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晟道:“我在想,我的贴身侍卫之中有谁年轻英俊,尚未娶妻。”

“想这个做什么?”云倾呆了呆。

陆晟微笑,“让他把你这个丫头娶了去。”

哼,把这丫头娶走了,看还有没有人这般不识趣,要在你我之间量量距离了?

云倾看着陆晟又气又恨的神色,听着他幼稚赌气的话语,笑不可抑,“可是自喜走了,又会有别的丫头啊。别人就不说了,舒绿也在那儿站着呢。”

“别的丫头不会这么愣。”陆晟恨恨的道。

云倾笑弯了腰。

陆晟和云倾虽不得亲近,但有情人见了面,便是心中欢喜。最得意的反倒是自喜了,陆晟走后她向何氏禀报了前后经过,何氏夸奖她几句,赏了她一个绣工精美的荷包,自喜很高兴,当即便笑容可掬的把新荷包换上了,在云府的丫环之间炫耀了一番。

云佩是在石桥大街出嫁的,回门也是回的这里。本来她和王亮还打算回锦绣里看看的,但云仪的事出来之后杜氏和程氏公然闹翻,锦绣里乱得不像样子了,云佩还是新婚时节,哪愿意面对那些撕打谩骂的场面呢?便不愿回去了。

“婶婶,我真的很担心。”云佩回娘家的时候,向何氏倾诉心事,“我婆婆从来不提锦绣里的事,相公也不提,可我总觉得他们会因此看不起我的。”

何氏细心的问着她,“你婆婆有没有什么异常,女婿言语举止如何?”

云佩翠眉微颦,“都没有什么。可锦绣里闹的那么厉害,婶婶你说,他们会听若无闻么?”

何氏温和的道:“佩儿,你的心情我明白,可你也不要想的太多了,明白么?你婆婆我虽然认识的时日短,交情不算深,但她这个人看着冷漠,其实大气豁达,不是那种会和儿媳妇斤斤计较的人,也不是爱挑儿媳妇毛病的人。她性子直,既然她不说,便是没有放在心上,你也不要太当回事了,白白苦了自己。”

“那,还有相公呢?”云佩惴惴不安。

何氏不由的笑了,“佩儿,夫妻之间当然不是所有的话都能说,但彼此坦诚相见还是很重要的啊。你有什么顾虑,为什么不跟女婿说出来呢?枕边人藏着掖着,吞吞吐吐,可该让人多气闷。”

何氏招手叫过云佩,小声跟她说了几个法子,“…该撒娇的时候你就撒娇,该示弱的时候你就示弱,莫总是端着架子,让他觉得不好亲近。”

云佩脸微红,低头摆弄衣带,“我娘说,正妻一定要端庄…”

“夫妻之间也要情趣的啊。”何氏微笑道。

云佩若有所悟,温柔点头道:“婶婶都是为了我好,我听婶婶的话。”

云佩又不傻,她母亲李氏守寡多年,何氏和云翰林却是二十年的恩爱夫妻。这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她是听李氏的,还是听何氏的?这还用问么。

云佩回石桥大街,何氏是提前通知过李氏的,李氏本来应该一大早便来等着要见云佩的,这天却到快中午的时候才急急忙忙赶来了。

“娘,你怎么才来啊。”云佩母女关心,一见到李氏,便起身相迎,行过礼问过好,嗔怪的道。

李氏吞吞吐吐,难以启齿,“唉,锦绣里的事你们还不知道么?这不是…唉,大房和四房又打又吵,我赶去劝架,便耽误了…”

何氏眼尖,“二嫂,你脸上这是怎么了?”

云佩也看到了,“娘,你脸上怎么红红的?”

李氏遮遮掩掩,“没什么,没什么。”本来不想说的,但何氏、云佩都看见了,隐瞒不住,叹气道:“我是去拉架的,但大嫂现在连人也不分了,逮着谁打谁,我脸上也挨了一下…”

“娘,不是说了她们的事你管不了,不要搀和么?”云佩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何氏不由的摇头。云家大房和四房势同水火,杜氏和程氏越闹越不像话,何氏只当不知道,躲都恐怕躲不及,李氏却自己凑过去了。当然这说明李氏很热心,但一个人有多大本事得心里有数啊,明明管不了,硬要往前凑,这又何必呢?

