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不注意的时候,那个小娃娃略施小计,便将上官舍引入了官场。皇帝借题发挥,许那分支表亲高位,同时,父亲又在家族里下令,全力辅佐上官舍,表忠心,求安定。

大家族里头的争宠丝毫不亚于皇宫内苑,他隐隐觉得从出生起根值在骨血里的信念,生生地动摇了。

为那个只能属于他的位置,为了妹妹的幸福,他和上官舍龙争虎斗,欢喜的只有皇帝。

而,借用周昌的力量,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初善堂兴建之初,他经手的钱帛数目达到一个惊人的数目。他付出更多地精力在上面,防止他人做这笔银子的文章。账目还是出了问题。最后的最后,上官锦华不得不承认尽管他浸淫官宦世家多年,仍阻止不了人的贪念。

周昌等人侵吞初善堂善款一事不过再一次证明了她的先见之明,她对人心的洞悉老练得令人心惊。

蓦然地,他想起那个小娃娃对周昌和他仅有的评价。

那一次,她小小个头在他跟前耀武扬威,双眼满含讥诮,愤怒地吼叫:“你这只猪,把妹妹托付给那种人也就算了,居然还会相信他发的誓!从没见过比你更蠢的人,你真是头猪,连猪都比你聪明!”

他早已为错信周昌日日痛苦:他的雪儿,那般娇柔,那般懂事,她从未向他或者父亲要求过什么,除了周昌。

他怎么忍心让她失望。他瞒着亲,疏通关系,将妹妹送去秀选。那一次的错误是他心中终生的痛,他可怜的雪儿终究要落得与他母亲一般的下场,开始学会算计,开始懂得嫉恨,她柔软温驯的心被吃人的后宫折磨得斑痕累累。

他不止一次后悔:假如他不曾因为那个小娃娃而冲动。

他和她的斗争,让他输了家族的支持,也让他失去唯一的雪儿,更将他推到要么谋反要么灭族的十字路口。

她地聪明让人害怕,她的远见让人心惊。她的存在就是凸显他地失败,只要她活着一天,他上官锦华就要永远记着自己犯下的错与罪。他地心底要永远承受那椎心刺骨的痛。

在那双洞察一切的冰冷眼眸面前,他狼狈得只能认输。

若无她。他还是上官家族高高在上的准继承人,有心爱的妹妹,无懈可击地友人,又怎么会输到一无所有?

他的心在忍耐与爆发边缘游走,不多时。雪儿怀上龙种。上官锦华断然做出决定:湮灭所有证据,让她消失,使一切回到从前,没有那个小娃娃的从前。

周承熙却最先走进了那个圈套。

闻讯的刹那,上官锦华只知目瞪口呆。那个性情暴躁行事无章法的野蛮皇子,究竟是发现了初善堂内的秘密,还是仅仅为着折磨那小娃娃而去?

暗卫玲珑在外阻止惨剧的发生,里头周承熙重伤,几个少年跟班迅速带走他。她神情惊惧,望着手中黑色的血迹傻傻地发呆。

父亲的人很快就会到此查看详情,上官锦华命人将她抛弃并清理一切痕迹。他相信。十一月地天气,足以冻死任何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就和初善堂那些冻死的孩子一样。

周昌地人弄拧了他的意思。还照老规矩将人扔到废窑。所以,她又被救了回来。

其实。她活与不活都改变不了后面地路----要么灭族,要么举旗叛乱。

当家里头得知上官舍欲将那本罪恶地账册呈帝御览的时候,父亲气得旧病复发,也没有心思再去责怪他误信匪类之罪。父亲他忙于转移家族势力,忙于安排人脉关系保住儿女,忙于解除家族这一次灾厄。

上官锦华不能接受父亲地愚忠,他加紧与周昌的合作。

那个小娃娃醒来后再一次显出过人的才智,她不要晋山王的庇护,也不要父亲安排下的退路,她挺身而出,凭借自己的头脑与演技赢得漂漂亮亮。

是的,完胜。

愤怒与失望的是皇帝。

她对他说,她宁可站着死,也绝不低头。

上官锦华永远记着那一刻,她的骄傲,她的不可一世,在月光下,如妖娆的曼陀罗,妖野地吐露致命的芳华。

也在那一刻,他终于正视了他这一生的对手,上官敏华已长成为一个足以魅惑世人的少女这个惊人的事实。

后来,他们再无交锋的机会。

她嫁入延庆宫,做她的少皇子妃。他在宫外,竭尽全力修正从前的错误,与晋山王划清界限。

正德二十二年的变故来得并不突然,满门抄斩的结果也是注定。他最最心痛的是他的雪儿,那个可怜的少女,失去爱情,失去孩子,还要被逼自绝于那座冷冰冰的华宫。他绝不会向皇帝妥协,他为雪儿讨一个公道。

