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伟道:“那…那蔡兄弟带我们去见见许寨主吧。或许他会帮忙…”

水蛇蔡一听连连摇头:“你们还是别给我找麻烦了!明天寨主醒了过来看见你们,还不知道会不会马上把你们扔到海里去呢。还想借船?借粮?”

陈百夫等吓了一跳:“许寨主会杀我们?为什么?”

“为什么?”跟在后面在凌晨寒风中发抖的杨致忠一直没说话,这时忍不住冷笑道:“广洋南许栋要杀一个人,还用问为什么?”

东门庆等想了想也觉得有理,但这时他们又累又饿,全是靠意志力才撑到现在,若是不得补给就再下海去,只怕会连船都划不动了。东门庆面向杨致忠,打了几个手势,杨致忠看不懂,陈百夫帮着问:“杨老,你有什么主意没有?”杨致忠身份有些特殊,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纠纷所以他们就不称他为舶主了。

杨致忠想了想道:“许栋很难打交道的,给他们发现我们漏夜上岛,若他怀疑我们是奸细,只怕我们非死不可,这个岛又不大,我们躲不了的。”

沈伟问:“那可怎么办?对了,杨老你和许寨主可有什么交情?当初…”

杨致忠赶紧打断道:“没有…没有!我一个老舵工!哪里高攀得上他?我们广昌平福致隆商号,向来是由两位舶主派人和他们南澳的人打交道,我只是听说过一些事情,没什么瓜葛交情的!”

东门庆和陈百夫对望一眼,便从他的言语间推知杨致忠害怕自己的来历被许栋知道,心想:“他也许和许栋有过节呢!”东门庆便拍了拍他的肩膀,打了下手语,陈百夫道:“王公子说,杨老你就暂时跟着我们吧。大家同舟共济,一起行动,若能上岸再想法子让你回福建。”

杨致忠望了东门庆一眼,知道他这样说相当于是答应不会出卖自己了,默然点了点头,道:“谢谢王公子。”

就在这时,忽有人高叫道:“你们是什么人!”却是守夜的人终于发现了他们,杨致忠惊道:“要糟!这下就想逃走也不行了!”

陈百夫道:“那该怎么办?怎么办?”

水蛇蔡和刘初三也道:“我们得走了!不然我们也得受罚!”

眼看他们要离开,东门庆一咬牙,让牛蛙等将他们拦住,水蛇蔡叫道:“你们做什么!真要对我们动手么?”

东门庆打了两个手势,陈百夫忙道:“两位不要误会,我们是想请两位牵个线。”

“牵线?”刘初三问:“牵什么线?”

陈百夫道:“因此想请两位引见引见,让我们去见许舶主…”

“见寨主?”水蛇蔡骇然:“见他干什么?你们嫌死的不够快么?”

陈百夫道:“我们几个都是积年的水手,想来还有些用处,如果可以,我们希望能入伙!”

第五十八章 入伙之二

许栋一觉醒来,听部属说昨晚救了好几个来历古怪的人,水蛇蔡说这伙人是广昌平的水手,因为广昌平发生内乱,他们驾小船逃生才漂到这里,为表敬意献上了不少礼物,包括五两金子,十两银子,一个西洋表,一个翡翠扳指,外加火枪五只,希望寨主能容他们入伙。

许栋便命水蛇蔡把人带上来,东门庆等一行陆续进帐,进来后东门庆悄悄看了他一眼,只一眼便让他不敢再看——许栋这个年过半百的老海贼样子实在有够恐怖:满脸的刀疤,头发稀稀疏疏,似乎头皮曾遭火烧坏过,显得十分恐怖,而更恐怖的是他的眼睛,这双眼睛好像随时要吃人一般!杨致忠混在人群当中,更是连头也不敢抬。

而在许栋心中,也觉得这群人品类复杂,因为有疑,便问了一些广昌平的近事,沈伟但知便言,将广昌平号上发生叛乱之事也说了,只是不提起因是由于东门庆。许栋听说张益兴兄弟弑叔竟是半点也不奇怪,笑道:“张益盛我见过,早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没想到他们这么狠!听说张昌毅对他们不错,没想到他们也下得了手!”

