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轰轰烈烈的来送礼,看似对云倾很重视,其实却是一种恩赐的态度。陆晟不允许燕王用这样的态度对云倾、对云家,礼尚往来,他会送同样的礼品回去,用实际行动告诉燕王:云家和燕王府是平起平坐的,燕王休想看不起云家。

“干嘛这么浪费钱啊。”云倾不同意,“你以后要用钱的地方还多着,不用给你父王送回礼了。一则是替你省钱,二则如果我家送差不多同样的礼品回去,你父王以为我家向他示威,倔脾气上来了,会视我家为敌人。他就是那个脾气,不是么?所以还是不要照着样子送份回礼了。”

“可是…”陆晟扬眉。

云倾不等他说完,便笑着打断了他,“虽然咱们不用像你父王那样声势浩大的送礼,但是,还是要让你父王知道云家的实力,不能让他把云家看得小了。我也是要回送他的。”

“是什么?”陆晟微笑起来。

他方才是很有些生气的,但他的小姑娘这般气定神闲,笑容这般明媚耀眼,让他的心情好起来了,能笑出来了。

云倾得意洋洋的取出一片薄薄的纸,“呶,便是这个了。”

“上面写的是什么?”陆晟笑意愈浓。

云倾笑,“是治马瘟的方子。你父王善战,自然知道爱惜马力,军中曾发过马瘟,伤亡惨重,对不对?我翻医书的时候翻到这偏僻的方子,给韩伯伯看过了,韩伯伯研究了许多时日,告诉我这方子应该是对的。”

这虽然只是薄薄的一片纸,却不比燕王送来的那些名贵礼物差什么。战马对于燕王来说太重要了,如果这方子真的治得了马瘟,能替他保住千万匹战马,那便是价值连城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明天继续。

第94章 尴尬

“治马瘟的方子。”陆晟幽深目光落在云倾没有一丝瑕疵的精致面庞上,心中的震惊和喜悦,言语实在难以形容,“阿稚,你早就留心燕地的情形了对不对?你关心我对不对?”

云倾脸微红,“不是啦,我是无意中看到这个方子的。不是刻意去找的。”

“骗人。”陆晟语气温柔深沉。

这么重要、这么宝贵的方子怎么可能无意中就看到了呢,云倾一定是费了许多心思才弄来的。而且弄来之后,她还请韩厚朴再三斟酌,仔细研究,之后才确定下来的。

云倾心里有他,对他这么好…

陆晟一颗心被温情蜜意填满,感动莫名。

“阿稚,我这次离开京城之前,一定把咱们的婚事定下来。”陆晟低沉的道:“我父王答应当然最好,若执意不答应,我便先斩后奏了。”

“别呀。”云倾甜甜笑,“你父王脾气不好,这样会把他气坏的。到底是亲爹,真气着他你不心疼么?”

“没事,他挺耐气的。”陆晟道。

燕王可不是弱不禁风的人,他强悍着呢,气气他没事,死不了。

“嘻嘻,你爹很耐气么?你和你爹相貌不像,脾气似乎也不像,但倔起来都是一样的啊。”云倾不由的掩口笑。

“阿稚,他爹耐气,你爹不耐气。”云翰林匆匆忙忙的过来了,似有不悦。

云倾忙过去挽起他的胳膊,“谁敢气我爹?我必定和他不依。”

云翰林道:“我今天入宫讲经,回到翰林院后便听同僚们说了。阿晟,你父王有没有遣媒求婚的意思?如果他没有求婚之意,只是来送礼,我心里便不踏实了。”

陆晟道:“必须有。没有也得有。”

他俩面色郑重,云倾却嘻嘻笑,“你们用不着这样啊,不是什么大事。爹爹,燕王给咱家送礼只是表示友好,咱们也送相应的回礼,那便是礼尚往来的意思了。”

云翰林深以为然,“对,咱们也送相应的回礼,只能比燕王多,不能比燕王少。阿稚你不用管了,交给爹爹吧,爹爹有钱。”

