个丫头都在于家闺学读书,仪儿回家便跟我说了,我要来央求娘,仪儿还说心疼祖母,不想麻烦您。您看看,仪儿是多懂事的孩子啊。娘,阿佼跟您说了鲜花会的事没有?没说啊,不会是四弟妹这位国公府的千金嫌弃咱们云家寒酸,看不上咱们云家的东西吧?”

果然说得王夫人脸色沉下来了,“嫌云家不够富贵,当年便莫要嫁进来!”对程氏大为不满,一力要抬举云仪这个孙女,亲向云尚书说了。

云尚书自然不会吝惜两盆花,漫不经心的便答应了。

他根本没把这些琐屑无聊的家务事放在心上,哪知道王夫人向他要的这两盆名贵山茶全是给云仪的,云佼一盆也没有?因为这件事,程氏对王夫人和杜氏都很是怨愤不满,虽然墨菊和白海棠更雅致,更拿得出手,但云尚书和王夫人明知道有鲜花会,明知道云仪和云佼同在于家闺学读书,却只管云仪,云佼这里问都不问一声,忒偏心了。

程氏在王夫人面前吃过亏,不敢跟王夫人抱怨,拉着云湍哭了一场,“难不成阿佼不是爹娘的亲孙女?怎地只顾着仪儿?”云湍竭力安慰她,过后委婉的跟王夫人提了提,“娘,孙女们都是一样的,您一碗水端平了。”王夫人气得够呛,“你媳妇你闺女跟我提过鲜花会的事么?把我这老婆子放到眼里了么?定国公府豪富,什么好东西没有,才稀罕我们云家这点东西呢。”把云湍骂得灰溜溜的,无话可说。

程氏因此对王夫人越发有意见,但王夫人是婆婆,是长辈,只有敬着的,她便将满腔怨气全转到杜氏身上,越发深恨杜氏,深恨大房,“仗着长子长妇的身份便想在云家为所欲为么?别有一天落到我手里了!”

云仪心思细密,上学的时候便向几个素日亲近的同窗打听了,问她们家里给准备的是什么。孙应容是个清秀安静的小姑娘,斯斯文文的道:“我娘说了,让我从花房挑两盆腊梅带去。”云仪不解,“腊梅,那不是太普通了些?”孙应容一笑,“这次鲜花会不过是于雅猛和桂园要争竞,咱们这些人就是去凑热闹的罢了。”苏存芝也笑道:“我娘也说了,让我不要太出彩,也不要太落后,中不溜的最好。我家里的兰花还过得去,到时随意带两盆便是。”

云仪把这两人的话细想了想,心道:“孙侍郎和苏大学士沉稳持重,家眷也便不爱出风头。她们的话自然有道理,只是太后的寿辰我因家里有事已错过了,这一次难得有许多位德高望重的夫人们在场,也算一次出人头地的机会。若是轻轻放过了,岂不可惜?”打定主意还是要带云尚书的名贵山茶花。

她一向以热心人自命,这天于家闺学下课早,她命车夫拐到桂园门前,特地问云倾,“六妹妹,鲜花会你怎么办?你家里才搬到石桥大街,花房想必还没有,不如我到祖父那里替你要两盆,好不好?”

云倾道:“四姐姐是一片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爹娘正替我张罗这件事呢,我舅舅和舅母,还有韩伯伯和韩伯母也都留着心,便不麻烦叔祖父了。”

“一家人,客气什么。”云仪嗔怪。

云倾笑,“我真不是和四姐姐客气。叔祖父很忙的,就不用为这样的小事去打扰他了,你说对不对?”说着话,跟何青黛、韩菘蓝一起上了车,挥手告别。

“六妹妹,我还有事要问你…”云仪见云倾说走就走,忙叫道。

云倾自车窗中笑咪咪向她挥手,“四姐姐,回见。”

云仪幽幽叹了口气。

唉,做姐姐容易啊,她的五妹妹不懂事,六妹妹也不懂事,明明她是一片好意,为什么谁都不领情呢?

马车里,韩菘蓝好奇问着云倾,“阿稚,你这四姐姐找你是有什么事啊?”

云倾扁扁小嘴,“大概是想施舍我两盆鲜花吧。”

何青黛纳闷,“云家很富有么?家里的宝贝很多么?”

