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皓冬摇摇头,脸上是毫无表情的冷漠:“我不认识你。”

然后他立刻转身走开,沈美琪看着他的背影愣愣地怔了半天。不甘心地追上去:“皓冬,你好好想一想,我是沈美琪,我们认识…”

英皓冬脚步一顿,突然非常激烈地锐声打断她的话:“我不认识你,别缠着我行不行?”

他的态度激烈得近乎粗暴,然后他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沈美琪顿时就哑了,看着英皓冬决绝远去的背影,她突然有所明白,他不是不记得她,而是根本就不愿意记得。曾经因为她的存在,叶幽昙在他面前哭了又哭,所以他现在根本不想看到她,她的出现会触动他那些不愉快的记忆。

沈美琪独自怔立原地,委屈与愤慨瞬间涨满她的心。因为叶幽昙的死,邝远不愿再见到她,英皓冬也不愿再见到她。这件事情难道是她的错吗?凭什么她要背这个包袱?

英皓冬进入这所学院继续学业后,蓝素馨再走在校园里,会时时留意寻找他的身影。倘若一眼瞥到,哪怕只是远远的一个背影,当天的阳光在她眼中都会格外明亮眩目。

重返大学校园的英皓冬,和以前完全不同。以前的他很张扬,如今却非常低调。他不太跟同学来往,也不怎么说话,常常是一个人沉默地独来独往,和从前那个爱玩爱交朋友的英皓冬判若两人。

纵然如此沉默低调,他也还是引起了一些女生的暗中注目。因为他英俊的面孔,还有他忧郁的气质,一个英俊忧郁的男孩子,是很容易获得异性的青睐的。女子的天性中就带几分温柔母性,对于能够令自己心动的男子,十分愿意去爱去怜去宠。更勿论时日一久,还发现他有名车接送上下课,显而易见的家世优越,越发招来女生的关注了。

对于那些刻意来接近他的女生,英皓冬一律漠然处之。他不理会任何一道情意绵绵的眼波,时日一久,倍受冷遇的女生们都一个个打了退堂鼓。暗地里嘀咕他是不是同性恋,否则何以一双双媚眼抛到了他那后,都如同给了瞎子看一般毫无反应。这实在太不正常了。

为什么英皓冬会这么不正常?很快有好事人找到了答案。那天早晨蓝素馨刚进教室,就听到几个女同学兴奋地凑在一起叽叽喳喳:

“真的吗?英皓冬失手杀过人,那他怎么没去坐牢?”

“千真万确,他失手杀了他以前的女朋友,把她从楼上推下去了。因为是他女朋友先捅了他一刀,他也几乎重伤致死,所以他的行为被定为正当防卫,不必负法律责任。”

“他女朋友还捅了他一刀,怎么回事啊?”

“据说是他始乱终弃,弄大了人家的肚子,却不肯负责。尸检时验出来,那个女孩已经怀孕一个月。”

“你怎么知道的?”

“这是去年轰动一时的情杀案,当时报纸上连篇累版的报道。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快一年了,但终究还是会被人记得。英皓冬不出来没人说,一出来,那可就有话题了。”

“难怪他对女生都不理不睬的,原来是这样。挨过他的前女友一刀,一定是现在对女人都怕怕了。”

“是呀,听说英皓冬出事后精神都变得不正常了,近一年的时间一直在家里养病。”

“啊,他还得过精神病啊!”

蓝素馨实在听不下去,忍不住走过去,尽量温和的口吻:“不要背后这样说人家,另外,据我所知,英皓冬的病是心理上的创伤。心理疾病和精神病不能混为一谈。”

那几个女同学奇了:“你怎么知道英皓冬是心理疾病?”

蓝素馨避重就轻:“你们可以打听到,我也同样可以打听到啊。”

蓝素馨帮英皓冬说话,但她一个人的力量,很快被淹没在愈演愈烈的流言蜚语中。校园里这件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她突然很为他担心。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脆弱的心理。终有一天,这些背底里议论他的话会传进他的耳中,他受得了吗?

