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这样的雷穆,却让她感到很陌生,像是随时都会发怒,把自己臭打一顿,又像是不知会在什么时候,扑上来咬掉自己的一块肉那样。

为了确保自身的安全,从上了车后,夏语雪就不敢再说什么,只是臭着一张脸,心里暗暗地将身边这个男人,骂上千遍万遍,也不觉得解恨。

好不容易熬到车子停在家门口,夏语雪不等雷穆说什么,赶紧跳下车去,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就想往楼上冲去。

雷穆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只有戚印冬惟恐天下不乱似的,大声地冲夏语雪嚷道:“嫂子,要不要我送你上去?”

夏语雪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白了他一眼,轻哼一声,重新又上了楼。雷穆的脸色忽然变得很臭,跑上去揪住戚印冬的衣领,骂道:“你如果再不闭嘴,明天早上你就会发现,自己睡在楼道里。”

戚印冬终于完全闭了嘴,一整晚都不敢再说什么。

可是夏语雪,却没有办法严厉喝止和戚印冬一样好打听的白花花,尤其她和自己,还住在同一间房里,想要避开她睡个安稳觉,几乎是不可能的。

白花花这几天光吃那个减肥套餐,能量支持不上,人就有点晕呼呼的,平时回到家里,吃完晚饭就去床上躺着了。一面上网瞎逛,一面打发时间,好让自己转移注意力,不那么疯狂地想吃东西。

夏语雪回来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白花花正在那里跟人聊天,饿得连打字的手都在抖个不停。见到夏语雪没精打彩地走进房间,她愣了一下。

吃晚饭之前,夏语雪打过电话给她,说晚上和雷穆一起吃晚饭。白花花本以为,他们夫妻会借着这次的晚饭,感情更进一步,早日变得如胶似漆,而不是每次见面都好似仇人一般。

可是通过她的细心观察,发觉夏语雪双眼红肿,眼里布满了血丝,脸上的妆还化得厉害,隐隐还能看到泪痕。

于是她放下手中的电脑,跪坐在床上,关心地问道:“小雪,你怎么了?雷穆欺负你了?”

夏语雪本来一直忍着,只是想骂人,却没有掉泪的冲动。现在被白花花这么一问,勾起了她内心深处最大的伤痛,忽然就再也忍不住了,扑上去抱着白花花,泪如雨下。

白花花认识夏语雪这么久,从来没见她如此伤心过,好像天都要塌下来了。她抱着夏语雪,不停地轻声安慰她,却自己也忍不住心酸起来,到最后,两个女生竟是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夏语雪本来哭得很放肆,也很舒服,把这么多天来压抑在心里的痛苦都释放了出来。结果哭着哭着,她觉得有点不对劲,那个本来充当安慰角色的白花花,似乎有点反客为主,渐渐地越过她,哭得比她还要凶狠,几乎已经到了嚎啕大哭的境地。

到了这时,夏语雪反倒不想哭了,她扶住白花花的身子,不解地问道:“你怎么了,怎么哭得比我还要凶啊?”

白花花一边用手背擦脸,一边拉长了脸孔,对着夏语雪哀嚎道:“我饿啊…”

“扑哧”,夏语雪忍不住笑了出来,看着白花花那张肉呼呼,再想想她哀凄的神情,怎么都觉得越来越好笑。

“你笑什么,你知不知道,因为胖,从小到大,我吃过多少苦,挨过多少饿。可是,就算我再苦再累,也还是没有办法得到像你一样的身材。难道我不应该放声痛哭吗?你至少还有男人爱,我呢,什么都没有,活了二十几年,除了得到一身肥肉外,什么都没有。”白花花越说越伤感,肚子又不合时宜地大叫起来,惹得她心烦意乱,于是,再次放声大哭起来。

“哎唷,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夏语雪一面给她擦眼泪,一面想哄小孩似的安慰她,“你要是觉得饿,就去吃点东西吧。薯片?牛肉干?还是鳕鱼丝?”

白花花听着那些零食的名字,不停地咽着口水,两眼冒出凶光,恨不得大吃一顿。可是,她还是克制住了内心的欲望,紧紧地握住了拳头,两眼望天,嚎气干云道:“不,我一定要忍耐,这一次,我一定要成功。我已经失败过太多次,白受了太多苦,我再也不要这个样子。我不要再收到别人的白眼和嘲笑,总有一天,我要让所有笑话过我的男人,全都后悔莫及。”

夏语雪倒抽了一口气,伸手去摸白花花的额头,自言自语道:“是不是吃得太少了,有点发烧了?”

