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何如初也回望着盛淮南,她已经习惯了每当和他说话时就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你不会永远待在建安城,你不属于这里,这里也不可能留得住你。定都盛氏虽名重天下,但我相信小小定都盛氏养不出你这样的气场来,我不管你是哪里来的皇子王孙,只希望出了建安城后我们便再无干系。”

“如初啊,你何等凉薄。”盛淮南说这句话时语气微凉,却不见得心里如何感慨,只是淡淡作着陈述。

“凉薄,我不是凉薄,只是自私。一家一宅的争斗我都懒得理会只求保全自身无虞,设若真是整个天下的权谋,我只会置身世外找个安安稳稳的地方好好看戏。其实我更希望现在眼前的一切,建安城或者京都,父母何府或者你及盛家都只是故纸堆里都找不着的遥远传说。我不想招惹你们,同样的你们也别来招惹我。”何如初真心希望自己现在还在现代过着光怪陆离的生活,永远觉得自己不可一世,然后等着哪天被哪里来的大锤给敲得头破血流才知道自己的错,而不是用这样的方式让她知道自己从前肆意挥霍的人生何等离谱。

“如初总是这般聪明,即使我什么都不说你也全猜对了。如初可曾想过,我也如同你一样,希望所有的一切是戏文里都看不到的传说,我也不想招惹,可却被招惹个正着。人生在世多不趁意,哪来那么多顺遂心意的事,不过…如初,我能周全你趁意而活。”盛淮南说罢不言不语向前。

何如初也没再多说一句话,她知道这些话题是沉重的,两人默默无语地吃完饭各自回院里,盛淮南做些什么她不知道,她散会儿步去午睡,午睡起来时夏夏已经回来,立在她床榻边喊:“如初姑娘,该起了,再不起又得错过晚饭,太晚吃容易长肉,您看看您最近都长多少肉了,再这样下去那小腰都得变成水桶,您能忍心我都不能忍。”

迷迷糊糊爬起来,何如初照着铜镜扭了一圈身子,捏着下巴看了许久后悲催的发现,脸都肥了好一圈儿,夏夏不说她还真不觉得!

“啊…怎么会这样!”

她连连尖叫惹来夏夏在一旁憋不住地笑,夏夏按着她坐下说:“好了好了,别叫成这样儿,没事!姑娘听我的,每日叫你起就起别赖着,叫你出去走呢也别歇着。爷吩咐了让我给姑娘置办画室和笔墨纸砚,赶明儿起您就开始画画,只是别坐着画,站着画也一样是不是。”

“好,反正我蹲着趴着也能画出来,我要减肥!”何如初说完蹦起床,然后洗漱完去吃夏夏备好的午后点心水果。

“如初姑娘有没有想过公子爷为什么让您好好画?”趁何如初吃着西瓜的时候夏夏这么问道。

“想看这个故事,还是想让我有点儿立世的本事,诶…你们这位公子爷真是太想当然了,要知道这世上穷文富武,卖文卖画儿的人显贵的也就那么几个,饿死的多!而且文人还讲究个饿死是小失节是大,卖文卖画儿过日子可清苦得很。我也不讲究要大富贵,但也不能今天卖不出就喝汤,明天卖出去了再吃肉,很苦的。”何如初可记得历史上多数后世有名的画家生前一片潦倒,比如大名鼎鼎的江南四大才子之一唐伯虎,那就是个生前连老婆都娶不起的主儿!

夏夏听完“咯咯”直笑,捂着嘴说:“如初姑娘,您啊有时候聪明机灵得很,有时候却明摆着是个不曾见过世上风雨的。夏朝如此之大,姑娘又见过多少风物,又何曾见在京都里,若有好字好画儿从来不会被埋没。”

好字好画?何如初知道自己的水平,就她那几笔,这辈子是别指着成占个好字,跟盛淮南一比她就是浮云:“以后的事儿咱不说,走,我得好好想想故事怎么画,这真的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呀!”

