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此番沈毅堂见那小春生变得顺从乖巧,小猫似的窝在自个怀里,岂不是比张牙舞爪来得温顺,便觉得一时受用,心里又是满意又是得意,还夹着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满足感。

春生心中惶恐不安,她见那沈毅堂情绪低落,黯然神伤,全然没有往日飞扬跋扈的气势了,只以为是为着下午的事情不痛快呢,又见他分明是往那后院去了,只不知道怎么又去而复返,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绪变得这样低潮。只未曾想到竟然变成了这样的局面。

春生心中异常羞愤,又挣脱不开,又隐隐有些不敢挣扎,她一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恰逢此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春生警醒,一时激动便用了力道,又见那沈毅堂略微松了松手,便从他怀里挣脱开了。下一刻,便见那蝶艳正打着哈切从正屋的那条夹道慢悠悠的走来。

蝶艳猛地瞧见那沈毅堂立在这拐角处,只唬了一跳,随即又面上一喜,立即上前来伺候,直道:“爷,您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啊,您是要回正屋么,奴婢还以为您今晚不会过来了呢。”

蝶艳今晚一直悄悄地关注着书房的动向,见天色那么晚了爷还待在书房,便心中暗喜,想着今晚兴许不准备去后院了。可惜没多久便看着那杨大提着灯笼领着主子爷往那揽月筑方向去了,不由连连失望。于是将屋里的小丫头狠狠教训了一番,吩咐夜里警醒些,便预备自个回屋歇着呢。

哪知此番又赶上爷去而复返,一时那蝶艳心中几经心思,一阵喜出望外。

不过又见那主子爷旁边还立着个脸上发白的小丫鬟,见她容貌甚美,贴在爷跟前做可怜状,一时暗自皱眉,又见她鬓发有些松散,神色不安,反观主子爷一副气定神闲的气派,只细细瞧来,方可察觉到主子爷身上的衣裳轻微发皱,那随身伺候的杨大提着灯笼立的远远地,蝶艳瞧见此情此景,心中顿时一紧。

她素来对主子爷的事情较上心,那主屋里除了能够与她抗衡地堇夕之外,其余一个个皆被她堤防的死死的,哪有靠近爷的机会,攀附爷的胆子?

只唯有在那书房里一般不允许外人进入,倒是让人鞭长莫及,可是里边的莞碧早早便订了亲的,另外一个不过是个小丫头,到不让人担忧,却不察,这个小丫头竟默不作声地长得这般出色呢。

蝶艳心中暗自琢磨着,动作却未半点落下,一把夺过那杨大手里的灯笼给那沈毅堂探路,嘴里却是殷勤道:“爷,今儿个时辰不早了,这外头可是更深露重地,爷今日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定是乏了,奴婢伺候您歇息吧!”

春生见这蝶艳出现后,倒是暗暗松了口气,抓紧衣服的下摆,默默地退到了后头。

却见那沈毅堂目光在春生身上直打转,他原本也未打算现下将她怎么着呢,不过是觉得方才气氛涟漪,让人忍不住流连罢了,此番,见那蝶艳忽然出现,又见春生面皮薄,到底歇了心思,待沉思了片刻,才道:“回吧,爷确实有些乏了。”

只是便又指着春生道:“你也回去歇着吧,今儿个不早呢。”

说着便又细细看了春生一眼,这才提了步子。

那蝶艳瞧见爷惦记着那个小丫头,便心知自个的猜想并非不是空穴来潮,只愤恨的瞪了那春生一眼,便立即又快速的变了笑脸,语气温柔地提醒道:“爷,您你小心脚底下。”

