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你就知道了。”蝦¥米¥錄4入XMtxt

英皓冬带她去了一家专卖名贵花卉盆栽的花坊,原来他在这里为她订购了一盆孔雀昙花,今日到货。那盆昙花翠绿的枝叶间已经含了几个雪白的花蕾,不日内即将绽放。他小心翼翼地亲手捧着它,对她说:“幽昙,你一直想看孔雀昙花的,再过几天就能看到了,高兴吗?”

想来是叶幽昙以前说过的话,他一直铭记于心。蓝素馨由此猜测他应该还是爱叶幽昙的,从这一盆花就能看出一二。沈美琪其人,可能只是他俩之间的一段意外小插曲。

一边想着,她一边抬眸看了英皓冬一眼。他正望着她笑,明亮的笑,像流动的火焰。焰光烈烈,几乎把她燃透。慌乱地垂下眼睫,她只看定那盆昙花回答他:“高兴。”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蓝素馨和英皓冬一起看了那株孔雀昙花的开放。昙花一现的美,短暂而辉煌。

昙花盛开时,静寂的午夜隐约可闻花瓣缓缓绽放的声音。轻微地‘啪啪啪’,如蝴蝶展翅欲飞声。洁白的花蕾随之一层层、一片片舒展,灿烂地、炫目地开放了。花型极大极美,颜色皎洁如雪花如月光。立在枝头上的花朵丽质秀色,仿佛一位顾盼生姿的月下美人,旖旎风光无限好。

可惜,这样的美好,却短暂如过眼云烟。一夜花容就是一世青春,花盛极致是凋零。盛放的昙花谢去时,蓝素馨情不自禁地联想起叶幽昙,她正如这朵月夜下的昙花,年华最美时分红颜凋落。

蓝素馨正对花唏嘘感慨时,一旁的英皓冬迟迟疑疑地揽住她的手。她微微一震,一抬眸对上他的眸,他满眼柔软的祈求之色:“幽昙,别生我的气了好吗?”

她的心不由柔柔软下去,软下去,软成一颗桔子饴糖,甜中带酸。

朦胧淡月下,昙花凋落如残雪,她与他相依相偎,亲密如斯。此情此景,真正当得起‘花前月下’四个字。可蓝素馨却清楚分明地知道,这一刻的良辰美景,只是她顶着叶幽昙的名字换来的片刻光阴,并不真正属于她。

2、

英皓冬开始经常坐阿泰的车来接蓝素馨放学,然后带着她到处走,这里看,那里玩,再一迭声地问:“你喜欢吗?你喜欢吗?”

所谓百般取悦也就莫过如此了,蓝素馨长这么大,除去母亲外,从未有人如此把她捧在手心里对待过。他完全把她当成他世界的中心,情绪总是随着她的情绪而变化。她轻颦,他亦蹙眉,她浅笑,他即开怀。看她的目光无比温柔专注,她每每被他看得脸红,一颗心,时而欢喜时而惆怅。太知道他给出的千般温柔万般好,都只是因为她是‘叶幽昙’。

如果哪一天,他知道了他其实不是叶幽昙而是蓝素馨,他只怕不会再多看她一眼吧?无论她的容貌如何相似叶幽昙,她却毕竟不是他心爱的那个女孩子。她现在以叶幽昙的身份得来的属于她的爱情,就如同掌心里掬着的泡沫花朵,可以折射出最耀眼的七彩光芒,却——转瞬即逝。

一念至此,蓝素馨更是惆怅莫名。惆怅之余,却加倍珍惜英皓冬对她的好。无论如何,这一刻是她在享有着他如此丰盛的、百分之百的爱。

英皓冬好得很快,除去记忆依然混乱、脑子依然不太清楚外,他在外表上已经看不出是个病人了。他渐渐健康也就渐渐活跃,在屋里呆不住了,喜欢带着蓝素馨往外跑。他的好转与频频外出,让英夫人又是高兴又是担忧,因为他毕竟在骨子里还是一个病人,经常性的外出让她很不放心,却又不可能把他关在家里不放他出去。只有反复交代阿泰,一定要亦步亦趋地小心跟着。

“热闹的地方,人多嘴杂的地方就不要去,千万不能再出什么事了?