想着要把这故事画出来时,何如初不免看了眼天空,改编什么的应该不会遭雷劈吧…

16.做个交易

更新时间2012-3-13 8:00:59字数:3158

 几天后画室修整妥当,何如初去看的时候已是处处一片书卷之气,画案正对着大大的窗户,站在画案前时有清风吹来,竹影一片横斜,小院里的景色只需要一抬头便能尽收眼底。画案上陈设的一应物件都是夏夏准备的,何如初向来知道夏夏挑东西的水准,甭管夏夏懂不懂行她都能挑着最好的物件。

因为是画绘本,所以准备的大部分是装订齐整的册页,一旁的架子上还备了各类宣纸,甚至夏夏还细心地买好几方空白印章,只等着何如初来决定到底预备落个什么款名。

“就叫不息吧!”何如初也是随意,想到句“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就张嘴随便来。

打这一天起,何如初的号就是“不息斋主”,后边两字是夏夏提议加的,后来取印回来后夏夏看着那印许久,石破天惊地说出一句让何如初哭都哭不出来的话:“不息,如初姑娘,不息不就是没出息的意思吗?”

大误,明明是自强不息的意思!

几场雨过后眼见着秋日微凉,体贴全能小侍女夏夏早就给何如初准备好了过秋的衣裳,偶尔在秋风吹得落叶满院时长袖飘袂手起笔落,何如初觉得这简直是神仙一样的生活。怪不得中国人骨子里都有一种归隐情结,这样的生活才真正叫活着,关起门来不管外间如何烦恼,只在小小屋院里做点儿想做的事,偶尔出门走走赏花赏月赏风光,把日子过到这样的境界,人生至美啊!

画完第一本册页时,何如初兴奋地满院传阅,其实这满院也就夏夏和入秋,这俩看完后居然还学会天天定时定点儿催更新。

这天下午何如初午睡起来,洗了把脸往画室去,经过盛淮南书房外时听得里边传来声音:“如何?”

“回公子爷,故事很有意思,比我看过的话本儿都要有趣。至于画么,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画风,很奇特。线条流畅、颜色柔和,看起来既像是真实的景致人物,但却比眼所能见的更美好…”这是夏夏回话的声音,那问话的自然是盛淮南。

站在外边儿略微想了想,何如初推开书房的门走进去,一看到盛淮南就是满脸不怀好意地笑:“以后有什么话直接问我就是了,我也不介意你过来看。我不喜欢自己的事儿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被人谈论,如果我一点都察觉不到就算了,可是盛淮南咱们经常抬头不见低头见,我天天要打你书房门口过,我还能装不知道吗!”

见状夏夏二话不说就走人,盛淮南倒也不见丝毫尴尬,只指着座说道:“坐吧。”

“你让我坐的次数比任何人都多!”何如初念叨完坐下,然后看着盛淮南等着这位看能说出什么来。

她的话让盛淮南微有些笑意:“如初,在这世上存活并不易,你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我只希望你以后不论在哪里都能够安安生生地存活。”

沉默片刻,盛淮南的好意何如初能够感受得到,虽然不明白这好意从何而来,但是一个人是虚情还是假意能很轻易辨别出来:“盛淮南,一个人…一个再强大的人都不能够周护所有的人,什么时候你能明白这一点你才有足够的胜算回到京都去做你该做的事。至于我,我的生存能力已经很高了,你不用太担心,或许有一天你会明白,不是每个人都需要仰仗另一个人的照拂才能存活。”

每当谈话的时候,盛淮南总是留出足够的时间倾听,并不急着解释什么也不急着说话,这也使得何如初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该怎么说。

这个人复杂得让她难以理解,她很难明白盛淮南的思维模式,毕竟他们真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世上最难的事儿是活着,最简单的事也是活着。或许是我平日太不思上进才让你觉得我是个离了照拂就活不下去的闺阁女子,甚至连宅院里的琐事都处理不好,更何况行事处世。其实你真的顾虑太多了,我倒想问问在京都各式各样残酷的争斗里,像你这样容易身怀负疚感的人怎么存活下来的,简直是奇迹。”权利场中人何如初也曾见过,不知道是现代教育的问题,还是古代人教育太没有问题,何如初不曾见过像盛淮南这样高高在上却行事优雅绅士,简直可说一句无处不体贴。

