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绑匪显然被林冬绪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住,他丢开钱箱,扑过去将林冬绪拎起来。林冬绪脑袋狠狠向后一砸挣脱那人,转身便是一阵猛打,没几分钟,那两个绑匪均被他制住,倒在地上疼的哼哼唧唧。

林冬绪擦掉嘴角的血迹,走到沈修年跟前,把他从地上拎起来,目光阴鸷的可怕,声音低缓而冷漠,空荡飘渺,竟还带着点颤抖:“她从小就没父亲,你十几年里有没有一天心疼过她?你可知道她被你伤透了心仍旧真心想要对你好?”

沈修年不敢看他深黑的眼眸,寒风中瑟瑟发抖,声音沙哑:“我…我对不起小…”

话音未落林冬绪蓦地抬脚揣上他的腹部:“你没资格叫她的名字。”

沈修年捂着肚子跪在地上疼的冷汗直冒也不敢出声,林冬绪踩着他的肩膀,冷冷的说:“当年你跟林安国对我父母做的那些事情我都记得。”

沈修年大惊,颤颤巍巍的问:“你…你记得…什么?”

“要我帮你回忆一遍?”林冬绪冷笑,“好,你听好了。当年林安国和你酒后驾车将我父母撞伤,听清楚了,是撞伤,我那时就在马路边,看的一清二楚,我父母那时候还没死,但是林安国害怕承担责任,害怕坐牢,倒车又狠狠撞了两次,直到我父母当场死亡他才罢休。你知不知道,这叫谋杀,他是主谋,你是帮凶。”

他那时才只有5岁,那天父母带他去郊外玩,晚上一家三口驱车回来的时候,他嚷着要吃冰激凌,妈妈带他下车买,刚过马路就发现钱包落在车上了,妈妈让他在路边等她回去拿钱,没想到,妈妈刚刚上车,对面一辆失控的车子就直直撞了上来,有个人从那车上下来查看了一下情况,回去跟驾驶室里的男人说了什么,那男人竟双目赤红,倒车又撞向他的父母,来回两次,将他的父母撞到献血飞溅,脑浆迸裂,惨不忍睹。他那是虽然才只有5岁,傻在那儿,眼睛红着发不出一点声音,他盯着撞死他父母的林安国和沈修年,把他们丑陋的模样印在脑子里,深深的,永远也不会忘记。

后来他被孤儿院接走,没想到第二天林安国便来领养了他。他当然记得他,他假装不知道父母的死因,跟着他回家,将这仇恨埋在心里二十多年,处心积虑筹划报复,不惜与周斐然合作。只是他没预料到,他会爱上沈暮,因为她,他开始不想报仇了。

林冬绪将沈修年翻倒在地,踩着他的喉咙,说:“你说我要是在这里把你杀了会怎么样?你是绑匪,我是正当防卫,这个结局好像很不错,对不对?”

沈修年听了,佝偻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磕头哭喊求饶着:“不管我的事,都是林安国做的,我劝过他,是他不听,真的不管我的事啊!”

忽然,那警车的鸣笛声渐行渐近,光芒闪烁着,林冬绪朝那方向看了一眼,沈暮该是安全了。

他收回脚,淡淡的说:“绑架案我不知道能判几年,不过你的下半辈子一定在监狱里度过。我保证

几辆警车已行至废墟一角,车里下来十几个特警奔了过来,将躺在地上的三个人制住,带往警车里。一个警官过来请林冬绪回警局做调查,林冬绪点头同意,问:“她怎么样?”

警官笑说:“没事。”

林冬绪这才全然放心,展目朝那片警车看过去,虽望不见那个人,却也还是感到心安。

林安国下车走到前面,一眼就看到了那狼狈不堪的沈修年,他深深的看了沈修年一眼,从沈暮口中得知沈修年是主谋之一的时候,他吃惊不已,万万想不到沈修年居然沦落到绑架亲生女儿的地步。已有十几年未见,真没想到再次相见竟是这种场面。

林安国走到他面前,尚未开口,就听沈修年沙哑的说:“当年的事情林冬绪他什么都知道。”

林安国先是一愣,好一会儿才缓缓说:“这个我知道。”