白花花拍掉她的手,一本正经道:“小雪,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会成功的。你要做的,就是在一旁支持我鼓励我,等到我成功的那一天,和我一起庆祝。”

“好的好的,没问题,等你成功的那一天,我一定买个蛋糕来和你庆祝。”

“不许说蛋糕!”白花花刚刚坚定的意志,又因为脑海中跳出的蛋糕图片,几乎要被击溃。为了转移话题,让自己能够静下心来,白花花矛头一转,对着夏语雪道:“你是怎么了,还没说清楚呢?你晚上不是和雷穆去吃晚饭了吗,怎么回来的时候这样一副尊容啊?”

“别提了,说起来就是一肚子气,这个婚,我看是离定了。”夏语雪一想到雷穆被人强吻的一幕,心里就说不出的恶心。以前的她,每次看到耽美小说里那些描写,总觉得这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可是现在,亲眼看到两个帅哥在自己面前做这样的事情,她却无法接受。也许是因为,其中的一位是她的丈夫,而且,那个人,在她的心里,占领了不小的地盘。

“到底发生什么了?难道他跟你挑明了,说要离婚?”白花花有些急了,她一直觉得,只要雷穆和夏语雪不散,自己就有机会接近戚印冬。

“公然在厕所门前跟人接吻,对方还是人男人,你说,这样的男人,我能跟他有未来吗?”夏语雪气得将床头的闹钟狠狠地砸了出去,摔到了玻璃窗上。一阵清脆的破裂声,闹钟把窗玻璃砸出了一个大洞,然后就顺着抛物线,掉到了楼下。

冷战

夏语雪打破了雷穆的头,又不分清红皂白地打了人家一顿,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肯定生气了。所以做晚饭的时候,夏语雪就有一种预感,今天雷穆不会过来。

果不其然,六点半的时候,门铃响起,白花花跳着过去开了门,却只看到戚印冬的身影。白花花心里“咯噔”一下,趁着夏语雪不在,悄悄地问戚印冬道:“怎么了,雷大哥真的生气了?”

戚印冬还没来得及回答,夏语雪就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看到他独自一人的身影,心里有些失落,但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用她一贯冷冰冰的语气招呼道:“坐下吧,很快就开饭了。”

说罢,又转身回到厨房里盛菜。一面盛一面心里算着账。她当初果然脑子不太好使,居然会答应雷穆这样的要求。他们每天来自己这里蹭吃蹭喝,一个人只算五块钱。要知道,光他们吃掉的粮食,一顿下来都不止五块钱,自己做这个生意,真是亏到家了。于是她算计着,等到这个月领了薪水后,加上上个月存钱,就帮干将莫邪帮门给修了。

两千块!真是狮子大开口,夏语雪早就去打听过了,像这样的房门,最便宜的一家给到了一千二,根本没有雷穆说得那么贵。等到门修好后,她就不用天天对着那两张讨厌的脸孔,还要看他们在自己面前做戏。

她夏语雪怎么能活得这么憋屈呢?每天心不甘情不愿地侍候出轨的丈夫和他的情人,这世界未免也太欺负人了。

嗯,就这么办吧。夏语雪将汤端下了炉灶,用力地点点头,心里打定了主意。只是这事情,她怎么算,都觉得是被人给讹了一把,一扇跟自己毫不相关的门,居然最后会落到她的头上,真是怎么算怎么不划算。雷穆那个阴险小人,看来无奸不商这句话真是没错,欺负她这样脑子转得不快的女生,竟然一点都不手软。

夏语雪在厨房里想得出神,半天没有出来,面前放着的汤锅子还在那里冒着热气。戚印冬走进厨房,正好看到这样的一幕,以为夏语雪是没看到雷穆,心情低落,赶紧走上前来解释道:“嫂子,我哥他今天出差,去北京了,明天就回来。”

夏语雪被突然出现的戚印冬吓了一跳,差一点将面前的汤锅打翻。她白了他一眼,不屑道:“不来更好,好像谁巴不得见到他似的。你最好也别来了,看到就让人生气。”

