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雷穆并没有伸手把她拉回来,而是一直跟在她的身后,黑着一张脸,低声道:“讨厌?原来你讨厌我。真好笑,你居然会跟一个自己讨厌的人去领结婚证,甚至和他举行了大半场婚礼。夏语雪,你是不是真的是个疯子?”

夏语雪一面上楼,一面听着雷穆的唠叨,听到最后,她忽然停下了步子,带着些许忧伤的表情,对雷穆说道:“其实你知道吗,我是真的想和你结婚的。甚至在婚礼的当天,我还是这么想的。只是雷穆,有些事情,需要两个人彼此坦诚才可以。如果你不能做到跟我实话实说,那你就不能要求我什么都告诉你。”

雷穆望着夏语雪,开始认真思考她所说的话。扪心自问,自己有什么隐瞒她的地方吗?如果说,William从留学时期就一直暗恋他,这件事情也算隐瞒的话,那他确实是做了。可是,这样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会导致她和自己决裂吗?这未免有点好笑。

雷穆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必要,把从小到大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向夏语雪报备一下,不然的话,这个别扭的小丫头,或许会一直寻找各种借口,来拒绝跟自己回家过日子。可是关键是,那么多的事情,他怎么可能记得住。他也没有那个能力,能预测出究竟是哪一件事情,在无意中踩了她的猫尾巴。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上了楼,走到了夏语雪的家门口,同时停了下来。夏语雪转过关,看了一眼根本没有离开之意的雷穆,轻声地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就自己开了门。雷穆决定先不去理会那些事情,吃了晚饭再说。

一进屋子,感觉却有些不对头。白花花迎面走了过来,看到夏语雪,张了张嘴,但转而看到她身后的雷穆,又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了,花花,有事儿吗?”夏语雪感觉到了她的为难,主动开口问道。

白花花“嗯啊”了几声,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就在气氛有些僵持的时候,房门突然开了。一个大约五岁的小男孩,从里面冲了出来,像是看到糖果一般,一下子扑到了夏语雪的怀里,高声叫道:“妈妈,你回来啦。”

妈妈?夏语雪眼前一黑,几乎要晕过去。她扯着白花花的手,指着那男孩问道:“这,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会在我们家?”

“我下班回来时,在门口看到的。他一口咬定,你是她妈妈,我没办法,只能放他进来了。”

“本来就是妈妈嘛。”小男孩很会撒娇,粘在夏语雪的怀里,不肯出来。

夏语雪急得没了法子,看看白花花又看看雷穆,用眼神向他们求助。白花花总算当了几天幼师,对付小孩子还有点经验,连哄带骗地将小男孩从夏语雪的怀里骗了出来,让他坐在沙发里,一面喝着汽水,一面看动画片。

雷穆却露出一丝冷笑,打趣道:“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你会逃婚。原来不是我有秘密,而是你有秘密。想必是到最后一刻,你良心发现,不想让我背这个黑锅,做人家的便宜老爸,这才选择了逃婚这条路。”

“你放…”夏语雪开口想骂人,又想到有小孩子在场,不太好意思,只能把最后一个字,收了回去。

小男孩却一点儿也不怕生,伸手出来招呼夏语雪道:“妈妈你过来坐呀,陪我看电视。”

夏语雪强压着怒气,在小男孩的头上打了个爆栗,骂道:“你别乱叫,谁是你妈妈。”

小男孩本来还一脸天真地望着她,听到她的话后,忽然将手里的汽水罐往茶几上一扔,嚎啕大哭起来:“啊,妈妈,你不要小伟啦,你说话不算话。你把我扔给外公外婆,自己跑去和别的男人结婚。妈妈你太过分啦,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小伟,你怎么可以不要我呢。”

夏语雪被他的哭声搞得心烦意乱,可是打又打不得,骂的话,只怕他哭得更厉害,真是把她给急死了:“我说小朋友,你怎么可以随便撒谎呢。学校老师不是教过你,要做诚实的孩子吗?”