云倾道:“云尚书爱摆弄花花草草倒是真的。有没有什么名贵鲜花,我也不明白。”

韩菘蓝、何青黛异口同声笑着问道:,阿稚,我们的鲜花呢?你可是说了,包在你身上的啊。”

云倾昂起小胸脯,“嗯,包在我身上。如果有差池,我便随你们发落了。”

“好啊,随我们发落。”韩菘蓝、何青黛同时扑到云倾身上,三个小姑娘说说笑笑,闹作一团。

鲜花会很快到来了。

鲜花会原本就是桂园的活动,所以后来虽然于家闺学也参与进来了,还是在桂园举办。

宽敞明亮的大厅中间放着一个实木架子,这个实木架子是特地为鲜花会而定制的,呈台阶状,一级比另一级高,共有九级。现在这个实木架子上已经一盆接一盆的放满鲜花,有盆栽桂花、梅花、菊花、海棠、芍药、水仙、腊梅、兰花等等,青翠萦目,红紫迎人,望过去直有锦绣乾坤花花世界之感。这里的鲜花却全是桂园的,只供人观赏,不参加所谓的鲜花评选。

大厅四周摆着实木长桌,长桌上依次放着盆盆鲜花,这些才是桂园、于家闺学的学生们带来参加评选中。每一盆花上都挂有名牌,上面写着花的名称和主人的名字,品评鲜花的夫人们只需看上一看,便知道这盆花是谁的,绝不会评选错了。

于家请来品评鲜花的夫人们大多德高望重,书院的学生们都不过是八岁或九岁的女童,或老或小,相映成趣。

参加评先的鲜花有腊梅,有兰花,有水仙,有深紫色的菊花,有纯白色的海棠,有红艳艳的牡丹,有粉嘟嘟的月季,五颜六色,争奇斗艳。牡丹富贵,海棠妩媚,菊花雅致,山茶清丽,花团锦簇,目不暇接。

于雅猛是最后进来的。

她进来之后,得意洋洋的环顾全场,小手很有气势的扬了扬,“抬上来!”

众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过去了。

只见四名身材高大健壮的侍女小心翼翼抬着一盆花进来了。这盆花非同小可,枝繁叶茂,一盆花中的花朵足有上百朵之多,怒放的牡丹花是颜色金黄,花开高于叶面,整齐丰满,光彩照人,正是有“花王”之称的人间富贵花----姚黄。

“高贵典雅,绝世无双!”定国公夫人一见到这盆花,便不绝口的赞美起来。

众人一一品评,也觉这盆花实在难得,“姚黄已是难得之至,更何况这一盆花植株茂密,花朵上百,颜色极为纯正,比黄金还要灿烂。”“这盆花美得眩目,让人看一眼便移不开眼睛啊。”

于雅猛得意之极,小辫子差点儿翘上天,“当然了,这可是太后娘娘赏赐给我的呢。”

于雅猛这话一出口,周围有片刻寂静,随后的赞美声就更热烈了,“难怪难怪,原来是太后娘娘赏赐的,果然不是人间俗物啊。”“天上的仙草也比不上!”“今在我算开了眼界了!”

不光满口夸赞,众人更是心照不宣,“今天鲜花会的花中状元,一定是这盆姚黄了。”

别说这盆花本来就出色,就算不是,太后赏赐给于雅猛的花,名次也不能落到别人后头了啊。

桂园七姐妹是站在一起,于雅猛也不管别人,背着手,趾高气扬的踱了过去,“你们的花在哪里?你们这些人去个书铺子都要预先清场,来参加鲜花会,带来的想必是人世间难得一见的琪花瑶草了。来让我开开眼界。”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明天继续。

第54章 宽

云倾、毛莨等人都是无语。

这位于十八娘还真是争强好胜。她这番话说得很明白了,就是先有了书铺子里的事才会有今天的。因为一件芝麻小事,愣是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把太后都给搬出来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不蒸馒头蒸口气么?

毛莨是大姐,便率先开口,顺手指了指身侧的长桌,“我们的花便在这里了。”

于雅猛过去一一细看,见毛莨是一盆石蒜,一盆含笑,点了点头,“毛姑娘你这两盆花很稀罕啊。”又看冯慧中、冯莹中姐妹的,却是蟹爪兰和盆栽木绵,木棉花鲜红似火,美丽夺目,于雅猛不禁竖起大拇指,“我从来不知道木棉也可以盆栽的,花还开得这么好看。这盆花美得…美得壮烈,太好了!”

云倾等人讶异扬眉。

原来这位于十八娘也会夸人啊?

于雅猛又往前看,赵可宁笑道:“我家花房里都是兰花,可我们桂园的兰花、桂花已经很多了,我便从宣王哥哥那里要了两盆山茶。我并没有亲自过去挑,这是宣王哥哥命人送去给我的。于十八娘,你觉得宣王哥哥这两盆花如何啊?”

于雅猛看了赵可宁一眼。

赵可宁这是在向她示威么?