买水道航标的事情,向来是由张益兴兄弟、何无畏于不辞等办理,所以许栋和张益盛见过,反而是杨致忠他不认得本人。一起看文学网首发

许栋这几日心情正在好坏之间徘徊,将手里的火枪反复把玩,心道:“张昌毅的手下有许多能人,不知道这几个有什么本事。”便道:“我这边人手早够了,不用人了。”

东门庆等一听并不失望,许栋这个寨主不好伺候,所以他们也没打算真做他手下,要求入伙实际上只是以进为退,要让他不怀疑自己等是奸细罢了,这时沈伟就要开口请许栋容他们离开,谁知许栋又道:“不过前几日我们才遇到大风,死了几个人,现在也确实需要几个划橹的,你们干不干?”

沈伟等不敢答应又不敢不答应,许栋又道:“听说张昌毅手下的人,个个都有些绝活,你们几个有什么绝活?都给我演演。”

陈百夫忙含笑道:“我们哪里会什么绝活?就是有一身力气罢了。”

“力气?”许栋冷笑道:“我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力气!”转头对他的副手道:“把他们绑了石头,扔海里去吧。”

陈百夫等大骇,杨致忠忙上前道:“寨主容禀!小陈刚才说的是谦虚话了,其实我们几个,都有点绝活!”

“对啊对啊!”周大富忙指着卡瓦拉说:“他们三个,会开火枪!”

许栋哦了一声道:“不错。”

周大富又指着水鱼蔡兄弟说:“他们俩水性好!又是水蛇蔡兄弟的弟弟,说来也是自己人。”

水蛇蔡也跪下道:“寨主!求求你别杀我两个弟弟。只要寨主饶了他们,我们兄弟三个以后做牛做马都会报答寨主的。”

水蛇蔡地位低下,他的话许栋也不放在心上,只是哼了一声,周大富忙又指着牛蛙说:“他会做木工活,帮忙造过船。”指着陈百夫说:“他会说朝鲜话和倭话。”指着沈伟:“他会说好几种南洋话。”又指着自己:“我也会说好几种番话,连佛郎机话都会说!”

许栋哦了一声道:“这倒有点意思了。”目光落在杨致忠身上,皱眉道:“你们广昌平真奇怪,还找个老头出海!”其实杨致忠也就五十多岁,但在这个年代,五十多岁已算得上老了。

周大富可不知杨致忠有什么本事了,杨致忠不等他说,早就抢着道:“老头子我没别的本事,算算天气还可以,又知道许多东海、小西洋的航道。”

许栋哦了一声道:“你别是广昌平的火长吧?”

杨致忠干咳了一声说:“不是,不是。我们船队的航路,一向是张舶主在领,我嘛,就是凑个数,以防万一。广昌平没火长。要说我,勉勉强强算个候补的火长。”

许栋一笑,又瞄到东门庆身上:“你呢?”

陈百夫道:“他会写字,会算数,在船上是当会计的。”

“会计?”许栋道:“那么是跟于不辞的了?”见东门庆只是点头,不悦道:“我问你话,为什么不回?”

陈百夫忙道:“他是个哑巴,寨主别怪他。”

“哑巴?”许栋奇道:“张昌毅怎么找了个哑巴来做会计?广府就没其他人了么?”

东门庆呵呵傻笑了两下,陈百夫道:“寨主有所不知,有时候不会说话的人用起来反而更方便、更让人放心。”

许栋一呆,随即大笑道:“对,对!对!张昌毅果然有见识,可惜啊!死了!”

他这么称赞张昌毅,不妨后面一个人听见忍不住啜泣起来,许栋喝道:“谁在那里噪人!”

陈百夫忙道:“是我们舶主的使女,女人没什么见识,这会多半是吓哭了。请寨主见谅,请寨主见谅。”

“张昌毅居然还带了个使女?”许栋笑道:“他可真会享受!来,走过来我瞧瞧。”

张月娥不得已低着头走了出来,许栋拿枪托起她的头,一见那红印就皱眉:“怎么这么丑!张昌毅还喜欢这种女人?他有病啊!”