他有位积德行善的父亲,留给他一份丰厚的家业。他愿意用这份家业给他的宝贝女儿挣面子,不能让阿稚被燕王小看了。

“不用钱。”云倾得意,把方子给云翰林看,“爹爹,我这方子对燕王来说价值连城,他花多少钱都买不着。”

云翰林了解了前因后果,大喜,“小阿稚是个有福气的好孩子啊,这般有用的偏方,你在书房翻翻医书,无意中便看到了!甚好,甚好,阿晟,阿稚,我这便亲笔写封谢函,连同这个方子,送给燕王。来,你们跟我到书房去。”

陆晟和云倾跟着云翰林到了书房,陆晟磨墨,云倾铺纸,云翰林在桌案前坐下来,略一思忖,提起笔一挥而就。陆晟和云倾忙过去看了,只见云翰林笔走龙蛇,字迹飞扬,信里用很客气的口吻对燕王道谢,表示医治陆晟的是韩厚朴,他只不过是帮过陆晟一些小忙罢了,燕王这样的厚礼,他委实当不起。又谦虚的表示他送了燕王回礼,这回礼的价值比不过燕王那些礼物的万分之一,但希望对燕王是有用的,更祝愿燕地兵强马壮,保境安民,功德无量。云翰林虽然谦虚,但也仅仅是谦虚而已,他对那份回礼的效用,显然非常有信心。

“笔下生辉,一气呵成,字字珠玉 ,酣畅淋漓,爹爹不愧是翰林院的名士啊。”云倾看过信,为父亲拍案叫好。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天质自然,丰神盖代,好书法!伯伯,您这封信文词华瞻,雍容典雅,我父王看过之后,一定会大为佩服的。”陆晟更是从书法夸到文笔,把云翰林夸成了一朵花。

“你俩不用再拍马屁了。”云翰林待信上的墨迹干了,亲手将信封好,微笑说道。

陆晟和云倾拼命拍马屁,竭力赞美他,他哪能不知道?虽然对燕王有所不满,但见到陆晟这样殷勤,云翰林心里还是很受用的。

陆晟冷峻骄傲,便是在皇帝、太后面前,云翰林也没见过他这般谄媚过。陆晟所做的一切还不全是因为云倾么?虽然有燕王这不讨人喜欢的爹,但云翰林是很讲理的人,不会因为不喜燕王,便迁怒于无辜的陆晟。

云翰林施施然站起身,“阿晟,阿稚,你俩替我把书房收拾好,然后过来一起用晚膳。”

“是,伯伯。”陆晟大喜。

“爹爹,我一准儿给您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云倾嘻嘻笑。

云翰林面带微笑,飘然离去,云倾等父亲走了,冲陆晟悄悄的笑,“哎,我爹爹写的是行书,你看到了么?”

陆晟笑声低沉,“伯伯没写草书,已经很给我父王面子了。”

燕王一直是戎马生涯,书本上便没大用功,云翰林不写楷书写行书,分明是故意的啊。行书不像草书那样潦草,也不像楷书那样端正,放纵流动,浓淡相融,对于饱学之士来说自然没什么,对燕王那样马背上的统帅来说却不易辨认。如果是草书,那便是狂放中见优美,笔意活泼秀媚,状似连珠,绝而不离,甚至一笔数字,隔行之间气势不断,不易辨认,燕王看了定是莫名其妙。云翰林写了封书法绝佳的信件过去,燕王却不认得,这让他脸往哪搁?所幸云翰林还是厚道的,只写了行书而已。

两人看透了云翰林的这点微妙小心思,都觉好笑,忍俊不禁。

陆晟把砚台、毛笔清洗干净,云倾把纸张收好,云翰林的书桌便清清爽爽的了。

“收拾好了,走吧。”云倾道。

陆晟却不走,四处瞅了瞅,道:“伯伯桌子上有灰尘。”

云倾乐坏了,“你要替我爹爹擦桌子么?”

陆晟“嗯”了一声,“嗯,替伯伯擦桌子。阿稚,反正现在晚膳也没准备好,咱们在这里多呆一会儿吧,好不好?”

