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依看了羡慕道:“若是回咱们村就好了,权当又回家探了一次亲。”说着便冲着春生打趣道:“你瞧瞧,这么大的阵仗送你回家,当真是值了。”

春生笑道:“姐姐可别这样说,若是叫旁人听到了,我可是有理说不清了。”

蝶依忙道:“你放心,这马车上不就咱们几个嘛,还不许说笑几句啦。”

春生瞪了蝶依一眼,道:“好好好,你就可劲的拿着我打趣吧,我不和你计较总行了吧。”

蝶依笑眯眯道:“不然你还能将我怎么着。”

一旁的香桃见了,冲着蝶依道:“蝶依姐姐不能欺负咱们春生,她老实,她不能怎么着,你可别忘了春生还有我呢,你若是再欺负她,我就···我···我咬你···”

说着小香桃张牙舞爪的龇着牙像蝶依扑过去。

蝶依边躲边嚷着道:“好啊,小香桃,你这心也偏的忒厉害了吧,往后姐姐可不给你点心吃了···”

香桃插着腰道:“你休想拿点心威胁我,我可是还有我们家春生呢,春生的点心可比你多···”

蝶依听了气乐了,用手点着香桃的脑门道:“你这个恩将仇报的小妮子,往后休得缠着我要吃的,姐姐可不认得你呢!”

香桃龇着牙作势要去咬她,一时马车里打闹了起来,好不热闹。

对面的寻欢瞧着,冷笑了一声。

转眼,便到了庄子。

后边的丫鬟婆子急急忙忙的先下了马车,各自回到自个主子跟前的马车旁伺候着,只见打头的那辆马车,一众丫鬟婆子围着上前簇拥着,马车上有人将帘子挑开,一个十七八岁丫鬟模样的姑娘先行出来,有人放了凳子,丫鬟小心翼翼的下来,随后瞧见里头一位嬷嬷虚扶着一位六十几岁的尊贵老太太出来,下边有人接着,旁边一干人等立即迎了上前。

少许又从马车里迎出来一位贵太太,几位贵小姐。这番阵仗早就引得村子里的村名及周围的邻居跑来观赏,只奈何一众侍卫皆是拿着□□,将人群拦得远远地,而那马车前又有一众丫头婆子簇拥着,只将几个贵人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半点前不清那贵人们的样貌,只远远地瞧见那阵仗,便足以让人震撼了。

在那庄子门口,秦婆子早就领着众人巴巴的候着,瞧见这么大的场面,个个惊得目瞪口呆,好在这秦婆子也是个见过市面的人,只压制着心中的紧张与震撼,在村名们震惊的目光中,将一行人皆给迎了进去。

春生远远地便瞧见门口站着许多熟悉的人影,有秦婆子,秦婆子的大儿媳齐婶子,大王氏及自个的大伯母姚氏,春生往里看了又看,并未曾瞧见自个的娘亲林氏,倒是进了庄子瞧见了候在厅子外祖母张氏的身影,瞧见张婆子也正眯着眼往这边寻来,春生一时激动,与蝶依几个打了声招呼,便往祖母那里去了。

张婆子亲热的拉着春生的手,可劲的打量着春生,直道:“祖母还以为你不会跟着回来呢,没想到咱们孙女还真是个有能耐,连主子出行竟然都能跟着侍奉,可见是有几分体面的。”

一时又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春生,发现自个的孙女较上回回来瘦了些,气色不如上回红润,显得有几分羸弱,张婆子心下担忧,想问问是否发生了什么事,可眼下这府里的主子们皆在厅子里头,她们随时在外头候着,一时不好发问。

春生倒是问了父母的去向,得知父亲在园子里头看守,母亲林氏在厨房里帮衬着,弟弟晋哥儿与壮儿几个在屋子里写字,由香儿堂妹看着,一时放下心来,只对着张婆子道:“祖母,我得先随着姐姐们去园子里将主子们的行礼打点好,随后在回来看你们!”

张婆子听了立即道:“那你快些去,主子们的事情当然比较重要,切记不可怠慢了,回头咱们在家里头等着你回来!”

