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又没有古怪之处,墨珑沉思片刻。灵犀不解追问道:“怎么了?”

“没事,只是觉得太巧了!”墨珑按下心中的疑问,朝她笑道。

灵犀笑道:“不好么?”她以为墨珑所指的是两人再次相遇之事。

“自然好啊!”

火堆旁,白曦又烤好了两串藕片,转头招呼他们俩:“赶紧来吃,一会儿凉了可就不好吃了!”墨珑与灵犀遂起身,也到火堆旁围坐下来。

晔云起刚回到府中,便遇上前来辞行的银钩姑娘,她连包袱都已收拾好,就等着晔云起回来方可辞行,显是去意匆匆。

“方才我已替任广诊过脉,比昨日的状况又好些了。”银钩道,“按着那张方子再服五日,便可将余毒清除干净。”

“多谢姑娘。”晔云起心中还在想在祭天台上乌交鼓的脉象,“我还有一事想请教姑娘,有没有一种脉象,初始如实脉,气血充盈,搏动有力,可稍稍用力再探,便会转为迟脉,气血充盈只是假象,此人实则阳气虚损,有凝滞之象。”

银钩微微颦眉:“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正是。”

“此人可是正在服什么药?”

晔云起一怔:“这我倒不知晓。”

“二公子若觉得此人脉象有异,不妨问询一下,也许是正在服药。身体有虚症之人,服药之时,有时候会出现这等状况。气血充盈只是药效发挥作用时的假象,但是…”银钩顿了顿。

“怎么?”晔云起忙追问。

“他人所开的方子,按理说我不该妄加评论。但若真的有此脉象,这方子里头的药必是下得重了。”

“如此…”

银钩归心似箭,不便再耽搁,朝他施礼道:“二公子,我还有事在身,就此告辞了。”

晔云起忙施礼送别:“此番真是多谢姑娘,我也不知道该如何相谢。日后姑娘若有需要云起之时,请千万莫要客气才是。”他将银钩直送到府门口,看着她上马离去,对着背影又施一礼,方才返身回府。

待他回到屋内,见白察察已经蜷在火盆旁,虽是猫的原身,但仍看得出一脸委屈。他上前胡乱撸了两下猫毛,问道:“你又怎么了?”

“公子,我今日又给你丢人了。”白察察在回来的路上便被叶景嘲笑了几句,又见叶景衣袍被划花了好几处,还沾了好些猫毛。光看着这些猫毛也能想见自己当时有多么狼狈多么丢人,他不禁懊恼之极。

晔云起不解:“怎么了?”

“我、我…穷奇和梼杌出现的时候,我被吓着了…”白察察委屈道。

他被吓着了会是个什么模样,晔云起自然是再清楚不过,轻叹了口气,问道:“那个,没把别人抓伤吧?”

“没有,不过叶景哥哥的衣裳被我划坏了。”

晔云起松了口气,还好祸害的是自家人:“没事,叶景不会与你计较的。”

想起在祭天台时丹青冲着丹泽嚷嚷的那句话,白察察忍不住问:“公子,我是不是只能用来暖脚,再没别的用处?”

“当然不是。”晔云起忙道。

“可是,人家的侍从都很威风,大司马有朱殊北,是海东青;丹将军的侍女是梼杌,今日来的那位什么玄狐少主,他的侍从是穷奇。公子,你是大司徒,可我只是一只猫。”白察察沮丧之极。

晔云起又摸了摸他,安慰道:“猫也挺好的。”

“公子,你以后会不会嫌我又没用又丢人,就不要我了?”终于把心里最担心的事说出来,白察察呜呜咽咽。

“怎么会呢,不管是养什么,海东青也好,穷奇也好,都是他们之间的缘分。”晔云起挠挠白察察的耳朵,道:“我在林泉谷捡着你,这也是你我的缘分呀。”

这话让白察察稍稍心安,过了一会儿,认真抬头道:“公子,我以后肯定能派上大用场的。”

门外,叶景端着一盅热汤已站了一小会儿,听见晔云起宽解察察的话,无奈地望了望衣袍上被白察察抓出来的无数线头,原本还想劝晔云起将白察察送回林泉谷去,现下看来是没必要了。

这位二公子的性情和族长比起来可真是天差地别,叶景暗暗思量,二公子这般心慈和善,却到了拓城这等虎狼之地,族长如何放心得下呀。

晔云起看着小书童,微微一笑:“好啊,不过现下你能不能派个小用场?”

“嗯?”

“收拾些简单的行装,我要去绛山郡走一趟。”

“去那里做什么?”白察察奇道,“这么冷的天!”

“要钱去!”

闻言,叶景踏入门内,急道:“公子,你要去绛山郡?”昨日任广才刚醒,今日公子就要去绛山郡,珉水便是绛山郡内的一个县,显然公子不仅仅是去要钱这么简单。

“嗯,你去收拾一下,随我一同前去。”晔云起看了眼白察察,“察察怕冷,要不就…。”

白察察连忙道:“公子,我不怕冷,我跟你一块儿去!”