说罢闭上嘴回望着盛淮南,何如初现在已经习惯了盛淮南的谈话方式,她要不主动提示他自己说完了,他就可以摆出倾听的姿态沉默上许久。

果不其然,她作出一副“我说完你来”的态度之后,盛淮南才开口说道:“为什么认为是负疚?”

听到她说负疚两个字时,盛淮南莫明觉得被噎着一般,如果是旁人来哪有这么好的对待。也怪那时年幼,不记得却也在常理之中。

当何如初冷静而具有条理地同他谈话时,盛淮南认为何如初是个最好的谈话者,在这样的时候他们几乎不用费任何力气就可以交谈得很明白。

聪明人之间不需要太多的语言,脑子里一过事事分明,只是端看何如初愿意不愿意表露出来。

“像你这样的人,肩上扛着的具体是什么不用细说,想来不管怎么着最后都离不开责任二字。无论如何总是有嫁娶、有媒聘,你必需得承认你觉得就算不能照拂我一生一世,也想着要将我以后的生活照顾得滴水不漏。”何如初其实挺想翻白眼儿的,这人累不累,什么事儿都想捞着吧还什么事儿都想做好,怪不得一身沉郁气,该!

这只能说何如初还不了解盛淮南,也是盛淮南如今实在比较闲,有工夫花时间花精力来照拂,若在京都,就算他有这闲心也没这时间和工夫。

“如初认为不应该对此负责任?”盛淮南着实觉得意外,女人不就热衷于让男人负责,难道他这样安排不应该?

对此何如初觉得自己压根和盛淮南不在一个波段上,仰天长叹一声,何如初说:“若是将来有一个女人想跟你过一辈子,她要的必然是心,难道你不觉得一男一女过一辈子只讲责任太可悲了么。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给得起心的人,你自己都不知道把心丢在哪里了,所以我每每跟你说以心换心时都算定了你不会跟我来谈这个。而我们之间,既不需要讲心也不需要讲求责任,盛淮南我不是那个离了照顾就活不下去的,一个人过日子有多难我或许不比你清楚,也不比你安排得更周到,但是我能安排得过来,也能过得不错。”

这时的何如初已经开始摆正位置,把自己和盛淮南当作合作伙伴,他们一起过了这个坎,然后各奔东西不再相交。当然,这是她所期待的,也是她一直摆出姿态来想让盛淮南知道的,看样子他十分清楚她的打算。

“好,既然如此,以后夏夏不再管院里的事,你来办。”盛淮南扔下这么一句话来。

顿时间何如初愣在当场,搞半天她来表立场,却被盛淮南一句话就钉墙上,她这哪里是来找自在的纯粹是来自找不自在。本来端着好好的架子模样转眼间就塌下来,何如初无比凄惨地看着盛淮南说:“能不管么?”

“如果连简单的起居饮食都安排不妥当,以后怎么在市井里求生存,市井确比京都诸事平静安闲得多,但这世上只要和人打交道的事就没有一件简单。”盛淮南挑眉,何如初冷静有条理时总显得可以信任、放任并且安心无顾虑,但她一旦叹气低头摆一副“我认输”的模样时又显得那么有趣。

思量一会儿,何如初忽然站起来怒道:“对了,事情一开始就不对劲,从我遇到你开始事情就没有一件对劲的。明明我不想上花轿还是老老实实嫁过来,这下我又差点被你哄过去。我一点也不想管这些事,我不管你也不能拿我怎么样,差点就答应下来。我脑子是没你转得快,但是吃一堑长一智,我可不会回回都被你掐着软肋。”