李氏拉着云佩的手叹息,“大房和四房闹成这样,我不去劝劝架,心里怪过意不去的。”

何氏无语,云佩到底是亲闺女,又是埋怨,又是劝说,“娘,大伯母、四婶婶根本不把您放在眼里,以后她们再争吵,您只当不知道,可千万不要再往前凑了啊。”

李氏却道:“都是一家人,该出面的时候还是要出面的。若全然撒手不管,太冷淡了些,外人看着也不像。”

何氏便有些不想理会李氏了。李氏当着何氏的面说这样的话,虽然她可能没别的意思,听着却像是责备何氏对锦绣里的人撒手不管、冷淡冷漠似的。李氏就云佩一个女儿,何氏可是把却云佩的婚事从头到尾都包了,当着何氏的面这样说话,不管有意还是无意,都不应该。

何氏心里虽有些不痛快,但她不是小气的人,一笑置之,没再提这个话茬。

李氏本来还要说些大义凛然的话,却见云佩着急的冲她使眼色,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何氏是当家主母,一家人的衣食住行、人情往来全要她操心,还是挺忙的。她处理家务去了,云佩和李氏母女到了偏厅,自在说话。

云佩便埋怨起李氏,“娘,你方才不应该那么说话的,幸亏婶婶度量大不计较,若是换个人,恐怕便不是这样的了。”

李氏爱抚的摸着云佩的手,叹道:“我也是为了云家好,为了你好。大房和四房这么吵,你叔叔婶婶硬起心肠就是不管,置身事外,我怕闹得大了,会连累到你啊。”

云佩扶额,“大房和四房的事你让叔叔婶婶怎么管啊?管得了么?叔叔婶婶早就分了家,在石桥大街单过,人家本来便可以不管,谁也不能说什么。娘,你方才说叔叔婶婶置身事外,这个话连我听着都寒心!叔叔婶婶若是置身事外,什么都不管,我能有今天么?我和相公的婚事还不是叔叔婶婶给张罗的么?”

李氏自悔失言,忙道:“我那个话说得确实不对。佩儿,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对你叔叔婶婶是极为感激的…”

云佩正色道:“既然心里感激,那些不利于叔叔婶婶的话便万万不能再说了。娘,叔叔婶婶都是极好的人,锦绣里现在那些事他们不是不管,是根本管不了。不只叔叔婶婶不管,娘也应该离远些才是。”

李氏还是很犹豫,“在一处住着,什么都不管,似乎不大好。”

若是换个人,可能懒得理会李氏了,云佩是亲闺女,对李氏还是很有耐心的,把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跟李氏说,最后总算说得李氏勉强点头,“好,以后大房四房再吵闹,只要不让人去请我,我便装作不知道。”

杜氏和程氏向来看不起李氏,哪会让人去请李氏主持公道?云佩听到李氏这个话,一颗心总算放回到了肚子里。

云佩以为这就把李氏说下来了,谁知没过几天,李氏又办出了一件糊涂事。

也不知李氏是如何跟程氏好起来的,程氏教给了李氏许多所谓公侯人家的规矩,“…这爷儿们的房里是必定是有人的,你看哪家公侯伯府不是这样?富贵,有权有势,男人在沙场拼命,回到家还不得让他们肆意享受,还不得把他们伺候好了?你给佩儿多送几个美貌丫头是正经,也好帮着佩儿固宠。”

李氏小门小户出身,公侯人家的规矩她哪里清楚?拿着程氏这位定国公府姑奶奶的话当了圣旨,真的热心替云佩相看起丫头。有程氏帮忙,她很快给云佩挑了四个身材苗条、相貌妖娆的丫头,亲自送到了西凉侯府。

李氏送就送吧,还为了表示心意,送到西凉侯夫人面前了,“我家佩儿不是那等容不得人的,这些个丫头服侍女婿,佩儿定不会吃醋。”

西凉侯夫人面色不悦,“我们西凉侯府从来没有这个规矩。自我进了王家的大门,从重孙媳妇做起,从来没有过婆婆管儿媳妇房里事的道理。亲家,儿子既然成亲了,房里事便归儿媳妇管,我是不会插手的。”

西凉侯夫人还是给李氏留了面子的,只说婆婆不管儿媳妇的房里事,没提别的。但是,婆婆都不管儿媳妇的房里事了,丈母娘难道应该管女儿女婿的房里事么?王亮既然娶了云佩,以后王亮这一房的事便是云佩做主了,长辈非要跟着搀和,不合适啊。

李氏闹了个大红脸。

云佩急得差点哭了。

何氏一向不跟李氏计较什么的,这回却真的生气了,跟云翰林发牢骚道:“佩儿新婚不久,她这做亲娘的到西凉侯府丢这么个人,着实可恶。这幸亏西凉侯夫人豁达大度,见事明白,没有因为她看低佩儿,要不然佩儿不是被她坑了么?”