犹豫再三,蓝素馨特意去找了英皓冬。放学后她推着自行车,等在他所在的教学楼下。等了很久很久,却一直不见他出来。难道他已经走了吗?不可能,楼里走出来的每一个人她都仔细看过了,没有他。而且她确定他今天在里面上课。

确信英皓冬还没有离开,蓝素馨停好车子,寻寻觅觅地找上十楼,她打听过了他们班今天在十楼的一间课室上专业课。找到那间课室后,她轻轻推开虚掩的门朝里面张望,教室里的人已经都走光了,只有窗台上静静坐着一个人,背对着她,极瘦削的背影。

是英皓冬,他坐在窗台上——想干什么?

蓝素馨陡然一震,瞬间白了脸。想也不想地冲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他从窗台上拽下来了。

“英皓冬…你…你想干吗?”

英皓冬沉默,薄薄嘴唇抿成严丝合缝的一线,像千年万年的岩石般沉默着。然而,他的脸颊,眉眼,却都在微微轻颤,是内心的痛楚如藤蔓般蔓延出来。一双漆黑眼瞳深深地看着蓝素馨,看了良久,他才轻声吐出一句:“我是一个杀过人的疯子,你不怕我吗?”

流言纷纷,终于还是传进了他的耳中。蓝素馨深吸一口气,头摇得坚决无比:“不,英皓冬,我不怕你,我为什么要怕你?你不是疯子,你也没有存心杀人,那件事只是意外。”

蓝素馨尽量开解,英皓冬的脸色却依然阴霾如雨,他的眸子黯黯,黯得完全没有一点光彩。倚着墙壁,他慢慢地滑坐下去,如同无比寒冷般把自己的身体蜷成一团,头埋进屈起的双膝里,声音断断续续:“没有存心杀人…也还是杀了…为什么…我没有跟她一起死掉…我也应该死…应该死的…”

他一口一个‘死’字,听得蓝素馨心惊肉跳。她就猜到他脆弱的心理会承受不起那些流言——那些被无数张舌头磨砺得如刀锋般锋利无比的流言,每一句都是扎在他心头的刀,刀刀见血。他本就在这件事上自责极深,这样一来,更是觉得自己该死——应该一死以谢其罪。如果她没有及时上来,他会不会已经自窗台一跃而下了?用自己同样年轻的生命,来偿还已逝的叶幽昙。

蓝素馨突然意识到事态比她想像中的还要严重,她不敢离开英皓冬半步,一直陪在他身边,千方百计地开解他。不再老生常谈地反复跟他强调叶幽昙的死只是意外,他不必为此背上沉重的心理包袱等等。而是另起话题,絮絮地对他说起自己的人生经历。

父亲早逝后,母亲如何在孤儿寡母无力持家的情况下,改嫁给了申东良。而她们母女却又如何不被他善待,时常遭他打骂…她甚至还告诉了他,她是怎么从申家出来的。

那个闷热的夏夜,她如何从熟睡中惊醒,拔出藏在枕下的西瓜刀,竭尽全力砍了申东良一刀。然后她离开申家,开始这里那里的流浪生涯,从茶餐厅、到孙志高家、到中餐厅,再到广告公司,最后到英家。个中的艰难不易,她事无巨细都一一详细地讲给英皓冬听。也不瞒他初到英家的那一次,她曾经如何被他吓跑过,只是闭口不提英夫人曾要求过她要对他‘无微不至’的看护。

这些事情,除去在叶家时笼统地跟叶太太提过一星半点外,蓝素馨从没有这样细致地对人说起。英皓冬起初保持把头埋在双膝间的姿势,似是根本没在听。却渐渐,他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她,凝神静听。

一口气把自己的经历和盘托出后,窗外暮色已然沉沉,仿佛玫瑰将凋时的乌而紫。课室里没有亮灯,唯有乌紫暮色游满一室。英皓冬的脸如隐在浓雾中般看不清,唯有一双眼睛,是幽暗里两点星子般的光。

他的眼睛不再黯淡,蓝素馨便知自己的话有效了。她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要他知道,如她这样的一个孤女,尝尽寄人篱下、看人脸色、三餐不继、居无定所的生存之艰辛,都没有想过要放弃生命,那他就更不可以。

5、

和蓝素馨一起走出教学楼时,英皓冬的情绪已经平静多了。楼道中的感应灯,应和着他们的脚步声一盏盏亮起,他晦暗已久的心室仿佛也随之一点点的明亮。

下楼后,蓝素馨东张西望一番,有些疑惑:“为什么不见阿泰的车,他今天没有来接你吗?”