云倾道:“不如咱们给花浇水吧,这几盆花都有点蔫儿蔫儿的了。”

陆晟道:“阿稚,我没见到你的时候,就像这些花一样。”取了水壶过来,细心浇在花朵上,“见到你之后,就好比有了雨水滋润,丰盈满足,精神焕发。”

云倾开心又羞涩的笑了。

宣王病愈之后迎娶张英黎进府,张英黎成为宣王妃,得偿夙愿,心满意足。太后也极为喜爱这个爱慕宣王到不惜和他同死的孙媳妇,在张英黎成为宣王妃的次月,在宫中为张英黎举行了一次宴会。这次宴会遍邀皇室宗亲、朝中命妇、贵族少女,把宣王妃隆重介绍给众人。

以云翰林的品级,何氏本来是得不到邀请的。但太后亲自过目的名单中也有何氏和云倾。云倾和毛莨、冯慧中、冯莹中、赵可宁、于雅猛等人约好了,到时候大家同进同出,一起玩上半天。

太后纡尊降贵,亲自接见了何氏、云倾母女,宣王妃在太后身边服侍,笑道:“祖母,这位云姑娘很是不得了呢,您听说了么?燕王给她送节礼,车子从石桥大街南头排到北头,整条街都被堵住了,盛况空前,传为佳话呢。”

宣王妃说着话,似笑非笑的看了云倾一眼,神色极不友好。

云倾心里有点纳闷,“我和张英黎有仇么?似乎没有啊。从前她总是和于十八在一起的,虽然兴国公府也是赫赫扬扬的府邸,她却有些讨好于十八似的。我和她一直平平淡淡的,没有什么冲突、矛盾啊,她为什么要这样呢?”

何氏面带微笑,不卑不亢,“王妃殿下恐怕是误会了,那些节礼不是送给小女的,是送给我家老爷的。我家老爷在四王子幼时曾帮过他一个小忙,四王子知恩图报,一直没忘记。”

宣王妃见何氏毫不虚荣,竟然根本不承认燕王的举动和云倾有关,不由的怔了怔,心道:“这位翰林夫人我没打过交道,没想到竟然这般有定力,倒是小看她了。”

“夫人何必这般谦虚,四王子爱慕云姑娘,这件事人尽皆知啊。”宣王妃含笑道。

何氏温声道:“王妃殿下说哪里话来?四王子和云家、韩家均有交情,通家之好,和小女情同兄妹罢了,若说别的,那是断断没有的。”

“夫人嘴真紧。”宣王妃嫣然。

何氏微笑,“王妃殿下将来有了女儿便知道了,做母亲的人都是这样的。”

宣王妃还是新婚,听了何氏的话,满脸飞红,嗔怪道:“何夫人,你说的是什么啊?”

何氏笑了笑,心道:“你一个已婚之人,我提到将来生儿育女的事你就脸红了,我女儿还是没出阁的小姑娘呢,你说什么爱慕不爱慕的话,就不知道那是很不合适的事么?”

“恭贺宣王殿下、王妃殿下新婚,恭祝王妃殿下早生贵子。”何氏笑道。

宣王妃脸更红了,太后却很爱听这个话,微笑道:“承你吉言。”

她只有宣王这一个孙子,如果能早日抱上重孙子、重孙女,自然求之不得。

何氏、云倾拜见过太后,便被女官带往宴席之上了。毛莨、冯氏姐妹和赵可宁早就到了,一见云倾便冲她招手,赵可宁拉过云倾,老气横秋的交待道:“你今天从头到尾跟我们在一起,不许乱跑乱走,知道不知道?”

冯莹中拉住云倾另一只胳膊,“今天我可得把阿稚看好了,说啥也不能跟上回似的了。”

毛莨和冯慧中也道:“必须把阿稚看好了,咱们和她寸步不离,谁打主意也白搭。”

“我这么重要啊,你们这么看重我啊。”云倾笑嘻嘻的,表示很感动。

“切,我们是怕你被人拐走了,丢桂园七姐妹的人。”赵可宁不屑的道。

她们正在说说笑笑,于雅猛也来了,眼睛发亮,跃跃欲试,“桂小七,本来今天我娘不让我来,我硬要来,就是要来看着你、保护你的啊。宫里我熟,桂小七,今天你跟我混吧,我保你安然无恙,平平安安的进来,平平安安的出去。”

“听听这地头蛇的口吻。”众人啧啧赞叹。

“你娘为啥不让你来啊?”冯莹中奇怪的问道。

于雅猛是从小便出入宫庭的,今天宫里有宴会,她母亲不让她来,那不是很反常么?