阿泰明白英夫人的担忧,一个劲地点头:“夫人放心吧,我会小心看着二少爷的。”

好在看着英皓冬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他很听蓝素馨的话,她说什么他做什么,有些地方阿泰如果认为不该去的,只需用眼色示意她一下,她就会心领神会地跟他说不要去了,他也就乖乖听话不去了。

但也有的时候会被他难住。比如有一次他接了她放学一起去看电影。看完电影后出来,他不知怎么又想来要送她回家,吩咐阿泰把车开到叶家去。阿泰嘴里应着,额头直冒汗。蓝素馨一时也不知要怎么办才好,总不能说她不想回家,想跟他回家吧?

英皓冬却不明白他们有苦难言,满口催着阿泰开车先送‘叶小姐’回家,他不得已发动车子迟迟疑疑地上了路,故意开得很慢很慢。半路上蓝素馨总算想出一个借口:“皓冬,我想去你家看孔雀昙花。你不是说它这几天晚上会开花吗?”

蓝素馨瞄准英皓冬记忆力混乱的弱点,故意说出这番话,成功地让他又忘记了要送她回家的事:“对呀,那盆孔雀昙花老板说这几天就会开花了,阿泰,快送我们回去。”

阿泰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蓝素馨松口气的同时,却又心有所憾,本来可以知道叶家住在哪的,这下不行了,还是只有以后找机会去A大找邝远打听了。

这天傍晚,英皓冬接了蓝素馨放学后,带她去山顶看夕阳。从高处远眺,地平线那端的落日又大又圆,一轮金盘般闪着柔和的光。斜阳尚未落,一钩弯月已经在灰蓝天空中影影绰绰露出粉白轮廓。日光月影,共同绘就一幅夏日黄昏的美妙图画。蓝素馨看得轻声喟叹:“真美呀!”

“喜欢吗?”英皓冬又是如此问,她由衷地点头:“喜欢。”

“你喜欢就好,你喜欢的事,以后我会一件一件陪你做。”

英皓冬说完,俯身近前在她颊上印下一个吻。轻而柔,小心翼翼的吻。自从上次他吻她让她流了泪,以后他再想亲近她时,每个握手,每个拥抱,每个吻,都小心翼翼的,唯恐她会生气。

蓝素馨闭目接受他这个吻,心如柳絮般浮浮沉沉,莫名的,又有想流泪的感受。

正双双并肩坐看夕阳时,身后不远处寂静的山间公路上,有一阵接一阵的山地车疾驰声由远及近传过来。蓝素馨不经意地扭头一瞥,看见一群身着运动装的年轻人,正结伴骑车在进行比赛。一个个车速飞块地驰过,很快消失在前头的山路拐弯处。却有一辆车经过他们身边时,突然一个急刹车停住,车上的年轻人一掀头盔跳下来,不管不顾地把车一扔,脸色铁青、眼睛炽红地大步迈近:“蓝素馨,你怎么和英皓冬在一起?”

那年轻人高高壮壮,皮肤是户外运动晒上的健康黝黑——正是蓝素馨打算几时上A大去找的邝远。

看见邝远,蓝素馨不由一怔,没想到会在这里偶遇他。而他见到英皓冬时的模样,像看见仇人一样咬牙切齿。并且他这样大声叫出她的名字,这…她不由地转头去看身边的英皓冬。他已经完全呆住了,一双眼睛迷惑地看看邝远,又看看她:“他是谁?他叫你什么?”

蓝素馨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而邝远已经冲过来一把拖过她,表情愤慨激动无比:“那天看见你上了英家的车,叶伯母几乎晕过去了。你怎么会住在英家的?”

“邝远,你冷静一点,现在你先别说话好不好?”