“我没有撒谎呀,妈妈,撒谎的是你啊。我真的是你儿子呀。”小男孩忽然把眼泪一擦,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又一次扎进了夏语雪的怀里,撒起娇来。

“你,这。”夏语雪又气又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忽然,她明白了过来,伸手到包里去掏手机,边掏边嘀咕道:“肯定是哪家的孩子走丢了,我报警,让警察来处理吧。”

小男孩一听到“警察”两个字,立马警觉了起来,一把抢过夏语雪手中的手机,又开始哭闹起来:“啊,妈妈要把我扔给警察叔叔了,妈妈是坏蛋。我不要见警察叔叔,不要不要。”说罢,男孩将手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顺便还跳上去踩了几脚。

夏语雪看着自己可怜的手机,被活生生地摔成了几部分,简直欲哭不泪。白花花见状,赶紧上前抱走那孩子,然后开始凶他,让他乖乖地听话。

“这孩子怎么可能会是我亲生的!”夏语雪气得语无伦次,“我的孩子,怎么可能像他一样暴力。”

“你错了。”雷穆指着额头上的伤,揶揄她,“恰恰相反,你们两个很像,简直是一样的暴力。这种暴力,只怕除了血亲遗传外,别无他法。”

夏语雪握紧了拳头,很想往雷穆的脸上打去,但是想起“暴力”两个字,她还是无奈地放下了手。

白花花唬完了孩子,又来安慰夏语雪:“算了,别生气了。其实这孩子细看,眉眼之间,跟你长得还真有点像。”

“像个屁。”夏语雪的脏话,最终还是爆了出来。

雷穆走到男孩身边,一把将他抱起,一边朝门外走,一边说道:“走吧,我看你今天也没心情做饭了,不如我们出去吃吧。”

“雷穆你要干什么?”夏语雪见他抱走了孩子,冲上去叫道。

“想知道这孩子是谁,最好跟我来。”雷穆回头冲夏语雪笑了一笑,眼里满是狡黠的神情。

儿子变弟弟

雷穆带着小男孩和夏语雪,一同出门去吃晚饭。那孩子是个外向又活泼的性格,话多得不得了。尤其是见到同为男性的雷穆,似乎特别地亲切,很愿意和他粘在一起,唧唧喳喳地说个不停。夏语雪不情不愿地跟在他们后面,像个闹别扭的妈妈一样,既觉得吵,心里又闷得慌,整张脸拉得比马脸还要长。

雷穆挑了家四川火锅店,三个人一同走了进去。小男孩这一路上,嘴巴就没有停过,雷穆也从他那里,问出了不少的“信息”。

那孩子自称叫小伟,今天五岁半,是夏语雪的亲生儿子。之前一直和妈妈住在外公外婆家。但自从妈妈夏语雪结婚之后,就再也不回家住了。他长时间见不到妈妈,心里很挂念,于是问了外公妈妈的住址之后,就偷偷的一个人跑了过来。

夏语雪听着他在那里胡编乱造,气得几次想打断他大骂起来,但每次她一动怒,雷穆就会用眼神示意她冷静。于是,她的怒气就像抛物线一样,一会儿到达顶点,一会儿又坠到谷底,起伏得犹如坐过山车。

小伟说了半天话,有点口渴,拿起桌上的冰水杯子,一饮而尽,可是又觉得没过瘾,于是就很自然伸出手到夏语雪面前,大声道:“妈妈,我还要喝水。”

夏语雪被他吓了一跳,觉得整个店里的人,似乎都在看着她。于是赶紧将面前的水杯递给他,然后恐吓道:“你小声一点,不然,我就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小伟却根本不在乎,冲雷穆笑着道:“不会的,雷穆哥哥会带我回家的。”他管夏语雪叫妈妈,却管雷穆叫哥哥,这一下子,夏语雪就平白无故长了雷穆一辈,成了他的长辈了。

雷穆一面点菜,一面摸着他的脑袋,笑着道:“不要叫哥哥,要叫叔叔,知道吗?”

小伟眼色不差,知道雷穆是个金主,至少这顿晚饭,就得靠他解决,雷穆说让叫什么,他就叫什么,丝毫不会有异议。在等菜上来的过程中,小伟忽然眼睛一眯,满脸坏笑地冲雷穆道:“叔叔,你是不是就是那个要跟我妈妈结婚的男人啊?”