戚印冬摸摸鼻子,知道雷穆不在,自己肯定得成炮灰,让夏语雪骂几句也没什么,反正他一向脸皮厚,从来不把夏语雪的数落放在心上。

“小雪,汤好了没?”白花花把头凑了进来,关心地问道。

“好了,你摆碗筷吧。”夏语雪一面回答着,一面端起汤锅,见戚印冬挡在自己面前,没有离开的意,就用脚踢了他一下,把他赶到了一边,这才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将汤放在桌上后,夏语雪忽然回过神来,冲白花花道:“你关心什么啊,你又不喝汤。”

白花花今天正进行到减肥套餐的第十二天,吃得还算丰富。面前摆着一份牛排和西兰花,外加色拉。看到食物的她,激动地简直要流出眼泪来,看上去,比英俊潇洒的戚印冬,更让她着迷。

戚印冬从后面走出来,端出两碗饭,一碗放在了夏语雪面前,一碗留给了自己。他知道白花花最近在减肥,吃得不多,所以今天看到她的晚餐,稍微愣了一下,随后便语气夸张地叫道:“哎呀我说花花,你今天吃得可不少啊,是不是坚持不住了,又想大开吃戒了?”

白花花望着戚印冬,心里想着,我减肥不就是为了你嘛。不过,这话她没说出口,只是笑着解释道:“我这可是严格按照减肥菜单吃的,一口都没有多。”

夏语雪让白花花吃饭,不要理会戚印冬的多嘴多舌。可是戚印冬岂是一个闲得住的人,没话都要找出三句话来说说:“那个,怎么不叫小干他们一起来吃?”

“小干?谁是小干?”夏语雪嘴里含着饭,含糊地问道。

“干将啊,简称小干。”

“人家姓赵,叫小赵,你不要随便给别人乱取名字好伐。”夏语雪说罢,转头又问白花花,“你知道他们去哪了吗?”

白花花学着电视里看到的样子,优雅地切着牛排,极力摆出一副淑女的派头,冲夏语雪嫣然一笑道:“应该是面试去了吧,这会儿也该回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白花花的话音刚落,干将莫邪就带着他们特有的吵架声,开门进了屋子。

见到大家都在吃饭,他们那聒噪个不停的嘴巴,总算是稍微停了一下,不过脸色依旧不好看,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面试不成功,两个人又开始互相抱怨了。

莫邪硬是挤出个笑容,冲大家打了声招呼,然后拉着干将准备回房。这个时候,夏语雪却突然站了起来,叫住了他们。

“小丽你们等一下。”夏语雪一面说,一面回房,拿出张纸,递到了干将的手里,解释道,“小赵,这是我们公司正在招人的信息,你看看,感不感兴趣。要是感兴趣的话,明天去应聘吧,我跟老板提过了。”

莫邪将头凑了过去,扫了一眼那张纸,开口道:“是招理货员啊,会不会很累啊?”

“应该不会的,我们公司是做图书的,平时也就是理理书罢了,然后管一个仓库,遇到个人来提货啥的,就查一下单子,给人出个货就行了。虽然钱不是很多,但是蛮轻松的,实习三个月,转正后包三金的。”

小丽点点头,心里觉得这活儿不错,他们两个毕业这么久,心态早就变了。从一开始的非进大公司不可,到现在只要是个正常的话都肯干,那心里价位,是一路下滑,再也没有刚毕业时的天真想法了。

夏语雪等了半天,却没等到干将的回答,于是便问道:“怎么,小赵你喜欢这工作啊?”

干将捏着那张纸,显得有些尴尬:“嗯,我好歹也是大学生啊…”后面的话就没有说下去了,不过,大家也都明白了他的意思。看来,他还是希望能找一个轻松钱又多的活儿,只是现在看来,凭他的本事,要找这样的工作,并不容易。

莫邪一听这话,火气就来了,阴阳怪气道:“哼,大学生现在算个屁,连个民工都不如。你去工地上问问,人家是要你,还是要民工。你有力气吗?连块砖都拿不到,还在这里挑三捡四的。”

“民工能和我比吗?”干将不服气地吼道,“他们是出卖劳动力的,我是靠智慧赚钱的,真是女人家眼界浅,没有常识。”

“哈,你有常识,你有知识,我告诉你,现在像你这样有半桶水的知识分子,满大街跑,比那猪圈里的猪还要多。你以为,就凭你那张破烂大学文凭,能找到什么样的工作?还敢瞧不起小雪介绍的工作。要是没有她帮你说好话,这份工作,你还不见得拿得下来呢?现在有得是肯吃苦肯干活的人,像你这样,本事没多少,力气也没多少的人,人家最不待见。哼,你还敢挑剔。”