一时,绕过了拐角往主屋方向去了。

待春生回到屋子里已是有些精疲力尽了,又有些心不在焉地,一时洗漱时解了衣裳,这才发现怀里用手帕包了几块留给香桃的点心,只是此刻被揉碎成了渣,已然吃不了呢。

春生清洗好便躺在了床上,只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一时是白日里那沈毅堂打量她的目光,一时又是方才被他搂在了怀里,喃喃低语着“小春生,小春生,让爷抱会儿,让爷抱会儿···”,春生只拉了被子捂过头顶,心中暗恼得紧,只恨不得伸手狠狠敲打自个脑袋几下,心中七上八下,只觉得不安,一时羞愤,一时无措,又有些无地自容,只恨不得捂在被子里憋死才好。

烙饼似的翻了几番,好不容易待眯了眼儿,一时又忽地被睡梦惊醒了,只梦里梦那沈毅堂拿着一支金簪赏给她,说是送给她的生辰礼物,只待她收了却见他满脸眼热的瞧着她,笑眯眯地盯着她直道:“小春生,收了爷的礼,往后就是爷的人了,先,给爷抱一下···”

只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声音忽又变得温柔低语的喃喃着:“小春生,别动,让爷抱会儿,让爷抱会儿,就一小会儿···”

待画面一转,却见那沈毅堂一手搂着她的腰,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色眯眯的道:“小春生,来,先给爷亲一口···”

说着便见他探嘴作势要亲了上来。

吓得春生直大叫一声:“不要——”

一睁眼,却见那香桃探着圆头圆脸正凑在她面前津津有味的端详着,春生心惊胆战,背后一片虚汗。

第65章 癸水

春生喘息着,许是那梦里的画面太过真实,她一时愣愣的,许久才回过神来,后背的汗开始冷却,心却也跟着渐渐发凉。

她虽然自幼识文断字,打小通透聪慧,对着每件事情都有着自己的看法及坚持,但却对那男女之事知之甚少。她所有接触过的男子无外乎是庄子里那几家子,陵隐寺的那些小和尚们,余下的便是这沈家的小厮及主子们呢,当然最多的还数那日日随身伺候地沈毅堂呢。

只是那时候她年纪尚小,那沈毅堂虽偶尔喜欢使唤她,但并无不妥的举动,她虽对他多有避讳,但更多是畏惧的缘故。后又加上那沈毅堂常年在外,极少回府,渐渐地便卸下了心房,整日与那莞碧姐姐二人一同打理着这个书房,倒也清闲自在。

其实此番她并非毫无察觉,打从这次见到那沈毅堂后,便感觉有些怪异,总觉得无论走到哪里始终都有道目光如影随形。只那沈毅堂向来如此,本就是个风流倜傥的性子,素来喜爱调笑戏谑一番,便跟着院里的丫鬟也是有说有笑的,倒也并未完全放心上,只以为自己多虑了。

倒是后头她无意的话语引得他情绪有异,这件事情让她心有余悸,便是一整晚都有些惶恐不安,以至于到后来冲撞了他,被撞进了他的怀里,她也是彷徨在先,直至那沈毅堂紧搂着她不放,这才开始忌惮恐慌起来。

若是那沈毅堂心里头不痛快,何苦非找着她寻求慰藉呢,他的后院个个花容月貌,温柔可人,何处不是温柔乡,想到这里,春生心中一紧,又忆起那梦里的情形,直面色发白,心中发颤。

这深宅后院的女子们过的是怎样的日子她最是清楚不过了,一屋子莺莺燕燕围着一个男人打转,整日勾心斗角,貌合神离,这样的日子如何是个头呢。

且观三年前,不过短短数月,那林氏便惨遭丧子之痛,后大病半年,变得气结郁思,整个人由一朵盛开的花朵迅速枯萎凋零了,至今未曾复原。又观那正房太太苏氏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朝悲愤过度,上吊自尽,命悬一线,好不容易被救回,到底心灰意冷,回了那扬州娘家修养身心。