张月娥见他如此误会自己和干爹的关系,忍不住又哭了起来,众人担心许栋发怒都感为难,周大富上前一步含笑道:“这次我们舶主是带病上船,所以需要人伺候。男人都不够细心,所以不得不安排个女的。不过我们舶主的夫人又有些担心…呵呵,所以就派了她来。”

许栋一听大笑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是张安人选的啊,那就怪不得了!张安人选的使女,自是越丑越好,免得她老公偷吃。”

张月娥一听大感不忿,几乎就要发作,却早被东门庆一把拉到后面去了。许栋被周大富逗得一笑心情大好,挥手道:“好吧,就且让你们入伙。”便决定让他们去划橹,归一个叫王四的头目率领,至于张月娥则打到女俘舱去做粗活。

众人听他这样安排,便知道他们的小命暂时是保住了,千恩万谢,跟水蛇蔡、刘初三出去了。出来时望见一个汉子走了过来,刘初三指着说:“这就是王四,你们以后归他管,快上去打声招呼。”

众人便打了一张笑脸上前叫四哥。

王四扫了他们一眼,脚步也不停,直接往帐篷里去了。

“真不给面子。”水鱼蔡嘟哝着。

“别抱怨了,他人是这样的啦。”水蛇蔡说:“我本来想让你们俩给我管的,不过寨主这样安排也好。这王四是寨主的亲信,你们跟着他,要是干得好,很容易升的。”

不说水蛇蔡和刘初三给他们介绍船队中的禁忌、规矩以及几个重要人物的脾性,却说王四进了帐来见许栋,许栋把刚才的事情说了,王四听了道:“这家伙来历不明,就该丢到水里喂王八,一干二净。”

“你懂什么!”许栋说:“这家伙都有些古怪,只是我一时还琢磨不透,但里面肯定有一两个人来历不简单。你好好看着点,慢慢套问,将来或许有用。”又问:“李大用那边有消息没有?”

“哎,我正要说这个大消息!”王四说:“听说全没了!”

许栋吓了一跳:“没了?这么大的船队,一百多艘船啊,就这样都没了?”

“是啊。听说是先遇上伏兵,出海后又遇到大风,所以都打没了。”

许栋啧啧两声叹道:“真可怜,真可怜,广洋一代霸主啊,就这样没了…哈哈,哈哈…好!没得好!没得好!以后这里还不就是我们的天下!整个南澳都是我的了!”

王四有些担心地说:“可是李大用完了,光是我们,只怕抵挡不了官军。”

“放心!潮州府那几个知府知县,卫所指挥,没一个敢出海剿我们的。”许栋一拍手掌:“走!快走快走!回南澳。”

“可周总管还没回来呢,再说我们这一趟出来,可什么都没打到。空手回去不吉利…总得打点什么吧。”

“嗯,那就到附近转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村子,顺手捞点粮草,讨个意头就好。”

“附近有个谢家村,十几年前我们来过的,当年破了它,如今又聚了几十户人家,小是小了点,不过也许还能弄到几个女人…”说到女人,王四脸上流露出色眯眯的神色来:“要是能像十六年前那样…弄到一个花一般的美人来…寨主,你这次可得让给我…”忽然喉咙一疼,他捂住了,却挡不住血不停往外喷,蓦地大叫一声,冲出帐外,终于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帐外东门庆等都还没走远,听到声响又围了过来,刘初三胆子虽小,但这种事情毕竟见惯了,而东门庆等刚来的人见这样一个亲信头目许栋也是说杀就杀,则不免人人自危。

许栋缓步走了出来,指着地上王四的尸体说:“把他埋了。”又对水蛇蔡说:“阿蛇,以后你不管舵了,我升你半级,替王四的缺,管橹。”

水蛇蔡大喜:“谢谢寨主,谢谢寨主!”又指着东门庆等人问:“那他们…”

“也归你管。”

东门庆等听了这话松了一口气,他们心想水蛇蔡是水鱼蔡等的哥哥,由他管着,胜过呆在一个陌生人手下,水蛇蔡新官上任三把火,赶紧指挥几个新手下搬抬尸体。

东门庆再偷看许栋一眼,见他手里正把玩着那个西洋表,嘴唇微动,却什么话也没说,他不知道这时许栋正用一种旁人听不到的声音喃喃道:“我说过,这件事情谁也不许提!谁提了,就得死!”

第五十九章 海盗生活的开始

“海贼!海贼!快逃!”