干将被自己老婆骂得体无完肤,脸上红一块青一块的,却没有还嘴的余地。因为她说的都是事实,自己再怎么挣扎,再怎么想以大学生自居,在这个城市里,都是没有用的。如今这个社会,靠的不再是知识,靠的都是关系。本地人,有关系的,哪怕初中毕业,都能混个好差使。像他这样的,既没本事又没关系的,想找一个能温保的工作,都是一件难事儿。

夏语雪看出了他们的无奈,只能挑好听的话安慰道:“要不,你先去试试,如果有好的工作,再跳槽也来得及。或许等几个月,我们公司会再招其他职位,你到时候近水楼台,机会也比别人多一点。”

“就是就是,到时候你不想干,可以介绍我去干。”莫邪接嘴道,“我就挺喜欢小雪她们公司的,整天和书打交道,多好的工作,你先进去干着,到时候要是有文职的工作,就把我弄进去。只要我工作稳定了,你再慢慢找其他的,也不迟啊。”

干将被老婆逼得没办法,只能点点头,答应明天去面试。莫邪见他答应了,心里的一块石头也算落了地。这个工作含金量确实不高,有小雪在里面打招呼,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一想到即将结束这种打零工没有固定收入来源的日子,她的心情就大好。看到饭厅里正埋头吃饭的戚印冬,一颗见了帅哥就花痴的心,再次猛烈地跳动起来。

她推开老公,摆出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像只花蝴蝶一般,向着戚印冬飞了过去:“哎呀,小冬,你来了呀,菜够不够?要不要我帮你再做几个?”一边说,一边就将身子贴了上去。

戚印冬正在那里喝汤,见到莫邪贴着自己而来,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冷得他直想喊救命。

骂战

第二天一大早,干将就在莫邪的陪同下,去到了夏语雪工作的出版公司。要说莫邪这个人,虽然平时说话不好听,脾气也很差,但是做任何事情,都比干将要来得积极。像今天这场面试,也是她一顿臭骂,才把自家男人给骂过来的。而她自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大好机会,借着陪同的名义,一同跑了过来,希望能找到一些机会,如果能让她也混到一个职位,那就更是再好不过了。

夏语雪虽然跟主管招人的经理大刘说了一下,不过还是有点不放心。昨天她看干将的那个态度,有点不甘愿,要是这份工作最后还是没有成的话,只怕自己以后见到他们,也会不好意思。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夏语雪在心里暗自叹气,她怎么做什么事情,弄到最好,好像都会给自己惹麻烦一样。

不过,她现在最大的麻烦,不是干将莫邪,也不是雷穆,而是以琉芳为首的各路女性同胞们。从昨天开始,她们就一直围绕在自己的周围,想要套出她和雷穆之间的所有隐私。

“我说小雪,你就招了吧,你跟那个帅哥,究竟是什么关系?”这应该已经是琉芳第一百三十一次问她这个问题了。

夏语雪举起手中的鼠标,很想朝琉芳的脑袋上砸去,但又无奈地放了下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言难尽啊。”

“查到了查到了。”玉萍忽然在办公室里大叫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给吸引了过来。她冲大家抱歉地一笑,安抚道:“没事没事,大家各忙各的啊。”

说罢,她便悄悄地迂回到了夏语雪的身后,贴近她的耳朵,悄声道:“我从网上查到,雷家大少爷在大约两个月前,和一个女生举行了婚礼,可是,那个女的却在婚宴现场宣布毁婚。小雪,你说,这个人,是不是你?”

夏语雪吃惊地转过头,张大了嘴巴问道:“你连这种消息都能查到啊?”

“那当然了,我是什么人啊,我是我们公司,消息最灵通的沈玉萍啊。”

琉芳伸手打了她的脑袋一下,转而又开始攻击夏语雪:“好了,你看玉萍都查到了,你就老实招了吧。你为什么要逃婚?为什么又不公开你已婚的事实呢?”

“因为我想离婚。”夏语雪手里拿着一支笔,慢慢地转着。

“为什么!”不出所料,两个大嘴巴女人,同时尖叫了起来。

夏语雪慢慢地转过头,脸上显出高深莫测地表情,似笑非笑道:“你们是不是觉得,嫁给他是一件特幸福的事情。如果他愿意娶你们,你们会不顾一切地往他怀里扑?”