夏语雪正在那里喝果汁,听到他少年老成的话,忍不住就要喷了出来。雷穆也拿起筷子,反手往他头上打了一下,数落到:“你小小年纪,懂得倒不少。对,我跟你妈妈结婚了,你高不高兴?”

“高兴高兴。”小伟笑得眉眼如花,拍着马屁道,“有这么帅的一个爸爸,我可高兴了,以后我在学校里,那就威风啦。”

“你现在应该还在上幼儿园吧,明年就得上小学了。妈妈有没有帮你找好学校啊?”

“还没有,”小伟见到火锅端了上来,兴奋地直敲筷子,一面心不在焉地回答雷穆的问题,“不过外公说了,就念我们家附近的水源路小学,他接送我很方便。”

“水源路小学啊。”雷穆一面给小伟涮羊肉,一面说道,“小雪啊,我记得你家住在平顶路那边,在城东,水源路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在西南角,离你家可不近啊。你爸怎么会让小伟去那么远的小学上学呢?”

“谁知道,也许我爸老糊涂了呗。”夏语雪有口无心地说着,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又叫了起来,“什么乱七八糟的,那肯定不是我爸说的。这孩子跟我们家没关系!小伟,你说,你到底从哪里来的,为什么非要说我是你妈妈?”

“你本来就是啊。”小伟还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依旧在那里嘴硬道。

“还撒谎。你要真跟我爸妈住,他们怎么会送你去水源路小学读书,那里离我们家,十万八千里,你居然还说就在你家附近?”

“我想小伟,应该真的就住水源路附近,对吧?”雷穆把涮好的羊肉放到小伟的碗里,温和地笑道,“好了,现在能跟我们说实话了吗?”

小伟见谎言被拆穿,倒是一点儿也不慌张,反倒嘻嘻一笑,嘟着嘴道:“哎呀,人家想跟你们开个玩笑嘛,姐姐,你就别生气了。”

夏语雪见他总算承认了自己是撒谎,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真是奇怪,她明明没做见不得人的事情,可是为什么一听到那孩子的胡言乱语,就心烦得要命。果然,人言可畏,不是没有道理的。

夏语雪板起脸孔,一本正经地对小伟道:“小伟,那你倒说说,为什么要开这种玩笑,是谁让你开这种玩笑的?”

“不是谁,就是我自己想开的。”小伟拿起可乐,喝掉了大半杯,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不紧不慢道,“今天妈妈本来送我到你那里,只是让我告诉你一些事情的,不过呢,我想跟你玩一玩,就编了个谎话,说你是我妈妈。其实啊,你是我的姐姐呀。”

“我这个年纪,其实当你的妈妈和姐姐都没问题,只是,你不可以乱说话,小朋友这样做,是不对的。”

小伟斜着眼睛看了夏语雪几眼,显得有些不高兴,突然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生气道:“果然,妈妈说得没错,她说你这个做姐姐的,肯定会骂我的,也不会把我当做一家人的。”

“谁和你是一家人啊?”夏语雪也有些不高兴了,“你妈妈又是谁,干嘛没事儿把你送到我家来,她怎么放心把你一个人扔在我家门口呢,真是不负责任。”

“不要紧的,我从小就机灵得很,一般人是斗不过我的,我才不会吃亏呢。今天要不是雷穆哥哥,就凭你的智商,是肯定拆不穿我的。”小伟人小鬼大,说起话来一点儿也不客气,对夏语雪更是冷嘲热讽。

“哼。”夏语雪反驳不了他的话,只能也闹小孩子脾气,板过脸去不理他。

雷穆看他们两个,隐隐觉得,他们不仅长得有点像,甚至连臭脾气都有几分相似。这个孩子,就算不是夏语雪的儿子,也应该跟她脱不了干系。

“小伟,你妈妈叫什么名字,她把你送到夏姐姐这里来,又是为了什么?”