“我让他不必来了。”

英皓冬刻意答得简单。事实上,阿泰已经来过了,还打过手机问他今天怎么还没下课。他那时正一个人坐在教室里满脑子胡思乱想,机械地答他:“我还有事,你先回去吧,一会我自己会回去。”

那时候他所想的回去,是永远的回去,回归尘土。如果蓝素馨不来,他想,他这时候应该已经‘回去’了。下意识地看了蓝素馨一眼,她有一张酷似叶幽昙的脸,两个如此相似的女孩,他让其中一个失去了生命,而另一个却努力爱惜他的生命。

这是什么样的机缘?英皓冬一时有些恍惚迷惘。

蓝素馨去推她的自行车:“时候不早了,赶紧回去吧。”

时候确实不早了,暮色越来越浓,天几乎黑透,英皓冬看了看天色,跟过去扶住自行车车头,说:“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自己骑车回家可以的。倒是你,从学校回银沙湾,转车要转几趟,很不方便呢,打电话让阿泰来接你吧。”

英皓冬听而未闻,他看着蓝素馨,又重复了一遍同样的话:“我送你吧。”

暮色如烟,他的眸子黑钻般闪动着幽幽的光。对上他双眸的瞬间,蓝素馨的心跳一顿,再说不出一个拒绝的字。

英皓冬骑上自行车,载着蓝素馨走在回家的路上。这是她头一回坐上一个男孩的单车后座,有些脸红心跳。因为男孩女孩同骑一辆车,在校园里是惯见的学生情侣风景。当然她和他不是这样的关系,她谨慎地用双手扶着车后座,而不是如那些恋爱中的小情侣般亲密地抱住他的腰。

这样的坐法很难保持平衡,而他骑得又不是很稳。没骑多远,他就头也不回地说:“你还是扶着我吧,这样就不会晃来晃去了。”

“哦。”

蓝素馨的双手扶上他的腰,仍是谨慎地捏着一层衣物。他穿一件深蓝色呢子外套,光滑的呢面料在她汗涔涔的掌心里几乎握不稳。风一阵阵拂面而来,带着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她悄悄地深呼吸,一下又一下,想把他的气息藏进自己的肺腑里。

车行半程时,有一个不太陡却比较长的上坡。蓝素馨想下车,英皓冬却说:“你坐好,我可以骑上去。”

“我还是下车…”

“你坐好。”

英皓冬打断蓝素馨没说完的话,语气坚定无比。她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从学校回叶家的路程不算短,但在这个春夜的傍晚,蓝素馨却觉得路程好短,短得几乎一瞬间就走完了。而在距叶家那幢公寓楼还有遥遥几十米的距离时,英皓冬就停住了车,他一条修长的腿支在地上,回过头对她说:“我就送你到这吧,要是送到楼下,万一被你姨妈看到会生气的。”

“哦,好,谢谢你了。”

蓝素馨轻盈地跳下车,英皓冬把车子还给她。她接过车把手,那上面还清晰地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她下意识地握紧,想留住这一丝微温。

“那…我先走了,再见。”

“再见,骑车时小心点。”

他叮嘱的话,无论是不是随口一说,听在蓝素馨耳中,都暖如冬日里的一杯热茶。

骑上车她轻轻巧巧地踩几圈后,滑动的车轮就把她带到了叶家楼下。回头一看,英皓冬还立在那里遥遥看着她。见她回头,又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进去。看来他是要看着她进了楼再走,心里的暖意更是浓成了咖啡般的醇厚。

看着蓝素馨进了楼,英皓冬才转身离开。一个人独自走在春夜的街头,静静地把她对他说过的那些经历在心中反复掂起。这样一个女孩,野草般挣扎着在都市的水泥森林中求生存,受了不少艰辛挫折,却还是积极地面对生活。让他的心,又是佩服又是怜惜。

所以他坚持要送她回去,虽然无人照应的困难时刻,她已经坚强地捱过来了。但这一刻,他可以照应到的,他很愿意去照应她。尤其是,完全用自己的力量去做。

他骑车载着她,把她送回了叶家。这是他第一次骑自行车载女孩子,以前从来没有过。他学会骑单车是因为中学时喜欢上了玩山地车,山地车很快玩腻了开始玩机车,机车玩够后玩跑车。他的跑车曾经载过很多女孩,油门一踩,满载一车人也不必费他一分一毫力气。正因为没有费过力气吧?所以他没有对任何一位漂亮的女乘客认真过。