这话倒是把两个人都问住了,她们心里当然是一千一万个愿意,可是当着夏语雪的面,这样的话似乎不太好说出口,毕竟人家是夫妻,虽然嘴巴上嚷着要离婚,谁知道晚上回家会不会在被窝里亲亲热热地看电视。

夏语雪拿起笔,在她们头上一人敲了一下,嘲笑道:“怎么,不敢回答啦。那天看到他的时候,可是一副恶虎扑食的模样,恨不得冲上去把他给生吞了。今天人家不在,你们就不敢说啦。”

“这不,你们是夫妻嘛。”琉芳想到那天的情景,也有些不好意思,但转念一想,又开始埋怨起夏语雪来,“你干嘛不早说,害我们在你面前出丑。有这么一个出色的老公,也不给大家介绍一下,怕别人抢了去啊?”

夏语雪苦笑一阵,拍拍琉芳的手,大方地道:“如果你要的话,我送给你好了。反正,我是不准备了,以后谁想要,谁就拿去好了。”

琉芳和玉萍对看一眼,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问题,刚想开口细细地挖掘了番,就听得有个女同事慌慌张张地跑了起来,脸上还带了点小小的兴奋,冲大家喊道:“哎,快去看呀,南风和一对小夫妻,吵起来了,可精彩了。”

小夫妻?吵架?夏语雪的心一下子就被拎了起来,难怪她一早上都坐立难安了,果然,昨天的这个选择,还是错误了。那对该死的小情侣,真是一天不吵架,就难过得慌呀。

夏语雪扔下琉芳和玉萍,一个人率先冲了出去。还没走到门口大厅,就听得莫邪尖锐的声音,在那里喋喋不休的开骂,其中还夹杂着干将略显低沉的声音。而南风的声音,竟是一句也没听到。夏语雪心知不妙,南风这种别扭又清高的男人,论吵架,肯定不是小情侣的对手啊。

到了大厅里一看,那里早就围满了人,全站在一旁,双手叉在胸前,乐呵呵地看好戏。再看当事人之一的南风,站在人群中央,涨红了一张脸,气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可是干将莫邪的说话频率实在太快,他几次开口想骂回去,都找不到插入点,只能引恨闭嘴,听别人在那里把自己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夏语雪拨开人群,走了过去,怒视着小情侣,上前扯了扯莫邪的衣服,小声地怒道:“你们怎么回事儿,怎么跟人吵起来了?”说是吵起来,还是抬举他们了。看刚才的情形,根本就是他们在演独角戏,南风只有挨骂的份儿,哪有还嘴的余地。

莫邪见夏语雪上来劝架,就住了口,用眼神示意一下身边有些刹不住车的干将,让他也闭嘴。

南风见他们总算停了下来,又见夏语雪似乎与他们认识,刚才受到的屈辱一下子全都爆发了出来。他不敢再下面和小情侣交锋,只能去找夏语雪的晦气:“他们是你的朋友啊?赶快带走,看你平时斯斯文文的,想不到交的朋友,全是这种货色,真是下流,不要脸。”

“你骂谁下流呢!”莫邪一下子又跳了起来,冲着南风的耳朵尖叫道。

南风捂着耳朵,吓得想要逃,又觉得这样太丢面子,只得学着对方的模样,回嘴道:“骂你呢,就骂你呢,不要脸,偷东西。”

“你们都闭嘴好不好。”夏语雪气得也发了脾气,“到底怎么一回事情,给我说清楚了。”

南风冲上前,扯着夏语雪的衣袖,指指点点道:“你的朋友,偷了我的手表,那可是名牌,好几千块呢。”

“谁偷你东西了,自己东西看不住,还赖别人。就你这德性,还买得起几千块的表,我看是吃软饭得来的吧。”干将毫不示弱,开口就骂回去。

夏语雪示意干将先别说话,转头问南风道:“你为什么一口咬定,是他偷了你的表呢?”

南风气得直喘粗气,一面咳嗽一面说道:“我刚刚去上厕所洗脸时,碰见这男的在洗手。我怕洗脸时把表给弄湿了,就拿了下来,放在一边。后来表就不见了,不是他偷的,谁偷的?”

“你亲眼见他拿了你的表吗?”