“妈妈说,得让姐姐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我这个弟弟的存在。”

“你怎么可能是我弟弟,你和我差了好多岁。”

“你要不相信,就回家问我爸爸好了。”小伟一句不让,顶了回去。

“你爸爸是谁,我又不认识。”

小伟突然将脸凑了过去,坏笑着道:“你怎么会不认识呢,你爸爸就是我爸爸呀。”

“你胡说什么。”夏语雪气得想将面前的果汁全都倒在他的头上,要不是看在他是个孩子的份上,她敢肯定,自己一定会这么做的。看看雷穆,不就是被她好好地修理了一顿嘛。

“姐姐,我没有胡说,我说的都是真的。”小伟一脸自信地看着夏语雪,“果然,妈妈说得没错,你还不知道。爸爸太过分了,怎么可以不告诉你我的存在呢。”

“你给我闭嘴。”夏语雪这下是真的生气了,一摔面前的果汁杯,狠狠地瞪着小伟。

小伟果然很会见风使舵,见夏语雪生气了,就闭嘴不说话,转而开始进攻面前的一大锅火锅,在那里专挑好吃的东西,全都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雷穆见夏语雪板着一张脸,知道她心里很不高兴,于是便安慰她道:“好了,别跟小孩子计较了。他说的话,是真是假,现在都不好说。我们先把饭吃完,然后我开车送你回一趟家,把这孩子也带上,事非曲直,你自己跟伯父伯母问清楚吧。”

“问什么问,一看就是个冒牌货,直接送警察局得了。”夏语雪看着一旁吃得正欢的小伟,咬牙切齿道。平白无故从天而降一个弟弟,而且年纪都能当她儿子了,这样的事情,让她怎么接受得了,这也太过荒唐了。

“就算要报警,也得先问过你父母。也许这孩子,跟他们有点关系,是他们认识的朋友,或是哪家亲戚家的,你问都不问,就往警察局一送,他们知道了,也许会怪你的。”雷穆一面给夏语雪夹菜,一面耐心地劝着她。

夏语雪没办法,只能听从了雷穆的建议,吃完饭后带着小伟这个麻烦鬼,回了一趟自己的家。在车上,她终于忍不住,悄声问雷穆道:“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孩子不是我儿子。”

雷穆没有看她,只是笑了起来:“那当然,你有没有儿子,我会不知道吗?我雷穆可不娶来路不明的女人,你身家清白,这点我很清楚。”

“就凭这些?”

“还有这孩子本身也让我觉得有些不妥。”雷穆看了一眼坐在后排的小伟,解释道,“他明明才五岁,但有的时候,说出来的话,比你一个成年人还要成熟。你不觉得,他老成得有点过分了,已经超出了他这个年龄应有的说话语气了。凭你夏语雪的能力,应该是教不出那样一个孩子的。”

你又知道。夏语雪在心里暗暗地骂了一声,但还是没有反驳,反倒是问他借了手机,往家里打了个电话。电话打通后,才刚接起来叫了一声“妈”,夏语雪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了母亲低低的哭泣声。这让她心一紧,一种不安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作者有话要说:从今天开始,一日两更,暂定执行时间为一周,钦此!(大家快鼓掌)

婚外情

夏语雪打电话到家里,接起来听到的居然是母亲大人的哭声,不禁有些愣了。在现如今这个男权当道的世界上,他们夏家,依旧保持着几千年前的母系世族的基本结构。家里面说一不二的,那绝对是母亲大人。虽然她不似一般雌老虎那样横眉冷对,惊声尖叫,那是那一副体弱多命弱柳扶风的身子板,脆弱地让人不得不小心地供着。

当然了,这是年轻时候的夏妈妈。那时候,她身体确实一般,又刚跟夏爸爸结婚,正在夫妻情浓的时候。见爱妻整日里这不舒服那不如意的,做为丈夫的夏爸爸自然是陪着小心,处处迁就她。于是这一光荣传统,就这么不经意地保留了下来。以至于现在人到中年,身强体壮的夏妈妈,依旧深谙用装病这一方法,来哄得一家老小对她服服帖帖,不敢违抗。