蓝素馨看着一旁呆呆立着满脸茫然困惑的英皓冬,他完全理解不了发生了什么事。她想阻止邝远说出一些不应该说的话,比如叶幽昙已经死了这种话,如果让他听到就问题大了。

邝远却不管不顾地指着英皓冬,继续对她吼道:“你住在英家天天跟他朝夕相处吗?你知道他是个什么人吗?他是杀人凶手,幽昙是怎么死的你知道吗?就是被他从十八层高楼推下去摔死的。”

邝远的一席话,如同一枚大锤当头砸下来,蓝素馨脑中一嗡,浑身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声音干涩无比:“你…你说什么?”

邝远指定英皓冬又说了一遍:“是他害死了幽昙,因为幽昙不愿意跟他分手,他就把她从十八楼推下去活活摔死了。”

蓝素馨无比震动无比惊骇地看着英皓冬,牙关忍不住轻轻颤抖。这是真的吗?他——把叶幽昙从楼下推下去了?

邝远的话,让英皓冬一张脸瞬间变得苍白如纸,不但没有了血色,连一丝活气都没有了,仿佛生命力已经完全从他身上消失。漆黑晶亮的眸也顷刻间失去全部光彩,仿佛明珠顿成瓦砾。

他看着邝远嘴唇直颤,却久久说不出一个字,眸中的神色无比混乱与痛楚。颤抖着举起双手,他闭上眼睛抱住头嘶喊起来,是声嘶力竭痛入肺腑的嘶喊,长长的一声还没有喊完,就软软地倒下去了。他受过伤的大脑负荷不了这样剧烈的情绪波动。

“皓冬。”蓝素馨本能地去扶他,自然是扶不住的,不由看了邝远一眼,他眼光冷漠口吻更冷漠:“别管他,死了都活该。”

把车停在远处的阿泰察觉到了情形不对,马上开车赶过来。一下车就急急地问:“蓝小姐,出什么事了?”

蓝素馨还没来得及回答,邝远在一旁重重一哼:“你家二少爷据说记忆力丧失,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我提醒他他杀了人,他一听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就昏死过去了。”

阿泰忠心护主,瞪着邝远一脸气急败坏:“谁说我家二少爷杀了人。”

邝远恨恨有声:“他把幽昙从楼上推下去了,这不算杀人算什么?”

“警方都说了那只是正当防卫。你不能只盯着二少爷把叶小姐失手推下了楼,你应该要想想是叶小姐先捅了他一刀哇。如果不是抢救及时,二少爷也没命了。”

蓝素馨听得眼睛越睁越大,阿泰的三言两语,勾勒出一幅血淋淋的画面。叶幽昙和英皓冬之间竟然发生过这样可怕的事情?她一直以为他们很相爱的,猜想与现实竟相差这么远吗?

邝远不服:“事情总是先有因才后有果,幽昙为什么要带刀子去捅他?是他对不起她,她怀着他的孩子他却要抛弃她,始乱而终弃,他活该挨她一刀。”

阿泰却没心思跟他继续斗嘴了,他把昏迷不醒的英皓冬扶进车后,急着赶回英宅去。

“蓝小姐,请快点上车。”

蓝素馨此时脑子里混乱极了,机械地挪动双腿准备跟着上车,邝远却冲过来一把抓住她:“你不能再上车跟他们走,你要是再跟英皓冬呆在一起,幽昙就是你的前车之鉴。你知不知道这个人有多坏?”

阿泰怒了:“先生,请你说话小心一点。”

蓝素馨心乱如麻,刚才听来的对话实在让她太震动太惊骇了。竭力镇定自己的心神,她抬头看了邝远一眼,低声说:“请你放手,我们要走了。”

她怎么能不跟上英家的车跟他们走?她必须要回英家。有一纸合同的约束,还有,还有她心中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以前的英皓冬是什么样的人,她不清楚。但是她现在认识的英皓冬,待她纯良真挚一如赤子,她不能、也不忍抛下他不管。

