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让开!”丹青冷道。

对方毕竟还是丹泽的亲妹妹, 而且还是大将军, 队长自然不敢和丹青硬杠, 忙退开一步道:“卑职护送将军。”

丹青瞥了他一眼:“你是觉得本将军连押送几个人犯的能力都没有么?”

“卑职不敢。”

队长不敢再多言,忙率队避让到一旁, 眼睁睁看着丹青带人走了。

这边,丹青朝墨珑等人低低解释道:“这些小兵卒子都是听命行事,犯不上和他们费工夫,索性骗骗他们还省事些,还请各位不要介意。”

东里长笑道:“将军言重了,我们感激还来不及,怎会计较这等小事。”

丹青微微一笑,领着他们继续往城北出口行去。拓城北面基本上都由拓城北军管辖,毕竟在丹泽管辖下,她的身份会更有震慑力;相较而言,拓城南军就未必那么容易会买她的帐。

路上又接连遇上几队巡查的铁吾军,也没人敢得罪丹青,不敢拦他们的路,皆避到一旁让他们过去。

直至拓城北门,城门在望,丹青见守城门的兵士虽多,但也是拓城北军的人,遂安心了许多,脚步略略加快,领着墨珑等人朝城门去。

正当丹青与城门守军交涉完毕,守军不敢得罪这位大将军,让在一旁,墨珑等人堪堪出城之际,忽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慢悠悠的声音——“丹将军领着人,这是要去何处啊?”

丹青眉还未转身,便已知晓此人是谁,眉头一皱,缓缓转过身去,望向尚骑在马背上的公良凤:“我倒不知,青丘的律法,何时允许大典星可以过问我大将军的行踪了?”

知晓丹青向来是不掩饰对公良家的不满,公良凤被她一噎,倒也不恼,笑道:“将军言重了,我不过随口一问,哪里谈得上过问二字。”

“不是最好。”

丹青抬腿欲走。

“将军等等!”公良凤翻身下马,旁边的侍从立即上前替他牵了马匹,“将军去何处,我自然无权过问,不过将军身后的这几位贵客,家父想请他们过府一叙。”他的目光扫过墨珑等人,又往周围望了望,仍是没有看见灵犀的身影,失望之意,溢于言表。

本能的,墨珑意识到了他在找谁,觉得很不舒服,皱了皱眉头。

东里长拄拐,慢悠悠往前迈了两步,朝公良凤道:“我等与令尊素无交情,也无话可叙,还是免了吧。”

公良凤笑了笑道:“家父与老先生曾同在墨易门下,怎得能说素无交情呢?何况,老先生还曾任司天台的大典星,我这个后生晚辈,也甚想聆听老先生的教诲,若能得指点一二,更是不胜荣幸。”

东里长尚记得他在祭天台时并不是这般态度,当时公良凤的目光中有着对他们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憎恨,为何此刻却又换了一副嘴脸?

“指点你?”他冷笑道,“老夫恐怕没有这个能耐。”

夏侯风本来就看公良凤极不顺眼,见他堵在此间,文绉绉地拽文嚼字,更是不耐烦:“老爷子,不必与他多言,咱们走!”

公良凤挑眉,认出夏侯风正是那头穷奇,眼底有一丝寒光掠过,挑眉笑道:“都说,国之将亡,必有妖孽!不知你们将一头凶兽带回青丘,是何用意?”

夏侯风一听便火起,凶兽就凶兽,与妖孽有何相干,怒道:“老子看你倒更像妖孽!”

公良凤不气不恼,微微笑道:“你可知在青丘,公然诋毁大典星,是个什么罪名?”

夏侯风一怔,心中暗暗嘀咕:老子骂你就骂你了,你还能把老子怎样?!他正思量着,突然间墨珑伸臂,快捷无比地将他拉到自己身后——与此同时,在两人面前炸开三簇小小的火花,正是公良凤所发出的暗火撞上了墨珑不知何时设下的结界。

“他!”

夏侯风愈发恼怒,撸袖也想动手,被墨珑按住。

“他就是要激怒你,让你动手。”墨珑低低道,“别上当!”

白曦也赶忙拉住夏侯风:“这厮不是好东西…”

夏侯风忿忿然,但还是很听墨珑的话,并未出手。

未料到墨珑竟能看穿自己出手的意图,提前设下结界,并且让自己毫无察觉,公良凤也是微微一惊,转而笑道:“我不过试试这头穷奇的能耐罢了。墨珑,你未免大惊小怪了些吧。”

墨珑看着他,淡淡道:“我这人记仇,我的人,你最好碰都不要碰。”

他的话,似乎另有所指,公良凤僵了僵,面色不太好看。

雪下得愈发大,墨珑未再多言,转身便走。东里长等人也随之跟上,出了城门。丹青望了眼公良凤,冷笑一声,也快步跟上。

公良凤看着他们出了城门,身影消失在风雪之中,暗暗咬牙——“你的人?哼…究竟是谁的人,不到最后,还未可知呢。”

直至看不见公良凤,夏侯风才追问墨珑:“珑哥,他为何想要逼我出手?”