“那倒没有。”南风有些心虚,但随即又大声了起来,“我当时没意识到,等到回到座位上,才想起来表没有了,回到厕所也找不到,肯定就是他拿了。男厕所当时就我和他两个人,不会有错的。”

夏语雪有些生气,虽然干将莫邪骂人难听,但这南风也是活该挨骂。她看着南风的脸,不满地说道:“你出了厕所,后来又跑了回去,这中间说不定有其他人进过厕所,你怎么可以一口咬定就是他偷了你的表呢?你又没亲眼看到,怎么可以随便冤枉别人。”

“他们两个又不是我们公司的,没事跑那里上厕所干嘛?一看就是夫妻档,专门偷东西的。难不成,他们还是来找我们做生意的啊?”南风有些理亏,就开始蛮不讲理起来了。

夏语雪指着干将,介绍道:“这位是我的朋友,今天是来面试的,不是随随便便跑过来玩的。南风大哥,你说话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啊。”

“谁不讲道理啦,夏语雪,你不要以为你的提议通过了,就开始目中无人起来。我告诉你,你不过就是个小小的实习员工,还不知道能不能留下来呢。现在就开始在公司培植起自己人来了,真是让人小看你了。”南风一面说,一面就伸手去推夏语雪。也许是刚才被气得不轻,下手就有点没轻没重,将对他完全没有防务的夏语雪,推出了两三米远,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上。

英雄总是会在适当的时候出现在美人的身旁。就在夏语雪即将摔倒的时刻,已经超过三十个小时没有露面的雷穆,如从天而降的神人,出现在了夏语雪身旁,将她扶了起来。真是应了那句俗话: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夏语雪躺在雷穆的手臂里,觉得有些晕乎乎的,但是一看到雷穆的那张脸,无名火以冲了上来。刚想开口骂上几句,李成风不知道从哪里闪了出来,举着手里一块光灿灿地表,冲南风道:“南风啊,你的表掉在厕所里了。幸好我给捡到了,不然,你回家又要被你老婆打了。”

腹背受敌

李成风手里举着个手表,如同英雄一般站在众人的面前,本以为会得到大家一致的夸奖和称赞,却不料,得到的却是一堆的哄笑。

南风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狠狠地刮了一个耳光,从头到脚都写满了“丢人”二字。他走前去,接过李成风手里的手表,满面涨得通红。要是依着平时的性子,早就马屁话都说了一串了。今天却是一反常态,只是轻轻说了声“谢谢”,转头就回了办公室。

李成风有些莫名地搔搔脑袋,心里有些后悔,也觉得有些没面子。他本是个出了名的小气鬼,平日里员工的午餐盒饭,都是能省则省。那天本来想占夏语雪便宜,才提出请客吃饭,结果,平白无故地冒出个男人,半路上将小美人给劫了去。他话已说出口,想收回请客的提议已是不可能,白白偷了一笔钱,还没有泡到美女,回到家里想想真是心痛得一夜都没睡好。

今天在厕所里捡了个手表,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南风的,本来以他爱贪小便宜的性格,可能趁着四下无人,趁机就收归私有了。但脑子里忽然想起平日里那些人在他背后的议论,于是,李成风又一次大方了一回,当着大家的面,做了一场拾金不昧的好戏。

本以为,就算南风不给自己立个牌匾送面锦旗啥的,那至少也得说满一箩筐的好听话。谁知道到了最后,得到的却是一堆笑声和一句无关痛痒的感谢话。李成风气得头顶生烟,刚想要发火,却一眼看到了搂着夏语雪的雷穆。

冤家路窄!李成风刚升起的怒火,又被强压了下去。他闯荡社会这么久,早已炼出了一双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雷穆不是好相与的家伙。于是,他没有大声嚷嚷,只是叫过琉芳来,询问起刚才的事情。

琉芳虽然有些看不起李成风见人就吃豆腐的脾气,但身体里的八卦因素还是以细胞系列的速度,快速地散播开来,充斥着她整个身体。于是,她冒着会被老板揩油的危险,向他讲述了事发的经过。

无非也就是那么几句话,南风上了趟厕所,丢了只几千块的手表,于是将矛头指向了来应聘的新人,冤枉是他和自己一同上厕所的时候偷了手表。来应聘的小情侣可不是一般人,骂起人来惊天动地,夫妻两个你一言我一语,把个南风骂得狗血淋头,连还嘴的余地都没有。

夏语雪与小情侣是朋友,出来劝架,却反被南风又骂又推,几乎摔倒。幸好她老公及时出现,英雄救美,避免了一场人身伤害案的发生。

琉芳站在大厅里,对着李成风挤眉弄眼地说了半天,刚想拍个马屁,夸赞一下他来得及时,却被李成风的话给打断了:“这么说来,那个男的,真的是夏语雪的老公,她真的已经结婚了?”