沈修年有些吃惊,既然他知道,为何还要放林冬绪在身边,交公司大权给他?不过这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轮不到他来操心,也不需要他操心。沈修年深深叹气:“我这辈子就算完了。我对不起秦玉和小暮,你…你帮我转告小暮,我不配做她爸爸。”

林安国点头答应,沈修年瞥见正走来的林冬绪,飞快的多说了一句:“小心林冬绪。”便被警察带走了。

林冬绪一见到林安国,便问:“沈暮…”

未问完,林安国指了指一辆警车:“跟你秦阿姨在车里坐着。”

他车窗里望见沈暮靠在秦玉怀里,她看着车外,目光搜寻,不知在找什么。他走过去的脚下一顿,她那目光刚好定格在他的身上了。远远看过去,沈暮的长发有些杂乱,目光炯炯,倒没什么不妥之处。

这个时候秦玉下车过来拍了拍他,“你陪她吧,一路过来的时候这孩子紧张的不得了,深怕你出了什么事情。”

林冬绪点点头,缓步过去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这才发现沈暮的半边脸微微肿着,眸子不禁暗了暗,眉头微皱。

沈暮低头,不好意思让他见到她这狼狈样,小声说:“不疼。”

林冬绪微凉的指腹轻擦她未受伤的脸颊,有些颤抖。沈暮心里一悸,也不管驾驶室还有个警察,就凑过去找准了他的薄唇,覆上去亲了亲。

他被她亲的笑起来,脱了外衣让她披上,将她揽进怀里,说:“帮你报仇了。”

她望着他,不解。

林冬绪看了眼驾驶室的警察,然后低头在她耳边偷偷的说:“我把沈修年狠狠揍了一顿。”

她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这人此刻就跟个邀功个的孩子似的,眸色尽是得意洋洋,她失笑,只说两个字:“谢谢。”

跟电视台请了两周病假,沈暮就在家呆着休息了,林冬绪倒是勤快的很,每天必会早早下班回来,看着沈暮喝掉两碗补汤。沈暮很无奈,脸上的伤已经痊愈,早就不需要休养,秦玉和林安国也竟由着林冬绪折腾。

更奇怪的是,林冬绪经常当着大家的面对她做出些亲密举动,自然的仿佛本就该这样,然而秦玉和林安国更加自然,看着他们俩笑意盈盈,并不说什么,也不问什么。渐渐沈暮也看懂了他们的态度,心里的是开心的,只是没想到她担心了许久的事情,根本就不是问题。

这天沈暮跟林冬绪撒娇了半天,他才同意她去探望马倩倩。沈暮其实是存了私心的,几天前听闻绑架案已经结案,沈修年被判了终生监禁,她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去监狱看他最后一次。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便用马倩倩做幌子。

从监狱里出来,沈暮就按计划去看马倩倩了。马倩倩的肚子圆滚滚的,人丰韵了不少,气色不错,只是走起路来相当吃力。

沈暮看着她那颗硕大的身体,简直觉得不可思议。要知道马倩倩以前可是最注重身材的,长胖一斤肥肉她都要嚷嚷半天。她捂嘴笑起来,冲马倩倩招招手:“行了行了,你坐吧,别招呼我了,我自己来。”

马倩倩嘴巴一瘪,不满道:“你就嫌弃我吧,沈暮,你迟早也有这么一天!”

沈暮笑笑不以为然,问:“预产期什么时候啊?”

“下个星期吧,过几天就要住院了,展鹏去台里请产假了,一会儿就回来。要不你把林冬绪叫上,咱们吃顿饭吧,好久没聚了啊。我在家都快待得发霉了!”马倩倩说。

沈暮答应了,就给林冬绪打了电话。电话还没挂,就听到身后传来“咣当”一声,她回头一看,马倩倩站在桌边失神的看着她,结结巴巴说:“沈、沈暮…我羊水破了,可能要生了了。”

沈暮一下子慌了起来,电话里林冬绪见沈暮忽然没声了,心里一紧,喊道:“沈暮,说话!”

