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奈闭上眼睛:“那就走吧。不过赵阳你得负责照看炎炎。”

昨天领教了带孩子的辛苦,我可不想再来一次。

“没问题!”胖子毫不含糊地答应。

随着赵阳和炎炎的欢呼声,贺佳发动了车子。

贺佳说的农庄在郊区,这一带我没来过。

一路上炎炎缠着赵阳讲他们上学的趣事:上学逃课、在女朋友面前拉琴的时候忽然手抽筋、打篮球时错投了对方的球框、食堂的稀粥是米汤、米饭里的虫子有一寸长、比菜里的肉多......把贺佳和小姑娘逗得时不时大笑,一路欢快。

我听着胖子夸夸其谈,他确实有一种天分,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冷场,他在哪儿、哪儿就有欢笑声:赵阳天生就是那种让人喜欢的人。虽然嘴很贫,却也可爱在他的贫嘴上。

不用再哄孩子,我惬意的欣赏了一路窗外的风景。

地方不是很远,但是很偏,到后来下了公路开上了乡间的土路,幸好路不颠簸,两旁全是浓密的树,我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

在一片豁然开朗的绿地上,贺佳停下了车子:“到了。”

真是好地方:这片平地地势很高,我下车后正对着一眼望不到边的水库,微风吹来,空气里都含着润泽的湿气。水库对面是低矮苍翠的山脉,向花边一样镶在水面上,虽不很高,映着碧蓝的水面有说不出的灵气。身后是一片庄稼地,种着各式各样的作物,绿油油的,润人眼目,也润人心田。

贺佳指了指不远处的几个温室大棚:“咱们去那儿。”

赵阳没等他话音落下就欢呼着冲了过去。

“赵阳哥哥等等我。”炎炎追着胖子也跑了。

“赵阳!慢点!看好炎炎!”我朝冲在前面的赵阳喊,赵阳原地跑了几步等上炎炎,一大一小,一胖一瘦两个身影又向前一起跑去。

贺佳和我并肩跟了过去。

“这地方怎么样?”

“真好!”我由衷的赞叹。

“不虚此行吧!”他得意的说。话外音是刚才我还不想来。

我不理他,心里白他一眼。

“那是什么,知道吗?”他指着旁边一片齐膝高的作物问我。

那是什么?我还真不知道,我迟疑的猜:“麦子----吧!”

贺佳诧异的看着我,他比我高,我抬起头看着他,心虚:“不是吗?”

“那是高粱!”

我汗颜,低下了头。

没走几步,贺佳又指着一块地里的庄稼问我:“那是什么?”

我看了看,和刚才那种好像区别不大,自信的说:“高粱。”

“那才是麦子。”贺佳无奈的说。

我已经有些惭愧了。

继续走了不远,贺佳又指着一片作物问我:“那是什么?这回该知道了吧。”

我看了看,是刚才问过的两种中的一种,可是是什么呢?高粱还是麦子?我刚才就忙着惭愧了,没细细观察,其实区别还是挺大的。可是我越仔细回想就越混乱起来......

“说说,是什么。”他离我很近,低头看着我,还是那种该死的温和笑容,像冬日里暖洋洋的阳光,不刺眼却能慢慢的溶化冰雪,温暖人心。

唉!我盯着那片庄稼,心神不定,尽量忽略他的笑容,犹豫着:“高粱吧----”

“不会吧!刚教过你呀!”贺佳仰头哀叹。

又错了?我汗!

我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烧,不知是羞愧还是紧张,自己也有些分不清了。

“唉!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贺佳哀叹。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就是对的?说不定你是假装知道故意误导我!”我气急败坏地倒打一耙,瞪了他一眼加快步伐追向赵阳他们。

听见贺佳低笑一声,跟着我朝前走。

剩下的时间过得很快,我们看了看周围的景色,从大棚里摘了些新鲜的草莓,又吃了一顿地道的农家饭,赵阳和炎炎像对兄妹一样形影不离,大家玩得很尽兴。

回到市区,贺佳先把赵阳送到他女朋友家,胖子站在车边乐呵呵的跟贺佳和炎炎告别,他今天可是玩好吃好了。临走不忘招呼贺佳:“贺大哥,下学期我就留校当老师了,你常来啊,我回请你!”

“好!再见!”贺佳愉快地答应着,炎炎从后座的车窗上探出头去,大声喊:“赵阳哥哥再见!”看来这一路上她和赵阳相处的着实不错。

“再见!小师叔!哈哈哈哈哈----”赵阳大笑着回答。

贺佳和我同时我扑哧笑出声来,这个胖子!

“对了,周老师,说起来炎炎是你师妹,我是炎炎的舅舅,那你该怎么称呼我呢?”

“呃?”我呆住了。一抬头,正好看见后视镜里他的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我一眼,饱含狭促,然后又注视着前方专心开车。

这个家伙!

“我叫你舅舅,你敢答应吗?”

“你要是叫,我就答应。你敢叫吗?”