是夜,英皓冬高烧不退,呓语不止,英夫人衣不解带地守在儿子身边,整夜垂泪。

在蓝素馨的房间里,周太与她细细交谈了很久,有些事情,她们已经瞒不住她了,只能一五一十地都告诉她。

不过周太的所知也很有限,她只是笼统地知道一些事情的大概。叶幽昙和英皓冬曾经有段时间相爱过,但后来英皓冬要分手,叶幽昙伤心欲绝,一段情爱纠缠到最后就闹出大事来了。

“皓冬念大学后,嫌住在家里太拘束,就搬去了城北夫人名下的一所公寓独住。年轻人就是喜欢自由不愿被管束,夫人知道孩子大了都这样,也就只有由着他。谁知道皓冬却和叶幽昙在那套公寓楼里发生了那么可怕的事情,一死一伤,夫人接到警方电话时完全懵了。”

“当时是路人报的警,因为叶幽昙从楼上摔下来时惊动了一街路人。她是撞破玻璃窗摔出来的,碎了的玻璃窗上还勾着她的一截裙摆,很快让人确认了出事的是哪一间公寓。公寓楼的保安第一时间赶到,一进门就看到皓冬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他的小腹处有一个很深的刀口,直接伤及了内脏,血流得像喷泉一样。如果不是及时发现送去医院抢救,他也就没命了。而刺伤他的那把刀,就握在坠楼身亡的叶幽昙手里。”

“皓冬送进医院抢救后,医生发现他的后脑处也有钝伤,是他因伤重不支晕倒时磕上了茶几造成的。他的刀伤及时缝合处理后没有大碍了,可是他的脑伤却让他昏迷了整整一个多月才苏醒过来。警方一直等他做笔录,但他醒后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是一看到玻璃窗就会情绪失控,大喊大叫,所以最后我们只能把他住的房间里的窗户全部封闭起来。伤好后他的精神很差,时时头疼,记记力混乱,口口声声要找叶幽昙,在他的记忆中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于是一直吵着要找她。”

“那段时间叶幽昙的父母反复来英家闹,嚷着要皓冬为他们的女儿偿命。可是法治社会一切有律可循,警方在看过现场又了解了皓冬和叶幽昙的关系后,推断是她因不愿分手所以由爱生恨,带着刀来找皓冬,争执之下她猝不及防刺了他一刀,而他在本能地防卫过程中失手把她推出了窗外。皓冬顶多就是一个防卫过当,何况这桩事件中他也身受重伤几乎丧命,所以最终裁决他不用负任何刑事责任。”

“叶家为此恨死了皓冬。站在他们的立场,我能理解他们的心情。但是实事求实地以客观立场来看,我个人认为这桩悲剧其实源于叶幽昙自己。叶家口口声声说如果不是皓冬始乱终弃地要跟她分手,她就不会这样冲动地带上刀子去找他。可是他们俩都已经是年满十八岁的成年人了,谈情说爱合则聚不合则散,如果相爱过就不能分手,一提分手就要携刀伤人,这可就是她太不理智了。你说是吗?”

周太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蓝素馨默默点头。因为英皓冬要分手,叶幽昙就冲动地刺他一刀,这种做法确实是太不理智。但是她怀着他的孩子他却要跟她分手,也实在太轻率无情了一点吧?只是有一点她非常不解,在她以叶幽昙身份陪在英皓冬身边的这段时间,她感觉他应该是很爱叶幽昙的,那他又怎么会提出要跟她分手呢?

“皓冬为什么要跟叶幽昙分手,你们知道原因吗?”

第三章 你知道他是个什么人吗?(下)

蓝素馨听得眼睛越睁越大,阿泰的三言两语,勾勒出一幅血淋淋的画面。叶幽昙和英皓冬之间竟然发生过这样可怕的事情?她一直以为他们很相爱的,猜想与现实竟相差这么远吗?

周太为蓝素馨办妥了转校手续,新的一周,她将去新的学校上学。

早餐桌上,英皓冬看着蓝素馨背的书包,突然想起来:“妈,我也该去上学,我大学还没毕业呢。”

英夫人柔声说:“皓冬你忘了,你因为身体原因暂时休学了。明年好一点再说吧。”

“我休学了?”