她这才回神,急忙说:“马倩倩要生了!我…我送她去医院。”

家里还有个保姆,沈暮让她收拾好住院用的东西,又打了个电话给展鹏让他直接去医院,然后就扶着马倩倩下楼打车。

“疼不疼?”沈暮望着她的肚子问。

马倩倩摇摇头,“现在不疼,等一下就不好说了。”

果然,上了出租车没几分钟,马倩倩就疼的冷汗直冒,咬牙忍着不吭声,死死抓住沈暮的手。沈暮想安慰她,还没说几个字就被马倩倩狠狠瞪住了,沈暮只得闭嘴。等到马倩倩疼过去,才微微喘气说:“待会儿我疼的时候你千万别出声,听的我心烦。”

沈暮看着她,一脸的不能理解。

到了医院,马倩倩就被安排进了病房,宫缩还没结束,马倩倩时不时的疼到脸色发青,起初她不是不出声,后来实在受不住了,断断续续的呻.吟,沈暮在外面听着心里慌慌的,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背后直发凉。

展鹏让沈暮先回去,她摇头没答应,说要等他儿子出来再走。又过了很久,马倩倩宫缩还没结束,一次比一次叫的大声,进进出出的护士医生个个面色严肃,沈暮不由的担心起来,生孩子果然很遭罪,她想要是以后生孩子,前前后后一年时间里,她一定要把林冬绪往死里折腾,让他也感受一下孕期的痛苦。

想到这里,沈暮唇角弯起,脸颊红了几分,怎么就想到他了呢?

“沈暮。”忽然有人叫她,她回头一看,竟是林冬绪。她走过去情不自禁的抱住他,埋在他怀里不吭声。

“怎么了?”

沈暮摇头,她怎么好意思说,刚刚意.淫.跟你生孩子了呢!

林冬绪陪着她,一直折腾了近十个小时,马倩倩这儿子才生出来。沈暮看到那皱巴巴男婴时,心里是感动的,再看展鹏望着那孩子笑的傻样,她也笑起来,往林冬绪怀里钻了钻,一抬头,就见他看着自己。

“喜欢小孩?”他问。

沈暮点点头。

“等你毕业了,我们也要一个。”他在她耳边说。

沈暮脸颊微红,低头不说话,末了自己又笑起来,说:“我还不一定嫁给你呢。”

林冬绪用力掐了下她的腰肢,沉声说:“你敢。”

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们洗了澡就睡了。林冬绪似乎很累,一沾到床就昏昏睡了过去。沈暮从他怀里钻出来,看着他的熟睡的脸,手指抚上了他的眉眼。

就是这双眼睛,亲眼看到了父母被人生生撞死的惨烈场面,就是这双眼睛,掩饰了内心滚滚的恨意,就是这双眼睛,让她相信他爱她,比她爱他还要多。可是他的心,又在想什么呢?

沈暮的手掌贴在他胸前,一想起白天探望沈修年时,他同她说的关于林冬绪的那些过往,她的心就硬生生的疼。到底要多坚强才能叫了仇人二十多年的爸爸?

沈修年最后跟她说:“不要相信林冬绪,他只是利用你。”

她忽然红了眼睛,哽咽着,把脸埋进他的胸口,心里不停的告诉自己,我相信你,信你爱我,信你真的是爱我…

“…哭什么?”林冬绪的声音沙哑,夹着着浓浓的睡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衣服都被你弄湿了。”

沈暮一僵,闷声问:“你爱我么?”

他低低笑了笑,说了一个字:“爱。”

翌日清晨,沈暮醒来的时候林冬绪已经出门了。她睁着眼睛望着帘子半开的窗子,那儿透进来几缕暖洋洋的阳光,照在地板上,落到床单上。整个房间都是林冬绪的味道,清爽好闻。

她的眼睛忽然动了一下,下一刻便坐了起来爬下床,赤脚来到林冬绪的书房门口,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进去了。

书桌上放了几份文件,她抿唇翻了翻,都是些安国地产内部文件,她又打开书桌下右边的几个抽屉,零零散散的放着些钢笔、笔记本等杂物。再打开左边最下面的那一层,里面放着一摞整齐的文件。沈暮把它们搬出来,一份一份翻开来看。

她的目光随着文件的内容,一点一点的沉了下来,翻到最后一份,她的手都不禁微微发抖。这些文件,全部都是股份转让书,从秦征到安国地产的各大股东,都是通过第三方,两次转让存入林冬绪的名下。她在心里估算了一下,加上林冬绪自己本身拥有的股份,他名下一共拥有安国地产45%的股份,他若想将安国抢过来,再加上林安国赠予她的6%,便刚好得到51%的股份。