“作个交易如何,你应下这事,我给你一个干净的户籍文书,干净到天底下除了我没有人知道那不是真的。”盛淮南知道这是她想要的东西。

这也确实是何如初想过要求的,只不过她一直觉得这事儿太麻烦没有开口,渐渐地她就作好以后顶着这已嫁过的身份过下去,其实这也没什么了不得。

思索片刻,有比没有方便太多,盛淮南即然说得出那将来拿到手的就必然经得起考验,而且完全能通过官方验证。末了何如初点头,说道:“好,我答应。”

“另外,私人奉劝,就你这丢不开责任二字的脾气迟早还会招来事,说不定下次的困境会比这次更深。像京都那样的地方,需要的东西很多,不需要的东西更多,你这些多余的情绪不止是不需要,还很多余,多余得很容易被利用。”何如初说完起身走出去,她得赶紧去问问平日里饮食起居怎么安排的,虽然她不觉得四个人的生活在日常安排上会有什么难度,可夏夏每天忙得跟陀螺一样,由此可见管着这个小宅院也很不容易。

但是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更要上,创造困难什么的就不用了…

17.盛家来人

更新时间2012-3-14 8:01:03字数:3241

 说小院里的事复杂难办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夏夏实在太能干,何如初问过夏夏后觉得自己怎么也做不到这样的程度。夏夏居然还安慰她,说是她从小就接掌着这些事,起初也一样做不好没少走弯路,多办几趟事下来就能上手。

小宅院里衣食住行样样都要打点,得和市面上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何如初开始是真的不能适应,不过幸好在现代谁不得上街给自己置办东西,只不过现在置办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四个人一个院子。开始几天何如初天天忙得恨不能有十双手,只五天过去她就适应了。

毕竟在现代她也独立生活过,现在不过是多顾几个人,而且盛淮南的生活品质相对较高,对于一个从前就注重生活享受的何如初来说并不算很难。她的眼睛也毒的,好不好的东西打眼前过,上手一掂量心中就有计较。

“公子爷,如初姑娘办得很好,凭心而论公子爷应当相信姑娘,姑娘和京都里那些闺阁姑娘当真不一样。”夏夏这几天跟在何如初身边,眼睁睁看着何如初怎么砍价儿,砍到大大小小掌柜们恐怕是连吐血都吐不出来。

“嗯,你帮着支应一下,以后院里的事交给她来办。”盛淮南倒真是另眼相看,他以为何如初只是有些小聪明,平时偶尔能抖出点儿机灵劲来,却没想到何如初能把院子里里外外管得井井有条,比起夏夏这从小便学管家的丝毫不逊色。

小侍女夏夏同学临到出书房时犹豫片刻,又立定身子回转来说:“公子爷,如初姑娘似乎在做些什么,我也拿不准,昨天卖了套木工用具就在书房里敲敲打打的。”

这件事盛淮南知道,何如初就在他隔壁敲打别人听不到他也得听个一清二楚:“这件事我知道,待会儿我过去看看。”

不等盛淮南过去看,何如初敲打完兴奋地抱着木板冲到盛淮南面前,倍加得瑟地说:“盛淮南,你看…”

只见何如初举着一块木板递过来,盛淮南仔细瞧着发现似乎是雕了画在上边,线条简单明了,除却画还有字在上边:“这是什么?”

“雕版画,得亏当初我是个不务正业的,不过也因为我太不务正业,也就一段时间的热诚,过后不喜欢就扔着没再动,所以技巧实在有限,你将就着看不许笑话。”何如初知道自己学得杂,而且都学得不精,唯一精一点的就是画插画,她的得瑟也仅仅是因为自己的美好想法。

她想做的不是别的,是很多80后都曾经痴迷过的东西——连环画,不过她这又综合了日漫,还综合了插画技巧,从画风上来说又偏国画技法的白描,完全可以说是个不伦不类的东西。但是做为一个爱画画的人,总能把这些综合在一块而不显得太过怪异,整体来说还是相对和谐滴!

