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逐渐暗沉,天边有浓重的乌云黑压压的压了过来,眼看就要铺满半个天空,高耸的乌云像山一样昂着头,把太阳不屑一顾的隐在身后,已经有隐隐的雷声压抑的传来。一场秋雨即将来临,而且来势不小......

手机的铃声把我唤醒,是贺佳:“你在哪儿?”声音很严厉。

“在学校。”

“我让司机去接你。”说着“啪”的挂断电话。

又不对劲儿了!我看着手机无奈的叹口气:这次回来,我们总是这样......

果然,他派了司机开了他的车来校门口接我,回到小区,我刚下车合上车门,就看见他开着车进来,一脸阴沉,比此时乌云密布的天空还阴。他拿着一个文件袋下了车,用力的摔上车门,“嘭”的一声巨响,吓我一跳。我迎上去,他打量了我一眼,说了声:“上楼”,径自快步进了楼门。

司机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又看看我,诧异的样子,我有些尴尬,赶忙上楼。

在楼梯上就看到门大敞着,能看见他站在落地窗前,面向着我,狠命的抽着烟,一口接一口的,另一只手里捏着一摞东西,身后是乌云翻滚的天色,正酝酿着一场暴雨。

“把门关上!”他大声的命令我,眼睛亮的吓人。

“怎么了?发这么大脾气!”我进了屋,轻轻的关上门。

“你干得好事!”他厉声说,声音大得让我心惊。说完他猛地把一摞照片摔在茶几上,“啪”的一声,用力太大,上面的几张被甩出去,落在地上。

“你自己看!”他恶狠狠的说着,也恶狠狠的瞪着我,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粗重的喘着气,那只那拿烟的手有些颤抖,没有了往日的斯文、淡定,仿佛另外一个人。

怎么了?我疑惑的看看他,走到那几张散落的照片前,弯下腰伸出手,想捡起来看个究竟。手伸到一半儿就停住了:躺在地上的照片里,赫然是相拥着的我和----阿敏!

赶忙把照片捡起来,连同茶几上的,我一张接一张的看,越看越快,心也越来越惊:是下午我和阿敏在一起时的照片!有些是我抬头仰望着阿敏,他头偏过一侧,目光寥落;有些是我环着阿敏的腰,偎在他怀里,泪水涟涟,有些是我们紧紧相拥,两人都是悲伤至极的表情。连拍下来的照片,动作变化都是连贯的。

这是偷拍!是窥探他人隐私!

“哪儿来的?”我气得手抖,声音也在抖。

“你还好意思问?你不是很会解释吗?你倒是解释呀!说你们是同学!是朋友!是兄妹!怎么不说了?有这样的‘兄妹’吗?有吗?”贺佳近乎咆哮的说着,手指指着我,像是在对待敌人,指尖在抖,那神情恨不得把我吃了。

“贺佳你别生气,听我说......”

“不用解释!我不想听!我也听够了!我一次次的容忍你,结果呢?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让你和别的男人交往时考虑我的感受,你听进去了吗?听进去了吗?啊?”他的浓眉拧在一起,眼睛睁得好大,里面有轻蔑、有痛苦、有厌弃,甚至有痛恨。瞪着我一字一句的说着,整个人都陷入了狂怒中。

我吓坏了,伸出手去想安抚他,手被他一把推开。

“别碰我!说什么‘爱人结婚了,新郎不是他’,我看是‘你要结婚了,新郎不是他’吧!看你们的样子,不忍心分开是吧!那就别分呀,我成全你们!周雨心!咱们完了!”他一连串的把话说完,大步往外走,经过我时毫不避让,坚硬的肩撞得我一趔趄,差点摔倒。

我慌了:他说什么气话呢?急忙追过去伸手拉他的胳膊:“贺佳贺佳,你听我说,阿敏就要走了,去青岛.我是去送他,一时有些伤感,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不是都跟你说清楚了吗,我和他真的没什么!你相信我!相信我!别吓我......”

我能听见自己急切的声音,带着恐慌。我死死的拉住他的衣袖,六神无主,只知道不能放手,生怕他就这样走了......