春生便暂时告别了张婆子,随着去打点好主子的行礼。

这老宅子已经很多年了,这庄子是座老宅,多为简陋,自是比不上那元陵城沈家的府邸来的富丽气派,但是到底是一个古宅,里里外外透着一股陈旧却尤为古朴的味道,倒也显得颇有些韵味。

庄子里每天都安排有人收拾,此番听到主人们将要过来,更是将里里外外整理个遍,是以,虽然有些小,有些简陋,到底干净整洁。

老夫人及老太爷住在北院,三房随着住在北院的偏殿,二房住在里头的南院,沈毅堂五房住在东院。

东院较为敞亮,也是较为大的一个四方大院,那沈毅堂自然住在了正屋里头,林姨娘安排在了临近的东厢房里,书房就紧挨着正屋,拐个弯便到了。

春生负责将书房打扫赶紧,其实里头并不脏,就早被打理得纤尘不染,春生只需要将那沈毅堂随行之物取出来整理好便行了,清闲得紧。

其余几个,归莎姐姐自然负责安排打理整个院子,其中那蝶艳负责贴身侍奉在主子身侧,绣心将那沈毅堂随身的衣物整理好,蝶依负责打扫,泡茶等闲杂事情,香桃负责跑跑腿子类的,众人各司其责,有条不紊,很快便将屋子收拾得妥妥当当的。

春生将书房的窗子打开透气,只这书房紧挨着那正屋,将窗子打开,直直的对着那正屋方位,一眼便能看到那,让人不大习惯。春生将那文房四宝摆在了桌子上,又将选好的书籍一一摆放在一侧,将那副玉质的围棋摆放在了窗子前的几子上,又将书房的摆设按照那沈毅堂的喜欢好重新调整了下,不过半个时辰便收拾妥当了。

又到正屋里领了一套那沈毅堂的居家直缀常服过来,将衣裳整理好搭在衣架上,便作罢了。

一时听到外头的喧哗声,便知定是那沈毅堂回来了。只见一行人外出迎着,那沈毅堂抱着胸立在院子里将整个院落四下打量了一遍,点了点头道:“嗯,还算宽敞。”

又到处望了一眼,忽然问道:“书房在何处?”

春生在屋子里头听了,心下一紧。

随即听到好似是那蝶艳的声音,娇滴滴的回道:“喏,爷,书房就在那间屋子呢,就挨着忒方便。”

随后便见那沈毅堂又问了几句什么,因往那正屋里去了,声音渐小,一时听不大清楚,春生见没往这边来,倒也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只心里知道,有些事情避无可避,终究避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唯有只盼着那位爷能够像前两日那样,永远地将她视而不见的才好啊!

春生在屋子里待了一会儿,很快便到了饭点,她趁着主子爷到老夫人院子里用膳的时间,私下与归莎姐姐报备了一声,抽空往家里回了一趟。

第80章 背诵

春生一回来,便发现院子里静悄悄地,安静地很,只依稀听到从自家屋子里传来细微的说话声,春生听到一个孩童的声音,嘴里含糊不清道:“晋···晋哥儿,找姐姐···”

随即听到了一个温柔的女子声音道:“食不言寝不语,晋哥儿得将嘴里的饭团吃完了才许讲话,这是最基本的礼节,娘亲与你说过好多回了,可曾记得?”

片刻便听到那个幼嫩的声音,继续含含糊糊地道:“晋···晋哥儿记得···”说到这里猛地停住了,过了许久,似乎是将嘴里的饭团吃完了,复又乖巧的道:“晋哥儿晓得,娘亲说过哒,晋哥儿保证下回一定记得。”

林氏这才满意道:“晋哥儿乖,娘亲等下要去给爹爹送饭,晋哥儿可是要随着娘亲一道去?”

小小的孩童睁着大眼睛思索了片刻,这才道:“晋哥儿也要一同去给爹爹送饭。”顿了顿又想起了方才的话,复又道:“娘亲,晋哥儿要去找姐姐···”

林氏笑着,温柔的摸了摸小孩童的头,道:“姐姐还在当值,要晚些才能回来,晋哥儿先与娘亲一同去给爹爹送饭,回来后娘亲便带着晋哥儿在院子口一同等着姐姐回来可好?”