云翰林也很不高兴,“二嫂耳根子也太软了,太容易被人挑拨利用。”

这事摆明了是程氏看不得云佩过得好,挑唆李氏过去给云佩添乱的。李氏也真是糊涂,轻易就上了程氏的当。

云翰林便跟何氏商量,“娘子,不如设法让二嫂回老家服侍叔叔婶婶吧。”

何氏本是恼怒着,听了云翰林的话却哧的一声笑了,“这个不用咱们操心,已经有人想出办法来了。”

“谁?”云翰林随口问道。

他嘴里这么问,但话才出口自己便明白了,“是阿晟,对么?”

何氏笑吟吟的点头。

云翰林不知怎地有些生气了,“阿晟这孩子也太爱向咱家献殷勤了吧?一点也不遮掩。”

何氏笑道:“阿晟今天来送了些新奇少见的水果给我,我留他坐了会儿,说了说家常。提到佩儿的事,他便大包大揽,说他会办得妥妥当当。我见这孩子挺热心的,便没推辞。”

云翰林满肚子气,道:“娘子,他是真的送水果给你么?”

说到“你”字,故意咬了重音。

何氏得意,“我不管他是真的想送给谁,反正他嘴上说是送我的,我便当真了。”

云翰林不快,“这事用不着他,我也能想出办法来。”

何氏笑吟吟拉他坐下,柔声道:“咱们阿仰、阿稚都长大了,可以为父母分忧了。便让孩子们帮忙奔走吧,咱们在家里享享清福,不好么?”

“不好。欠他的人情越来越多,以后阿稚不嫁他也不行了。”云翰林苦恼的道。

何氏嫣然,“他把阿稚从宫里送回来的时候,事情就差不多尘埃落定了啊。怎么,你对这个女婿不满意么?”

云翰林气哼哼的,“倒也不是不满意。阿晟这个孩子还是很不错的。不过他俨然已把他自己看作是咱们的女婿了,咱家的事都想管,我不知怎么的,心里就不舒服了。”

“这样难道不好么?”何氏不懂云翰林在想什么,很是纳闷。

云翰林心情复杂,自己也说不大清楚,“唉,阿稚还小,本应该由父母兄长来保护的,阿晟这小子却事事抢在前头,弄得我这做父亲的都无所事事了,都没什么用处了。”

何氏粲然。

她现在总算有些明白云翰林的心思了。云翰林似乎是在和陆晟吃醋吧?因为事情全被陆晟做了,风头全被陆晟抢走了,云翰林得自己不够重要,觉得没面子了…

“娘子,你说阿晟那小子会怎么做啊?”云翰林问道。

何氏笑着摇头,“我不知道啊,阿晟没告诉我。不过,这孩子做事向来妥贴,他必然能让二嫂离开京城回老家去,不再给佩儿添乱,这是没有任何疑问的。”

云翰林不再作声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六点继续。

第91章 攒

陆晟做起事来真是雷厉风行,答应过何氏之后,立即命人在云氏族中寻找适合李氏过继的儿子。

陆晟的手下在云氏族中找到一个才两岁的小男孩儿。这小男孩儿的父亲云渐是云尚书族中的侄子,因成亲多年无子,眼见得夫妻二人眼已四十,便和妻子朱氏商量要买妾生子。朱氏不大乐意,但四十岁了还没儿子,也不是个事,只好勉强同意了。

买妾的时候,朱氏挑来挑去,挑了个高大健壮的乡下姑娘,“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云渐也没说什么,依了朱氏。这个妾进门一年多的时候生了个儿子,夫妻二人大喜,给这孩子起名修哥儿,不但云渐如珠如宝,朱氏也视若己出。但朱氏看那个妾不顺眼,要将她转卖。

云渐不同意,“家里又不缺这一个人的吃穿,留她在家里也好照看修哥儿。你若卖了她,家里总归还要给修哥儿请奶娘,这奶娘哪有亲娘对修哥儿好?”

朱氏脸色便不大好了,发作道:“正因为她是修哥儿亲娘,我才不留她!修哥儿只能认我作娘,留下她分了修哥儿的心,也分了你的心,我可不依!”