“是啊,你一直在生病,所以暂时不能去上学。”

英皓冬困惑地皱起眉头想了半天,不再说什么了。

蓝素馨在新学校上了几天课后,周太关心地问她还适应吗?她点头说没问题。经历过街头流浪的一段经历后,如今衣食住行无忧,她还有什么不能适应的?原本最难适应的事情,都因为英皓冬的不需要而免去了,她实在是深感庆幸。

这天放学回来,在二楼英皓冬的房间里,蓝素馨又看到了英维夏。他虽然不住在银沙湾,却经常会到这边来。因为英夫人是英氏机构的最高决策人,虽然为着皓冬的病她极少亲自去公司处理公务,但有些重要文件一定要她的签名才能生效,所以他隔三差五要送文件来让母亲签字。每次来了,就必到英皓冬的房间看看他,他对这个弟弟十分关心。

因为英夫人的那句话,蓝素馨忍不住暗中刻意地比较了兄弟俩的相貌。他们的面部轮廓还是有相似的地方,比如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睛,但是英皓冬的五官更精致秀气一些,明显是从英夫人身上一脉相承下来的。英维夏的脸庞上,却寻不出半点与英夫人有关的容貌特征,看来他们果然不是同一个母亲所出的同胞兄弟。

见蓝素馨回来了,英维夏起身告辞,她客气地为他开房门,他经过时彬彬有礼地向她道谢:“皓冬看起来很有起色,听母亲说都是你的功劳,谢谢你了蓝小姐。”

蓝素馨微一欠身:“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英皓冬这些天确实日见好转。他的身体基本恢复了健康,原本苍白消瘦的脸,已经有圆润的线条和淡淡的血色。他不再天天闷在房间里,会常常出来走动。虽然记忆依然很混乱,眼神时时恍惚迷离。但光从表面来看,不知情的外人见了根本不会想到他是病人。看起来,他只是一个比较安静不爱说话的大男孩。

英维夏因为是隔几天才来看他一次,更有一种‘好得这么快’的感觉。英夫人笑睐睐说:“是呀,皓冬最近一天天地看着好起来,多亏了蓝素馨。”

“妈,皓冬的身体好了很多,记忆力方面有没有什么好转?”

“记忆还是很混乱,不过没关系,只要身体好起来了就行。”

儿子的身体渐渐好起来了,英夫人大是欣慰。其他的事情能不能记起来,她倒并不在意。有些事情她反而希望他能永远忘记,那样绝对比记得对他更有益。

英维夏便不再提这个,转头看着周太含笑道:“这次多亏周太找到这个蓝素馨。”蝦@米@录@入

周太微笑:“也是凑巧的事,本来夫人那件重镶的钻饰早就要去取了,但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推迟了两天去,结果那天就在珠宝店看见了蓝素馨。如果早去了,就遇不上了。”

英维夏若有所思:“真是很巧啊!”

周太想起来:“对了,维夏你晚饭在这边吃吗?我让厨子弄两个你喜欢吃的菜。”

“不用了周太,我约了姗姗,一会就去接她下班。”抬手看一下腕表,英维夏起来告辞:“妈,那我先走了。”

“去吧,开车小心一点。”

“知道了,谢谢妈。”

英维夏驾车离开银沙湾的洋房时,他的手机响起来。看一下来电显示,他眉头不自觉地一蹙,没有接,任它响到自动挂机。又过一会,手机又持续铃声大振,再拿起来看一眼,这回他接了:“姗姗,我已经开车过来了…你订好位子了?好,我会尽快赶到…又去新餐厅试菜…”

似是十分疲倦,英维夏抬手揉揉眉心,满脸的兴致索然,口气却极力做出一派热情:“好,你说去哪就去哪,我随便你。”

自从那天在英皓冬面前哭过后,蓝素馨再见他时总有几分不自然。而他也总是研究似的看着她发呆,让她更加不自然。陪在他身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于是径自拿了一本画册随手翻着。

两人对坐,一室寂静,静如深山无人,只有画册翻动的轻微声响。良久,英皓冬小小声地问她:“幽昙,你是不是还在因为美琪的事生我的气?我保证,我以后都不跟她来往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蓝素馨一怔,美琪是谁?她不知道,只是从字里行间听出一丝端倪,叶幽昙以前曾因为这个美琪跟英皓冬闹过别扭。她想了想,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是呀,我还在生气,等我不生气了就原谅你。”