他被我拽住,一动不动,好像有些缓和,我看着他雕塑般的背影,不敢说话。

“你在你‘敏哥哥’面前也是这样说的吧!”他的声音传来,已经没有了暴怒中的狂烈,犹如寒冰,这样的声音更让我恐惧。

“你还骗我,你说郑敏行的女朋友要结婚了,可是我早就查过了,他根本就没有过女朋友,甚至都不和女人打交道,他的朋友中只有你一个女的,只有你!这说明什么?你也不用再费尽心机的在我和他之间周旋,我给你自由!我们不要在见面了!”

他挣了挣被我用力拽住的手,没有挣开,终于回身用力狠狠的甩开我,我的右手被他猛地一悠,荡了开去,腕骨正巧砸在一旁的鞋柜上,“嘭”的一声,很大的声音。我一下子就疼得弯下腰去,蹲在地上,攥住被磕的地方,疼得直掉眼泪,只有吸气的份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浑身都在抖。

我看到他的光亮的鞋子在我面前顿了一下,然后离开,门发出巨大的声响,他走了......

伤逝

一直以为人遇到重大变故时会恸哭,原来不是的。

我呆滞的坐在地板上,看着窗外电闪雷鸣,暴雨如瀑,却没有泪水,如同被丢弃的孩子。看着高高肿起的手腕,心却如同被掏空了一般,只有钻心的疼痛让我意识到自己还是有知觉的。

贺佳走后,我已数不清给他打了多少通电话,他都不接,到后来一拨过去,他就挂断,已经不耐烦了。给他发了短信,希望他能给我解释的机会,当然也是没有音信。

我安慰自己:他是气急才会说出那样的话。等消了气,好好解释给他听,他是爱我的,不然不会有这么大的怒气。

可是耳畔、心底不停回荡着的却是他的那句:“我们不要再见面了!”,“我们完了!”

也许在他心里,我一直在戏弄着他的感情,误会如此之深,我能解释得清吗?!

电话终于响起,我慌忙接起。

“周小姐吗?我是贺总的司机。”

“是,我是,你好。”我忙答,心里有一丝光亮照了进来。

“我在楼下等你,贺总说今天雨大,不好打车,看你要去哪里,让我送你。”

“......知道了.....”

手机掉在了地上,我仿佛迎面被人打了耳光一样的狼狈:原来是这样......是要提醒我吧,这里不是我的家......

手机又响了,有短信进来,是贺佳:北京的房子你留着吧,也算相处一场连电话都不想打了,是不是连我的声音也不想听了?这就是分手费吗?其实相当不菲了,分得如此彻底且利落,原来他也可以如此之绝!我想起了以前的安子欣,她和魏然分手时也是这样吗......

话到这个份儿上再不走就是不识趣儿了,我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还好,不是很多,能拿了。让我奇怪的是,我真的没有眼泪。

还是送我来的那辆车,还是那个年轻的司机,问我去哪儿,我呆了一下,看着挡风玻璃被雨刷不停的刷清晰,又被瓢泼的雨打得迷蒙,笑了:“艺术学院。”住了八年的地方,就是家。

当我走进空荡荡的宿舍楼,推开宿舍门,打开好久没用的被褥后,扑倒在床上,终于恸哭出声,声音被隆隆的雷声和漫天的雨声压住,帮我掩饰着伤心。其实不用掩饰,因为楼里一个人都没有......

我不怪任何人,这件事里有误会。一晚上的纠结和思索后,我大概知道了贺佳照片的由来:阿敏不是说章恺的父亲早就派人盯着他吗?一定是被他们拍到的。章恺的父亲我见过,在那次贺佳带我参加的酒会上,我们还谈了许多话,他看到我和阿敏的合照,一定是出于关心,交给了贺佳。

是误会,总能解释得通的。我们可以分手,可以是因为感情,可以是因为距离,但不能是因为误会。这太冤了。

此时的贺佳不会愿意见我的,先回北京吧,留在这里也没用。看着粗肿的手腕,还是疼得刻骨,因为这场变故,我的行程要提前了。

接下来的问题是,回北京住哪里呢?难道真的要接受那份 “分手补助”吗?我高昂的自尊告诉我:不会!不管今后如何,现在我没有理由住在那里。更何况,男欢女爱、两厢情愿的事情,凭什么要人家的钱财?反而显得廉价!