他需要那个女人相助,他没有依父亲的安排离开大都,隐在暗处,果然等来了她与周承熙。

于是,他知道她必定死不成。

明明她和他一样输得一败涂地,输得一无所有,日光下,她的身影比往常更骄傲,眼眸阴郁深沉,依旧骄傲得让人绝望。

人们说,她连一滴泪都不曾落下。

他知道她绝不会就此认输,她比雪儿更坚强更要决绝。

忽然之间,他很庆幸,她没有死在那年的冬天。

因为只有他知道,她有多维护她的母亲对皇帝的恨就有多深,她必定会对皇帝动手。这并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她就是那么骄傲的女人,任何人也不能折辱于她,除非她自愿忍受。

所以,皇帝与她上官敏华之间,只能存活一个,这样的争斗,唯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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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很讨厌写这样的番外,原因,某妖想真正把文看进去的人应该能理解。

第082章〖良娣〗

上官锦华?

相忘于江湖,是最好的结局。

她转过头,不再去想。

眼前停着一队人马,宣楚带着禁军与宫人拦住去路。任凭周承熙拿出多少派头,也不锵铿着力退缩。

上官敏华刚回转心思捉摸周承熙要做什么,便听到宫人尖细的声音传来,只见文公公一甩拂尘,拦住他道:“殿下,圣上在越阳殿等着,还请上官小姐随老奴去吧。”

“放肆,退开!”周承熙怒目而视,文公公沉稳又宽容地左右互挥拂尘,上官敏华便被其他宫人带走,留下周承熙在原地怒吼不已。

上官敏华微微转头,只觉得到此时周承熙还要做戏,如此真地奇怪兼有趣之极。

她被带入一座无人的宫殿,初时很安静,牢头文公公亲自送来三顿牢饭也不多话;偶尔会轻微地叹气,提着拂尘离去;若碰上哪个宫侍敢怠慢于她,这皇宫总管只一个眼色,那人便再无活路。

天渐渐地转寒,这座宫殿冷寂得连飞鸟都不愿经过。

上官敏华依然是老习惯,停在窗棱旁静默地望着那方天地,可以数日无动静。累便睡,醒便食,与延庆宫时无差别。直到某晚,她忽地从梦中惊醒,睁开眼恍觉梦中一切皆是现实,心中冷意更

她忽觉房内有古怪,乍然见床头间的黑影,心中一紧,双眼圆瞪,几欲失声大叫。

“莫叫。”周承熙伸手捂住她的口鼻。上官敏华点点头,他微微撤去手掌。她静静地等着他说明来意,等了许久。周承熙反倒气得骂起来:“你就不问我到这儿做什么?”

上官敏华见他发怒,顺从地应道:“敢问七皇子深夜造访。有何见教?”

“我,我。

难得见此人犹豫,上官敏华有些奇怪。就着微弱的月色,她悄悄打量周承熙,倒叫她发现些不同。往时此人嚣张跋扈,气势不可一世;今夜,眉宇间神色愁苦,仿似心中遭遇巨大痛苦一般。

只听周承熙“我”了许久,忽地转口问了一句:“若你想我不想?”

上官敏华唇角一扬,待要嘲讽,周承熙又道:“我定救你出去。”

说着,大力地扑倒,将上官敏华紧紧地拥抱在怀里。搂得那般紧,好像让他心生绝望的原因正是怀中少女。

上官敏华闷得有些喘不过气,被迫反抱住他。她抵在周承熙地肩上,尽量拉长脖子。仰望着黑得不见光的楼角。心中痛骂此人神经病发作,就算要她死。也不必亲自动手勒死她罢。

周承熙误以为她的愤怒颤抖为害怕,放软了声音道:“莫怕莫怕。

上官敏华无言,她完全猜不透这个混世魔王半夜不睡到这里发哪门子地疯。待人离去,上官敏华干瞪双眼,到天微明,才有些许睡意,想及周承熙怪异之举,又是一阵乱绪,便披了长袍来到长庭,望着橘色的薄曦在殿角慢慢泛红。