云渐和朱氏夫妻多年,知道她性情强悍,有些霸道,不欲和她争吵,只得由着她将那生了儿子的妾卖了。那妾苦苦哀求,“让我给孩子喂半年奶再卖我吧。”朱氏不肯,执意命人将她拖走了。

云渐看着便有些不忍心。但朱氏不听劝,他也有些怕老婆,只得就这么算了,却也念着那买来的妾服侍他一场,又为他生了个儿子,暗地里塞了钱给牙婆,让牙婆为她找个好人家。牙婆收了钱,给那个妾说了个老实本份的庄户人家做正头夫妻去了。

所幸朱氏对修哥儿倒甚是疼爱,云渐、朱氏、修哥儿这一家三口日子过得很是和美。本来这一家人可以就这么一直过下去的,谁知朱氏已经四十岁出头的年纪,忽然怀孕了,也生下一个儿子。

这本是天大的喜事,但这样一来,朱氏就容不得修哥儿了,非打即骂,要不然就是饿着不许吃饭,整日凌虐。云渐和她是原配夫妻,拿朱氏没有办法,又不忍心亲生的儿子这么受虐待,愁眉不展。

陆晟差去云氏老家的人姓凌名风,精明能干,把云氏族人的情况一一打听清楚之后,觉得这个修哥儿最合适过继,便刻意和云渐认识了。男人在一起少不了喝酒,云渐几杯酒下肚,勾起心事,长吁短叹。

凌风笑道:“云兄,你家里的事小弟也略有耳闻,小弟有一个主意在这里,你看可行或是不可行。小弟是从京城来的,听说过云尚书府的一些事。云尚书家的二儿媳妇李氏,你知道吧?她和云二郎只生了一个女儿,守寡多年,现在女儿嫁了,也应该过继儿子了。这李氏倒是个好人,心善,女儿嫁的又好,绝不会拖累娘家。云兄若是把修哥儿过继给她,也就可以放心了。”

云渐哪里舍得呢,道:“亲生的儿子,远远的把他放到京城,常年累月见不上一面,如何使得?况且不是亲生的总是不知道心疼,朱氏白天待他不好,我晚上还能疼疼他。李氏若待他不好,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须知若是过继出去,我便不是他父亲,连管他也不能了。”

凌风好言劝道:“你留着修哥儿在身边,迟早护不住他。现在多个修哥儿只是多双筷子,令正已经受不了,将来还要分一份家业出去呢,令正不得恨死他么?这妇人妒忌起来是一点理也不讲的,心肠狠毒,不知会把孩子磋磨成什么样子。还不如过继出去,放他一条生路。若说放到京城舍不得,小弟倒有一个办法,能让你既把修哥儿过继给李氏,又让李氏带修哥儿回老家,让修哥儿在你眼皮子底下长大。”

云渐大喜,“若果真如此,凌兄你便是修哥儿的大恩人了!”

云渐虽是舍不得亲生儿子,但见朱氏凌虐修哥儿越发狠了,知道自己保不住修哥儿,也就认了命。他把云氏族中无子的人家看了一遍,还真是觉得李氏最合适。李氏守寡无子,女儿嫁的好,是西凉侯府的少奶奶,不光拖累不着娘家,将来还能提携娘家弟弟呢。而且李氏名声不错,应该不是心狠恶毒的女人,不会虐待孩子的。

他心里已有几分愿意了,但还要亲自和李氏见见面,方才放心。

凌风给他出主意,让他先带修哥儿见见云尚书,透露一下想过继的心思。云渐听了他的话,果然带修哥儿去见了云尚书,隐约闪烁把这孩子的身世和苦处都提了提。云尚书倒是很喜欢修哥儿这个孩子,道:“二郎去世多年,我早就有意为他立嗣,只是没个合心意的孩子,所以便耽搁下来了。我瞧着修哥儿这孩子相貌周正,人也很机灵,倒是和二郎小时候有些相像呢。”提到早逝的二儿子,云尚书唏嘘不已。

云渐陪着云尚书叹息伤感了一阵子,说他想亲自送修哥儿去京城,让修哥儿和李氏见个面,看看两人有没有母子缘份。云尚书知道他是要见见李氏才放心,笑道:“我那二儿媳妇有些懦弱无能,心却是善的。你带修哥儿到京城玩玩也无不可。”