英皓冬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如星辰般熠熠生辉的明亮。映得他整张面孔都光彩照人,焕发出一种异样的吸引力。日益健康的他模样越来越俊朗,是个无可置疑的英俊男孩。但是比容貌更吸引人的,却是他那双直通性灵的眼睛。因为病的缘故,他的灵魂完全脱离了尘世以外,只活在自己臆想中的世界。所以他的眼神没有丝毫杂质,透明清澈如水晶,一片思无邪的真性情。

蓝素馨一眼瞥见,心如弦般触动了一下,微微地,却又久久地颤着余音。

*********

这天上午,在新学校的教室里,当一位同学告诉蓝素馨教室外面有人找她时,她微微怔仲了一下。

谁会来找她?邝远,还是叶太太?似乎只有他们。想不到他们竟然这么快就找来了,她本来还在寻思,要几时去A大找一下邝远,请他带她去认一趟叶家的门。毕竟叶太太是她的姨妈,虽然感情上并非深厚,但也不想这么轻易就断了在世间的最后一条血缘线。再则,她也实在很想知道英皓冬和叶幽昙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走出教室一看,门口却站着一个她并不认识的女郎。高挑,艳丽,蜜色肌肤,一头长长的波浪鬈发衬着一张美丽的面孔。看到她出来,她一双大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看,片刻后喃喃吐出两个字:“真像。”

仅从这两个字,蓝素馨就敏感地忖出这个来寻找她的女郎也与叶幽昙有关。否则何来这句“真像”?难道她也是叶幽昙的旧日朋友?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到底还有多少人会因此找上她?

那个女郎一开口,却并不问叶幽昙,而是充满感情地问:“皓冬最近还好吗?”

蓝素馨一呆,没想到她找来要问的却是英皓冬。奇怪,她怎么知道来找她问英皓冬的情况呢?显然她知道她住在英家,还知道她在英家是为着陪护英皓冬,她是怎么知道的?

诧异之极地,蓝素馨看着这个陌生女郎发怔,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女郎看出了她的疑惑,细细解释:“我在这所学校负责管理学生档案,无意中看到你的资料,你入学的相关申请文件都是由英夫人签名的,而你的联系地址也在银沙湾高级住宅区的地址,所以我知道你一定住在英家,而你的照片更让我确定这一点。英夫人,她让你以叶幽昙的身份陪在皓冬身边是吗?”

蓝素馨太吃惊了,半响后才吃吃地问:“你是谁呀?你怎么知道的那么多。”

那女郎稍作迟疑后回答:“我叫沈美琪,曾经是皓冬的女朋友。”

沈美琪——蓝素馨突然想起来了,英皓冬曾经提过这个名字。“幽昙,你还在因为美琪的事生我的气吗?”

原来,这个美丽女郎就是他说过的那个美琪。她自我介绍是他的女朋友,可是,他的女朋友不是叶幽昙吗?怎么沈美琪却又以他的女友自居?

蓝素馨脸上神色的微妙反应,沈美琪敏锐地看在眼中,突然问:“你听说过我的名字?”

蓝素馨不置可否地沉默,对于她不了解的人与事,她本能地不想多说话,言多必失。沈美琪看出她的谨慎,微笑了一下:“我知道我来得很冒昧,但我真的很想知道皓冬有没有好一点了。你不必跟我说太多,只要说好,或不好就行了。”

蓝素馨想了想,点点头:“他好了很多。”

沈美琪凝视着她:“是你的功劳吧?”

蓝素馨又缄口不语了,沈美琪苦苦一笑:“当初皓冬出事后,英夫人也曾找我试着去安抚他,可是没有用,他口口声声要叶幽昙。我真不明白事情都弄成了那种地步后,他怎么还会吵着要她?”