琉芳看了一眼正在那里来回拉扯的夏语雪和雷穆,再瞥了瞥一脸色相的李成风,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心思,忍不住冷笑道:“那当然了,小夏亲口承认了,那还有假啊。”

李成风咬着牙,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但从他脸上的表情大约可以猜出,他现在的心情,肯定比吃了大便还要恶心。

琉芳说完了话,正准备离开,一旁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个女人,帮做神秘地说道:“你们听说了没,夏语雪跟她老公,准备离婚呢。”那女的说完这话,才看到琉芳的脸,于是又笑道:“琉芳姐,你应该知道这事儿吧,刚刚我听小夏在那里跟你和玉萍说这事儿呢。”

琉芳瞪了她一眼,心里暗骂那女人大舌头。再转头看李成风,果然脸色立马和润了许多,笑眯眯地冲另外两人道:“好了,回去工作吧,那两个应聘的人,让大刘好好看一下,我想既然是小夏介绍来的,应该不会太差。”

琉芳冷笑一声,不置可否,也没有去找大刘,因为她心里清楚,一定会有人比自己行动更迅速,迫不及待地向大刘传达李成风的意思。看着正朝自己走来的夏语雪,琉芳忽然有些担心,这样一个单纯又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要是真的离了婚,落到了李成风的手里,那这一辈子,可就完了。

夏语雪却完全不知道琉芳心里的想法,见她看着自己发愣,就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笑道:“琉芳姐,你怎么了?”

琉芳回过神来,指着雷穆的背影,问道:“怎么了,你老公怎么突然来一下,又这么走了呢?”

“他找我有点事,可我正在上班呢,就让他先回去了,晚上下班再谈。对了琉芳姐,你有看到我那两个朋友吗?”夏语雪东张西望了半天,也没见到干将莫邪的身影。

“他们跟着大刘进去了。”琉芳犹豫了半天,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把李成风的话告诉夏语雪,但最终她还是没有说。以她对夏语雪的了解,就算自己说了,她也不会提高警惕的,幸好这个时候,她还没有离婚,还有个男人可以依靠。

“小夏啊,我看你老公对你真的不错,你就别老是想着离婚了。两个人能走到一起也不容易,你就跟他好好过吧。”

夏语雪咬了咬嘴唇,有些无奈道:“琉芳姐,如果可能的话,我比谁都不想离这个婚。他对我确实很好,可是我们之间,不是一句两句就说得清楚的。他有一些致命的弱点,是我不可能接受的,也许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女人能够接受像他这样的男人。”

琉芳上来挽着夏语雪的手臂,一面走一面听她说话,听到最后,脑子里一片糊涂,皱着眉头道:“什么致命的弱点?难道他很穷吗,以后你们的日子会过得很苦?”

“如果他真的只是穷的话,我就不离婚了。”夏语雪半开玩笑道,“事实上,他的钱,买一百个像我们这样的公司都还嫌多。果然,这世上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就不是问题。我们两个之间的问题,就算他是世界首富,也解决不了,那是骨子里的问题,根源在他的血液里。我总不能把他扔进机器,拆掉重新拼凑一个吧。”

琉芳觉得今天的夏语雪和往日有些不同,说出来的话既高深又莫测,自己怎么努力,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奥秒。不过,她还是接收到了一些讯息,那就是,她的婚姻,关键在那个男人身上。他们之间,并非缺乏感情,也不是贫贱夫妻。但横在这场婚姻之中的到底是什么,琉芳却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了。

说话间,两个人就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琉芳见这里人多嘴杂,就没有再问下去,主动闭了嘴。谁知道哪个角落里又会隐藏着什么样的人,竖起耳朵偷听别人之间的谈话,再添油加醋地说给其他人听。刚刚那个跟李成风打小报告的女人,就是这么一个典型的例子。她不希望再有更多人搬弄事非,最后害到夏语雪这个傻妞。

夏语雪却不知道,自己想要离婚的事情,在各个办公室里,已悄悄地蔓延开来。她只顾着做自己手头的工作,一面还在那里想着,该如何对付雷穆这个家伙。他居然还敢跑来公司找自己,虽然及时地救了她一把,但夏语雪依旧没有消气。

刚刚自己以上班为由,好不容易将他打发走,可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如果她不赶快想个法子,摆脱他的纠缠,只怕自己的离婚大计,真得拖上个四五年了。