这些皆是那世家大族后院的主子们,看似光鲜尊贵,荣华富贵磅身,锦缎玉器在侧,整日丫鬟婆子环绕,过着养尊处优的金贵日子。却不知,稍有不甚,就落得那万劫不复的下场呢。

又说那些看似恭敬的下人们,个个吹嘘拍马,尔虞我诈,诡计多端,她原本就冷眼瞧着,只当自个是个局外之人,半点不想牵扯进去。

这在府里的丫鬟,到了年纪方可放出去嫁人,或者由着主子给发配了,她原先还想着只等自己到了年纪,便回去一辈子陪着父母弟弟不再离开了。如若嫁人,那也不能嫁得太远,得挨着父母时常可以回去走动,若是没有嫁人,便想着届时可以跟着那归逸大师一起外出游历,体验世间百态。当然这个世道对女子有着一定的约束,后者那个想法兴许有些不切实际,却不影响她私下描绘。

只是未曾想到,此番似乎招惹上了那才回来的沈毅堂,想到那沈毅堂灼热的眼神,又忆起那梦里吓人的画面,春生不由打了个寒战,心道:那沈毅堂该不会是真瞧上我了吧?

想到这里,春生不禁不寒而栗,她印象中的归宿该是父亲陈相近与母亲林氏那般平平淡淡却以沫相濡的生活,虽是粗茶淡饭,布衣蔬食,但日子简单平静,温馨幸福。她从未想有朝一日会被陷入这深宅后院之中,与那么多女人一起争抢着一个男人,更何况还是沈毅堂那样一个风流多情的男人,纵使旁人皆是磕破了头皮想要攀上这富贵枝,她却是恨不得避而远之地。

春生心中非常忧虑,这才知道原来母亲林氏想方设法的想将她领了出去,担忧的并非府里这错复杂的宅门诡计,而是提防着被主子提拔收用的这一处风险啊。

春生的心情一时变得无比的沉重,她本就有些害怕那沈毅堂,且她日日待在书房里伺候,整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若是那沈毅堂果真对她存了心思,她将如何拒绝。她不过是一届柔弱女子,在这座府里头,本就是供主子们随意驱使吩咐的奴婢,身份低微卑贱,如何能够与那掌控着她们生杀大权之人抗衡呢?

春生手脚发凉,正在此时,只见那香桃给她倒了杯水坐在她的床边,大眼睛忽闪着,只疑惑的瞧着她,道:“春生,你生病了么,你的脸色很不好看。”说着又摸了摸她的额头,惊讶道:“呀,好凉!”

春生强笑着道:“我无碍。”又觉得嘴里发干,顺势接了香桃递来的杯子喝了一口水。

香桃只狐疑的看着春生,道:“要不你还是歇一会儿吧,我去找归莎姐姐替你告假。”

春生昨日才从家中回来,怎好意思再次告假,她看了下时辰,觉得不早了,只摆摆手道:“小香桃,我无事,只昨晚有些没睡好,今儿精神不济,你不必忧心。”

说着便掀开了被子准备起身,却感到身子有些异样,她回身一看,便看到那浅色菱花床单上染了一抹扎眼的鲜红。

香桃惊呼道:“呀,春生,你受伤了,你看,你快看,你都流血了。”

春生被那香桃大呼小叫惊得心中一凸一跳凸的,待一反身,便瞧见后头那白色的亵裤上也染红了一片。

春生一愣,原来是她来癸水呢。

这是春生的初潮,虽她之前未曾经历过,但母亲林氏曾与她细说过,倒也很快反应过来了,只压下了心中的惊慌,对着香桃道:“香桃,你悄悄地将蝶依姐姐唤来,就说我有事找她帮忙。”

又看着香桃受惊的神色,便扯笑安抚道:“我没有受伤,这是来癸水呢,每个女子都要经历的,来癸水便代表咱们长大了,是个大姑娘了,你到时候也会要经历的,莫要惊慌。”

春生细心的与香桃说明,香桃仍然将信将疑,只小心翼翼地问她来癸水了疼不疼,又立即道:“我去唤蝶依姐姐来救你!”