原来英家还找过沈美琪来安抚英皓冬,却没有起来效果,英皓冬只要叶幽昙。‘事情弄成了那种地步’,什么地步?蓝素馨不明白:“皓冬和叶幽昙,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沈美琪一怔:“你不知道?”

蓝素馨困惑地摇摇头,沈美琪陡然有所明了:“看来英家不想让你知道太多,那我也不便多嘴。打扰你了,再见。”

看着沈美琪远去的窈窕身影,蓝素馨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了。英皓冬,叶幽昙,沈美琪,他们之间是一段错综纠缠的三角恋爱吗?最后到底弄出什么事来了?

*********

放学后,蓝素馨如常坐进阿泰等着接她的车时吃了一惊,英皓冬居然坐在车厢里冲着她笑:“幽昙,我来接你下课。”

他的笑容儿童般纯稚,一双眼睛清明如斯,兴高采烈地把蓝素馨拉进车里坐定后,他就一迭声地催着阿泰开车:“幽昙,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蓝素馨忍不住问:“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

英皓冬带她去了一家专卖名贵花卉盆栽的花坊,原来他在这里为她订购了一盆孔雀昙花,今日到货。那盆昙花翠绿的枝叶间已经含了几个雪白的花蕾,不日内即将绽放。他小心翼翼地亲手捧着它,对她说:“幽昙,你一直想看孔雀昙花的,再过几天就能看到了,高兴吗?”

想来是叶幽昙以前说过的话,他一直铭记于心。蓝素馨由此猜测他应该还是爱叶幽昙的,从这一盆花就能看出一二。沈美琪其人,可能只是他俩之间的一段意外小插曲。

一边想着,她一边抬眸看了英皓冬一眼。他正望着她笑,明亮的笑,像流动的火焰。焰光烈烈,几乎把她燃透。慌乱地垂下眼睫,她只看定那盆昙花回答他:“高兴。”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蓝素馨和英皓冬一起看了那株孔雀昙花的开放。昙花一现的美,短暂而辉煌。

昙花盛开时,静寂的午夜隐约可闻花瓣缓缓绽放的声音。轻微地‘啪啪啪’,如蝴蝶展翅欲飞声。洁白的花蕾随之一层层、一片片舒展,灿烂地、炫目地开放了。花型极大极美,颜色皎洁如雪花如月光。立在枝头上的花朵丽质秀色,仿佛一位顾盼生姿的月下美人,旖旎风光无限好。

可惜,这样的美好,却短暂如过眼云烟。一夜花容就是一世青春,花盛极致是凋零。盛放的昙花谢去时,蓝素馨情不自禁地联想起叶幽昙,她正如这朵月夜下的昙花,年华最美时分红颜凋落。

蓝素馨正对花唏嘘感慨时,一旁的英皓冬迟迟疑疑地揽住她的手。她微微一震,一抬眸对上他的眸,他满眼柔软的祈求之色:“幽昙,别生我的气了好吗?”

她的心不由柔柔软下去,软下去,软成一颗桔子饴糖,甜中带酸。

朦胧淡月下,昙花凋落如残雪,她与他相依相偎,亲密如斯。此情此景,真正当得起‘花前月下’四个字。可蓝素馨却清楚分明地知道,这一刻的良辰美景,只是她顶着叶幽昙的名字换来的片刻光阴,并不真正属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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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皓冬开始经常坐阿泰的车来接蓝素馨放学,然后带着她到处走,这里看,那里玩,再一迭声地问:“你喜欢吗?你喜欢吗?”

所谓百般取悦也就莫过如此了,蓝素馨长这么大,除去母亲外,从未有人如此把她捧在手心里对待过。他完全把她当成他世界的中心,情绪总是随着她的情绪而变化。她轻颦,他亦蹙眉,她浅笑,他即开怀。看她的目光无比温柔专注,她每每被他看得脸红,一颗心,时而欢喜时而惆怅。太知道他给出的千般温柔万般好,都只是因为她是‘叶幽昙’。

如果哪一天,他知道了他其实不是叶幽昙而是蓝素馨,他只怕不会再多看她一眼吧?无论她的容貌如何相似叶幽昙,她却毕竟不是他心爱的那个女孩子。她现在以叶幽昙的身份得来的属于她的爱情,就如同掌心里掬着的泡沫花朵,可以折射出最耀眼的七彩光芒,却——转瞬即逝。