赵可宁嘻嘻笑,一脸的漫不经心。

于雅猛目光从赵可宁脸上重又回到鲜花上,“这盆十八学士花轮正好是十八轮,层次分明,排列有序,颜色粉红,娇嫩可爱,是山茶中的极品。这盆茶梅体态玲珑,既似茶花,又似梅花,异常雅致,自这盆花中便可想见主人的风采了。”

赵可宁知道于雅猛这是不愿得罪宣王,故此把自己的两盆花说得特别好,不由的一乐,“于十八娘,你真有眼光啊。”

“你真有眼光啊”这句话,语气中却含着讥讽之意,其实是说“你真有眼色啊”。

于雅猛不悦的哼了一声。

她再接着往前看,上面的名牌却已经是桂园别的学生,不是桂园七姐妹了。

“云六姑娘、何二姑娘、韩姑娘的呢?”于雅猛眼光落在了云倾、何青黛、韩菘蓝三人身上。

“我们的还没搬过来。”云倾轻描淡写的道。

“山长到了,来评选的夫人们也到了,你的花还没搬过来。”于雅猛不满的指责,“夫人们都是长辈,难道让长辈等着你不成。”

赵可宁哧的一笑,“于十八娘,你也是才来啊,别人比你晚一点又怎么了?”

于雅猛神色傲慢,“我来的最晚,那是因为我的花最好、最美、最华贵,是有原由的。云六姑娘、何二姑娘、韩姑娘她们的花迟迟未至,难道也是格外美么?”

因为于雅猛的身份,也因为她捧出的那盆太后亲赐的花中之王,所以她格外引人注目。她和云倾等人有了争执,便有人有意无意的往这边张望,还有些人索性直接围过来了。

大家都在看着她们。

“你们的花格外美么?”于雅猛质问。

云倾笑道:“美或不美,看过便知。”

厅门处传来声音,“劳烦让一让,让一让。”大家不由自主的向厅门处看去。

“天呢!”有人发出惊呼。

众人也都看呆了。

六名侍女各捧着一盆鲜花进来,这盆中的鲜花花形优美高雅,全是玫瑰,而且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蓝色玫瑰。中间两盆颜色湛蓝,如大海,如星空,如蓝色宝石,深邃迷人,璀璨耀眼,两边却是浅浅的蓝色,宁静优雅,澄碧如玉,柔和明净,温柔如水。

“从没见过蓝色的玫瑰花。”左丞相的夫人全氏钟爱花卉,很有研究,忍不住说道:“我活了这大半辈子,从没见过蓝色的玫瑰花。”

“我也是头回见。”枢密使府的秦夫人亦是啧啧称奇,“不只头回见,之前我连听也没有听说过,世上竟有蓝色玫瑰。”

这两位夫人之所以会被邀请过来,一个当然是因为她们的身份,另一个便是因为她们爱花、擅长养花是出了名的。她们都说从来没有见过、听过,可见这蓝色玫瑰有多稀罕了。

“哎,这次鲜花会不会让云倾得了状元吧?”云佼性子急,沉不住气,紧张的拉了拉云仪。

云三爷不肯替她爹云湍出使高丽,又执意搬出锦绣里,早就为云家所不满了。云佼对云倾更是没好感,想到这次花会云倾有可能得状元,把她和云仪比下去,云佼便觉得无法忍受。

云仪心中涌起阵阵惊涛骇浪,“全夫人和秦夫人爱花懂花,全京城闻名,她俩听都没听说过的蓝色玫瑰,六妹妹是从哪里弄来的?六妹妹她…她究竟有什么奇遇…”

云佼拉她、问她,云仪充耳不闻,如痴如醉。

“不理我算了!在家里跟我生气就算了,到了外面居然也不给我留面子!”云佼生气的小声嘟囔。

如果放到平时,云仪肯定会哄哄她的。但现在云仪心乱如麻,哪有心思理会她?云佼只有自己一个人干生气罢了。

于雅猛的母亲金氏也在,看了这六盆深深浅浅、具绝世之姿的蓝色玫瑰,担心于雅猛得不了第一,便微笑道:“全夫人,秦夫人,这蓝色玫瑰和太后所赐的花中之王相比,是哪一盆更为优胜呢?”

她虽笑得温雅,说到“太后所赐”这四个字时,咬字却很重。

全夫人、秦夫人沉吟未及开口,定国公夫人忙笑道:“那还用问么?论新奇好玩当然是这蓝色玫瑰,可论起富丽堂皇、雍容华贵还是花王姚黄啊。”

兴国公夫人笑着附合,“极是。花王到底是花王,不是标新立异便能动摇花王地位的。”

全夫人想说什么,终于没有开口,秀丽的眉梢之间浮过淡淡忧色。

秦夫人略一思忖,含笑问道:“卫夫人,你是桂园的山长,雅人深致,必有高见。依你说,这几盆蓝色玫瑰和花王姚黄相比,哪盆更好?”