等何如初拿着书案上纸把画拓下来盛淮南愣是半晌没说出话来,直到何如初把画拿到他面前来显摆他才明白过来:“这就是你写的那个故事,这画风更见粗糙了。”

“粗糙是粗糙,可你不觉得这样才能让这个故事被更多人看到么,难道你以为我辛辛苦苦画半天,就是为了给夏夏和入秋看的,哪当然不是,既然画出来那就越多人看越高兴。而且这只是初版,我自己从前也没试过,要知道我可是连稿纸都没打直接雕的,技法也不熟练,如果让熟悉木雕的老工匠来怎么也得比我这好看得多。”何如初现在兴奋劲上来了,就算盛淮南再泼冷水也不会被浇灭,这就是她的另一个长处,胸中热火永不熄,一旦决定做一件事就算有一万个人说不能成功她也会坚持去做。

当然…她的性格本身是有缺点的,要知道她做事儿没长性,万一做到半道上没兴趣了,那也就是说扔就扔的。

“如初,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这个问题还用问,何如初想也不想就答道:“当然是给自己找一喜欢的事儿打发时间。”

“夏夏应该认识相熟的工匠,你自己琢磨着玩,这样太粗糙上不得台面。既然要做就好好做,别荒废技艺也莫荒废了时日。再者,建安城中没有合适的书坊,以后我给你找家合适的。”盛淮南说罢摇头,他就该知道何如初脑子里没什么太宏远的想法,小姑娘家又怎么会想着垂名天下呢。

“盛淮南,你不要每一件事都想得这么复杂,简单的人快乐多啊!”何如初说完也摇头,一边摇头一边抱着自己的雕版往外走,那边走边叹气的模样让盛淮南禁不住笑出声来。

他这一笑惹得何如初回头,顿时间非常不满地瞪着他说:“你就不能夸我一句,要知道这可是很了起的创造,它不仅仅能成为我打发时间的东西,也能成为让整个夏朝都为之改变的东西。夏朝书贵,那还不是因为纸贵墨贵,抄书的润笔之资更贵得没边儿,这个对你来说是有用的吧,我这么费心启发你居然什么都想不到,太没创造力了!”

她知道这东西搁她身上就只是小打小闹的乐趣,但是印刷术被既然称为四大发明,那就说明它具有改变人类文明进程的能力。这样的东西爱钱的能看到金银,爱权的能看到大势,所以何如初对于盛淮南什么也没联想出来有点儿失望,原来盛淮南也有笨的时候。

她的话说完盛淮南有片刻失神,但很快反应过来,他微微拢起眉头看着何如初说道:“你这是想帮我吗?”

“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帮,但我知道这东西绝对有用,如今天下重文重学,这东西不仅能聚财也能聚势,京都那样的地方手里头多一样东西总会多些底气。人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没有这么伟大的情怀,你既然有心帮我,那我自然会还报,最主要的是我不愿意欠你什么。而且我想告诉你,你费心照料我很感激,只一味领受我心里会不安,所以请你明白一件事,我不是宅院里不经风雨的花木,人心险恶世事维艰我都懂,也知道该怎么应对。”何如初老早就想说的话今天终于说明白了,长出一口气,心中那叫一个爽啊!

不是她不愿意接受帮助,实在是盛淮南吧,每每都让她有点儿毛骨悚然,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啊,尤其是像盛淮南这样的人。他莫明其妙地对自己费心照料,让她心里那叫一个七上八下没底儿,与其这样还不如表明态度。

哪知道她说完一大堆话后,盛淮南居然挑着如星辰一般的眼睛看着她,嘴中说道:“嗯?那又如何?”

泪流满面,他们果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绝对不是的!

“所以,去做您的大事儿吧,不用浪费您伟大而宝贵的时间来操心我的小事,这样会让我误会,你应该能明白是什么样的误会吧。我这人爱较真,万一我较上真了,对谁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儿。”何如初可没准备跟盛淮南较真,这个人是费心照拂她,但此心非心。

她吧也就是掐着盛淮南会避开谈及这些,所以无比得瑟一次又一次地拿这当挡箭牌,反正回回都有用她也就用趁手了!