一念至此,蓝素馨更是惆怅莫名。惆怅之余,却加倍珍惜英皓冬对她的好。无论如何,这一刻是她在享有着他如此丰盛的、百分之百的爱。

英皓冬好得很快,除去记忆依然混乱、脑子依然不太清楚外,他在外表上已经看不出是个病人了。他渐渐健康也就渐渐活跃,在屋里呆不住了,喜欢带着蓝素馨往外跑。他的好转与频频外出,让英夫人又是高兴又是担忧,因为他毕竟在骨子里还是一个病人,经常性的外出让她很不放心,却又不可能把他关在家里不放他出去。只有反复交代阿泰,一定要亦步亦趋地小心跟着。

“热闹的地方,人多嘴杂的地方就不要去,千万不能再出什么事了?

阿泰明白英夫人的担忧,一个劲地点头:“夫人放心吧,我会小心看着二少爷的。”

好在看着英皓冬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他很听蓝素馨的话,她说什么他做什么,有些地方阿泰如果认为不该去的,只需用眼色示意她一下,她就会心领神会地跟他说不要去了,他也就乖乖听话不去了。

但也有的时候会被他难住。比如有一次他接了她放学一起去看电影。看完电影后出来,他不知怎么又想来要送她回家,吩咐阿泰把车开到叶家去。阿泰嘴里应着,额头直冒汗。蓝素馨一时也不知要怎么办才好,总不能说她不想回家,想跟他回家吧?

英皓冬却不明白他们有苦难言,满口催着阿泰开车先送‘叶小姐’回家,他不得已发动车子迟迟疑疑地上了路,故意开得很慢很慢。半路上蓝素馨总算想出一个借口:“皓冬,我想去你家看孔雀昙花。你不是说它这几天晚上会开花吗?”

蓝素馨瞄准英皓冬记忆力混乱的弱点,故意说出这番话,成功地让他又忘记了要送她回家的事:“对呀,那盆孔雀昙花老板说这几天就会开花了,阿泰,快送我们回去。”

阿泰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蓝素馨松口气的同时,却又心有所憾,本来可以知道叶家住在哪的,这下不行了,还是只有以后找机会去A大找邝远打听了。

这天傍晚,英皓冬接了蓝素馨放学后,带她去山顶看夕阳。从高处远眺,地平线那端的落日又大又圆,一轮金盘般闪着柔和的光。斜阳尚未落,一钩弯月已经在灰蓝天空中影影绰绰露出粉白轮廓。日光月影,共同绘就一幅夏日黄昏的美妙图画。蓝素馨看得轻声喟叹:“真美呀!”

“喜欢吗?”英皓冬又是如此问,她由衷地点头:“喜欢。”

“你喜欢就好,你喜欢的事,以后我会一件一件陪你做。”

英皓冬说完,俯身近前在她颊上印下一个吻。轻而柔,小心翼翼的吻。自从上次他吻她让她流了泪,以后他再想亲近她时,每个握手,每个拥抱,每个吻,都小心翼翼的,唯恐她会生气。

蓝素馨闭目接受他这个吻,心如柳絮般浮浮沉沉,莫名的,又有想流泪的感受。

正双双并肩坐看夕阳时,身后不远处寂静的山间公路上,有一阵接一阵的山地车疾驰声由远及近传过来。蓝素馨不经意地扭头一瞥,看见一群身着运动装的年轻人,正结伴骑车在进行比赛。一个个车速飞块地驰过,很快消失在前头的山路拐弯处。却有一辆车经过他们身边时,突然一个急刹车停住,车上的年轻人一掀头盔跳下来,不管不顾地把车一扔,脸色铁青、眼睛炽红地大步迈近:“蓝素馨,你怎么和英皓冬在一起?”

那年轻人高高壮壮,皮肤是户外运动晒上的健康黝黑——正是蓝素馨打算几时上A大去找的邝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