夏语雪的性格随了父亲,也是那种任人搓圆捏扁的性格,加上家中母亲从来威信极高,养成了她母亲就如一座大山,不可违抗,也不会倒下的感觉。

现如今,猛然听到母亲的哭声,她实在很不习惯,当下笨嘴拙舌地安慰了几句,却不料妈妈越哭越来劲儿。雷穆在一旁开车,眼角瞥见夏语雪满脸通红,吱吱唔唔说不出话来,便伸手抢过了手机,告诉岳母大人自己正带着小雪往家里赶去。这一下,夏妈妈总算止住了哭声,两个人说了几句话,就挂断了线。

夏语雪有些担忧地望着雷穆,问道:“怎么,我妈有说什么吗?”

“没有,别着急,到家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夏语雪没有再说话,接下来的时间,车子里一直很安静。小伟到底年纪比较小,闹了一整天,就有些困了,整个人窝在第二排,渐渐地就有了睡意。

等车子开到夏语雪家门下时,小伟已经完全睡着了。雷穆将他从后排抱了出来,和夏语雪一同上了楼。这个地方,说起来,他之前只来过一次,就是结婚的当天,来迎娶新娘的时候。当时的自己,肯定没有料到,这只到嘴了的鸭子,还会飞掉。

两个人一进到屋子,就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压抑感。夏爸爸坐在沙发里,一直在抽烟,夏妈妈则哭得双眼红肿,嘴里一个劲地骂着。

见到女儿女婿带着个小孩子进了屋,夏妈妈的情绪一下子就失了控,抱着女儿痛哭起来。夏语雪很不习惯一向强势的母亲,变得这么柔弱,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几句,还是没有劝停母亲的眼泪。

小伟却被夏妈妈的哭声很吵醒了,揉着眼睛,一脸迷茫地望着雷穆,喃喃道:“哥哥,这是在哪里呀?”

雷穆冲他笑了笑,便自做主张地将他抱进了原来夏语雪住的那间房,安顿他先睡下,这才出来,大家一起坐下来,慢慢地商量这件事情。

夏妈妈越想越生气,一把夺过老公手里的香烟,狠狠地扔在地上,破口大骂道:“全是他干的好事。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还去勾引年轻小姑娘,现在好了,人家长上门来,要来分家产了。说起来真是丢死人了,那孩子,都能管你叫爷爷了。”

夏爸爸咬着牙看了老婆一眼,本想爆发一下,但最终还是因为理亏,只能将头低下去,闭上嘴巴。

“妈,你先别骂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啊?”夏语雪听得稀哩糊涂的,不过她已经可以肯定,小伟这孩子,并不是平白无故赖上他们家的,这里面确实是有缘由的。

夏妈妈抹了把眼泪,开始数落起丈夫来:“喏,就是这个老不羞的,前几年,居然也学别人包起二奶来了。找了个外地打工的女人,年纪啊,跟你差不多呀。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真是太平日子过久了,非要没事找点事情出来。都要当爷爷的人了,居然跟和自己女儿年纪一样大的小姑娘搞在一起,他不害臊,我还替他臊得慌呢。”

“你别胡说,谁包二奶了,我跟那女孩子,就一起吃了几顿饭罢了。”夏爸爸见老婆骂得难听,实在忍不住开口反驳了几句。

“我呸!”夏妈妈一口骂了回去,“就吃了几顿饭。吃饭能吃出个孩子来啊。你要没跟她上过床,今天她来讨财产的时候,你就不会理不直气不壮。哼,真没听说过,跟人吃几顿饭,就能让人赖在身上讨财产的。你自己嘴巴不干净,不要连累到我们母女两个。你现在马上就滚出这个家,跟这个女人随便去哪里,我都不会管你。”

“哎呀,妈,你乱说什么呀。”夏语雪见母亲越说越激动,几乎要动手打人的样子,赶紧上前拉住了她,“你说的那些事情,我怎么都不知道啊。”

夏妈妈拉着女儿的手,边哭边道:“那个时候,你正好在念大学,不住在家里。你爸跟那个女的的事情,前后也就一个来月,我就没告诉你。这种事情,说起来真是难以启齿,怎么跟你说啊,还不如不告诉你。后来你放假回家,那女人已经被我赶跑了。所以一直到今天,你都不知道。对了,刚刚那孩子是哪里来的?”