墨珑解释给他听:“大概在三千年前,青丘曾经出现过一头特别凶悍的凶兽,祸及三、四个郡,连伤数百人,后来出动上万兵马围剿才将其制服。围剿之时,那凶兽做困兽之斗,还生生把当时大司马的一条腿给咬断了。”

“三千年前?”夏侯风不以为然,“这都多年前的事儿了。”

“嗯,也没多少年,那会儿我还年轻。”东里长接口道,“那头凶兽确实彪悍得很,还异常狡猾,抓它就抓了三年多,其间死伤无数。他说数百人,其实是说少了,至少死了上千人。”

白曦好奇问道:“也是穷奇?”

“不是,应该是一只饕餮。”东里长忆起当时情景,皱了皱眉头。

夏侯风不以为然道:“饕餮而已,咱们这些年也杀过好几头,没什么可怕的。这青丘的官兵也太弱了些吧。”

东里长摇摇头:“我虽只见过它死时的模样,但也能看出它与寻常饕餮大不相同,体型上就要大出四、五倍…”

“那也没甚可怕的。”夏侯风满不在乎道,“何至于就把青丘的人吓成这样,三千年过去了,还谈凶兽色变?”

许久未出声的丹青淡淡道:“在青丘,一日不算短,千年不算长,当时关于凶兽的歌谣一直传唱下来,凶兽在青丘一直是不祥之物。”

夏侯风奇道:“可你的侍女也是凶兽啊,怎得不见你忌讳?”

“我是将军。”丹青望着他。

“那又如何?”

“兵者,凶器也,难道还需要怕什么不详么。”丹青微微一笑,看向墨珑,“我和墨家哥哥一样,并无忌讳。”

“…”

夏侯风怔了怔,本还想问“你家侍女是何方人士”,但见丹青只看着墨珑,似已完全不打算理会自己。

此时众人已沿着官道行出甚远,到了一处岔路口,墨珑刹住脚步,朝丹青拱手道:“今日多谢将军送我们出城。天寒地冻,我们就此告辞,还请将军留步。”

“你们预备往何处去?”丹青刚问出口便后悔了,生怕墨珑以为自己是在替哥哥打探行踪,忙道,“我只是随便问问,并不是非要知晓。”

“去绛山郡,听说玄狐族人多在此地。”墨珑倒也不瞒她。

听到绛山郡三字,丹青立即想到了昨夜才听到任广讲述的珉水灾情,神情微微一变。

这点细微的变化未被墨珑漏过,他立即问道:“将军觉得不妥?”

虽然心下隐隐能感觉到此事幕后主使是何人,但眼下珉水灾情还未水落石出,丹青也不能多说,只能道:“不是,只是听说绛山郡有灾情上报,你们此去还请多加小心,保重才是。”

“灾情?”墨珑皱眉。

迟疑片刻,丹青还是如实道:“绛山郡的珉水县,报了鼠疫。”

此言一出,包括墨珑在内,连同东里长、白曦等人都吃了一惊,只剩下一个无知无畏的夏侯风依旧不以为然。

“多谢相告!就此告辞。”

墨珑眉头紧皱,朝丹青拱手道。

丹青还礼,眼看着墨珑就要转身离开,忍不住急急唤道:“墨家哥哥…”

墨珑望着她。

“不管…不管有多难,你都要保重自己。”丹青多少也听说过一些绛山郡的事情,但也不好明说,只能言尽于此。

听出她的未尽之言,墨珑点了点头,与其他人踏上通往绛山郡的路。风雪颇大,他们步伐又快,很快消失在丹青的视线之中。

丹青轻轻叹了口气,这才转身往回走,才行了一会儿,迎面驶来一辆马车,马车倒是寻常无奇,但驾车之人她却认得,正是晔云起的侍卫叶景。

“他也出城了?”

丹青想起昨夜里晔云起曾说过要去一趟珉水,但未想到冬至大典刚刚才结束他竟然立即出发。她原以为,以晔云起慢吞吞的公子性情,至少还得准备两三日才会启程。

叶景也看见了丹青在路旁,连忙策缰减缓马车速度,同时低声告知马车内的晔云起。

马车在距离丹青还有一丈开外时停下,晔云起掀帘下了马车,上前朝丹青施礼。

丹青还礼,瞥了马车内探出头来的白察察一眼:“大司徒往珉水去,这是…微服私访?”她留意到马车上并未有大司徒府的任何标识,晔云起自己,还有叶景所穿也都是寻常衣袍。

晔云起尴尬笑了笑:“也不是,只是不愿招摇而已。”

“墨珑已经往绛山郡去,珉水灾情他也知晓一二。”丹青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他。

“他、他已经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