“你好意思答应吗?”

“为什么不好意思?”

这个无赖!怎么跟个孩子似的和我扯皮。

“舅舅!不许你欺负周阿姨!”炎炎直着脖子大声冲贺佳喊,正好解了我的围,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对答下去。我感激地握着炎炎的小手,炎炎回握着我的手:“别怕他,周阿姨,我保护你!”神情像极了保护小鸡的老母鸡。

“叛徒!”贺佳装作生气的说,顺手打了转向。

唉,他这个动作真的很帅!

今天花痴了几次了?我无奈的叹息。

有多少女孩会像我一样心对着他“砰砰砰”不停地跳?他和魏然一样都有“招蜂引蝶”的资本,虽然风格不同。其实这样的男人想不“花”也难:聪明的、漂亮的、温柔的、成熟的、青春的......各式各样的女孩子都会喜欢他们,如果我是一个帅且多金的男人,也会尽情的挑选一下,阅尽人间春色!当男人真好!

不知贺佳是不是也像魏然一样的 “花”?有这样一个男朋友也是一件辛苦的事情,杨静如是否能掌控得住?怎么样才能让一个每天要面对各种诱惑的男人对着一个女人不离不弃?那个让魏然魂牵梦萦的女孩子是什么样的人呢?

想起魏然又有些闷闷的。其实他和安子都是可怜人.....

“周老师,回神了!”我听见贺佳招呼我。

“啊?”居然已经到了炎炎家楼下,我还以为他会先送我回学校的。

“你在车里等我一下,我先送炎炎上楼,再送你回去。”说着贺佳就下了车,炎炎也下了车,一个劲冲我招手:“阿姨,再见。我后天中午的飞机,你会来送我吗?”

后天?我约好了阿敏帮我合乐的。

“阿姨,你不来送我吗?”见我迟疑,小姑娘掩饰不住的失望。正想答应她,贺佳开口了:“炎炎,周阿姨如果没有其他事,一定会来送你的。对吧!”说着看向我。

“嗯!”我答应着。后天不行就明天来再看看她吧,应该再送她点礼物。毕竟下回见不知是什么时候。

“好!阿姨再见!”炎炎高兴的向我招手再见。

我想下车自己走回去,隔条马路不远的距离何必总是让人送来送去,手刚落在车门开启的搬手上,车子忽然“嗞嗞嗞”地叫了起来,然后“咔咔”两声:车被落锁了。

我诧异的看车外的贺佳,他手里正拿着车锁,微笑着对我说:“这里治安不太好,我先把车锁了吧,等我一下。”说着不理我,牵着炎炎的手上楼了。

“喂!”我拍着车窗玻璃以示抗议,可是贺佳根本不理我。

莫名其妙!把我一个人锁在车里。我懊恼的使劲靠在座位后背上。

贺佳回来的时候我正低头重复着一个徒劳的动作:东搬搬、西按按,非常认真地想打开车门。虽然知道打不开,可就是想试试,一遍一遍的试:我非常不甘心就这样被困在车里。

车子突然被开锁的动静惊了我一下,然后手搬着的车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我错愕的抬头:贺佳站在我的面前,一手扶着打开的车门,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仿佛见到了极其好笑的事情,显然他看到了我刚才的徒劳:“我好像看到一只不甘心被关在笼子里的小鸟。”

“对,正在试图用爪子拉断不锈钢笼子。”我气呼呼的答道,然后下车,不理他,径直往学校方向走。

“我送你回学校,就不开车了,咱们散散步吧。”贺佳跟上我。他手里多了一个手提袋,另一只手递给我一瓶矿泉水:“渴了吧。”

我看他一眼:这个男人对谁都这么体贴吗?不客气的接过水,是有些渴了。可这瓶水怎么拧也拧不开。我左手换右手、右手换左手,就是拧不开。

“我来吧。”

手中的瓶子被他拿走,毫不费力的拧开瓶盖,又递给我:“这点儿力气都没有?”

我翻个白眼,不理他,边走边喝。

贺佳走在我身边:“昨天就是在这里和你吵的架。”

“嗯,当时你很没有风度,追着责怪我。”

“很没风度吗?”他笑笑,没有一点惭愧的样子。

“岂止没风度?就像在呵斥犯人。”我喝了一口水。

“看来你的气儿还没消。”贺佳扭头看看我,嘴角微微上翘。

“我心眼儿小呗。不过算了,昨天你可能心情不好,把女朋友都骂跑了,我是自己撞上来当炮灰的。”

“女朋友?”贺佳停下脚步看着我,微微有些诧异的样子。

“杨静如呀!”我也停下来,不是吗?再喝一口水。

“她不是我女朋友,你不是一年多前就知道了吗?”贺佳看着我,一副“你不是早知道?”的表情。

我一口水还没喝完,瓶子还在嘴边,瞪大眼睛看着他:什么意思?一年多前就知道了?

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原来他没忘!