小孩童奶声奶气学舌道:“好,晋哥儿与娘亲一起等姐姐回来。”

春生在外头听了,心中一阵暖意,人还在外头,便忍不住喊道:“娘亲,弟弟,我回来啦——”

说着便几步上前,推开了屋子的门,只瞧见屋子里林氏正背对着坐在桌子前为那陈相近打包饭菜,对面坐了一个三岁左右的孩童,穿了一身简洁的青衣,头上绾了一个小鬓,生得粉雕玉琢,浓眉凤眼,脸上肉嘟嘟的,小脸奶白奶白,仔细瞧着那眉眼,似乎与春生有几分相似之处。

此刻正规规矩矩的坐在桌子前吃饭,只那身板有些小,仅仅只瞧到那颗小脑袋一点一点的,自己正费力的一口一口用勺子舀着米饭直往嘴里送,乖巧伶俐得紧,远远地瞧着,春生心都化了。

小孩童一瞧见春生,顿时激动地喊了声:“姐姐——”

说着那圆润的小身板立即麻利的从座位上滑下来,迈着小短腿欢快的朝着春生跑来,嘴里不停地道着“姐姐,姐姐”。

春生蹲下身子一把接过直往自个怀里钻的小家伙,将他一把抱了起来,试图像小时候那样将他举起来,那是晋哥儿小时候最喜爱的游戏,只许是小家伙长得太快,这几回渐渐地举不动了,春生便掐了一把小家伙肉嘟嘟的小脸,道:“晋哥儿可是想姐姐了不成?”

小家伙肉肉的小手一把捉住她的脸固定好,嘟着冒油的小嘴直往她脸上亲了一口,高兴道:“想了,晋哥儿每天都在想。”又看了春生一眼,只有些欢快道:“姐姐教的三字经晋哥儿已经会背了,姐姐你过来,晋哥儿背给你听。”

一时,那林氏瞧见春生亦是有些惊喜,立即放下了手里的东西,随即朝着春生走来,嘴里道:“你怎么回啦,这会子不是还在当值么,来,快快进屋里来。”

说着母子两个一人拉着一只手,将春生拉进了屋子里。

林氏拉着春生坐了下来,又将她上上下下的直打量,直问道:“这个点回来,准是还没吃晚饭吧,傻丫头,都到自家门口了,也不用急在一时,你看,若是饿着了怎么着?”

春生窝在林氏身上撒娇道:“越是到了家门口越是刻不容缓嘛,我想母亲与晋哥儿了嘛,晋哥儿也想姐姐了对不?”

小小的身板抱着春生的腿连连附和道:“晋哥儿想姐姐,想要早些见到姐姐,想要背三字经给姐姐听···”

春生有些得意的看着林氏,林氏一脸无奈,又是无比的腻宠,抚了抚春生额头的碎发,直道:“春儿先坐着好生歇息下,娘亲与你炒几道你爱吃的菜来——”

说着先倒了杯水给春生,又到屋子里拿了些糕点让她先垫着,便立即将桌子上的碗筷给收拾了,预备去厨房为她重新做饭,春生连忙拦住到:“娘亲别忙活了,我马上得回去当值了,这会子怕是来不及了,我在回来的马车上吃了好些点心,这会子不怎么饿,娘亲坐下咱们说说话吧。”

林氏瞪了春生一眼道:“话什么时候不能说,点心哪里管饱,你现在正在长身子的时候,一顿也不可落下,你先坐会子,娘亲的手脚麻利,三两下便弄好了。”说着冲着一旁的晋哥儿道:“晋哥儿好生陪着姐姐说话,娘亲去给姐姐做吃的去。”

晋哥儿欢快道:“娘亲快去,娘亲放心,有我陪着姐姐呢。”

一时那林氏又叮嘱几句,便匆匆地往厨房去了,晋哥儿见那林氏走了,立即麻利的爬到春生的腿上坐好,晃悠着小短腿道:“姐姐,晋哥儿会背三字经啦,我背给你听可好?”

春生笑着摸了摸小家伙的头道:“好啊,姐姐检查看看,看晋哥儿完成姐姐交代的任务没有?”

腿上的小家伙立即奶声奶气的背诵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

一刻钟后,等那林氏端了菜过来,便见那春生小老师似的在抽问:“讲道德,后边那一句是什么?”

随即便听到晋哥儿飞快的回道:“说仁义!”