“绛山郡可比拓城还冷。”

“我不怕,我跟着公子!”白察察挺挺胸脯表决心。

叶景始终觉得此事不妥,搁下热汤:“公子,你先喝口汤暖暖身子,这事我看莫要急在一时,任广的话可以仔细再斟酌斟酌,毕竟只是一面之词…”

“正因为是一面之词,所以我才需要亲自去绛山郡看看。”晔云起行到桌旁坐下,用汤匙慢慢搅动热汤,“今日情景你也看见了,墨珑说当年他受天雷封血咒,是为了给白狐先辈一个交代,显然他并不想重提两族恩怨,这是好事。但若因为珉水一事,再次对晔家产生敌意,实在非我所愿。”

“公子…”叶景总觉得不妥,大司徒虽说是个花架子,但在拓城好歹大家还会给几分面子,而绛山郡据说是穷山恶水之地,民风彪悍,官吏更加蛮横,恐怕没几个人还会给公子面子。

晔云起刚想喝汤,抬头又道:“这鸡汤不错,叶景哥哥,劳烦你给任广也端一碗去。他身体初愈,正是需要好好补补的时候。”

叶景只得应了,退出门去,往厨房快步行去。

烤了两只鸡,还有一些肉串、菌菇、果蔬等等,灵犀已许久没吃过肉食,此刻就着酒,吃得甚欢。墨珑见她吃得香甜,便把夏侯风递过来的半只鸡也慢慢都撕给她一个人吃了。

白曦与东里长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慢慢弄明白了今日祭天台上所发生的事情。“那大司马我初始看着就觉得不对劲,”白曦道,“后来瞧他对珑哥的前后态度也古怪得很,此人是不是中了什么邪术?”

东里长摇摇头道:“我也觉得古怪,前后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他看向墨珑。

墨珑不接话,只问道:“巨鼎内出现的火焰,你们怎么看?”他问得是众人。

夏侯风正犹豫着要不要吃鸡屁股,思量了半晌,便想喂给小水麒麟,没成想被东里长接了过去,只得道:“老爷子,这块肉特别嫩,最适合你吃…巨鼎是你们狐族的圣物是吧,可那火焰我看着怎么那么阴森森的?还没炉灶里头的火暖和呢。”

墨珑听罢,仍是没接话,看向白曦:“你怎么看?”

“和小风说得差不多,而且…”想起那火焰,白曦就浑身不舒服。

“而且什么?”墨珑追问道。

白曦皱眉:“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见着让人心里发毛。按理说这是青丘圣物,不应该呀。”

墨珑最后看向东里长。东里长把鸡屁股吃了,又砸吧了口酒,才慢悠悠道:“当年青丘立国之时的圣火我虽没见过,但书中曾有过记载,火焰烈烈,五彩绚烂,如九天凤凰振翅而飞。但今日这火焰,与书中所记载,又何止是略有差池呀。”

光是听这描述,白曦也不仅悠然神往:“那景象,有生之年若能得以一见,这辈子也算没走漏。”

夏侯风皱眉道:“既然相差这么大,肯定是写书的人瞎写一气,故意写得特别渲染,忽悠后世之人。”

东里长淡淡一笑,没做声。

墨珑也没做声,忽想起灵犀半晌都没出声,倒不像她的性子,侧头望去——灵犀靠在他肩头,鼻息浅浅,才一会儿功夫她竟是睡着了。天上铅云层层,灵犀忙了一夜才将方圆数百里的厚重铅云赶到各处,期间未曾歇息过;加上她甚少饮酒,才抿了几口便困意上涌;墨珑又是她全心全意信赖之人,在他身旁再安心不过,身上的劲儿一松,便睡了过去。

第三十四章

见墨珑替灵犀拢了拢斗篷, 显是关爱之极,白曦想起日前与夏侯风在饭馆中听见的小道消息,遂压低了嗓音, 试探地问东里长:“今日在祭天台上, 我瞧那位丹将军对珑哥还蛮好的,与别个都不一样。”

东里长还未回应, 夏侯风已然想起此事,揪住白曦连忙问道:“哪一位是丹将军?我怎么没留意到?”

话音才落, 墨珑便朝他打了个噤声的手势, 示意他莫要惊扰了灵犀。

白曦白了夏侯风一眼, 小声道:“就是祭台下站着的那位女将军,和你对吼的那头梼杌,便是她的侍女。”

夏侯风大大吃了一惊, 但没忘压低嗓门:“那头梼杌是她的侍女,她…她就是和珑哥定过亲的那个?!”

饶得他压低了声音,此言一出,墨珑与东里长还是同时抬眼盯住他,把他吓了一跳, 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你怎得会知晓此事?”东里长皱紧眉头, 低声问道。

白曦忙替夏侯风解释道:“我们在店里头吃饭的时候, 听旁边的食客说的, 还说她现在又和大司徒定了亲。”

墨珑低低道:“以前的婚约是我爹爹定下的, 从我离开青丘开始便不作数了。她与我早已毫无干系,你们莫在灵犀面前再提此事。”东海之人极重承诺, 灵犀的姐姐清樾曾经和北海二公子有过婚约,清樾明明对北海二公子无意,但也坚持守诺,这桩婚约直到最后是由北海二公子退婚才算了结。灵犀心思单纯,若她得知此事,心里头难免存个疙瘩,实非他所愿。

白曦自然是连连点头,顺带地白了夏侯风一眼:“我早就叫你别提此事。”

“不是你先提的嘛!”夏侯风甚是不平。

“我又没提婚约什么…”

东里长虚晃一下拐杖:“你们俩都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