什么办法能让她那6%的股份正大光明的属于他?恐怕,也只有跟她结婚了吧。

沈暮将文件放回原位,强烈的心里欲望让她继续翻找林冬绪的抽屉。打开第一层时,沈暮愣住了。空荡荡的抽屉里只放了两样东西,酒红色丝质首饰盒下面压着一张照片。沈暮打开首饰盒,正如她所料,里面是一枚精致八爪的钻石戒指,她的心一颤,缓缓将戒指套进她的无名指,她咬唇,戒指的尺码与她的指圈分毫不差的契合。

她闭了闭眼,拿出那张照片。照片正是林远城车祸现场警方拍下的,角度是从公路的一角侧拍事故现场,刚好将公路对面围观的群众一同拍了下来。这张照片很普通,但是群众中一个男人的脸被红色水笔圈住了,再仔细看,那男人的唇边竟是噙着一抹笑的。

沈暮心底猛的一沉,眼睛倏地红了,脑子里衍生出一个惊人的猜想,她闭眼摇头,拼命告诉自己不可能的,林冬绪即便清楚林远城是仇人的儿子,二十几年来依旧对林远城情同手足,这些她能看得到,感受的到,所以不可能!怎么可能是林冬绪蓄意谋杀了林远城?!-

从公寓里出来,沈暮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阳光很温暖,可是她的心却凉到极点。她在外面浑浑噩噩游荡了一整天,直到晚饭过后才回别墅。

她换了鞋刚一进去,就看见客厅里林冬绪、林安国以及秦玉坐在那儿,气氛很诡异,她听见林冬绪说:“安国的事务我已经交接完毕,从今天开始我退出安国地产,一切事务将与我无关,如果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你可以去方助理。”

林冬绪说完,瞥见了站在玄关处的沈暮,严肃的神情霎时松懈了,对她笑了笑,说:“过来。”

沈暮走过去坐到他旁边,又见他拆开文件袋拿出一份文件,说:“这个是我林冬绪与你林安国脱离父子关系的申明,具体手续明天我会让律师过来办理。没什么问题的话,在右下角签名。”

林安国显得很平静,没有吃惊也没有暴怒,只是问:“为什么?是我对你不好还是别的原因?”

林冬绪说:“我打算和沈暮结婚。我咨询了一下律师,我跟沈暮目前的法律关系属于兄妹,所以要结婚的话,只能这样了。”

沈暮眼眶微湿,咬唇抑制住她颤抖的身体。

林安国看了一眼沈暮,不再说话,提笔在林冬绪的名字旁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秦玉见沈暮有些失声,笑说:“冬绪,你不会还没跟暮暮求婚吧?”

林冬绪伸手揽住沈暮,有点不好意思的说:“确实还没有。”他看着她,一本正经的问:“你要不要嫁给我?”

沈暮轻轻皱眉,有点排斥的往旁边挪了挪。林冬绪一顿,以为她是害羞了,便也不再为难她。

林安国签了字,深深的看了眼林冬绪,声音颇为冷淡的说:“希望你是真心的。”

这句话落在沈暮的心上,猛的沉了下去。她蓦然抬眸看向他,心里了然,原来林安国什么都知道,这只老狐狸什么都清楚,他从没有一天相信过林冬绪,养了他二十多年,防了他二十多年,这般矛盾,为何当初还要收养他?因为他仅存的一点良心?

林安国和秦玉上楼去了,客厅只剩下沈暮和林冬绪。

林冬绪把文件收好,偏头含笑看着她,说:“现在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我问你,你愿意嫁给我么?”