春生夸赞了一句,随即有些狡黠的问:“那玉不琢,不成器,上一句是什么?”

晋哥儿飞快的回道:“人不学,不知义!”只刚答完,便瞧见自家姐姐正似笑非笑的瞅着他,晋哥儿狐疑,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姐姐问的是上一句,一时脸“噌”的一下红了,只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春生。

后想了又想,终是想不起前一句是什么,只得在心中从头开始默念,许久,才唧唧歪歪的挤出那一句:“幼不学,老何为···”

晋哥儿有些羞涩,直嘟着嘴低着头往她怀里拱着,不好意思抬起头来。

那林氏瞧见了,瞪了春生一眼,道:“不许欺负弟弟!”

春生吐了吐舌头,将晋哥儿拉起来,道:“晋哥儿已经很不错了,姐姐交给晋哥儿的的任务便是背诵完三字经,晋哥儿已经圆满完成啦,还背得非常的熟练,姐姐非常满意,咱们晋哥儿真厉害!”

却见那小家伙皱着眉头一脸苦恼地道:“可是晋哥儿背得还不算熟练,姐姐问的晋哥儿答不上来···”

春生认认真真的看着晋哥儿道:“晋哥儿才三岁,能够背完三字经已经很不错了,姐姐为你感到骄傲。”

晋哥儿猛地抬头两眼亮晶晶的看着春生道:“真的?”

春生连忙点头道:“当然,其实此番姐姐是刻意为难晋哥儿的,意在告诉晋哥儿一个道理,那便是:学海无涯,永无止境。当咱们已经熟练的背全了三字经,这才发现原来也还有并不熟练的地方,当你发现什么都会了的时候,这才发现,其实,后边还有许多许多的知识咱们并不会,学识是永远没有尽头的,咱们得学以受用,万不可自满,得需虚心谦逊,一步一步的去钻研,这样长大了后便可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晋哥儿低着头喃喃道:“学海···无涯,永无止境···”随即有些迷茫地看着春生,春生并不急着解说,有些事情并不急在一时,只等着他自个去琢磨,又觉得他年纪小,有些道理只说给他听,兴许现在还不能够理解,久而久之,自然便能够悟出来了。

过了片刻,便听到那晋哥儿语气坚定的道:“晋哥儿长大后要做一个有用的人!”

春生轻笑着抚了抚晋哥儿的头,鼓励道:“嗯,晋哥儿一定可以的,此番晋哥儿背诵了三字经,完成了姐姐交代的任务,喏,这个是姐姐给的奖励!”

只见春生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九连环递给晋哥儿,道:“这个叫做九连环,是府里的少爷们小时候把玩的东西,姐姐奖励给你的,你自个拿去玩吧!”

晋哥儿觉得有些新奇,拿在手上左右钻研,春生并未告诉他玩法,只让他自个去琢磨。又留给他下一个任务,却见晋哥儿奶声奶气自告奋勇道:“下回姐姐回来,晋哥儿一定将三字经背得滚瓜烂熟,不让姐姐失望!”

春生笑着道:“好好好,咱们晋哥儿一定可以的。”又问晋哥儿平日里除了背书认字外,还做了些什么,无非是随着爹爹陈相晋到园林里打滚玩耍,又与那小壮儿几个四处玩乐罢了。

春生吃了母亲炒的菜,撑得小肚子圆滚滚的,一时心满意足,又与母亲,弟弟说了会子话,这才往那院子里去了。只走后晋哥儿有些不舍,听说她就在前院里,也要随着一同去,往日春生在家时去那前院打扫时,往往也带着那小家伙一起,是以小家伙还以为与平日一样呢。

待春生与晋哥儿说明了情况,晋哥儿是个明事理的小孩,倒也不强行跟着了,只巴巴的看着她道:“姐姐早些回来,晋哥儿晚上要与姐姐一起睡···”

春生点头说好,安抚了小家伙,这才去了。

只走后母亲林氏一直牵着晋哥儿站在院子口瞧着,直至她拐了弯消失在了视线里,林氏眼里这才渐渐地浮现一丝担忧。

第81章 伺候

春生匆匆地赶回去,重新回到书房的时候,已经到了掌灯时分,超过了与归莎姐姐告假的时间呢,一回来便瞧见归莎姐姐竟然亲自在书房里头伺候,她心中没由来地一紧,待走近一瞧,果然瞧见那沈毅堂正四仰八叉地歪在了案桌后的交椅上。

许是喝了点酒,那沈毅堂面色有些潮红,正皱着眉满脸地不耐烦,归莎端了一碗醒酒的汤在一旁伺候着,直道:“爷,您趁热喝两口热汤吧,这是府里带来的厨子做的,老夫人特意吩咐送过来的,喝几口心里头爽快些,不然到了夜里胃里难受得厉害!”