夏语雪被妈妈这么一问起,这才想起小伟来,左看右看也不见他的身影,于是就转头去看雷穆。

“他在你房里睡着了。”雷穆指了指房间门,解释道,接着便把小伟下午来找夏语雪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说到小伟恶作剧,硬把夏语雪认做妈妈时,夏爸爸的脸上明显地尴尬了一下。说起来,这确实也是正常的事情,自己的女儿,有小伟这样的儿子,谁都不会说什么。可是自己就不一样了,快六十的人了,平白无故冒出个五岁的儿子来,要是传到亲戚朋友的耳朵里,还指不定怎么笑话他呢。

夏语雪起身,去绞了把热毛巾,递到母亲手里,叹声气道:“现在该怎么办呢,如果小伟真的是爸爸的儿子,我们要怎么办?”

“哼,人家现在是挟儿子以令你爸,要来我家分房子呢。”夏妈妈一面拿毛巾擦脸,一面气愤不已地说道,“那个不要脸的女人,也不知从哪里听说了我们这片儿小区要拆迁的消息,还知道按我们家的人头,能分到两套房子。于是今天就找上门来了,非说自己当年跟你爸生了个儿子,要将孩子的户口迁到我们家,将来分的房子,一套记你的名下,一套就得记在那孩子的名下。说这就公平,我去他妈的公平,一个不要脸的小三,还敢上来要房子,当时就让我拿拖把给打了出去。”

夏妈妈连说带比划地描述了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满怀怨气地瞪老公一眼,看那架势,真是恨不得把自己的丈夫也一并给打出去。

雷穆清了清嗓子,开口道:“那现在的情况是怎么样?那个女人还会再找上来吗?”

“谁知道,管她来不来,她来一次,我就打一次。我跟你说,姓夏的,下次她再来,你给我打,你要不把她给打出去,我就跟你离婚!”

“你,你不要这么冲动嘛。”夏爸爸无奈地说道,“要是她一直打不走,又怎么办,我们也不能杀了她们母子俩呀。”

“什么母子俩?死老头子,你是不是想儿子想疯了,你真的想认那孩子,把我们小雪的家产分他一半啊。你要是敢这么做的话,我就跟你拼了!”夏妈妈尖锐的声音简直要冲破屋顶,往外太空飞去了。

“你们干什么啊,怎么这么吵啊?”小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吵醒了,揉着眼睛一脸不满地走出房间,嘴里不停地抱怨。

“嫌吵你就回家睡去。”夏妈妈一把拎过小伟,就要将他往门外推,幸好夏语雪眼明手快,把她给拦了下来。

“妈,这么晚了,你让他上哪里去啊。”

“打电话,你给你妈打电话,让她来接你。”夏妈妈停住了手,开始冲小伟大喊大叫道。

小伟被她吵得彻底醒了过来,又摆出刚才吃饭时那股调皮的神情,笑着道:“妈妈说,这几天她比较忙,让我先在姐姐家住两天。”

“谁是你姐姐,小瘪三,你再乱说,当心我撕烂你的嘴。”夏妈妈越看小伟越来气,抄起身边的一把直尺,就往他身上打去。小伟却很灵活,在客厅里穿梭来去自如,一点儿也没被打到。

雷穆示意夏语雪去拦住她妈妈,自己则伸手一把将小伟拉到身边,冲岳父岳母道:“算了,这孩子今天就跟我睡吧,爸妈,你们也早点睡吧,事情等明天再说吧。小雪,我们走吧。”

夏语雪本来就是个没主意的人,出了这样的大事,更是心里慌乱,现在她几乎全听雷穆的指挥行事。当下就跟爸妈告别,跟在雷穆身后,一起下了楼。小伟则还在那里嘻笑个不停,完全没有被这样的丑事打扰到。小孩子的心境,毕竟还是想得比较少啊。