冯慧中很是无语,拉了冯莹中一把,“莹莹,你话有点多了啊。”

冯莹中也不是笨,只是有些大大咧咧,仔细想了想也就明白了,咧嘴笑,“原本应该你是宣王妃的,现在换成张英黎了,你娘怕你伤心难过,对不对?于十八,你看样子没啥啊,反正我不信你在黯然神伤。”

“什么怕我伤心难过,我娘是怕我没面子。”于雅猛撇撇嘴。

“谁敢让你没面子啊?”大家都知道于雅猛是太后宠爱的侄孙女,听她这么说,七嘴八舌的询问。

“表妹,原来你在这里,叫我好找。”宣王妃娇柔甜腻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

“表嫂。”于雅猛皮笑肉不笑。

张英黎原来就是于雅猛的一个跟班儿,做了宣王妃之后可是不一样了,摆起她王妃的架子来了。于雅猛对宣王没啥意思,但不喜欢张英黎这种一旦富贵便要变脸的人,便不大爱搭理她了。

“表妹,昨天太后赏了几筐南安国进贡的奇异果子,表妹素来是爱吃的,我稍后命人给你送去些,表妹千万莫要嫌弃。”宣王妃亲热的、有几分得意的说道。

外国进贡来的罕见果子价值不在于有多好吃、多可口,而是身份的象征、宠爱的象征。宣王妃这时张罗着要给于雅猛送果子,其实是在向于雅猛示威:你看,从前是我沾你的光,现在是你要沾我的光,咱俩颠倒过来了。我今非昔比了,你嘛,落魄了,失宠了,没有从前的地位了。

“我不嫌弃。”于雅猛语气轻松的道:“不过,你也别打肿脸充胖子。你府里多不多啊?自己够不够吃?不够便不用顾着我了。”

“哪会不够,太后赏赐了好几筐呢。”宣王妃笑盈盈的,语气中满满的自负之意。

于雅猛用力拍拍她肩,道:“那太好了!你多给我送些吧,越多越好,我一点也不嫌弃。”

宣王妃笑容便没那么得意了。

云倾天真的笑道:“宣王妃对于十八蛮好的,但是和以前的好截然不同。从前那种是朋友对朋友的好,现在是嫂嫂对小姑子的关怀爱护,对不对啊?”

毛莨啧啧,“宣王妃这位表嫂对表妹可真好,很会做人,我们这些外人看得都感动了呢。”

冯慧中笑得斯文,“宣王妃是好嫂嫂,对小姑子体贴入微。”

冯莹中口没遮拦,“我听说新妇才到夫家,都爱讨好小姑子的,对不对?从前我不大相信,看了王妃殿下的言行举止,我却是深信不疑了呢。”

宣王妃本是来示威的,在云倾等人口中却变成了嫂嫂讨好小姑子,她还不能否认,不能辩解说不是,笑容愈发尴尬、勉强。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晚上继续。

第95章 得理

沈景兰、沈景惠姐妹二人来了。

她俩原来是跟着于雅猛的,张英黎做了宣王妃之后,不仅张英黎态度变了,她俩态度也变了,不再跟着于雅猛,反倒巴结起张英黎了。

“十八娘,王妃殿下是你表嫂,你应该尊敬她才是啊。”沈景兰亲呢的说道。

“对啊,而且王妃身份尊贵,十八娘你对了她应该行礼呢。”沈景惠更是一幅熟不拘礼的模样。

于雅猛撇撇嘴,“看见没有?我娘之所以不让我来,便是预料到这些了。”

毛莨讥笑,“于十八你交的这都是什么朋友?为了个什么啊,便翻转起面皮。”

云倾纳闷,“这犯得上么?于十八就算不是宣王妃,还是太后的娘家侄孙女,还是于家的千金啊。”

冯慧中微笑,“我也是瞎猜,据我猜测,从前她们之所以总围着于十八转,也许不是因为别的,就因为能借着于十八亲近某个人吧?”