她们一个又一个,都是锦上的花,有也罢无也罢,他的生活依然缤纷多彩。而蓝素馨,却是他冰天雪地般的人生低落期中,一炉温暖的炭火。他生命中最寒冷的日子,是她的暖,在为他驱寒。

很久没有骑过自行车了,又是第一次载人骑,英皓冬自知骑得不稳。而坐在他身后的蓝素馨,如一叶小舟般地在后座上摇摇晃晃,她没有扶住他,也不知双手在借助何处稳住身子?她的拘谨和保守,是他前所未见。他交往过的女孩子大都是热情主动的,因为他对她们有着强烈的吸引力,一个个如铁屑般纷纷往他身上靠。叶幽昙是其中最斯文沉静的一个,却也…

英皓冬没有再想下去,他知道再想下去的结果就是头痛欲裂。甩甩头,他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人说:“你还是扶着我吧,这样就不会晃来晃去了。”

她一声不响地照做了,却小心翼翼地,只松松抓着他的外套来保持平衡。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蹬着车,上坡,上坡,一路不停地把她送回去。

送过那么多女孩子回家,这却是第一次,诚心诚意地送。

这天晚上,英皓冬是慢慢走回去的。银沙湾太远,他走去了朝阳路的房子。很久没在那里住了,他想回去看看,那是英家最早的一处不动产房屋,他就是在那栋房子里长大的。

自从英夫人带着他搬去了近郊银沙湾的别墅养病后,在英家服务的一班人马,如管家司机厨子女佣等,基本上都跟着他们转去了银沙湾。只留下一个园丁和一个厨娘,照应留在这栋屋子里的英维夏。他在英氏机构任职,住在城里比较方便。虾米W.XmtxT。Cn手打

英皓冬在门口按铃时,来开门的园丁意外又惊喜:“二少爷,怎么你一个人来的吗?看来你的病已经好多了,这可真是太好了。”

“谢谢福伯。大哥在家吗?”

“大少爷还没回来呢,这些天他都回得挺晚。”

英皓冬点点头,径自进了屋,给银沙湾那边打了个电话,说他今晚住在朝阳路了。英夫人握着话筒问了他半天,好好地为什么跑到那去住?今晚没按时回家又是在学校有什么事?等等等等,他三言两语地应付过去了。

园丁问明他还没有吃晚餐,连忙让厨娘去准备。他只让她煮了一个简单的海鲜意粉,随便吃过后就进屋洗澡,预备早早地睡下休息。他很累了,一病经月,他的体力还没有恢复到以前的良好状态,骑车把蓝素馨送回家,又步行了这么远走回来,感觉非常疲惫。

园丁看出了小主人的倦态,不再打扰他,熄掉大屋里所有的灯光,和厨娘一起回到大房子后面的工人宿舍去了。英维夏回来不必他们出来招呼,他自己有钥匙开门进屋,而且夜里他回家从不会把他们叫起来伺候,他们也可以安心睡觉去了。

英皓冬早早地就睡了,睡到午夜时分却醒过来。口渴,想喝水,留在这里的厨娘,手艺不能和被英夫人带在身边的那位大厨相比,面煮得咸了一点。他翻一个身,习惯性地去床头柜上找水喝,却摸了一个空。

本来他住的房间,临睡前,床头柜上周太都会细心地准备好茶水点心。半夜醒来或渴或饥,都可以很快解决。但是朝阳路他已经很久没来住了,临时跑回来,周太她们一干细心照料的人又不在,屋子里自然是什么都没准备。

披起一件睡袍,英皓冬打算到楼下厨房去找水喝。月光极好,从一扇扇落地长窗中照进一格格银白光芒,映得满室澄明。他刚自沉睡中醒来,开个床头灯都觉得刺眼,走出来一看月色这么明亮,就没有开大灯,直接就着月光走下楼。

楼梯走到一半时,他听到屋子大门轻轻打开的声音,应该是英维夏回来了。却听出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并夹杂着女子的低声细语,说的什么,就听不太真切了。

英皓冬猜想一定是英维夏带慕容姗回来了。正这么想着,就看见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客厅,后面的那个女子个头不高,并非身形修长的慕容姗,他不由地一怔。

或许也是因为月光明亮的缘故吧,英维夏同样没有开灯,就直接带着身后的女子朝楼梯走来。走了几步,猛然看见站在楼梯中间的英皓冬。他浑身一震,失声惊呼:“皓冬。”

第七章

这件事不正是你一手促成的吗?