一场秋雨一场凉,第二天的天空是透着清冷的湛蓝。

去车站买好了明天一早的车票,我在站前广场看着攒动的人群,熙来攘往的,他们都在奔向何处?惶惑了:这一走,还会回来吗?

如果真的和贺佳分手了,我还有回来的必要吗?今后是会待在这个我生长的地方,还是北京:我真正意义上的故乡----那个遥远又熟悉的城市。

仰头看天,仿佛不再熟悉;脚下的大地依稀已是他乡了。想起红楼梦中的词句: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

我已经分不清哪里是故乡、哪里是他乡了......

然后给阿敏打电话,告诉他我要走了,让他小心,昨天被偷拍的事情让我心有余悸,真的担心他。不过我没告诉他那些照片的事儿,他已经够烦的了。

阿敏正在焦躁着,好像是有什么麻烦,追问半天才说,原来章恺约了他晚上给他践行,他们已经好久不见了。可是陶然轩的场子怎么也找不到人替,国庆期间,正是歌舞升平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在跑场,都挪不出时间来。而且陶然轩和别的地方不一样,是签了书面合同的,误场的话很麻烦。

我迟疑了一下:“阿敏,我替你吧!”

“不行!”他坚决的否定。

我笑:“在这座城市里生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出过台,今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就当客串了。”

阿敏迟疑好久,终于答应了,他知道我是想成全他和章恺的最后一面......

陶然轩!应该不会见到他......我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到他......

晚上我精心的打扮了一下,看着镜子里的佳人素净、恬淡、清雅,我满意的给自己一个灿烂的笑容。拍拍脸,鼓励自己:“精神起来!”八点半,背起琴,打车去陶然轩。

我说是替阿敏来的,大堂经理很客气的待我,让我叫他“安哥”,告诉我有什么麻烦和不懂的地方可以找他。灯火辉煌、豪华富丽的大厅里,穿梭着来往的客人,一些吃饭、喝茶的人坐在一边聊着天,我的任务就是给这个环境里增加浪漫的琴音。

点曲子的人很多,看来小费能挣不少,只是右手肿胀的关节影响了水准。不禁有些后悔:这些年来怎么就没用到这招挣钱的本事,不然的话早就能买一处属于自己的房子,何必被人赶来赶去?

一个小时的时间很快就要到了,有位客人点了《D大调波兰舞曲》,我靠着钢琴斜倚的站好,轻松活泼的曲调荡漾在琴弦上。

大堂里静了下来,人们都在看我拉琴。我能想象到此时的自己:琴声婉转、白衣胜雪、容颜姣好,自有一番动人的韵味。

不由的翘起嘴角:今夜,是我在这座城市的绝唱!

一群人相互礼让着从旋转门中依次转了进来,我的眼角居然扫到了一个人------章恺!

不会吧,我瞪大眼睛想看清楚:没错,就是他!

怎么搞的?不是约了阿敏吗?怎么又跑这里来了,和一群衣冠楚楚的人,要吃饭的样子。显然我现在是万众瞩目的位置,章恺看到我没有吃惊,点头和我示意,便和周围的人走向电梯。

琴音不停,我的目光扫向他的身边,没有阿敏的影子,然后我看到了----贺佳。

他刚进门,和一旁的人说笑着,目光正和我的相遇,皱了皱眉头,笑容一下子就从脸上消失了,不认识一般,转身和章恺一起等电梯。

他肯定知道我是在替阿敏,一定会觉得我和阿敏的暧昧“关系”更毋庸置疑了!

一曲终了,依稀听到他们那群人中有人说:“......换小提琴了,拉琴的女孩儿气质不错呀。贺总,你的酒店可是越来越有情调了......”

旁边的人笑呵呵的应和着,上了电梯。

我仰头看看大厅里辉煌壮观的水晶吊灯,自嘲的笑了:他是“贺总”,我是“拉琴的女孩儿”,我和他原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刚开始时怎么没有想这么远呢?