“天呢。”赵可宁等人惊呼,“真让人不敢相信啊。”

冯慧中说的这个人必定就是宣王了。原来张英黎、沈景兰、沈景惠之所以接近于雅猛,都是为了能接近宣王么?为什么听起来有些可怕…

冯莹中瞪大眼睛,“如果姐姐猜对了,那她们的心思可真是…现在某人已经娶了妻,难道她们还在妄想着什么?”

冯慧中笑,“或许她们是想攀附宣王妃,得些什么好处吧。”

云倾觉得她们很笨,“那也犯不上得罪于十八啊,于十八是好惹的么?”

于雅猛气势汹汹,“桂小七,你什么意思啊?我很凶么,我很凶么?”呲牙咧嘴张牙舞爪,要往云倾身上扑。

云倾想躲,却没躲过去,其余的人有帮云倾的,却也有帮于雅猛的,几个小姑娘嘻嘻哈哈,闹成一团。

宣王妃和沈景兰、沈景惠就被晾在一边了,没人爱搭理她们。

宣王妃便有些讪讪的了,沈景兰更是恼羞成怒,大声道:“云姑娘,听说你有位堂姐,名叫云仪,对么?”

于雅猛等人都知道云仪是谁,警觉起来。

沈景兰说话声音很大,不少人都诧异的往这边看过来了。云倾暂时也不和小姐妹们打打闹闹了,拢拢头发,镇静的说道:“沈小姐真是博闻强记,心性甚好,连云仪也知道,也记得。”

云倾这话隐隐含着讽刺之意,沈景兰哪里听不出来?血往上涌,脸色通红,声音更高了,“你这个堂姐是宣王府一个小小的侍妾,对么?”

沈景惠还是很帮着自家姐妹的,掩口笑道:“堂姐,宣王小妾,真丢人呀。”

宣王妃一直是生着气的,这时脸上却露出淡淡的笑意。

云倾有云仪这样的堂姐当然丢人了,这还用说么?

沈景兰越发来劲了,“宣王小妾,身份卑微,连给宣王妃洗脚也不够资格的,嘻嘻。”

于雅猛大怒,“沈景兰,沈景惠,你俩说这话有意思么?不觉得很无聊?”

沈景兰见于雅猛怒了,缩了缩脖子,“十八娘别生气,我不过是随意聊聊天罢了。”

宣王妃却要护着沈景兰,笑吟吟的道:“表妹,景兰也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你又何必生气呢?”

沈景兰见宣王妃向着她说话,来劲了,“对啊,我又没有说假话,不过是实话实说啊。云仪确实是云倾的堂姐,云仪也确实是宣王府的小妾,有什么说不得的么?”

“没什么说不得的。”云倾慢吞吞的道:“不过,既然宣王妃和沈小姐都提起这件事了,我倒有句话要请教请教了。”

“何必这么客气?说什么请教不请教的,有问你直接问好了。”沈景兰笑道。

“我想请教沈小姐的是,你到底和宣王府有什么仇。”云倾盯着沈景兰,不紧不慢,“你既然见识这般广博,知道云仪是我的堂姐,那你想必也知道云仪是怎么死的吧?她和福建总督的儿子胡不竭一起死在深山之中,到底是如何死的,谁也没法确定。宣王府一个小妾和福建总督的儿子死在一起了,这事说来着实有几分尴尬,一般来说人们总是避免提起的,今天沈小姐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堂而皇之的说出来,不知是什么意思?是嫌宣王府丢人丢的还不够么?”