沈美琪的话,仿佛一把剔骨刀般把邝远身上的骨架一根根全部剔光了。她的一席话还没说完,他已经全身发软地慢慢蹲下去,最后跌坐在地上,头深深地垂着,双手紧紧捂着脸,缓缓地,有泪水从指缝里渗出来。他在哭。

英维夏的惊呼,让英皓冬非常抱歉,半夜里他不开灯就这样站在楼梯中间,而他又不知道他突然来了这,还以为屋子里没有人,结果猝不及防看到他,被吓了一大跳。

“对不起,大哥,我没打招呼就回来了,吓了你一跳吧?”

英维夏看起来真的很受惊,好半天才说出话来:“真是吓了我一跳,你怎么不声不响地回来了?”

他身后的那个女子看起更是受惊,月光下的一张素脸惊惶无比。她飞快的瞥了英皓冬一眼后,马上深深地低下头去,两只手无意识地绞着手袋的带子,非常的局促不安。

英维夏不自然地看了看英皓冬,又瞥一眼身后的女子,却紧紧闭着嘴,没有要为他们互相介绍的意思。

英维夏半夜悄悄地带回一个女人,英皓冬不难猜出他们是什么关系。意处之余,突然有些后悔这样不声不响地跑回来,跑回来也罢了,不安安稳稳一觉睡到大天亮,又中途爬起来喝什么水,结果惊扰到了他们,再看英维夏并不想为他介绍他身后的女客,他非常知趣马上回避:“大哥我去厨房喝杯水,你们上去吧。”##%%虾米手打组制作##%%

英皓冬从厨房里倒了一杯水,慢慢地喝完,再走进客厅时,只见客厅里灯火大盛英维夏独自坐在沙发上,表情有几分惶恐不安。那个不知名的女子已经不见了,想必是被他仓促地打发走了。

见他出来,他马上站起来说:“皓冬…”

不等他说完,英皓冬就明白他的意思,忙道:“大哥你放心,刚才的事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尤其是妈和幕容姗。”

英维夏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皓冬…谢谢你。”

迟疑一下,英皓冬还是走过去诚恳地说:“大哥,你不要怪我多事,你已经和幕容姗订婚了,这时候还带别的女人回家,要是被她知道,闹起来就麻烦了。”

“皓冬,我以后不会了。”

英维夏答得很由衷的样子,英皓冬不再说什么,话说三遍淡如水,这个道理他懂。兄弟俩一起上楼各自回房睡觉。英皓冬却迟迟没有睡莲着,他没想到他这个一直以来都表现得不好女色的哥哥,竟然也暗中瞒着未婚妻和别的女人有亲密关系,这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

第二天一早英维夏驾车送英皓冬去学校。兄弟俩很有默契地产口不提昨晚的事,仿佛根本没有发生过。

穿过校园时,英皓冬敏感地察觉一路上不少人在对他指指点点。他知道他们指点的内容是什么,深吸一口气镇定自已继续走。走近教室时,还未进门他先听一了里面传来的交谈声:

“原来英皓冬是真的杀了人,我本来还不相信,可是我昨天看到去年的旧报纸了,报道得非常详细。”

有人依然持否定态度:“你看到报道不能代表什么,报道上指名道姓地说了是英皓冬吗?应该用的化名吧?否则就侵犯人家的隐私权了。”

“虽然人物是用了化名,但是有知情人说报道上的英某某千真万确就是英皓冬。”

“什么知情人啊,他的话说这么可信??”

“可信极了,据说这么知情人曾和当事人有瓜葛的,所以知道得非常清楚。”

英皓冬没有再听下去,一个转身疾步离开了,他跑去教务楼的资料室里找到沈美琪,目光灼灼,全是愤怒的火焰:“沈美琪,是你做的是不是?你在背后故意散播我以前的事情是不是?”