说着便立即跑了出去。

春生强笑了笑,感觉手脚冰凉,小腹隐隐坠痛,便又拉开被子重新躺了进去,只倚靠在床榻上,心里一片复杂。

母亲说过,女孩儿来了癸水便是长大了,这原是喜事一件,代表着吾家有女初长成,可是春生只觉得有些困扰,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忧虑在里头。

待那香桃出去没多久,便见有人推了门进来,她心道怎么这么快,待探着身子过去瞧,却发现进来的人竟是那蝶艳。

只见她打扮得光鲜亮丽,上身穿了件桃红色对襟褂子,下面水绿裙子,头上插着一支赤金金钗,手腕上套着赤金缠丝镯子,脸上涂着厚厚的粉脂,全然照搬着那袭云姐姐的装扮打扮着,端得金贵气派,只这样一身打扮用在二等丫鬟的身子上,只觉得莫名的招眼。

蝶艳捏着帕子走了进来,视线在屋里打了个转儿,落到了春生床上,见春生还窝在被窝里,便捏着嗓子道:“哟,我还真是看走眼了,小小年纪能耐倒是不小,竟然缠着爷在书房里待了一整日,怎么着,这就开始摆谱了不成?”

春生一见这蝶艳便知没甚好事,这斗春院里哪个不知道这蝶艳对那沈毅堂有意,平日里总是一口一个“咱们爷”,生怕别个不知道她那点心思,后又听到说她被那沈毅堂收用了,不定什么时候得提了做通房呢,是以,院子里的丫鬟们对她多是咬牙忍让。

这蝶艳素来为人尖酸刻薄,若是让她知道了那沈毅堂对她存了心思,指不定怎样刁难她了,春生心中烦躁,却不得不耐心与之周旋,只装作不知其意,疑惑道:“姐姐这是何意?请恕妹妹愚钝,一时不曾听明白。”

蝶艳不阴不阳道:“你甭在我跟前装蒜,莫以为我没瞧见,也不知道是谁昨个儿三更半夜巴巴地拦着爷的道,扮作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想要勾搭主子爷呢。”说着便冷笑道:“小小年纪就背地里使了花样勾引爷们,也不瞧瞧自己几斤几两重。”

春生抵死不认,只喊冤道:“姐姐误会了,我岂敢做出那等腌臜之事,昨儿个爷瞧见我身子不适,便打发我早些去歇息,以免误了今日的当值,哪里是姐姐嘴里所说的勾搭啊,不信姐姐可以亲自去问爷,爷那样的人物岂是我这等丫头敢肖想的啊!”

蝶艳昨日之事并未亲眼所见,不过是见那小丫头生得碍眼,又瞧见那沈毅堂对她关怀备至,是以一时嫉恨在心,此翻见这小丫头言之凿凿,又见她脸上发白,确实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一时话到了嘴边上又给吞咽了回去,只冷声警告道:“我不管你心中藏了什么坏心思,只从今日起且皆给我收起来,不然——”蝶眼眯着眼一字一句道:“往后这日子可没那么好过呢!”

蝶艳说完便斜眼瞅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出了屋子。

第66章 流血

春生心中苦笑,瞧,这会子还没怎么着呢,便有人上门告诫,若是当真有个什么,那还如何安生得了。她并非是惧怕那蝶艳,只是小人难缠,若是被这种人盯梢上了,就如同吞了苍蝇似地让人怪恶心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春生心里这样与自己说。

又过了会子,便见那蝶依手里拿着个小布兜进来了,后边跟着香桃那个小尾巴。蝶依一进来便抿着嘴看着春生直笑,都瞧得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蝶依坐在春生的床榻边上,打开了小布兜,从里边拿出几块布条对春生耐心解说道:“这个是月事带,是我新缝制的,改明儿我手把手的教你。”说着便教春生怎样使用,需要注意什么事宜等等。

春生听的有些不好意思,蝶依说的也有些羞涩。

只那香桃睁大了眼睛跟在后边津津有味的听着,大眼忽闪忽闪的。

蝶依说完便拉着春生的手道:“真好,咱们的小春生如今也长大了。”说着便顿了顿道:“咦,手有些发凉,你今儿好好躺下休息,这头几天兴许会有些不适,待过几天便好些了,我到厨房去找周婆婆让她给你熬碗肉粥喝去!”