在即将结束时,安哥找到我:“周小姐,包厢的客人点了你的曲子,我带你去。”

还得去包厢?安哥看出了我的迟疑,解释说:“琴师都会进包厢的,我带着你,不会有问题。”

我收拾好琴,跟着他上了电梯。

“他们点了什么曲子?”我问。

“没点,可能要和你商量。别紧张,这些人除了我们贺总,没人懂音乐。”

“贺总?贺佳?”我霎时觉得有些冷。

“对,我们贺总的女朋友就是拉小提琴的,跟你同行。”我觉得自己呼吸急促、全身无力,他的包厢点了我去拉琴?谁的主意?什么意思?

“叮!”一声,电梯到了,我跟着安哥的身影在狭长的走廊里拐来拐去,鞋子踩在虚软的地毯上,没有声息。这一路我不知是怎么走过来的,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突的跳,身体僵硬。

在一扇大的夸张的门前我们停下来。门前的服务生说:“正热闹呢,稍等一下。”

手机响起,阿敏的,我忙接。

“小雨,还在陶然轩?”

“在,怎么搞得,我看见章恺了,你们怎么不在一起?”

“见面再说吧。我一会儿开车送你回去,你等我,这么晚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知道了。”

“可能得晚点儿,我被一辆车跟踪了,等甩掉他们去接你。”

被跟踪?难道就是那些偷拍照片的人?

“阿敏,你别着急,慢点,我等你!”他刚拿上驾照,技术还不好,让人担心。

“你放心......”话没说完,就听见一声闷响,电话断了!

怎么了?不好的感觉萦绕心头,挥都挥不走,我一下子就慌了,他正开着车,不是出什么事儿了吧?忙打过去,没人接。安哥催我:“快点,都等你呢!手机给我吧,一会儿不能接电话!”

我换换气,定定心神,告诉自己:阿敏没事儿,这世界哪里有那么多倒霉事儿都在这个季节发生!

把手机交给他:“安哥,我在等阿敏的电话,他好像遇到麻烦了,如果是他打来,请你无论如何告诉我!”

“放心吧!”说着他带我走进了那扇高大的有些压抑的欧式门。

“各位先生久等了,这位是我们的周琴师。”安哥向众人介绍我。

忙倾身微笑点头示好。这一桌七八个人,都是衣着华丽、气派十足。贺佳的父亲坐在正席,我在贺佳的家里见过他们的全家福,所以认得,也不知道他认不认识我。他左边是一个面目严肃的中年人,冷眼打量着我,右边坐着章恺的父亲,和章恺,他友善的向我笑笑,我心里踏实了一点儿,总算有个面熟的。最后,眼角的余光扫到了贺佳,他正低着头和身边的人低语着,当我不存在一般。

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崩溃了,这可不行!我稳了稳心神,告诉自己: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

这时酒桌上的人又忙着彼此敬酒,喝酒,谈话,聊天,没人注意我。站在觥筹交错的杯盏旁边,觉得自己像古时酒桌边卖唱为生的乐坊女子,等着贺佳这类的公子哥打赏。原来我们之间有着天差地别,我怎么从未认真的考虑过?

安哥把像菜谱一样的曲谱目录拿给我的,小声对我说:“选个气氛好点儿。”我点点头,把琴支在颈窝,看看“菜谱”,一眼看见了一首莫扎特的《D大调第三小提琴协奏曲》,就拉了起来。

琴声刚刚响起,就被打断了;“停停停停停!”是贺佳父亲身旁那位严肃的先生:“你这拉得是什么?”

“莫扎特《D大调第三小提琴协奏曲》”我恭敬的回答。

“西洋东西,听不惯,换首能听懂的。”他摆着手说。

我放下琴,“能听懂的”?叹口气:“不知各位先生喜欢什么风格的曲子。”

“你就拉那首《梁祝》吧,大家都喜欢。”是章恺在为我解围。

“对,那首好听!”

“是呀,小提琴我就听过《梁祝》,不错!”

......

一片附和声,看来《梁祝》确实影响深远。这倒不难,我提醒他们:“这首曲子完整的拉下来要好长时间的,各位先生是不是听选段就可以了?”