却见那沈毅堂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对着归莎道:“放那吧。”

然后将双脚抬起来放到了案桌上,一抬眼,便瞧见了春生正低着头从外头进来,沈毅堂愣了愣,随即有些不大自在的调整了一下姿势,却装作视而不见。

归莎瞧见春生回来了,连忙对着她道:“春生,你快些到厨房端些热水过来伺候爷擦脸!”

春生听了这一声,只觉得听到了天籁之音,还未走近便立即原地返回了,只三两下便利索的退了回去,心下松了一口气。

沈毅堂抬眼看了归莎一眼,却是未置一词。

春生绕到了厨房,叫了热水,又拿了两块干净的巾子,厨房里的婆子热情地帮忙送过来,春生在前头走着,原本松懈的心随着觉来越近的距离又开始变得惴惴不安,手心里冒出了汗来。只尽量的压制的心中的彷徨,暗道:反正归莎姐姐也在那书房里头呢,又不是只有他们两个,如此安慰着自个。

只是重新返回书房地时候,春生往屋子里四处打量了一番后,却瞧见书房里只剩下了那沈毅堂一人,便当场愣在了原地。

一时后边的婆子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姑娘···”

春生这才反应过来,只自作镇定的指着道:“放在那里吧!”

婆子规规矩矩的将手中的热水放到了指定的位置后,便与春生打好招呼先行退下了,临行前还特意贴心的将书房的门给合上了,那关门的声音“咣当”一声,惊得春生心里头一突。

春生偷偷地往那书桌的方向瞧了一眼,只见那沈毅堂闭着眼睛躺在了椅子上,也不知道是在闭目养神还是真的睡着了。

春生无法,只得将巾子打湿拧干了,双手拿着,举步艰难的走了过去,见那椅子上的人闭着眼一动不动,她只觉得心里头一团乱麻,有些欲哭无泪,心里头争斗了许久,心道:该来的总会来的,与其每日这般备受煎熬,得过且过,还不如干脆捅破了这道窗户纸,省得日日夜夜提醒掉胆的过活。

这般想着,春生便梗着脖子,小声地冲了那沈毅堂唤了一声:“爷···”

却见那人一动不动,半点动静都没有。春生心里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乎只乱转,真想将手里头的巾子一把摔到他的脸上,当然只是心里头这样想想而已,哪里真敢做实了。

春生一时有些犹豫,又凑近了几分小声的唤了几声,这才瞧见那沈毅堂慢悠悠的转醒了,只睁着眼瞧了她一眼,视线在她身上打转了一番,这才慢吞吞地抬起了手臂。

春生随即反应过来了,只拿着巾子犹犹豫豫地上前几步,咬着牙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掌,他的手掌大且有些粗粝,春生堪堪只握住了半只,许是喝了酒,身子又有些发烫,春生只虚握着,便觉得从手心里传来阵阵发烫地触感,只惊的春生的手发颤。

她拿着巾子快速地将他的手心擦拭干净了,又将手指头一一擦拭,然后又换了另外一只手。

这沈毅堂本就饮了些酒,身子有些燥热,一抬头便瞧见眼前的女孩正垂着身子,额角几缕碎发下正藏着一张精致雪白的小脸儿,沈毅堂愣愣的瞧着,不由自主的想要探出手去,却发现自个的手被人抓住了,只觉得掌心里的小手柔弱无骨,又小又软,他只要轻轻一捏便会碎了去。

那手掌心里被人一下一下轻轻地抚弄着,沈毅堂只觉得有股酥酥麻麻的痒意通过掌心,直传大脑,震得人头皮发麻。

他真想一把将人给直接搂进怀里,可是想着眼前的女子虽看着柔弱,但是骨子里却倔强得紧,指不定会怎样闹腾呢,又忆起上回那床榻上满是苍白的小脸,那样脆弱,那样羸弱,沈毅堂心中一紧,顿时满腔的热血被生生地抑制住了。