春生忙拉着蝶依的手摇头道:“姐姐不必去了,我得起了,今儿个还得去书房打扫了,现在估摸着莞碧姐姐一个人去了,我怕她丢不开手。”

蝶依拍了拍春生的手道:“你就安心躺着吧,这头几日得在床上躺好,不然往后落下了腹痛的病症可就不好了,再说了···”说到这里,蝶依捂着嘴打趣道:“爷都放话了,允你身子好了之后再去当值!”

春生以为听错了,脸上一呆,喃喃道:“爷怎么知道了···”

蝶依指着后头的香桃道:“还不是这个小妮子,火急火燎的跑过来喊我救命,这不恰好被爷听见了。”

春生脸一白,魂不守舍的问道:“姐姐今日上午不是休值么。”春生昨日晌午回来时便遇到了蝶依,听她说今日休憩的,是以才会让香桃去寻她帮忙。

蝶依点头道:“今儿个原是休憩的,结果早起恰好赶上小蛮闹肚子,就替她顶了会子,哪知那只笨桃子在屋子里寻不到我,竟然跑到那前院去了,结果恰好被刚起的爷给撞个正着。”

说到这里,蝶依回想起来当真是又惊又怕又羞,原来当时她端着痰盂正欲进入里间伺候,里头堇夕姐姐正在伺候着主子穿戴,哪知眼尖的她忽然瞧见那香桃正缩在门口不敢进来,只压低着嗓子焦急的唤她,她怕里边等得急,生怕怠慢了主子,便匆匆地进去了,待主子洗漱后才赶紧出来,只瞧见那只桃子正站在门口急得团团打转。

蝶依心中一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结果听到那香桃一口一个“流血”,“救命”,“来了那个什么水”,蝶依一听便知是什么事,可被那香桃如此直白的拿来嘴里说道,只听得面红耳赤,忙一手捂着她的嘴道:“我的姑奶奶,你小声点儿···”

说着便立即往屋子里瞧,生怕被里边的人给听到了,那可真是没羞没躁的。

哪知一回头,便看到那沈毅堂正阔步从里走出来,显然是听见了,正挑着眉头问道:“是哪个受伤呢,都呼救到爷的屋子里头来了。”又见来人是香桃,心中稍怔,微微皱眉,指着她问道:“香桃你来说!”

香桃素来有些畏惧他,只缩在蝶依身后,见那沈毅堂两眼灼灼的盯着她,心中有些害怕,只小声嗫嚅道:“是是春生”

沈毅堂听了,眉头皱得更深了:“昨晚不还好生生的么,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受伤呢?”

香桃害怕得直摇头:“我···我也不晓得,流了···流了好多血···”

香桃话音刚落,便见屋子里的几个姑娘皆是神色忸怩,面上泛起了一片粉色。

蝶依更是羞得面红耳赤,只想将那香桃的嘴给堵住,可碍于主子就在跟前,岂敢这般鲁莽。眼看那沈毅堂面色发沉,似乎还欲深入探究,只得硬着头皮立即回道:“回主子爷,春生并无大碍,只是一些小事,奴婢待会儿过去探望一下便无事呢,小丫头大惊小怪的,还望主子爷见谅!”

那沈毅堂听了,只狐疑道:“这都流血了,岂能是小事?”