“你看着办吧。”

于是我又架起琴,瞅了一眼在传菜间的安哥,他拿起我的手机向我晃晃,摇摇头,意思是没有电话来,也不知阿敏怎么样了?心里长叹一声,开始那首抱憾千年的爱情绝唱。

以《十八相送》开头,然后就接《化蝶》,这样曲子就不是很长,而且气氛也比较欢快,当琴声到了哀婉的《化蝶》部分,酒桌上的人已经都放下了酒杯,他们都在看着我,一边倾听着凄美的旋律如泣如诉的咏唱着不老的誓言。

一曲终了,掌声零落的响起,赞叹的眼神笼罩着我,贺佳的父亲看我的眼神也仿佛有些若有所思的凝视,这种场面我已经见惯了,当我手中握琴时,这个世界最耀眼的人就是我,我的琴音可以震动这个世界。

“来,小姑娘,坐下来和我们聊会儿天吧!”说话的是贺佳的父亲,我受宠若惊的看他,他正慈祥的看着我。他身边那位严肃的先生,从他们的谈话中知道原来是贺佳的舅舅,也盯着我,目光依旧犀利。安哥这时加了一把椅子,正好在章恺的右边。

我不知所措的看了安哥一眼,他向我点点头,我放下琴,缓慢的走过去,坐下,谨慎而友好的同圆桌上的人笑了笑,心里忐忑着,不知是福是祸!

贺佳在我的右手边第二个座位,与我隔着一位同样年轻的先生。眼睛的余光费力的能看到他的左手上夹着一根烟,青烟冉冉的腾起。

桌上都是男人,我的加入自然成了话题。我保持微笑,做好听众,偶尔答一两句话。

“周小姐琴拉得这么好,手上的茧子一定很厚吧!记得我以前学吉他,才练了几天,手上就全是茧子了!”和我说话的恰是夹在我与贺佳中间的人,他理着平头,大大的眼睛亮亮的,感兴趣的看着我。

“是。”我微笑着回答,手放在腿上,被桌布遮着,并没有拿出来给他看。

身旁的章恺叫了一杯酸奶,放在我面前,和善的对我说:“尝尝这里自制的酸奶,味道不错。”我感激的向他笑笑。

当话题聊到《梁祝》的时候,贺佳的舅舅忽然向我发问:“周小姐觉得这首曲子怎么样?”

“千古绝唱!”我答。

“你怎么看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爱情?”他接着问。

“忠贞不渝,感天动地。”

“你怎么看他们两个人?”

我有些不明白的看他。

他肃着脸,盯着我说:“两个身份、家庭、地位有着那么大差距的年轻人,你认为他们的之间会有真正的爱情吗?”

我看到章恺端着酒杯的手忽的颤了一下,不禁在心里为他和阿敏感慨。

贺佳的舅舅怎么会和我探讨这样的问题,我有些奇怪,但是没多想,答:“这不过是传说中的爱情。因为人们向往那样的真挚感情,所以才会被后人传唱。”。

“那你认为把这两个人拆散的人做的对不对呢?”这回问话的却是贺佳的父亲了。

我心里有些了然了,看来今天把我叫进雅间里来是有目的的,并不只是想听曲儿解闷儿。一桌的人都看着我,等我回答。

我今晚第一次毫不遮掩、认认真真的看了一眼贺佳,他正咄饮着高脚杯里的红酒,目光虚无的盯着前方,不知看向哪里,反正就是没看我。

心中升起一股孤勇,破釜沉舟一般的勇气直冲脑门,退到无路可退便无需再退了,索性放开来,无限坦荡。

我挺直脊梁抬起头,不再谦恭,直视着贺佳的父亲。他有一刹那的晃神,我突然就笑了:“我认为他们的做法欠妥。”

“哦?”老人饶有兴趣的看着我,他挑眉的神情和贺佳酷似,神情倒是很和善的。

我听到自己沉静的声音如水般流淌:“其实要拆散一对恋人有什么难的?但是一对相爱的人生离死别,会让当事人抱憾终生,而所有的旁观者也会无比同情。做事何必如此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