忽然,水呛进了我的气管,想要咳嗽,可是嘴里含着水,会喷出去的,那就太丢人了。我压住嗓子的,努力的往下咽,脸一下被憋得通红。终于咽下去了,“咳咳咳 ......”我开始猛烈的咳嗽。身体的震动带着水瓶里的水洒了出来,打湿了我的衣服,我慌乱地把水瓶塞给贺佳,转过身双手捂着嘴开始使劲的咳嗽。

好半天才平复下来,气息慢慢恢复以后,嗓子眼儿里腥甜腥甜的,脸被憋得烧得要命。直起腰,使劲地呼吸两下,用手拍拍前胸:差点被呛死!

“喝点儿吧,会好过一点儿。”眼前递过来的是那瓶制造混乱的矿泉水。

贺佳!我心里恨恨地念着他的名字:贺佳!

礼物

我没接过水,胸口一起一伏,时不时还夹杂着一声咳嗽,刚才岔气的劲儿还没过。我瞪着他:他脸上的笑已经不是微笑了,是那种开怀大笑的笑,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我发誓:虽然刚才我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咳嗽上,但是我肯定听到了他的笑声。幸灾乐祸的家伙!

我恼羞成怒:“笑什么笑!”

“这不能怪我,不是我的错。”贺佳举起一只手,像是投降,又像是在发誓。笑容里多了些无辜,但依旧在笑。

“你还笑!”我气急败坏。

“好,好,不笑,不笑。”他尽力忍住,但是看来忍得很辛苦。

“不许笑!”我瞪着他。

贺佳转过身去,不让我看他的脸,但是我看到了他微微颤动的肩。

想想刚才的情境,我也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感觉到我的放松,贺佳转过身,一张灿烂的笑容,眼里亮亮的蓄满笑意。

气氛不再尴尬,我笑吟吟地白了他一眼。他的笑容却渐渐淡了下去,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眼里似乎有什么渐渐凝聚起来又荡漾开来,波纹不断。

一定是他的眼神太亮,忽然有什么东西在我的心里猛陷了下去,身边汹涌着那种叫暧昧的暗流,这种微妙的气氛已经笼罩我一下午了。我一下慌乱起来,转身就走。

贺佳跟上来又走在我身边,声音如水:“周老师,我有一个建议。”他自然依旧,刚才刹那的恍惚应该只是我一个人的意乱情迷吧。

“什么?”

“我们也应该算是朋友了吧,能不能你不叫我贺先生,我也不叫你周老师?”

“那我怎么称呼你?”

“你可以叫我贺佳,也可以向赵阳那样叫我老贺。”

贺佳、老贺。我在心里念叨几声,觉得还算顺口、既不太生疏、也不是很熟络,点头:“好啊。”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呢?”贺佳问。

这还真是个新问题:“周老师”已经快成了我的名字了,同事、学生都叫我这样称呼我,只有赵阳叫我“老周”,再就是几个多年的老友叫我“小雨”、“雨心”。

两个字的名字叫起全名来简介而熟络,又不绕口;三个字的名字叫起全名来就显得过长、不顺口,如果只叫后面两个字就又有些过于亲密。才发现对一个人的称呼也是件复杂的事情。

我迷茫的看着贺佳:“大家都叫我 ‘周老师’,我还真不知道你怎么称呼我。”

贺佳的嘴角裂开一丝轻浅的微笑:“那我可不可以像郑敏行那样叫你‘小雨’,或者----‘雨心’?”

他的语速很慢,磁性低沉的声音轻轻的念着我的名字。“雨心”两个字他被这样呼唤着,仿佛充满了柔情,我的心仿佛被他的呼唤轻轻的牵起来,空空荡荡的悬在空中,恍恍惚惚、晃晃悠悠。

“怎么样?”贺佳问。

“随你吧。”被他蛊惑了,迷蒙的看着他清澈幽深的眼眸,我此时的样子一定很“花轰”!

“小雨、雨心。”他继续念着我的名字。

“唉,你怎么不答应?”

他这句半开玩笑的话真是及时,我赶忙收神,答应:“唉!”

心中暗笑自己,怎么像个情窦初开的小丫头?

走着走着,就进了学校的大门。

贺佳问我:“你回宿舍吗?”

“不,去琴房。”

“还练琴?”

“对呀!”

“你每天的生活怎么安排的?”

“睡觉、吃饭、练琴、有时备备课。”

“就这样?”他诧异的看着我。

“对呀,就这样。”

“那你不和朋友聚会吗?女孩子都爱逛街,你不逛街吗?”

“偶尔吧,有人叫我就出去玩玩,就像今天和你们出去。我不爱逛街,最多出去买买东西。”

“你不觉得乏味吗?有没有不想练琴的时候。”

“有啊,有时拉琴拉得烦了就听听音乐,读读乐谱。有音乐就不觉得乏味。”

贺佳不可置信的看着我:“那你怎么谈恋爱呀?”

我怔怔地看着他,这个问题好像有些突兀,以我和贺佳的交情好像还不到能讨论这样的问题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