“你…你胡说…”沈景兰没料到云倾毫不犹豫提着一大盆污水就朝她身上泼过来了,颇有些惊慌。

沈景惠也有些害怕了。

是啊,云仪死的有些说不清楚,实在不应该当众提起来的,好像在重提那件令人头疼的命案似的…

云倾不理会沈景兰,转向宣王妃,眼神清澈,“王妃殿下,你认为沈小姐只是实话实说,而实话实说总是正确的,对么?那我也和王妃殿下实话实说。我堂姐嫁给宣王没几天就被送到深山之中了,后来更在山中不明不白的死去。宣王殿下就算是皇室贵胄,尊贵已极,一条人命总该有个交待,对不对?既然宣王妃在这里郑重其事的提到我堂姐是宣王小妾,那么,便请你这位宣王妃给我这个云仪的堂妹一个交待。云仪到底是怎么死的,被谁害的,王妃请一个给我明明白白的说法。”

“对,给说法!”于雅猛兴奋得快要飞起来了,拍案而起,“再贱也是一条人命,我朝皇帝以仁治国,从来不提倡草菅人命!云仪是怎么死的,快说!”

“给说法,给说法。”毛莨等人哪有不跟着凑热闹的,异口同声,理直气壮。

她们这一折腾,不少人过来看热闹。

宣王妃又气又急,“什么说法,给你们什么说法?一个小妾,也值得我给你们说法了?”

“哟,你这么高贵啊?”于雅猛啧啧称奇,“一个小妾便不值得你给说法了,那是条人命不是啊?表嫂,视人命如草芥,这可不是我宣王表哥的作风啊。”

“一个小妾不值得你给说法,那倒值得你提起来了?”不知是谁冷不丁的讽刺了一句。

宣王妃面红耳赤,“我没有视人命如草芥…”

“没有视人命如草芥,那就给说法!”于雅猛小手一挥,气势万千,“云仪这个人是你们先提起来的,既然你们肆无忌惮的提了,可见胸有成竹毫无顾忌,这说法你们就必须给!”

宣王妃既气恼于雅猛不依不饶,又气恼沈景兰、沈景惠无故多事,狠狠的瞪了沈氏姐妹一眼。沈氏姐妹本来就惶惑无助,见宣王妃这样,脑子里更是嗡的一声,脸色更加苍白如纸,身子颤抖,摇摇欲倒。

她俩本来只是想巴结巴结宣王妃,可是一个不小心便闯祸了,看样子这祸事还不小…

有位中年贵妇在角落里独自坐着,神色暗然,云倾和于雅猛咬耳朵,“那人似乎是胡不竭的姨母苏夫人,哎,咱们若是过去挑拨几句,胡家是不是会跳起来了?”

于雅猛不屑的斜睇她,“咱们过去挑拨,那不是太**份了么?你看我的。”招手叫来一名宫女,小声吩咐了几句,宫女曲膝,“是,奴婢知道您的口味,这便给您端过来。”快步去了。

看样子是于雅猛给宫女要了吃的喝的,那宫女也确实不久之后重新过来,端给于雅猛一盏清水。不过,却有另一名宫女去给苏夫人送茶点,送茶点的时候,还殷殷勤勤的陪着说了几句话。

“你让人说什么了?”云倾小声问。

于雅猛微笑,“没什么。我不过是让人装作不认识她,多嘴多舌把席间的事都告诉她罢了。”

宫女也没啥厉害话,不过是说宣王妃和沈景兰、沈景惠用嘲讽的语气提起云仪了。云仪和胡不竭同时在山中遇害,不仅死得不明不白,死后还有人风言风语,把他们说得十分不堪。云家无权无势,云仪身份又不高,看来这桩案子就这么了了,想要真相大白,沉冤得雪,没指望了。

胡家本来就不服气,这桩案子他们若是不重新提起来,那才见了鬼呢。

宣王妃本来已经很窘了,于雅猛又威逼了几句,丝毫也不放松。

“哎,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云倾很替于雅猛着想。

于雅猛得意的笑,“不会。我和张英黎现在顶多算是表嫂和小姑子之间的事,张英黎先挑事的,我姑婆还会向着她不成?姑婆向着我宣王表哥,可是也很向着于家人,于家人被欺负她是不肯的。张英黎敢欺负我,姑婆忍得了她才怪。况且这桩案子重新提起来,对于家不利,对宣王府不利,这都是因为张英黎,姑婆不会喜欢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