可是盛淮南这般脑子堪比光脑的人岂能回回都被她用这个诈着,今儿也不知道盛淮南抽的什么风,反正他不仅没被诈着,反而欺身上前几步,面色柔无比眉眼间满是笑意地凑近她说道:“那便较一回真,如初不是要以心换心么,换一回又如何!”

看着近在眼前的脸,不说多好看,但这声音配上这容貌表情绝对足够诱惑人心,何如初张大嘴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往后退两步正抵在门槛上差点没摔着,稳住身子后再看盛淮南还是那表情她就心虚了。再于是,她…她就落荒而逃了…

在她身后是盛淮南可恨无比的笑声,何如初郁闷啊,她以为自己斗得过他了,却原来道行还是不够高深啊!

“盛淮南你等着!”咬牙切齿,何如初明明知道这位的话不真,可他那模样看着真真的,她没胆儿去爬这杆儿。

其实最不愿意她较真的不是盛淮南,而是她自己,盛淮南不是她能较真的人。

这天过后连着下了几天的雨,秋意便愈发浓郁起来,原本还是一副“我言秋日胜春朝”的灿烂景象,连天的阴雨一下来瞬间就转了萧瑟,处处透着一股子肃杀之气。倒是院里的菊花开得好,黄白绿各色开在院里愈发好看起来。

趁着雨微停的午后,何如初出门去置办宅院里要用的一应物什,夏夏跟着她一道出门,却没想刚出门还没来得及走出多远夏夏就拽着她停下来。接着何如初就听见一溜马蹄声,整齐却又声势浩大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显示着有很多人正骑着马从正街上往这边来。

“怎么了夏夏?”何如初见小侍女夏夏突如其来的沉默有些疑惑,更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如初姑娘,您回院里去,怕是家里来人了。”夏夏这时显示出来的镇定是何如初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夏夏什么样的表情态度都有,就是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沉默镇静。

家里来人有必要这么神色凝重?

不过这家里来人到底是指定都盛家,还是京里宫里的皇家。

何如初一直觉得,盛淮南绝对和定都盛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同时在京都皇家那儿必定也扯不清,不过凭着她的脑子难能猜得出到底是哪头的。

看来这回要见真章了!

18.未必是好事

更新时间2012-3-15 8:00:40字数:3007

 依言回了院里,何如初既没回头去看,也没有过多的担心,因为她相信盛淮南在这儿不管是哪家来的人都会忌惮几分,要不然不用千里万里地赶来。不过她很快把消息告知盛淮南,不管定都还是京都,那些高高在上的人都不哪个小女子能挡住的。

当何如初说完盛淮南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平静至极地起身,倒让何如初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那你去招待来人,我帮着入秋去备些茶点。”

“不必,你与我一道去,茶点自有人备。”盛淮南说着便起身往外走。

到得前厅时一看,浩浩荡荡的队伍却只有两个人进得前厅来,且夏夏也不在旁伺候。这两人都是约三十上下的模样,都能看出几分清贵之气来,比盛淮南比不得,输之大家气派。

“下官见过关外候。”

下官,何如初咂巴嘴,这看来是夏朝的官员,只是不知道官职品佚。

至于小候爷,夏朝爵位共有九品,又分二等,有道是“一等王公,二等候”,其中王公分三品,候分六品,说直白点王公一类的爵位相当于一二三品官员,候一类爵位就属三品之外了。关外候听着挺好听,但其实就是个九品小爵,要知道县官都是从七品,一个屁大点的关外候什么也不算。

所以对于来人称盛淮南关外候何如初一点也不意外,不管定都还是京都,从这两地出来的盛家子多有爵位在身,只是品佚不一而。

这时的盛淮南忽显示出良好的规矩风仪来,说实话何如初一直觉得这是个世家子,可没觉得这位品行如何好如何端。

只见盛淮南含笑回礼,连声音都似乎比平时更温和上许多:“陈少使、祝中郎多礼,却不知两位风尘仆仆为何而来?”