阴风阵阵

那一晚,雷穆真的就把小伟给带回了家,然后往戚印冬的房间里一塞,自己回房蒙头大睡。戚印冬本来为了个时尚活动跑上海去了,结果提前一天回来,晚上回到房间,灯都没开,洗完澡就往床上一躺,结果就把小伟整个人压在了身上,差点没把晚饭都给压出来。

小伟给他这么一压,完全醒了过来,还以为是怪兽来找自己,吓得哇哇大哭起来。他这一哭不要紧,差点儿没把戚印冬给活活吓死。他虽然说话无厘头,但自己的床上突然有孩子的哭声,怎么着都不能不联想到那些诸如《咒怨》之类的恐怖片,当下就连滚带爬地跑出了房间,直往雷穆那屋子冲去。

雷穆被小伟的哭声吵醒,披了件衣服想出来看了究竟,就和冲进房间的戚印冬撞了个正着。戚印冬见到雷穆,激动地声音都在发抖,抓着他的手颤声道:“哥,我,我房里有妖怪。”

雷穆扔掉他的手,径直往他房里走去,开了灯,开始安慰被吓坏了的小伟。戚印冬跟在他屁股后头走进来,看到一破孩子坐他床上正在那里闹,简直仗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看那孩子,再看看雷穆,突然叁发感慨:“哥,真想不到,你居然有这么大一个儿子,难怪嫂子要当众毁婚,想来是知道你瞒着她跟别的女人生下了野种,心里气不过吧。”

雷穆好不容易哄着小伟下次睡下,关了灯拉着戚印冬出了房间,一本正经道:“这孩子不是我的,是小雪的。”

“嫂,嫂子的?”戚印冬惊得嘴巴都打起结来,然后又忽然笑了起来,摇着头道,“不可能,不可能。以我戚少爷阅美女无数的经历来看,嫂子不可能是生过孩子的女人。甚至我敢肯定,嫂子她还是处女,哥,你肯定还没上手吧。”

雷穆正在那里倒洒喝,听到戚印冬的理论,顺手就要将手里的酒杯往他身上砸去,戚印冬却笑眯眯地拦下了他的手,讨好道:“哥,你别生气,嫂子尽早是你的人。她是处女,对你来说是件好事儿啊。现在像嫂子这样的年纪,还是处女的女生,可不多了。人家都说,现在要想找处女,得去小学挑了。那还得眼光好点,不一定一挑一个准呢。”

“呵,你怎么就知道,她没经过那种事情?”雷穆也不打他了,反倒倒了杯酒给他,请他坐下慢慢说。

“这个嘛,”戚印冬眨眨眼睛,自豪道,“其实从后面看一个女孩子走路的模样就能判断得出来。”

“你尽胡扯。”

“真的,哥,这可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的,你上网去查查,这说法可是经过了许多能人志士长时间的观察和总结才得出来的。这可是群众的智慧结晶,哥,不是我说你,你什么都好,就是太一本正经了。嫂子是年青人,肯定喜欢现在流行的一些东西,你没事儿呢,就上网瞧瞧,有什么好玩的就买来哄哄嫂子,她一定高兴。”戚印冬一杯酒下肚,话也多了起来,索性不准备睡了,要跟雷穆来一场彻夜长谈,给他进行一玚彻底的洗脑活动。

雷穆端起酒杯,不理会他的高谈阔论,往自己屋里走去。戚印冬急了,赶紧拉住他:“哥,先别走,那孩子睡了我的床,我睡哪里啊?”

“书房。”

“书房没有床啊。”

雷穆转身,在屋里巡视了一番,最后指着沙发,对戚印冬道:“那里,你就将就一晚吧。”

戚印冬哀嚎了一声,见雷穆根本没有回心转意的意思,只能一个人默默地缩在沙发里,伤心了一整夜。

那一夜,他自然没有睡好,但这一幢楼里,没睡好的,并不止他一个人。夏语雪对于小伟的突然出现,感到既震惊又愤怒。从小到大,她都和爸爸比较亲,因为他们两个是同一路人,都是在母亲的高压之下,小心翼翼过日子的人。所以,她和爸爸多少有些心心相惜,同病相怜的感觉。