资料室里只有沈美琪一个人,相比英皓冬几近失愤怒,她的表情平静,口吻一派事不关已的淡漠:英皓冬同学,你说什么?我们根本就不认识,我怎么会知道你以前的事情,你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呀?”

她虽然不承认,但是这番话字里行间都透着报复之意,报复英皓冬曾经矢口否认认识她。他如何会听不出来,气得脸色更加苍白:“沈美琪,我只不过说了一句不认识你,你就要把我的过去在学校里抖得一干二净,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

“我过分?英皓冬,就算我过分,那也是你逼的。”

那日沈美琪兴冲冲地去找英皓冬,结果却被他几近粗暴地斥退。她一时满愤恨:好,英皓冬,你不认识我,可是我却认识你。你想拼命忘记过去,我就偏要让你无法忘记,让你以前的事情在学校每一个角落里流传,时时刻刻地提醒你。

感觉自己被伤害了的女人如果决定要报复,是没有理性可言的。沈美琪毫不迟疑地就这样做了,英皓冬的过去很快风一般传遍了校园。

“那天我满腔热情地去找你,没别的意思,不过就是想问候你一声。可你是什么样的态度对我?粗暴,冷漠,无情,我现在非常能够理解叶幽昙为什么会带着把刀子去找你,当初你想跟她分手时,一定也是这样粗暴冷漠无情地伤害了她吧?英皓冬,让原本喜欢你的女孩对你因爱生恨,是不是你的看家本领?我如果性格偏执一点的话,没准也会捅你一刀。”

沈美琪一大通话毫不停顿地说出来,如同一梭子冲锋枪在扫射般,语言的子弹全部射在英皓冬的要害处。他一张脸白得如同失血般全无血色,连嘴唇都变得煞白,脑子里顿时如拉锯般的剧痛起来。转过身,他步履踉跄地走出了资料室,再多一秒钟他都待不下去了。

蓝素馨这天早晨出门有点晚,路上又不敢骑得太快,赶到学校时已经快迟到了。校园中只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匆忙穿梭在宿舍和教学楼之间,她也赶紧加速骑。

骑过前面的总教务楼,再拐个弯就是她要上课的5号教学楼。都已经骑过去,她却无端端地回头张望一眼,恰好看到英皓冬从总教务楼里面出来,虽然只是一眼,她却马上觉得不对劲。因为他的脚步不稳,虚浮如飘,而且步下教务楼前的一排台阶时,他一个踉跄,几乎摔下去了。*******虾米手打组制作*******

蓝素馨看得一惊,他这是怎么了?立刻掉过车头骑回去。下车后匆忙支车时连支架都没支稳,人才跑出两步自行车就哗啦一声倒地,她也顾不上回头去扶,只是赶紧朝英皓冬跑过去。却看到有人比她更快,三步并作两步从教务楼里冲出来,是沈美琪,她脸上的表情紧张极了,看着英皓冬嗫嚅道:“你…你没事吧?”

英皓冬没有理她,他只是缓缓地在台阶上坐下来,双手捧住头。蓝素馨了解他的这个动作,看来他又头痛了,而且已是难受得再多一步都走不动了。她快步冲上前:“英皓冬,你怎么样?是不是头痛得很厉害?”

英皓冬缓缓抬起一张毫无血色的脸看着她,声音低如游丝:“蓝素馨,请帮我联系阿泰,我想回去。”

蓝素馨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不仅仅要联系阿泰,恐怕还要联系汪医生,他的头痛症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剧烈地发作过了,今天这是为什么?她不由地看了一眼满脸紧张不安的沈美琪,她紧张中还带着明显的后悔,她做了什么会这样后悔?几乎一瞬间,蓝素馨就想到了近来校园里传得沸沸沸扬扬的英皓冬错手误杀女友的旧新闻,突然间有所明了,流言的源头在哪里。

蓝素馨当下也不理睬沈美琪,只是赶紧从英皓冬的外套口袋里掏出他的手机联系阿泰。转念一想:“让阿泰从银沙湾赶过来还需要一点时间,不如我联系你大哥?他过来会更快一些。”*******虾米手打组制作*******

英维夏送过蓝素馨回家,她因此知道他住在市内,而且英氏机构离学校也不算远。

英皓冬没有反对,蓝素馨给英维夏打了个电话,他很快赶飞车过来了,满脸的惊讶与担忧:“皓冬怎么了?早晨我送他过来时还好好的。”

蓝素馨不由自主看了沈美琪一眼,英维夏也随着看向她,微微讶异:“沈小姐,你在这所学校工作?”