蝶依脸涨得通红,实在是羞于启齿,可又不得不回话,只挤着牙小声回道:“确是小事,是女儿家的头一次,乃是初潮···”

蝶依说完便立即低下了头去,只当着主子的面说这些女子私密之事,当真叫人难为情,一时满脸绯红,手足无措。

沈毅堂先是一愣,随即微微困窘,这女子的月事他当然是有所耳闻,他又不是没经历过女人的,只是后院的妇人向来避讳此事,认为不详,不让近身,一时没料想到,此番听到屋子里的丫鬟扭扭捏捏的说道,一时窘促,不过到底是久经风月之人,很快便恢复过来。

沈毅堂干咳一声,只对着蝶依摆了摆手道:“既然如此,那你赶快去吧!”‘省得血流不止’这几个字被咽了回去,沈毅堂心道:那小身板经得起几下折腾啊。

随即想到那小丫头来了初潮,沈毅堂心里头忽而有一丝异样,又对着离去的蝶依补充道:“让她好生修养几日,待身子好了后在回来当值吧!”

蝶依微微诧异,倒也高兴地替那春生领命道:“多谢爷的允诺!”

一时领着香桃匆匆地去了。

沈毅堂说完往那后院方向看了一眼,只眯着眼扬起了嘴角轻笑了下,便出了院子。堇夕上前几步走到门口扶着门沿,只望着那沈毅堂离去的背影所有所思。

屋子里剩余几个丫鬟这才松懈了,皆是红着脸捂嘴偷笑。

第67章 轻舞

春生心中苦不堪言,却终是一时无语。

她在屋子里躺了三日,一方面身体确实是有些不舒服,总觉得小腹发胀,身子酸楚乏力。一方面心中惴惴不安,唯恐去那书房当值时遇到那沈毅堂,便借此拖着,想着能拖一日算一日。

那日,她来癸水这件事几乎算是人尽皆知了,起先,归莎姐姐过来探望她,待到了晌午时分便见那莞碧姐姐趁着书房无人之际特意溜过来打趣她,后面到了晚间,那绣心,小蛮一个个皆是捂嘴忍笑跑来慰问,当真让人有些无地自容。

若是眼神能够杀人,香桃那小妮子早已被她给碎尸万段了,是以,小香桃这几日无论走到哪里皆是一脸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模样,显得可怜的紧。

三日后,春生便回了书房,只心中仍是有些忐忑不安。她与莞碧晚间是轮流当值的,白日还好,待一到了晚间,便绷紧了心弦。好在这一连几日过去了,暂未遇到,她一方面暗自庆幸的同时又立即惶恐不安,生怕冷不丁的就瞧见那沈毅堂出现在身后。

自那日过后,内心竟一日不曾宁静。

天气风和日丽,鸟语花香,不知不觉间,草儿绿了,枝条发芽了,三月暮春,万物复苏,一片生机勃勃,这日阳光明媚,温暖破晓而出,四处暖洋洋的。

屋子里笼罩着一丝暖意,春生与莞碧二人合力将书柜一角的书搬出来,小心翼翼一本一本的抱出去,放到外边晒晒。春生见那书架缝隙里夹了些灰尘,便与莞碧姐姐打了声招呼预跑到厨房打些温水来进行擦拭,只刚走出那角门,忽然瞧见有人在唤她。

她回身一看,便见那廊下有一个丫鬟正在对她招手。

那丫鬟不过十五六岁,身得高瘦,淡眉长脸,眼睛有些小,笑起来眯成了弯弯的一条缝,嘴唇略薄,看上去清新寡淡,并不算出众。穿了一件杏色长裙,快及地了,将脚下的绣花鞋全然遮住了,虽穿着素净,但这身打扮新颖别致,有别于这沈家一众丫鬟的装扮,且这个丫鬟瞧着眼生,像是新来的。

春生心中有些疑惑,慢慢的过去问道:“姐姐是在唤我么?”