沈暮望着那双黑不见底的眸子,心里一动,他表现的那样真诚,满脸都是期待,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二人,他在等她说愿意。

“你为什么要跟我结婚?”沈暮听见自己这样问他,明知道问了他也不会回答,就算回答她也未必会信,但她就是想问为什么。

林冬绪耳根微微泛红,抿了抿唇,语调微扬:“你说呢?”他眼里蓄满温柔的情意,低头吻着她的唇角,一边吻着她,一边呢喃:“难道你不羡慕展鹏他们?我倒是很羡慕…”

他炽热的手掌探进她的衣服里,烫的沈暮猛然一惊将推开。

林冬绪一僵,眸子晦暗不明的看着她。沈暮掩饰般的移开目光捋了捋头发:“别在这里。”

他似乎松了口气,才轻声说:“那去你房间。”

“不要。”沈暮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她知道自己现在慌乱不堪,她承认自己道行太浅,心里翻滚着,无法掩饰住她苦涩的心情。她艰难的扯了个笑容:“我有点累。”

林冬绪眼里的笑意尽失,声音夹着淡淡的失望:“早点睡。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

沈暮含糊的应了一声,又听他低声说:“沈暮,我给你时间,你不用急着回答我,你慢慢想,我不逼你。但是我希望你的回答你愿意。如果你觉得我哪里还不够好,告诉我,我会改,等你认为可以将自己放心的交付给我,再回答我好不好?”

沈暮的眼睛里蓄满了滚烫的泪水,她不敢回头,深怕一回头对上他温柔的双眸便会让她软弱的溃不成军。他说的那样卑微,那样期冀,他林冬绪是个多么骄傲的人,从她第一天认识他的时候就知道,可现在他对她说这些,哪里像是出自他林冬绪之口?

到底是为了什么,能让他这么骄傲的人放□段,祈求她心甘情愿的嫁给他?

沈暮匆匆答了一句“好”,头也不回的上楼了。留下林冬绪一人,看着她纤瘦的背影,深深的叹气。为什么展鹏求婚那么容易,他怎么就那么难呢?

沈暮面前是一个黑压压没有尽头的长路,她看不见,听不到,四下寂静的可怕。忽然有人握住她的手,她回头一看,是林冬绪,她看见他张口说话,对着她笑,但是他说了什么她一点都听不到。忽然,眼前出现一道刺目的光芒,她眯眼看去,站在长路尽头的竟是林远城。林远城深深望了她一眼,转身就走。她挣脱林冬绪,跟着追过去,嘴里喊着:“远城,你别走…”可她声嘶力竭,拼了命也喊不出声音。蓦地,那条路消失,远城与冬绪也通通消失,铺天盖地的黑色将她淹没,她蹲下来抱住自己掉眼泪,周遭的吵杂声渐起,直直向她.逼.来。她难受的喘不过来气。

忽然“砰”的一声,卧室的门被打开,沈暮赫然惊醒,微微睁开眼睛望着模模糊糊的天花板,心脏突突直跳,背后胸前汗津津的。

“小姐,打扰了,夫人让您赶紧下去。”进来的是老宅佣人。

沈暮微微起身:“知道了。”

她下床洗漱了一番,走到阳台边拉开窗帘,顿时愣住了。别墅外挤满了人群,几辆设备车停在不远处,人人手里举着着摄像机,伸长脖子往里探。她似乎还听见有人喊着:“林先生!你就出来接受采访吧!林先生!”混乱一片。

沈暮皱眉,心里一沉,她算到这一天回来,可是没想到来的这样快,这样猛。她下楼来到客厅,看见林安国沉默着坐在那儿,面无表情,浑身透着戾气。而秦玉显得很焦急,见沈暮下楼,就问:“冬绪的公寓那儿没人,打他电话也是关机,你知不知道他人在哪儿?”

沈暮一顿,摇摇头,“发生什么事了?”

秦玉担心的说:“昨天晚上安国名下的工地上出了事,两个工人摔死了,有人举报说安国盖得楼质量有问题,一大早那些媒体就来了,赶都赶不走。”

“那跟冬绪有什么关系,他不是已经离开安国了么。”沈暮明知故问,这件事情,必然与他逃不了关系。

秦玉面露难色,她看了眼林安国开口说:“哎,你林叔叔想让他回安国暂时帮忙处理一下…”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林安国狠狠瞪了一眼。

沈暮淡淡的说:“我猜,这都是冬绪策划很久了的吧?门外的那些记者恐怕也是他找来的,一是让事故曝光,大大损坏安国地产的信誉,二是他想把林叔叔困在这里,没办法紧急处理事故。虽然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不过,我想此时他应该躲在某个地方庆祝吧。”