整个下午,夏语雪都在想这些事情,一直到很晚的时候,干将打电话给她,向她道谢时,她才知道,他已经被公司录取了。当然,有些事她是不知道的,比如,李成风说的话,和对她打的歪心思。

莫邪虽然没有在这里找工作,但是却和大刘搞好了关系,大刘向她承诺,一有合适的职位,就马上通知她来面试。这把莫邪乐得,简直要将夏语雪奉为恩人了。想不到她才来公司不到两个月,自己就是个实主员工,却有这么大的能耐。

夏语雪得到这个好消息,也很替干将他们高兴,尤其是在他们承诺,一领到工资就出钱去修门的时候,心里更是乐开了花。看来自己当初帮他们介绍工作,还是对的,省了自己不少的麻烦。如果门换好了,雷穆应该就不会再厚着脸皮天天来找她吃晚饭了。一想到这里,夏语雪高兴地简直要飞起来了。这就像是一道曙光,突然出现在她漆黑一片的世界里,照亮了她前行的方向。

夏语雪一路哼着小曲,一面甩着钥匙,乐颠颠地往楼梯口走去。谁知道,刚进到楼梯口,一双大手就从她身后伸了出来,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整个人,拖到了大楼外面的拐角处。那人出手之快,让夏语雪根本来不及大叫,就已经被人制住。那一刹那,她吓得几乎晕撅,整个人都像被抽干了血液,空虚地没有了思考。

天下掉下个小儿子

夏语雪回家的时候,天色已暗了下来。冬日的黄昏,冷风吹得人脾气暴躁。夏语雪被人从后面袭击,拖到了一旁的拐角处,本想趁那人松手之后,将其狠狠地揍一顿。却在看清了那人的脸之后,莫名地愣住了。

“怎么了,是不是吓坏了?”“贼人”一脸疑惑的表情,伸手去摸夏语雪的脸。

“雷穆!”夏语雪一把打掉他的手,接着拳头便如狂风骤雨般,打在了雷穆的身上,一边打,嘴里一边尖叫着骂道,“你个王八蛋,想吓死人啊。臭流氓,浑蛋,该死的杀千刀的,认识你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雷穆见她打起人来,像只手脚不协调的小野猫似的,就忍不住笑出来:“看来跟小赵他们住久了,别的没学会,骂人功夫倒是大有长进。”

夏语雪打了半天,手也酸了,心里的恨也泄了,就停下了手,又摆出一副受害者的表情,恨恨道:“我说雷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搞这么一套?你是不是暴力电影看多了?”

“我好好跟你说,你听吗?”雷穆不屑地顶了回去,“如果我不用这种手段,而是去你家乖乖等你的话,我敢保证,你一定会用做晚饭没时间来打发我。”

夏语雪被他说中了心事,有些不好意思,仅剩的一点气焰也消失殆尽,那颗小脑袋,就慢慢地低了下来,声音明显软了很多:“那好吧,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听着呢。”

雷穆伸手抬起她的脑袋,又指着自己额头上的伤,问道:“我就想问问,这个该怎么办?”

夏语雪看到雷穆脑袋上的伤,有些过意不去,但又开始回想起那晚的情景。昏暗的厕所走廊里,William扑到了雷穆的身上,那双唇,紧紧地贴了过去,几乎要与雷穆的嘴唇合二为一。

一想到这里,夏语雪就不自觉地打起了冷颤,没吃饭的胃反应很大,几乎要吐出来。为什么平时看小说的时候,那里面的男人们互相亲来亲去,你侬我侬的,她会觉得那么有意思,觉得他们之间的感情是如此地纯洁和高尚。结果这事情一落到现实里,哪怕依旧是美男在演出,她却会如此地接受不了,甚至生理性地产生厌恶感?

于是,她的口气又变得冲了起来:“什么怎么办,医药费多少,你把收据给我,我给钱就是了。”

“你以为,这个事情,光用钱就可以算清楚?”雷穆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夏语雪,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奇怪?当初明明是你自己答应结婚的,却在婚宴上莫名其妙地跑掉了。那一天,明明是我吃亏,别人主动的事情,为什么你冲过来,不分清红皂白就打我?”

“因为我讨厌你。”夏语雪懒得再和他多说什么,这事情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索性就说了个最无聊的原因,然后侧过身子,从雷穆身边闪了出去,走向了楼梯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