要打劫只有几十户人家的谢家村,许栋的船队也不用挑日子,直接逼近,上岸就抢。许栋自己也不上岸,只让几个头目办事。

水蛇蔡刚刚升了职,由原来管着十个人变成管二十个,这次上岸也有他的份。东门庆等上岸之后,卡瓦拉等拿了刀剑就冲,水鱼蔡水虾蔡拎着袋子拿着绳子在后面抢东西,看他们那样子显然在佛郎机人的训练下习于此道。

东门庆站在后面动也不动,看着他的同伴的举动,他很容易就将眼前的景象切换成南洋诸岛:“佛郎机人在南洋大概就是这样抢的吧,只不过现在抢的人变成了我们,头子变成了许栋,南洋变成了中国——这样看来,许栋和那些佛郎机海盗又有什么区别呢?嗯,我帮许栋抢东西,我跟他也没什么区别。对沿海的百姓来说,我们都是贼。”

所谓劫富济贫、劫恶放良的海盗,历来只存在于传说当中,富比之贫、恶比之善从来都更加懂得保护自己,手段设施都是前者远胜后者,所以海盗行劫,首当其冲的还是良善弱小之辈,因为这些人更容易下手。东门庆一时还转换不过角色来,便呆在旁边不动,水蛇蔡在旁见他动也不动,推了他一把道:“干嘛不去抢?”

东门庆不答不应,过了一会水虾蔡一手抓着一只猪的耳朵,一手牵着一条狗,肩头上还挂着四五只绑住脚的鸡鸭,笑嘻嘻对东门庆说:“王公子,这村子好穷,没什么好东西。”就把东西交给东门庆,东门庆接过猪耳朵、狗绳子和那四五只鸡鸭,随手又交给了身边的陈百夫。

水蛇蔡看得愣了,随即愤愤指着水虾蔡道:“你个臭小子!我又是你哥又是你老顶,你居然不孝敬我却孝敬他!”

水虾蔡挠了挠后脑,不知如何回答,过了一会道:“我再抢去…”就跑了。

当日将东西清点下来,水蛇蔡这一队抢到的东西可真不少,东门庆的八九个手下由于合作良好,经验也足,抢到的东西尤其多。这次负责整个劫掠的大头领是许栋本舰的两大冲锋队头领,左管哨叫徐鹰,右管哨叫罗大牛,但徐鹰擅长冲杀,罗大牛擅长混战,这次虽然打了头阵,抢到的东西却不如东门庆这十个人多。罗大牛为人较浑,倒也没什么,徐鹰却觉得脸上挂不住,就派人来暗示他们呈上孝敬,东门庆也知道这是应有之义,就让周大富去交涉,一交涉才知道徐鹰要的竟是他们所得之六成,东门庆一听心道:“这点财物也不算什么,但你要的成数未免太多。这次顺了你们,下次若有大收获难道也依数照给么?”便拒绝了。一起看文学网首发

水蛇蔡骇然道:“徐管哨可是我们寨里的大人物!他要东西你不给,不想活了你?”

周大富陈百夫也觉得初来乍到,还是先忍一忍比较好。东门庆便让陈百夫问水蛇蔡:“寨主平日吃饭,有谁常和他同桌?”

水蛇蔡按职位本是东门庆的上司,但他的资质不过与水鱼蔡等,在气势完全被东门庆压住,在东门庆面前常常忘了自己是对方的上司,东门庆问什么他也没想到拒绝,想了想道:“寨主不喜欢和别人一起吃饭,偶尔有,也和周总管、李财副、池火长、曹司库他们吃饭。”

“有没有单独和徐鹰吃过饭?”

水蛇蔡想想道:“没见过。”

东门庆又让陈百夫问:“那寨主睡觉时,一般由谁值夜?”

水蛇蔡道:“寨主自己的心腹啊,嗯,有时候也让罗头领或者曹司库值夜。”他说的罗头领,就是右管哨罗大牛。东门庆让陈百夫问他徐鹰可曾为寨主守过夜,水蛇蔡说没有。

东门庆又让陈百夫问:“那徐鹰以往这样勒索别人,是在寨主眼前做?还是在寨主背后做?”

水蛇蔡道:“当然是在背后,当着寨主的面,谁敢!”