日头出来时,越阳殿宣旨:周承熙被擢封为太子,周清歌为妃,江琦云为侧,撤上官敏华原皇子妃位为良娣,同品级者还有任又春对上宫人嘲讽地神色,上官敏华不惊不怒地接下旨意,随着宫人回到延庆宫,从今儿个起,此处便是东宫。

转回延庆宫是夜,章春潮潜入府。

摇曳的烛火下,上官敏华手提羊毫,兀自习字,头也不抬,道:“我不会走的。”

“哦,上官小姐欲凭一己之力做什么?”章春潮面容微愠,讥讽道,“今日但失太子妃荣宠,他日便是尔项上头颅!”

“只要有一分机会,敏华便要试它一试。”上官敏华放下笔,噙一抹笑,把字贴让与身后人观赏,问道,“小春师傅,这字可是好?”

章春潮面若冠玉,色如春花,凉凉地笑道:“上官敏华,我与你父有约,只救汝三回。此便是一。”

上官敏华微笑不语,任由恼羞成怒的章春潮一剑飞来,掠过她耳垂,绞碎桌上那副字,慨然而走。

延庆宫近日无事,众宫人皆专注于太子大婚。与上官敏华那时简便的周制古礼不同,此次婚礼准备时日极长,同娶三妃,更是皇家要事。

上官敏华闲坐花庭,案前檀香,手抚素琴,宫人愤怒或是挑衅都不能引她注意半分,人前,她像是忘却了仇恨与羞辱一般,终日逍遥,安然自得。

人后,却是日日为那染血地噩梦所困,睁眼或到天明,然则梦境时时在不经意间造访,折磨于她脆弱的神经,终是一日,饶是她的心再坚硬,也抵不住如此耗神,弹奏之间晕厥以至高烧不退。

清清淡淡的偏殿忽地热闹起来,于她半梦半醒间,人来人往,她立于其中,伸手欲碰着,却无一能留住,无论熟悉或是陌生。

她痛苦得直发抖,她又瞧见她心底的人,带着万丈的荣光,立于城头,银甲披肩,万箭穿心岿然不倒。血雾的另一端,上官夫人坐于秋花窗前,侧颜温婉柔美,手中绣线或起或落,老狐狸捋着山羊胡,满眼慈爱,双双望着案前坐读的稚童,唇齿间有笑意,脉脉不相语。

再远些,是祖宅过大年时跳花绳翻新车,老长辈与姑妯坐于一道话家长里短,顽劣童子摇花烛奔跳,风流少年鲜衣怒马,青青女子含羞带怯瘦于黄色帘。

每一个她叫得出名字的,每一个她记不得姓名地,都在那一日,辉煌的光芒中远去。

温馨的旧日幻影化作一颗颗狰狞地人头,人人死不目,怒发怒颜,黑与血将她缠绕住,令她窒息。

在那深的绝望地底渊,她心痛得再不能自抑,那不曾珍惜过地温暖,一旦失去,永不再回。

“敏华。。

有人在唤她,有人在拉她的手,上官敏华心神恍惚,慢慢睁开眼,轻轻道:“是子厚么?”

柳子厚红着眼眶,低喃道:“是,子厚就在这里。小姐莫怕。”

秦关月收回金针,道:“醒了便是好。”

“菩萨保佑,真是菩萨保佑。

上官敏华抬眼望去,真是那个玲珑在旁心神感动酬谢天地间地神明未收走她家小姐的魂。在她又冷又厉地注视下,玲珑转过身来,微微瑟缩,嗫嚅欲言,上官敏华恸极恨极,只吐一个字:“滚!”

“小姐,奴。。。”不待她说话,满口水泡的上官敏华喷了口带血的渣滓,挣扎着欲爬起来打死这个背主之奴,床旁的秦关月将她拦住抱回床上,微侧过头,低声喝道:“下去。”

不多时,屋内只余秦关月。

他欲退下,上官敏华柔柔地拉住他的袍角,秦关月回过头,满眼的怜惜,轻轻谓叹,将她从床上轻轻抱起,揽腰搂在怀里,轻轻地拍打安抚,并无言语。

屋子里极静,呼吸声轻浅不可闻,只有间或的烛火结爆花声。

终是秦关月打破了迷局,他问道:“敏华在想什么?”