这位秦夫人也算圆滑,不愿味着良心说姚黄更好,也不愿坦言蓝色玫瑰胜出,因而得罪太后、于家,索性把这个皮球踢给桂园的山长卫夫人了。

卫夫人笑了笑,道:“不如让我问问这个孩子吧。”向云倾招了招手。

云倾忙快步过来,向卫夫人行礼,“山长。”

卫夫人摸摸她的小脑袋,温柔问道:“阿稚,你和阿黛阿蓝这六盆蓝色玫瑰是我生平所仅见,太后赐给于十八娘的姚黄却是花中之王。若让你评判,是哪盆花更为优胜?”

金氏、兴国公夫人、全夫人、秦夫人等的目光全落到云倾身上。

她们也不明白卫夫人为什么会叫了一个学生过来,更不明白为什么别人不叫单叫云倾,但见眼前这小姑娘年龄只有七八岁的样子,却稚嫩美丽,如娇花软玉一般,心中都是一动,“谁家的小姑娘,生得如此容貌。小时候已是这样,长大了还得了么?”

定国公夫人当然是认得云倾的,见卫夫人特地把云倾叫过来,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云倾笑得乖巧又甜蜜,“山长,我想把这几盆蓝色玫瑰放到中间的架子上,放到最高的地方,你看可以么?”

卫夫人便微笑了,“好孩子。”

大厅中间的架子上放着的全是桂园的花,不参加评选,云倾说要把她的蓝色玫瑰放到架子上,也就是说她不争这个名,不斗这个气,置身事外,名次高低,并不放在心上。

金氏却板起了脸。

她让全夫人、秦夫人评判姚黄和蓝色玫瑰哪一盆更为优胜,意思就是今天的花卉之中以这两样最为出挑,姚黄既是花中之王,又是太后所赐,当之无愧应该是第一。蓝色玫瑰既然连全夫人、秦夫人都啧啧称奇,那便给评个榜眼,得个第二名,名次也很高了。谁想到蓝色玫瑰的主人对于名次不名次的不屑一顾,根本不参加评选,好像很清高似的…

卫夫人微笑对秦夫人道:“这孩子要把她的蓝色玫瑰放到中间,所以,无需评论哪一盆更为优胜了。”

秦夫人不由的多看了她几眼,柔声问道:“小姑娘,你为什么要把你的花放到中间去呢?”

这么小的孩子,应该有争强好胜之心啊。

云倾笑得更加甜美,“中间都是我们桂园的花呀。山长把那些书摆在架子上的时候我便觉得很美,想要从家里再搬几盆过来,给我们桂园的花架增光添彩。”

“好孩子。”秦夫人也不禁和卫夫人刚才一样,温柔摸摸云倾的小脑袋。

身为桂园的学生,只想为桂园的花架增光添彩,这小姑娘真是又单纯又可爱。

全夫人等也称赞云倾,“小小年纪,便知道爱惜书院了,可见桂园这学生教的好。”

云倾笑得跟什么似的,“嗯,我们桂园就是好!”

卫夫人明眸之中也荡漾着笑意,柔声道:“阿稚,去玩吧,今天好好玩一天。”

云倾清脆答应,向各位夫人行了个礼,蹬蹬蹬跑走了。

秦夫人对桂园有了兴趣,“我有个侄女,今年六岁半了,一直也没有上学,就是家里大人胡乱教一些。卫夫人,我想把孩子荐到你这里,不知你收不收?”

卫夫人微笑,“一来令侄女年龄略小,二来桂园已经开学,恐怕我便是想收,也力不从心。明年桂园还会招生,不如秦夫人明年来替令侄女报我,如何?”

定国公夫人想到她的外孙女云佼考桂园没考上的事,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桂园架子大的很,不光要报名,还要考试;不光要考试,还至少要考三轮;三轮考试若是通不过,任你是皇亲国戚,桂园也是不收。卫夫人,是不是这样啊?”

卫夫人还来不及答话,秦夫人兴趣更为浓厚了,“这么严格么?好,明年我带小侄女来报名。卫夫人,你们考试都考什么?先说给我听听,我回去好请老师,先把这些教给我那顽皮的小侄女。”

卫夫人便跟秦夫人说起桂园是如何收学生的,定国公夫人的话,便没人提起了。

定国公夫人气越发不顺,脸黄黄的。

云倾指挥那六名侍女将蓝色玫瑰放到最高的那层架子上。

大家都围过来观看,“这花形好看就不说了,颜色真美啊。”“嗯,这盆像大海,这盆像星空,这盆像湖水,这盆像蓝宝石…”“玫瑰我见过红的、粉的,蓝色这是生平头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