秦玉错愕的看着她,就连纹丝不动的林安国也若有所思的抬眸盯着她。

“林叔叔您不用这样看着我,您跟冬绪的恩怨都是沈修年告诉我的。您明明就知道冬绪的意图,却毫无防备之措,是不是等着这一天的到来,好还他父母的两条人命?”沈暮说。

林安国没有做声,沈暮当他是默认。

秦玉叹气摇头:“原来我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暮暮,这几天你在家呆着哪也别去了,我怕冬绪找你会对你不利。”

沈暮一愣,想不到秦玉对林冬绪居然存着这样的看法,认定了林冬绪从头至尾都在利用沈暮,利用她博取林安国对他放松警惕,觊觎她手里的6%股份。沈暮的心里虽然不平,但她却没有分毫力量去否定秦玉的看法,她也有过这种想法,不是么?

一整天,沈暮都呆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出来,直到傍晚十分,守在门口的记者基本上走光。她才换了衣服悄悄出去。沈暮来到林冬绪的公寓,她没指望他会在,她只是忍不住想去看一看。

沈暮打开门,意外的发现书房的灯开着,晕黄的灯光从门缝中透出来微微摇晃着,显然有人在里面。她忽然紧张起来,脱了鞋,轻声走近书房。

果然,她站在门口的时候就听见林冬绪的暴怒声,她听到他竭力压抑住怒火而变得低沉的声音:“…为什么不再等一天?我说过这件事情我来做!你等不及?等不及就害了两条人命!记者是你找来的,我跟林安国脱离父子关系也是你说出去的,就连我父母的事情你也扭曲事实说给记者听!你是什么时候查到这些的?很好,很好…我知道你想坐收渔翁之利!弄死林安国再把一切嫁祸给我,让别人骂我不仁不义,丧尽天良!周斐然,不要再来威胁我,我没什么可以让你威胁的了…什么?你说沈暮?随便你,她跟我没关系。”

林冬绪按掉电话反手往地上猛的一砸,顿时手机被摔得七零八落。本来谈好关于安国地产楼房质量的问题是由林冬绪向相关部门举报,这最多也就让安国最终破产,但是周斐然不遵守约定私自害死工地上两名工人,再找来记者曝光此事,借了林冬绪之名向有关部门举报,又顺便向记者八卦了一下林冬绪与林安国二十几年的恩怨,说林安国好心帮友人收养儿子,却不想林冬绪长大成人竟不念恩情,为了个女人与林安国脱离父子关系。

此事牵涉到人命,林安国自然逃不过法律制裁,林冬绪也落得一身骂名,而他周斐然,坐收渔翁之利,一箭双雕!这样就算了,周斐然竟敢用沈暮威胁他,让他亲手杀了林安国!简直就是荒唐!

林冬绪深深吸了一口气,幸好他留了退路,做好准备在这个时刻到来的时候保护好沈暮。他转身提起座机电话,拨通了他私人助理的电话:“A市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两个小时以后派人去机场接沈小姐,我不想…”

书房的门忽然被打开,林冬绪的话停在喉间,警惕的转身看去,见是沈暮,不禁松了口气,放下电话,柔声问:“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说:“收拾一下这几天穿的衣服,我带你去个地方。”

沈暮面无表情的拍掉他的手,“要带我去哪儿?卖了我还是杀了我,好让周斐然没办法再威胁你了是不是?”

林冬绪原本温柔的目光一点一滴殚尽,黑如曜石的眸子深深的望着她,沉声说:“沈暮,我不知道你刚才听到多少,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你不要断章取义,胡思乱想。你想知道什么稍后我会一件一件的告诉你,现在不要跟我吵架,快去收拾东西,我带你走。”

“我不走!”沈暮冷冷的看着他,“我没有胡思乱想,你没必要一件一件告诉我因为我全部都知道!我到底有没有断章取义,这一点你心里最清楚不过!”

她走到书桌前,拉开最下面的抽屉取出盒子里的那叠文件,一份一份打开摊在他眼前,“这些,足以证明你处心积虑报复林安国。从秦征卖掉股份那时候起,你就在骗我。你知不知道你主动跟我坦白你身世过往的时候我有多高兴?你不想说可以不说,但你为什么骗我?我宁愿你不告诉我!还有沈修年,他就算罪有应得也不至于一辈子坐牢,是你,你趁机报复他。你满意了?现在林叔叔什么也做不了,等着被抓,你舒心了?毁掉了一切又怎么样?你什么也得不到!”