上官敏华软软地靠在他的肩上,鼻息间是清冷,是温柔,更多的是包容,她心底愁绪纠结,又柔软得触之便见血。她缓缓道:“敏华少时倔强,常受打骂,有些还是自己请凑。从不曾为她思之半分,伤在儿身,痛在娘

她呜咽地苦笑一声:“幼时敏华伤重晕厥醒来,每每如此娘亲便谢天谢神,还总说菩萨保佑、菩萨保佑。”一闭眼,早已抛之脑后的温柔从冰冷的记忆底深处翻腾雀跃,严厉的慈父,柔顺的慈母,怒吼与娇侬软语交织,如拉锯般磨过她的耳。

酸涩的眼眶忽地落下一连串的泪珠。这泪便如开闸的水,再也挡不住。

她深埋于那清霜如月华的肩头上,咬着唇苦苦呜咽,全身颤动,悲莫能言。

“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就好。”秦关月并没有说什么,不轻不重地拍打着她的后背,这坚韧不失柔软的胸膛带给她少许的暖意,未多时,上官敏华渐渐模糊了神智,迷糊中静静安眠。

不知睡去几何,待她悠悠醒转,微光间,帐外影影棹棹,由烛光映照在纱缦上,如妖魔鬼怪般长牙舞爪。

她屏神细听,纱帐外有人自得地宣称道:“我就说她不是省油的灯!她要能乖乖低头,母猪都能飞上天。”

“太子言之有理。不过,春霄苦短,殿下还是过去吧。”

“是极,太子此刻该动身了。”

周承熙冷冷一哼,江、任二人倒不再说话。洛生上下抛玩着珠玉,笑嘻嘻地问道:“你不去,太子妃那里,如何解释大婚之夜,太子行踪不明?”

上官敏华微愣,今晚周承熙大婚?

然后,这些人不会以为她装病,把周承熙引过来的,故意破坏大婚,以报复她失去太子妃之位?

“嗤,岂可辜负上官良娣一番美意,”周承熙笑起来,“你们说,若是她真个喜欢上本太子,嘿嘿,那该多么有意思。”

“做你的春秋大头梦,马上给我滚!”再难忍受如此诬蔑,上官敏华拿起玉枕,狠狠砸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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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3章〖左右〗

瓷枕落地,距离纱帐丈余远。

周承熙微抬手掌,洛生等人收声退下。周承熙迈步上前,掀开多重帷幕,来到她之前,见她半个身子落于塌外,眼底也无甚柔情之意,神色阴晦不明,只听他不高不低地问道:“你恨我?”

上官敏华呼呼直喘气,看他将瓷枕拾起拿在手上把玩,冷意凛然。她大笑一声,回道:“难不成,敏华还得感激涕零太子殿下不杀之恩?”

周承熙唇角隐隐轻笑渐渐敛去,眸色冰冷,视线坚硬,冷冷地道:“成王败寇,别说你不懂,你恨我做什么?”

上官敏华几乎气得要炸肺,这人今夜是存心来找茬。她深呼吸,压下挑起的怒火,不再言语。周承熙猛地将瓷枕扔向她,上官敏华闻声避开,玉枕砸于地面,叭地一声,碎裂一地。

她以为这人又要用暴力解决问题,才起身,那周承熙已站起立于床前,见她抬头,紧抓她的双肩,将她半提起,两人双眼相对,他的神情有些狰狞,喝道:“说话!你恨我什么?”

目视那双嗜血凶狠的黑眸,上官敏华面色未改,道:“太子殿下,您说我恨您做什么?”

周承熙见她不是虚言,笑起来,手上力气放小,道:“是极,你恨我做什么?尔等三番五次阻我继东宫之位,战场截杀,宫内毒杀,宫外谋刺,小王从未曾与尔等计较;至于尔家人,只手遮天,仗势欺人。作恶多端,浑不知收敛,满门抄斩不过早晚问题。

若真为这些个恨我。尔也不过如此。”

上官敏华敛眉不语,他冷嗤一声。又道:“想小王母后已入冷宫,还要受苦刑继烈焰焚身而死,汝令小王之母死不安宁,小王也未折腾于你。如是,你也断不该恨我。”

周承熙这副要她感恩戴德言谢的大量模样。让人发笑。上官敏华眼一抬,抚掌连笑不止,周承熙冷眉倒竖,戾色深沉,道:“你笑什么?!”

眼见周承熙面色黑若锅底,她上挑眉角,翘起唇角,大大地讽刺道:“太子殿下,我只望你还记得四年前的旧事。甘氏一族是以何种名义落得满门处斩的结局!”