他也认识沈美琪?对了,蓝素馨想起来,沈美琪曾经说过,当初英皓冬出事后,作为他最新一任的女朋友,他为了她向叶幽昙提出分手,所以英夫人曾经也把也接去英家试图让她安抚病中的英皓冬,想来就是那时英维夏见过她。

英维夏看了沈美琪一眼,再看看早晨还好好的这一刻却突然不适的弟弟,再望向她的目光中有敏锐的猜测。却不再跟随她多说什么,招呼蓝素馨和他一起把英皓冬扶上车后讯速离开了。

蓝素馨和沈美琪一起看着车子驶远,然后回头看着她,忍不住出声质问,只是语气尽量温婉:“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伤害他对你又有什么好处?看着他这个样子你就真得会很高兴吗?”

沈美琪脸色一沉:“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她不肯在蓝素馨面前承认自己做过的事,转身脚步飞快地离去。坐在资料室里,却根本无心工作,却很快,她发现自己不必工作了。当天下午她就收到了校方的解雇信,学校按合同规定多支付了她三个月的薪水,请她即刻离职。

她的同事大为不解:“好好的,学校怎么突然就要解雇你?你做错什么事了?让他们给个理由吧。”

捏着那封解雇信,沈美琪苦涩地一笑,不需要理由,她很清楚校方的决定绝对来自英家的压力。她刻意地伤害了英皓冬,他那个样子被英维夏送回去,爱子如命的英夫人肯定要追究来龙去脉,不难猜出是她在背后搞鬼,当然不肯轻易罢休。她多像一个故事中拿煤块扔别人的人,最后煤块虽然扔脏了人家的衣服,自己却也手上身上都是煤迹斑斑。

报复从来都是双刃刀,伤害别人的同时,往往也会伤害到自己。

沈美琪简单收拾一下东西,没有去找校方要理由,就那样默默地离开了。

英皓冬得知母亲让学校解雇了沈美琪的事后,十分不悦:“妈,您为什么要这样做?”

“皓冬,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做?这个沈美琪,明知道你为了那件事情受过多大的刺激,却还揪着这个痛处来打击报复你,她的所作所为让我非常生气。我让校方解雇她,也不过是想让她离你远一点,我不愿意我的儿子一次又一次被这些爱不到就转变成恨的女孩伤害。”

英夫人的话里透着斩钉截铁的决绝,因为这件事情实在让她非常恼火。特意让英皓冬转校重新进修学业,就是不想让他再因此事被风言风语困扰。谁知一个沈美琪,让她前功尽弃。英皓冬已经很久没有犯过的头痛症又一次剧烈发作,让他在病床上躺了两天才缓过来。无论如何,这件事她不可能做得到大度地不予追究,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英皓冬知道这件事情上跟母亲再说下去也是无济于事,只能重重叹口气什么都不说了。

“皓冬,你好好休息几天。我在另外替你安排学校。”

“另外安排学校,为什么?”

“这所学校里,你的事情已经传得尽人皆知,你受得了被人指指点点吗?”

英皓冬咬了一下唇:“妈,没事的,我能面对。”

“皓冬,你的意思是你要继续留在这所学校?”

“是,转校没必要,大都市再怎么大,人际关系也还是盘结交错。这所学校有沈美琪,别的学校里,未必就没有知道我过去的人,到时候可能结果一样。”

“皓冬,要不送你出国念书?就是妈舍不得你,否则当初就直接送你去英国读预科了,妈在那些洋人的地方怎么都住不习惯,不然也就可以跟去陪你。”

英皓冬坚持:“妈,我哪都不去,我就留在这所学校。”

英皓冬决定不再逃避,留下来面对现实。

英皓冬那天被英维夏接走后,一连好几天没有来上课。蓝素馨满心牵牵绊绊的挂念,很是担心他,却又不方便打电话去问,一颗心如长了草似的荒芜杂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