东门庆便不再说什么了,笑了笑表示不改拒绝徐鹰的初衷,周大富道:“可他要是找我们麻烦可怎么办?”东门庆比划了几个手势,周大富等这时已经学会了一些手语,也不需要时时都经陈百夫翻译,便知道东门庆的意思是:“我们几个不是能久居人下的人,这场麻烦,迟早要来。”

沈伟周大富等素服他的决定,当下再不多言,水蛇蔡见他们执意如此暗暗叫苦,而他的另外十个手下知道后也都有些心慌,怕这件事会殃及池鱼。

南澳下寨的规矩,抢到的东西上交一半,自留一半,陈百夫周大富跟着水蛇蔡径去财副李椰壳那里交了东西,所得之物为上岸海贼众中第一——这次虽然只是一次小行动,但他们这群新来的人一开始就有了这等成绩毕竟引起了许多人的瞩目,许栋听说后也传来奖赏勉励,赏物是返还了三成的上贡,而勉励则是许他们十一个人推举一人出来当水蛇蔡的副手,这个副队长的人选,不用说当然便是东门庆当上了。

但东门庆这边显了威风,徐鹰那边却削了面子!只是东门庆这个小队不是纯战斗队伍,按职司当归火长池不定管,徐鹰没有适当的借口一时也没法直接处置他。

海盗作风是倏忽来去,许栋的船队既在谢家村行劫便不在这里停留,开出了一段路程才在一个荒摊停泊,到了这里之后才进行海盗团体内部的交易——主要是消化谢家村抢到的财物。几个首脑中,寨主许栋、司库曹固安和右管哨罗大牛住在船上,池不定、李椰壳、徐鹰在岸上立帐。这次他们抢到的牛羊、鸡鸭、谷物都不值钱,掳掠到的几个壮丁都已经消化进各个系统里了,此外就是八九个妇女待分,所以这次交易的主题就是这些妇女。牛蛙和水鱼蔡本也抢到了两个女人,但东门庆已经下令交了上去,所以不参加这次的内部交易,他们自在一个角落里,杀了鸡鸭,准备享用入伙南澳之后的第一次安乐宴。

陈百夫在这边安排吃喝的东西,沈伟周大富则去女俘舱寻张月娥来同乐,眼见东西已经准备妥当,几个男人都乐滋滋的,连杨致忠也少有地有了些笑容,却见沈伟急匆匆跑了来叫道:“不好!徐鹰那家伙!把月娥姑娘给带走了!”

东门庆对徐鹰会来找他麻烦早有心里准备,但他却想不到徐鹰会从张月娥这里下手,听到这个消息不禁脸色一变!

第六十章 她是我老婆!

东门庆听说张月娥被徐鹰带走,赶紧匆匆跑来,在这片荒摊的中心地带已立起了三座帐篷,分别属于火长池不定、财副李椰壳和冲锋大头目左管哨徐鹰,三座帐篷中间架起了篝火,三个大头领围绕篝火而坐,自有一帮喽啰奔前走后给他们传递酒肉。

徐鹰两只手分别搂着两个女人,右面那个赫然就是张月娥,李椰壳正在揶揄他:“徐老弟,你的口味怎么变了!这等货色也看的入眼!哈哈…哈哈…”

周大富在旁哈腰周旋,想求徐鹰放过张月娥,但徐鹰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甚至连靠近都不让他靠近,自有一帮手下在外围拦着。徐鹰扳过张月娥没有胎记的那半边脸笑道:“那一半实在吓人,但只看这一半,倒还可以下手!”

众海盗一听无不大笑,张月娥却吓得哭了,徐鹰喝道:“哭什么!别坏了爷的兴致!”左手将另外一个女人推开,狠狠打了张月娥两巴掌,张月娥吃痛又哭了两声,但哭一声、落一泪,便多挨一巴掌,张月娥吃了徐鹰五六巴掌,终于连哭都不敢哭了,李椰壳赞道:“老弟!有你的!有你的!女人落在你手里,再不老实也要变老实了。”

周大富在旁看得心慌,却又无可奈何,忽见东门庆带了人匆匆赶来,周大富忙小跑过去,跟东门庆说了情况。原来在海盗队伍中,女俘通常雷同于货物,许栋当日让张月娥去女俘舱干活,若从好的方面讲可以说是默认她入伙,但从不好的方面讲也可以说只是把她当作一个女奴——因为在女俘舱里干活有的就是比较听话的女俘。因为留有这个余地在,徐鹰便去找李椰壳,花了一些财物把张月娥从公帐里买了出来,李椰壳虽然也猜得出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也没有阻止,就这样张月娥一个转手就变成了徐鹰的女奴!