春生不敢抬起头来,只将巾子换洗了,又犹豫的往前走近了一步,只双手有些打颤的去擦拭那沈毅堂的脸。

一靠近,春生便问道一股刺鼻的酒味,混合着一股浓烈的男子气息,春生只一瞬间有些动弹不得,颤颤巍巍的上前,却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人生生的握住了,春生一愣,便见那沈毅堂冷眼看着她,只半眯着眼道:“怎么伺候人的?”

声音有些黯哑低沉。

说着便一把夺过了春生手里头的巾子,胡乱的在自己脸上擦拭了一把,便将手里的热巾扔在了一旁的木盆里,然后头一转,便只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春生一时怔住,这还是这几日那沈毅堂头一次与她说话呢,虽语气凶巴巴地,但是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吓人,不知道为何,在这一刻,沉在心中许久的惧意正一点一滴的消散了去,似乎,现实并没有想象中来的恐怖。

春生伺候完那沈毅堂洁面,便无事可做了,若是往常,定得细心地拿件毯子与他披上,提醒他可千万别着凉了,又或者奉劝主子爷到一旁的软榻或者里头的次间去休憩会子,可是现下,这些贴心的话语春生许久未曾说过了,她说不出口。

见那沈毅堂歪在交椅上寐着,春生只瞧了一眼,便先行退下了。

春生将用完了的热水送了出去,其实那厨房的婆子还在外头候着,见春生一出来,便殷勤的接了过去,春生本想着亲自送过去的,总想找着借口避着,却终究是不能。

且那爷跟前离不了人,这书房向来又是重地,闲杂人等是万万不可随意进出的,平日里爷主子里伺候的丫鬟除非是得了吩咐过来拿些东西,平日里也不允许随意往里进的,便是那后院的太太,姨娘什么的,也得需通报一声。

春生在外头透了口气,正欲进去,却依稀瞧见前头正屋里有个穿戴艳丽的女子正往书房这边张望,借着微弱的灯光,依稀可以瞧见是那蝶艳的身影,一时两人的眼神对上了,便见那蝶艳眯着眼,直勾勾地盯着春生,随即摆弄了下衣裳便往这边直直的走来了。

春生本欲进去的,瞧见那蝶艳往这边走来,一时定立了,只见不过片刻功夫那蝶艳便来到了春生跟前,上上下下地将她打量了一番,随即挑眉看着她,压低了声音质问道:“爷这会子在里头做什么呢?”

春生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却见那蝶艳皱起了眉,忽然嗤笑一声道:“怎么,爷不过是在书房里待了久些,你这个三等丫鬟便越发得脸啦,问两句话都问不得了么,当真是摆着好大的谱啊!”

春生见那蝶艳阴阳怪气的,心知她是没事故意来找茬的,自打那次因为身子不适歇了几日,又听闻那沈毅堂为了她请大夫看病后,便越发看她不顺眼了,有事没事总爱堵着她奚落几句,几乎是明目张胆的与她结怨了。

为此,她在院子里的存在也变得怪异了起来。

其实,那次沈毅堂怒气冲冲地往她屋子里来了,后又惊动了大夫,知道具体缘由的无非就那么几个,都是体己的几个,不会对外四处说道的。外人虽猜忌得厉害,到底摸不准事情的始末,只往她惹怒了主子受了罚这方面猜忌,便是有些戒心重点的,虽心有猜忌,到底不敢往那方面想。

唯有那蝶艳,捉着这件事情便不放了,整日瞧见她便是横眉竖目,拿香桃的话来讲便是,恨不得过来咬上她几口,被这样一个牛皮糖缠住了,还真叫人膈应得慌。

最近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委实是太多了,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每每见了那蝶艳,春生不过是耐着性子应付着,此番,也是如此,又见里头那沈毅堂在休整,春生只压着声音回道:“爷在里头休憩,这会子许是睡下了。”

蝶艳听闻似乎有些不信,狐疑的春生脸上看了看,道:“你是怎么伺候的?怎么能让爷在书房里睡呢?若是着了凉怎么办?我进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