待一走进,这才发现里边廊下的亭子里还坐着一名女子,后面立着一个丫鬟伺候着。

只见那名女子明艳动人,生得一张银盘脸,一双凤眼微微外翘,眉毛画的细长,红唇琼鼻,颜色浓烈,甚是撩人,又见她身穿一件对襟收腰拖底罗裙,上面绣着富贵牡丹的样式,头上插着摇晃的金步摇,额间有一颗小痣,嘴角一抹似笑非笑的媚人笑容,平添了几分诱人风情。

春生显然未瞧见过这几人,见她生得美,不由多看了几眼,心道:这几日院里传得沸沸扬扬的,直道又添了位貌美的新人,春生虽未见过,但几乎可以猜测到必是那一位无疑了。

那名丫鬟唤作恬珍,非常热心,春生一过去便亲热的拉着她唤‘妹妹’,问她多大了,在哪儿当差,又拉着她上前,指着那个美艳女子道:“这个是我们家姑娘。”

春生连忙行礼,只一时不知道如何称呼。

说起来这位新人身份颇有些尴尬,原本爷将她安排在袭云屋子旁边,按理说来按做通房的位份提的,只是爷将人放到那里之后便不敢不顾了,既没明确提位份,又从未提及过,更是不曾去过,好似忘了这样一号人物似的。院里的下人们一时猜不准她的身份,不知道该怎样称呼,是以,遇见了每每随着喊声姑娘。

话说这轻舞姑娘来了府中好几日了,起先还耐着性子居在屋子里,只派了两名丫鬟外出打探消息,大致的了解了这五房的情形。得知那沈毅堂与正房太太关系不睦,那太太回到扬州娘家去了,院里就一名不得宠的姨娘与一位深居简出的通房,轻舞听了心下欣喜,心道,这位爷身边倒算是清净,比起那京城侯府的莺莺燕燕一片噪杂简直是好太多了,若是将来伺候了那沈毅堂得了他的宠爱,被封为姨娘倒也不失为一份尊贵体面,总比外头供人取乐的舞女强。

又听闻那沈毅堂为人风流,想到自个生得一副绝好的身子骨,取悦一个男人可不是轻而易举之事,轻舞暗自欣喜。

岂料日子一日一日过去,别说取悦一个男人,便是连那个男人的面都碰不着,她像是被人遗忘了似的,整日不明不白的窝在那个厢房里。

轻舞一时忍不住了,便到隔壁袭云屋里串门子试图打探一星半点儿消息,岂料那袭云瞧着和善可亲,却是密不透风,像是块面团似的,揉来揉去最终话题又回到了自个身上,半点消息打探不出,若不是个心思简单的,便定是个心思缜密的。

轻舞一时无法,恰巧见这日日头正好,天气温暖,便准备出来走动走动。

一时走到那游廊下,见前方有一座拱门,里边一条石子小径一直蜿蜿蜒蜒的往里绕,又出现一座角门,外边候有两个十五六岁的小厮,再往里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只瞧见那屋子气派得紧,该是书房之类的。

轻舞本欲寻些机缘上前询问一番,恰好看见一个身穿淡绿色裙子的小丫头从里边走出去。

那轻舞见到春生微微一愣,心道:最开始进人沈家时,便觉得这府里的下人们好生体面,个个穿红戴绿,衣着鲜艳华丽,待进了这斗春院后更是惊讶万分,只见个个是花容月貌,便是那廊下洒水的丫头也是生得娇憨伶俐,整个院子里姹紫嫣红,当真是满院□□,春意盎然啊!

此番不过随手指了个丫鬟,便见是个如此好颜色的,轻舞打量着春生,见她寐含春水脸如凝脂,眉如翠羽,齿如含贝,尽管素衣淡容,但逆光勾勒出精致的轮廓,浑身散发着淡淡的光晕,浅笑倩兮间,只觉得玉面芙蓉,明媚生辉,轻舞心中微微感叹:小小年纪竟生得如此姿色不俗。

轻舞不漏痕迹地打量着春生,问道:“你唤作什么名儿?是在书房当差么?”

春生如实道:“奴婢唤作春生,是在书房当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