云渐再三道谢,请云尚书写了封信,然后便带着修哥儿到了京城。

李氏见了修哥儿这个孩子,倒也很动心。修哥儿相貌端正,讨人喜欢,况且年龄还小,只有两岁,若是由她养大了,将来不愁不孝顺她。她和云二爷只有个女儿,过继是迟早的事,不过云佩还没出嫁的时候她不愿养别的孩子,现在云佩嫁了,她无所事事,正应该过继个可爱的孩子养着,将来老了,也有个依靠。

云渐对着他那凶悍的老婆朱氏没脾气,但其实他是个聪明人,到了锦绣里之后,见了李氏,觉得李氏面相甚是良善,心中已是一喜。他却先不和李氏商量过继的事,只把他的儿子修哥儿交给了李氏,劳烦李氏代为照管。

修哥儿在路上已被云渐交待了无数遍,知道要讨了李氏的欢心,他才能不回家受朱氏的打骂折磨。他生的俊,性子也机灵,见了李氏便甜甜笑着叫娘,李氏心都酥了。

李氏抱起修哥儿,修哥儿小胳膊搂住了李氏的脖子。

李氏已多年没养过小孩子,修哥儿这小胳膊一勾,算是把她给勾住了。

李氏养了修哥儿几天,心肝儿肉一般,已经是离不开这个孩子了。

云渐这时才说出他的要求,“过继可以,却必须回老家住着,我也能三五不时的见见孩子。若是住在京城,常年见不着面,我是万万不肯的。”又道:“我有儿子,有家业,将来我养老是用不着修哥儿的。但父子连心,我得知道修哥儿是平平安安的,才能睡得着觉。”

李氏在京城住惯了,听到要回老家去,未免不乐意,但要让她不养修哥儿,她又舍不得,便犹豫起来。

云渐又道:“这些天在府上暂住,常常听到有打闹声。这大房太太和四房太太泼辣蛮横,是常常争吵的,对不对?让修哥儿和她们住在一起,我如何放得下心?”

李氏是个耳根子极软的人,听了云渐的话,觉得也有道理。是啊,杜氏和程氏见天的吵闹,对小孩子的影响很不好啊。

李氏有些拿不定主意,命人把云佩叫回来了,问云佩的意思。云佩劝李氏,“娘,你在锦绣里住着,修哥儿从小便见到泼妇打架骂架,对他太不好了。况且你的妆奁又不多,既然过继了修哥儿,以后总要给他留些产业。不如回老家去伴着祖父祖母居住,既得了清净,又得了孝顺之名,又能照顾家里的田产,给修哥儿攒些家业,岂不是三全其美?你若住在锦绣里,我嫁出去了,一个月也未必能回来一趟,你一个人教导修哥儿,何其辛苦。回老家却好多了,祖父从前是很忙的,现在乡间闲居无事,如果你带着修哥儿回去了,还愁祖父不肯照管么?”

李氏大为动心。

她问过云佩,又去问了何氏。何氏推心置腹的道:“有你在京城,佩儿和锦绣里那些人多多少少还是要打交道的,迟早得被她们连累了。你若回了老家,佩儿以后只娘家只回石桥大街,锦绣里那些事对她便没有影响了。佩儿这日子一定越过越好。”

李氏虽有些糊涂,却还是疼爱云佩的,听到何氏这么说,含泪道:“弟妹,你这做婶婶的都为佩儿想得如此周到了。我是她亲娘,难道不为她着想?我回老家,我带着修哥儿回老家。我走了之后,佩儿可以名正言顺常年累月不回锦绣里,就不会被大房、四房那些人给连累到了。我只有她这一个女儿,为了她,我有什么不肯做的?”

李氏肯带修哥儿回老家,云渐大喜过望,欣然同意过继。王亮差人护送李氏、修哥儿一行人回到老家,云尚书和王夫人乡间寂寞,又见到修哥儿这个聪明伶俐讨人喜欢的孩子,对李氏比从前好了许多。李氏在锦绣里的时候被杜氏、程氏等人压着,没人重视她,回乡之后,却因着有位致仕回乡的尚书公公,又有个嫁到西凉侯府的女儿,在街坊邻里之间很受吹捧。李氏倒觉得回老家比在京城好了。

李氏写信给云佩,把她在乡间的悠闲日子详详细细告诉了,云佩自是代李氏欢喜。

李氏有了修哥儿,固然是有了儿子,有了依靠,修哥儿有了李氏,何尝不是获得了新生?这两人我养你小,你养我老,也算各得其所了。

没有了李氏,石桥大街和锦绣里的来往更加稀少,何氏轻松了,云佩也放下桩心事,不用再担心李氏受了挑唆,说些糊涂话,办些糊涂事,让人难堪了。

何氏笑吟吟的告诉云翰林,“二嫂走了,我耳根子清净不少。”