里外通敌,丢失北方重镇驻马滩,令大周门户燕门关剥落于北漠漠族铁蹄下。

周承熙凝声未答。上官敏华推开他的双掌,深深回望。冷笑连连。道:“皆道当朝甘皇后死于上官氏之手,吾父杀她做甚!倒可说。通关谋国者晋山王,冷宫下手为只掌后宫地太妃娘娘,幕后谋划却是那贵为宫廷第一人的大周皇帝陛下!”

闻者浑身一震,眉宇间狠意森森,上官敏华轻笑一声,冷冷又道:“那日殿下急欲赴驻马滩累军功,非言是吾上官家阻你外出,吾便助你出宫。但,你可知深宫中等待我的又是什么?一场阴谋针对上官氏地毒杀!”

荣福宫那一日,行差但凡踏错,上官敏华项上人头早已不保。

“往时,上官氏处境微妙,荣福宫与甘泉宫相互制肘,朝中势力也相互制衡,大周多年相安无事。”上官敏华缓缓接道,语带寒意,“自甘氏的军权收归皇帝之手,白太妃与晋山王再无顾虑,合起伙来算计上官一族,我父无奈全力牵制白氏阻晋山王叛变。未几,西南军权回收,上官一门血流成河。嘿,你倒说说,这个中谁最是深谋远虑!”

皇帝隐忍布局,一朝窥机,甘氏、白氏与上官氏三大豪门望族顷刻间化为乌有。周承熙若以为上官氏地死可用甘氏一门抵消,大可不必。她确实不恨他,她恨他做什么?她和他都是人家手中的棋子。

周承熙沉寂下来,上官敏华瞧也不瞧他,对着纱帐上的锦绣纹路,又轻又柔地说道:“当日你我怎生想得出,人人不过身在局中,哪里看得透。”

谁又能想得到,皇帝心狠若斯,为除上官氏、白太妃等人,连结发妻子也可抛弃,更不惜以挚子为饵。帝王霸业,当真冰冷入骨。不过须臾,周承熙已从此事中回转,万般思绪掩于又冷又骄的神色之后,冷笑道:“汝心思慧颖,不负敏字。”

看来他也知个中蹊跷,才能如此。却见这人缓缓靠近,无狠毒神态,上官敏华不知他要做什么,骨子里又绝计不会后退,她微微皱起眉,他靠这般近何意?刚才讨论的话题很严肃,好像也不适合往情色方向联想。

观周承熙棱角分明,气势清朗,好一派玉树临风模样。他半握手掌,伸出长指,轻轻划过她地面颊,倒叫她浑身一个哆嗦。

骨节分明的手指猛地全数张开,捏住她的下巴,力气大得让她生生发疼。见他递进,她咬唇避开,又被扣住脑袋不得动弹,于是,黑影直接压下来,凑于她的唇上,不停啃咬上官敏华如何愿意,这时候什么也想不到,哪怕病体初愈无多力气,也剧烈反抗,捏到什么便使出趾甲神功用力狂抓狂扭一通。似乎是耳朵软骨部位,周承熙吃痛松开手掌,他微微抬起头,低低望住她,有些恼怒,忽地吃吃笑起来,道:“我倒忘了,你这家伙一点都不懂呢。”

他笑得非常愉快,胸膛都在微微震动,上官敏华缓过气来后,才要说话,周承熙已然笑道:“上官敏华,这东宫正妃只有一个。”

上官敏华疑惑地回望他,不明所以。

周承熙神色又变,邪肆妄生,杀意腾腾,恐吓道:“汝可不要让小王失望!”

“你要我去抢那东宫之位?”见周承熙赞同,上官敏华学他嗤笑,声音虽轻却是斩钉截铁。她道,“和你?没兴趣!”

顿然,周承熙勃然大怒。右拳出招,上官敏华所持的床架咯啦啦数声。像要倒塌。上官敏华机警地避开,正要往地上跳,周承熙又是一脚,将她踹向纱帐外,有帐缦相阻。她也没受什么伤。不过,若还奢望她如小时般隐忍不发,那是妄然。

抄起桌上的器皿,便向那个浑身怒火的男子砸起。

周承熙曲肘一挡,哐当当,在深夜里声音极响,传得极远。周承熙怒目而视,咬牙切齿的模样叫人好不心寒,却捏拳站在那处不动半分。压抑不断上扬地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