陈百夫等听说后无不切齿,水蛇蔡望见,悄悄过来把水鱼蔡水虾蔡拉到一边道:“你们看,你们看!这报复马上就来了!哼!这才刚刚开始呢!你们俩以后给我离他们远点,别被扯了进去。回头我托人到徐管哨那里求求情,让他高抬贵手放过你们两个。”

但水鱼蔡水虾蔡看看他们的大哥,再看看东门庆等,还是挣脱了水蛇蔡的手跑了回去。

陈百夫道:“怎么办?”

沈伟道:“现在他是从财副那里把人买走的,除非是寨主开口,要不我们只能干看着!”

周大富道:“那我们得去求寨主?”

杨致忠一听道:“别!别!做什么都好,千万别扯到许栋那里去!徐鹰要是没找到借口最多整我们一整,但要是到了许栋那里,他一发火随时杀了我们!”

众人想起罗四莫名其妙就被许栋杀了,都感胆寒,觉得许栋甚至比门多萨还不讲道理!

沈伟道:“那要是这样的话,只能去求徐鹰了…”

陈百夫等一听都感渺茫——徐鹰摆明了就想整他们!哪里会轻易罢手?

商议了一会,个个都觉得没办法,周大富道:“王公子,这事除非是动粗——可就是动粗我们也没机会啊!我看,不如…不如…”言下之意是要退缩了。

东门庆看看被徐鹰圈在臂弯里的张月娥,心道:“不管怎么样,都得试试!”一咬牙,便带了陈百夫沈伟走了上去,徐鹰见他们过来,眼睛微一示意,便有五个手下拦在他们跟前,喝道:“做什么!”

陈百夫赔笑道:“我们想求见左管哨。”

拦路那海贼冷笑了一声,张开了大腿,指着胯下道:“要见管哨!门路只有一条!”说着其他四个人都闪到他的背后,也都张开了双腿,众人一见,便都知道徐鹰是要东门庆从他们五人的胯下爬过去!要是他真这么做了,那以后在寨里就抬不起头来了!

东门庆略一沉吟,一转身跪倒在池不定面前,池不定一呆,随即笑了起来,心想:“这小子倒也机灵。”东门庆按职司是归池不定管,这时给池不定行礼也算不得一见掉格的事,池不定在船上的地位较徐鹰要高出半阶,若他肯出头,事情或许就能摆平,但这时池不定却仿佛喝醉了,醺醺然道:“你找错人了,在那边,在那边!”就往徐鹰那里一指,明显是不肯帮忙!

徐鹰见状连连冷笑,水蛇蔡又悄悄把水鱼蔡水虾蔡拉到一旁道:“你们看!现在他完了!别再被他扯进去了。”

水鱼蔡水虾蔡又交换了一个眼神,终究还是挣脱了回去。

这时整个荒滩所有人都注视着东门庆,要看他怎么做,东门庆见池不定不肯帮忙,不得已爬起来再向徐鹰走来,但又被那五个喽啰拦住,他犹豫了好久,终于蹲了下来,陈百夫和沈伟连忙拉住他道:“王公子,千万不能这样!你要真爬过去以后我们就都抬不起头了!”

周大富也上来道:“咱们虽然曾经和她同舟共济,但毕竟无亲无故的,她的…她的干爹又已经死了,救了她也没用!不值得!”这是提醒东门庆张月娥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东门庆本来还下不定决心,听周大富提起张昌毅,心想:“张老对我们有恩,当初他实际上已有将干女儿托付给我的意思,我虽然没答应,那也是不想娶她为妻,但若说照顾她却是应该。”想到这里挣脱了陈百夫、沈伟和周大富,闭上了眼睛从五个海贼的胯下爬了过去,再睁开眼睛时已到了徐鹰跟前。东门庆要穿过五个海贼的胯下必须双膝着地,这时便相当于跪倒在徐鹰脚边。

徐鹰见了哈哈大笑,伸出脚来踩在东门庆头上道:“你不是挺威风的么?怎么现在像乌龟一样趴在这里了?”