“甚好。”云翰林也很高兴。

何氏笑意愈浓,眼光似有深意,“这是阿晟的功劳啊。”

是陆晟差人到云氏族中,把族人家中的情形一一打听清楚,从中挑选中修哥儿这个最合适过继给李氏的孩子,让李氏心甘情愿回老家的孩子。

云翰林哼了一声,“当我不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安的什么心啊?”何氏明知故问。

云翰林又哼了一声,赌气不答。

何氏忍笑,拉拉他衣襟,“莫这样了,阿晟每次见阿稚我都让自喜看着他们的,两人说话行事规规矩矩的,绝对不会越界。”

云翰林惊讶,“让自喜看着他们?娘子,这样咱们阿稚会不会觉得尴尬,不好意思了?”

何氏呆了呆,“那你的意思是…不许人看着么?”

云翰林道:“我也说不清楚。不过,阿稚是懂事的好孩子,从小到大咱们对她很纵容,如果现在让自喜看着她,阿稚会心里难过,也说不定。”

何氏被他说得心里也没底了,“阿晟在咱家呢,要不咱们悄悄过去看看?”

云翰林想起上回看到的事,断然道:“我一个人过去看看便可以了。娘子,你忙家务事吧。”说完,他一个人出去了。

何氏想了想,觉得不对劲,跟在他身后,也要过去看一看。

云翰林到了花园里,只见舒绿和自喜两个丫头垂手站着,舒绿低眉敛目,自喜却是眼睛瞪得溜圆,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前方,只等陆晟稍有逾矩,便要兔子一般迅速冲过去。

陆晟和云倾站在一株木莲树旁,两人隔得不远不近,貌似在赏花,其实是在看人。

陆晟眼光好像粘在云倾身上了,云倾也微笑看着他,两人含情脉脉,那份情意已经浓得化都化不开了。

这样的情景本是有几分动人的,云翰林见了却是心中有气,“阿晟这臭小子,把我家小阿稚给带坏了!”

舒绿先看到云翰林,忙曲膝行礼,自喜后知后觉,见云翰林来了便想要开口表功,云翰林做了个手势,示意她们不要声张,舒绿和自喜连连点头。

请看作者有话说

请看作者有话说

作者有话要说:“你不用管这些小事的呀。”云倾笑盈盈,“我知道你在京城没闲着,有许多大事要做,我家里这些家务事,不用你操心的。”

云翰林也不愿意陆晟多管家务事,但听到宝贝女儿这么说,心里却很失落,“阿稚这是心疼起他来了么?阿晟这小子真没白忙活,把我家小阿稚给感动了啊。”

陆晟柔声道:“我若不为你做些什么事,便浑身不舒服。阿稚,你让我管这些小事好么?哪怕李氏这些人和你不甚亲近,但和你有关,我就愿意管。好像管了她们的事,便为你尽了份心,离你近了些似的。”

他这话说得深情款款,云倾听了自然是感动的,笑容异常甜美,“你对我真好。”

陆晟柔情万种的道:“对你好就是对我自己好。”

云翰林以为陆晟要说些诸如“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之类的浑话,登时警觉起来。

“什么意思呀?”云倾娇娇软软的问道。

陆晟道:“我对你好,你会很开心,对么?我看到你开心的模样,便欢喜无限,所以对你好就是对我自己好啊。”

“这才像话。”云翰林听陆晟的话没有他想像中那么露骨,略放心了些。

“那我也要对你好,对你好就是对我自己好呀。”云倾心中快活,嘴格外甜。

这时何氏也轻手轻脚的来了,云翰林心里酸溜溜的,挽住何氏的手,跟何氏一起侧耳倾听。

“你不用对我太好。”陆晟道。

“为什么呀?”云倾不解。

陆晟跟哄孩子似的,“因为我不许离你太近啊。”

“这有什么相干?”云倾迷惑。

陆晟轻声道:“你若对我好,我便想离你近些,可我又不许越界,或许会有些难受的。”

“这样啊。”云倾仰起小脸凝视着他,眸光温柔似水,“那我的心意便白费了呀。”

“这般珍贵的心意,哪能白费了?”陆晟微笑,“你把心意攒起来,存起来,以后一起给我,好么?”

“好呀,我攒起来,存起来。”云倾欣然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