“自是为关外候而来。”这两位官员从京都而来,一位就陈元礼,一位叫祝知庆,却也不问盛淮南身边的女子是谁,只掠过一眼并不多看。

不过盛淮南倒是很慎重,指着何如初满面含笑,如花在春风里带着微光开放一般地温朗。他这么一笑,而且还带着这笑转头看向何如初时,何如初心里大叫不好,正待说什么的时候,盛淮南却已经开口了:“陈少使、祝中郎,这位便是内人,乃建安何氏长女。”

建安何氏哪里有什么太大名气,陈元礼和祝知庆先是一愣,京都里虽然有关于盛淮南为“那件事”而远避,甚至已经娶亲的传言,但大部分人都觉得不尽不实。盛淮南虽然年十九未娶亲,但像盛淮南这样资质本就在婚娶上更慎重些,这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眼下真到事发现场来了,陈元礼和祝知庆就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陈元礼甚至还讶然一声道:“关外候当真娶亲了么!”

“自然。”盛淮南笑得愈发温和好看,何如初平时真没觉出来盛淮南有这么好看。

这样的场合何如初也知道自己解释不清楚,只得暗暗朝盛淮南瞪眼,盛淮南却像是没看到似的,只是继续在那儿扮着笑面虎。

他们在这眼瞪眼,一个笑一个哭笑不得,落在陈元礼和祝知庆眼里却成了两人眉目传情的实证。陈元礼和祝知庆不由得相视一眼,两人都看清了对方眼底的诧异,如果真是倾国与城的佳人那也就算了,可何如初…

两名官员各自在心里暗暗摇头,只是嘴上却客气至极,陈元礼祝知庆冲何如初施半礼后称道:“候夫人有礼。”

候…夫人!要真来个姓候的夫人可怎么个叫法儿?

“陈少使、祝中郎有礼。”何如初这时也礼数周到,不周到不行啊,没见盛淮南那俩眼跟几千瓦的灯泡一般盯着。她觉得自己要是乱说话,盛淮南能就近掐死她。

待得陈元礼和祝知庆稍稍恢复平静后,陈元礼从才把手一直捧着的长方形匣子递给盛淮南,说道:“这是京都太院托下官等给关外候送来的帖子,太院上师还托下官等转告关外候,太院给关外候留着正门。”

太院是个比较奇特的地方,里边是一群习文练武、谈各种雅事俗事的的人,太院自夏朝立朝之始建,至信一百余年。之所以要说奇特那是因为太院的学子大都不致仕,当然也有当官的,但却是归隐的多,当官的少!

太院最风光的是近三十年,文有“才冠天下任少府”,武有“剑圣晏九崖”,这样不世出的人物太院不止一个而是一群,近三十年如任少府、晏九崖一般的人物太院几乎每年都要出一两个。

夏朝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太院的学子们不为官便罢,一旦为官那就至少是三品往上的大官。但就是这样,太院的学子们也大都宁可一辈子守着太院士的名儿过一辈子。

所以当何如初听到太院这两个字时看了眼盛淮南,陈元礼的话说得很明白,太院是欢迎盛淮南去的,那么至少能说明盛淮南绝对是个惊才绝艳的家伙。

何如初看着盛淮南接过长方形匣子,毫不避讳地当堂打开里边的朱帖,看罢后脸色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万年不变的淡定劲:“谢陈少使与祝中郎不远千里送帖子而来,且先喝些茶。”

“下官与祝中郎来建安还领着份差事在身,待下官等去建安府衙把差事交妥当再来与关外候品茶论道。”陈元礼辞行出门。

陈元礼和祝知庆的到来似乎没给盛淮南带来什么变化,何如初依旧镇日里画着连环画,已经画到第六本了,做雕版的师父已经把第一本的板刻好,用桐油墨刷出来既清晰干净,而且遇水也洇不开。其实做这个东西开始何如初只是觉得好玩,给自己找点事情来做,所以真说到拿出去卖,她也没想太多。