陈百夫从旁绕过,跪下道:“徐管哨,我们初来乍到,不识礼数,请你多多见谅,多多包含…”

沈伟则跪倒在池不定身前道:“火长,你是我们的上司,我们虽然是新来的,但毕竟是你的下手,求你帮忙说个情。”

周大富也朝李椰壳走去哈腰含笑道:“李爷,您能不能也帮忙说句好话?”日间的胜利品是由周大富去提交的所以和财副说过几句话,而且当时周大富还贿赂了一点东西,李椰壳也觉得这几个新来的对自己还算有心,便说:“徐老弟,我看不如…”

“不如今晚我便将就些!”徐鹰摸了摸张月娥那没有胎记的半边脸笑道:“帐篷里没灯没火时,就一样了。”他的手下一听都淫笑起来,李椰壳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还不肯放手,笑了笑就不说话了。

陈百夫惊道:“徐管哨,你…你不能这样…”

徐鹰冷笑道:“老子不能怎么样?这女人是我用一头猪从女俘舱里买的!真价实货!现在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陈百夫道:“那我们再去拿一头猪来换。”

徐鹰冷笑道:“老子只是要买,什么时候说要卖了?”

水蛇蔡听了又将水鱼蔡水虾蔡拉到一边小声道:“听见没!人家是铁了心要整这姓王的了!你们真要跟着一起死啊!”

沈伟见状,过来对东门庆道:“王公子,算了。”

陈百夫也道:“王公子,这件事上,您刚才也仁至义尽了…”

周大富也过来道:“是啊,王公子,就这样吧。我们才来,不能犯了寨里的规矩。要不然我们就没法立足了!”

东门庆咬了咬牙,把头一偏,闭上了眼睛。张月娥一见便知道他要放弃了,忍不住放声大哭,徐鹰则放声大笑,拉着她回帐,张月娥哭着不肯进去,便听啪啪啪几声又挨了三记耳光!

这三记耳光虽是扫在张月娥脸上,却犹如对东门庆连割三刀,方才连钻五人胯下亦不如这三记耳光来得耻辱!他一抬头,便见张月娥正一步步被徐鹰拉入帐中,这一进去,就算能活着出来,她的一生怕也要毁了!忽然之间,另外一个女人的脸从眼前晃过,和张月娥无奈的容颜重叠交替,东门庆只觉一股气从胸腹之间直冲上来,倏地站了起来,喝道:“给我站住!”

这一声断喝,不但让徐鹰一愕,让众海贼讶异,陈百夫沈伟等更是惊喜交加,纷纷道:“王公子,你能说话了?”

徐鹰见东门庆忽然说话,愕道:“原来你不是哑巴!”

东门庆摸了摸喉咙,说道:“遇到徐管哨,哑巴也逼得会说话了!”他哑了多时,忽然发现自己能说话,每说一句都大感畅快!

徐鹰冷笑道:“我看你之前全是在装,说不定还图谋不轨!所以才装哑巴!”

东门庆道:“我是寨主拍板留下的,我们若有二心,寨主哪里还能容我们?难道你看人比寨主还准不成?”

徐鹰冷笑道:“嘴巴倒挺厉害的,可惜光有一张嘴巴。最好你耳朵也够灵,晚上听听我怎么整治这女人吧!”不再管东门庆,就要将张月娥往帐篷里拉。

东门庆上前扯住了道:“不许动她!”

徐鹰双眉倒竖,拔出刀来道:“我买的东西你也敢来抢!就凭这个,我就可以立马把你劈了!”

东门庆却还是不放手,叫道:“她不是货物!”

徐鹰冷笑道:“女俘舱的人,不是货物是什么!”

东门庆道:“她是在女俘舱,但她是作为家眷到那里干活去的!怎么能拿来买卖!”

“家眷?”徐鹰哼了一声道:“谁的家眷?”

“我的!”东门庆道:“她是我老婆!”

第六十一章 婚礼

“她是我老婆!”

东门庆这句话说将出来,整个荒滩上所有水手都感愕然,好多人都“哦”“噢”地叫出声来,沈伟等更是大感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