林冬绪的双眸暗了下去,她说的一点也没错,即便他后来不打算继续报复林安国,他也没想过让林安国平平稳稳的过完下半生。他本意图利用这一次来打击安国地产,但是不管结果如何他都会收手。他也确确实实骗过沈暮,存私心瞒着她不让她阻碍他的报复,可他从没有利用过她,他一心一意保她周全,一心一意想跟她结婚,这些她有没有想过?

“沈暮…”

“别叫我!”她的眼睛煞红了,颤抖着打开第一个抽屉,拿出戒指,丢到桌面上,哽咽着说:“什么时候买的?多早的时候就想娶我再夺了我在安国那6%的股份?”

林冬绪眼角微颤,不可思议的看着她,眼里渐渐积聚着怒气,蓄势待发。

沈暮又把照片拿出来,她甚至不敢去看一眼,心里涩涩的疼,她咬牙,深深吸了口气还是问出了口:“远城…远城他究竟是不是你…”

“沈暮!”林冬绪暴怒的喊道,“你不要太过分了!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堪?”他冷笑:“我想过去我是太纵容你了,太宠你了,这种话你也能问出口?”

她闭眼,泪水划过脸颊,啪嗒啪嗒掉在桌面上,她缓缓说:“谁知道呢?你这么生气,会不会是心虚?”

她张开眼,看见林冬绪怒红的双目,紧绷的下颚,胸腔压抑不了的起伏着,她忽然觉得很痛快。伤害他,伤害自己,刻薄的言语似乎能够掩盖掉他骗她、利用她的这个事实。她看不透他,知道他有多好,对她无微不至,却不知道他有多坏,有没有丧尽天良,谋财害命。她的心很乱,在这个迷一样的男人面前,她迷失了方向,没了自我,没了判断。

沈暮胡乱擦干脸颊的泪水,扬起一个冷冷的笑容,走到他身边踮起脚,在他耳边轻声说:“就算不是你,他也是因你而死。远城他…死不瞑目。”

沈暮扬起一个冷冷的笑容,在他耳边轻声说:“就算不是你,他也是因你而死。远城他…死不瞑目。”

林冬绪一下就反身将她推到墙边,一只手扼住她的脖子。他发烫的拇指擦着她的喉咙,额头贴着她的,他的呼吸颤抖,可是手掌并没有用力,她能感受的到林冬绪抖得厉害,若是他忍不住,她真会被他掐死。

他们离得那么近,沈暮看见他湿润的眼眶,蓦地,一滴滚烫液体砸在她的手背上,她的心狠狠的抽了一下,方才忍住的情绪控制不住的再一次爆发,她泪如雨下,揪住他的领口,咽呜着:“…心里很痛,对不对?”

他不吭声。

她抬手抹掉他眼角的泪痕,忽然仰头吻上他的唇。是轻柔的,小心翼翼的,一下又一下,在林冬绪怔忡之际,她又狠狠咬住他的唇瓣,直到舌尖染上甜腥的血丝,她才满意的离开他的唇,哽咽的说:“痛吗?很痛就对了,我要你记得今天!没有下次了,你要是再敢骗我,我就让你生不如死,永远也不原谅你!”

“你…”林冬绪轻皱眉头,不确定的看着她,又惊又喜,他的手掌放开她的脖子,掐住她的腰肢,力气大的几乎把她捏碎。

“你自己说的,我要是存心气你,你一定会被气到。”她闷闷的说。

他苦笑,揽她入怀:“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沈暮把他推开,“我不知道你要带我去哪,反正我不去,我要陪我妈妈,我哪也不去。”

林冬绪怕她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赶紧说:“好,好,不去。你乖乖在家呆着,这几天不要出门了,周斐然一天没被抓,你一天就不能乱跑,听到没有?”

“你要做什么?”沈暮心里一紧,刚刚在门外听到他与周斐然的通话,加上自己的猜测,已将整件事情理的差不多了,现在恐怕就是周斐然用她来威胁林冬绪去什么更加无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