现在,这个亦师亦友的父亲,形象突然变了,变得让她有些害怕。本以为老实八交的父亲,是不可能做出那种被人唾弃的事情的。可是,是不是就像别人说的那样,天下乌鸦一般黑,所有的男人,只要有机会,就一定会去找别的女人,一定不满足于一辈子只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想到这里,夏语雪又突然有些同情起母亲来了,或许同样身为女人,她更能感受到这种背叛对于女人的伤害。

她自己不也是这样吗?被雷穆欺骗,头脑发热地嫁了给他,现在想要抽身,却发现根本没有那么简单。雷穆和她父亲又不同,他太厉害,头脑聪明,又有钱有势,像他这样的人,自己一个小老百姓,根本斗不过。

躺在床上的夏语雪,就这样从父亲想到了雷穆,再想到小伟以及那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女人,整夜在床上翻天覆去,一直到天亮时才浅浅地睡去。

可惜没睡多久,她就被一阵音乐声吵醒。今天是周末,她本来想赖个床的,但一想到睡到隔壁房子的小伟,立刻又睡意全无。客厅里音乐声又吵人,根本别想再睡着,只能起床洗漱干将,换好衣服走出房间。

客厅里没有人,只有音乐一直在播着。侧耳倾听,也没听到干将莫邪的争吵声,反倒是从厨房里,传出了轻轻的哼歌声。夏语雪走进厨房,就见白花花心情大好地在那里泡茶。

“这是什么茶?”

白花花转头一见夏语雪,立刻笑着道:“哎呀你醒啦,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没有没有,我本来就睡不着。只是没想到,你居然在这里泡茶喝。”

白花花泡完茶,端着走出厨房,坐进了沙发里,一边听音乐一边说道:“这叫苦瓜玫瑰茶,我从网上学来的,据说对减肥很有效果。”

夏语雪一听就笑了,自从她和白花花说了那本减肥书的概念之后,白花花就斗志高昂,发誓要在两个月内,把自己的一身肥肉给减下来,以给广大女性同胞一个良好的示范,争取达到全民减肥的目的。

白花花见夏语雪只笑不语,有些不安道:“怎么不说话,是不是那书的提议,没通过啊?”

夏语雪走到她身边坐下,安慰她道:“没有,通过了,不过时间比较紧,只有两个月,所以你要抓紧啊,一定要赶快减下来,不然可就完不成任务了。”

“你放心吧。”白花花握拳道,“我这一次是下定决心,不减下来我就不姓白了。我最近一直泡在网上,寻找各种减肥方法,很多都很简单很好用呢。比如说,无绳跳绳法啦,敲胆经刮肝经啦,还有还有,挂腿法,品种繁多呀。”

夏语雪越听头皮越发麻,为难地笑道:“这,这些方法,你确定都有效吗?还有这什么苦瓜茶,会不会喝出病来?”

白花花豪气地拍拍她的背,大声道:“你放心,所有的这些办法,都是有无数前人实践过了,证明既安全又有效,我才会用的。那种来路不明的,我才不用呢。”

夏语雪听她说得很有自信,就没有再反驳,不过听到“来路不明”四个字时,她还是忍不住笑了。看白花花这样子,只要是有人当过白老鼠,实验过了的方法,她就会义无反顾地跳下去,充当下一个实验者,然后再以过来人的姿态,拉其他新人下水。女人一旦陷入了减肥门,就和陷入爱情门是一样的,失去了理智,也毫无道理可讲。

两个人正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什么,门口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夏语雪离门比较近,过去开了门,就见戚印冬领着小伟站在门口,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白花花好几天没见戚印冬,高兴地眼睛都眯了起来。戚印冬一见白花花,也挺高兴,因为他还没吃早饭,而他知道,有白花花在,就一定有好东西吃。

于是他上前开始白马屁:“哎呀花花,好几天不见,你好像变瘦了很多啊。”

白花花一听心上人的夸奖,更是乐得不行,赶紧招呼他道:“进来坐进来坐呀,你吃早饭了没?没有啊,我帮你去做点吧。”

说罢,白花花就起身往厨房扭去,身后传来了小伟的童音:“美女姐姐,我也要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