毕竟这又不是四大名著,她不觉得这会引起多大反响。当初画的要是红楼,那她觉得指定得万人空巷、夏朝纸贵,可她没胆儿改编红楼去。

这日下午,夏夏忽然来报说:“如初姑娘,何府来人正在门外候着。”

闻言何如初只觉得稀奇,这都三个月过去了,可从没见何府来个人找她,这回却不知道是为什么来的:“你把人领进来,我洗干净手再来。”

洗净手到侧厅一看,原来是小玉,小玉这时倒比从前更客气,到底不是在何府,小玉略略施礼道:“如初姑娘,太太差我来通知姑娘一声,十一月初七如雪姑娘出嫁。”

噢,这是请客来了,这些日子虽然没问何府的事,但何如雪的婚事她听人说起过,据说是嫁得一户殷实人家,那户人家姓袁与定都盛家有生意上往来,是邻县数一数二的富户:“好,我知道了,夏夏接下帖子。小玉也先别忙走,如雪妹妹出嫁在即,如云妹妹的婚事可有落定?”

“回如初姑娘,郑都督府上已经行采问之礼,初定在十二月,正定在二月,大定约是四五月间,到时必会来知会姑娘回府观礼。”小玉答道。

三定都定好了日期,官家嫁娶果然不一样,这日期都定下看来这婚事是没跑了,只是不知道这郑韶郑公子能不能如人所愿老老实实和何如云成婚。何如初觉得真不是自己要咒何如云,实在是郑韶太不可靠,这婚事能成则成,不成只怕会闹个大笑话。

关键在于——能成也未必是件好事!

让夏夏送了小玉出院门,夏夏折返回来说:“如初姑娘,如雪姑娘的贺礼您看怎么准备?”‘

这个何如初哪里知道,就问道:“我也不知道准备什么,依夏夏看呢?”

“按家里惯常的规矩,寻常亲友婚嫁向来是绫罗绸缎各一匹、珠玉一匣、金银一封。”夏夏答道。

匣是指小匣子,长宽各八厘米上下,高六厘米上下,这样一匣子珠玉看质地有贵有贱,便宜的也就值个几两银子。至于金银一封,其实就是指礼金,是多是少也看亲疏来定。

“行,就这么办,不用挑拣太好的,绫罗绸缎婚礼的时候不是有余剩吗,挑几匹就行。”何如初也没想着去打何太太的脸,她都已经跳出坑来了,没那个闲工夫去打人脸。

听着何如初的话,夏夏就认认真真去挑,但是何如初忘了一件事,婚礼上所有的东西都是夏夏从前去置办的,夏夏什么人,那可是盛家的侍女,眼里就没有便宜东西。宅院里库存着的布匹全是锦福庄的,珠玉有婚礼上盛家各亲戚不远千里送来的,也有夏夏置办的。

等到封礼金时,夏夏有点犹豫,按盛家的规矩,像公子爷小姨子这样的身份,得算是近亲,礼金至少得是五百两。可何家那边在何如初婚礼的时候,礼金最高的也就十两,还是何如初外祖家舅舅给的,余下的亲戚也就一二两不得了,普通左邻右舍随礼只一百铜钱。思来想去,夏夏决定包张十两的银票就算了。

19.你有意见?

更新时间2012-3-16 12:05:07字数:3224

 (乌龙啊~~不记得上传定时了!!!!)

十一月第一天就下了雪,漫天飞雪纷纷扬扬落下,早上醒来雪齐膝深,何如初是地道北方人,这么点儿雪她倒也半点不怕冷,大清早就在院里玩得欢快。

盛淮南出来时正好看见何如初在那儿码雪砖,她用个抽屉把雪压实成砖块状堆砌起来,没一会儿院里的雪就被她砌成一圈儿围在院里最大的那株老榕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