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甭管外头如何血雨腥风,横竖这斗春院里还是一派平和的,任凭那苏媚初在府里如何大刀阔斧的进行打理,却终究还是不能明目张胆的插手主子爷院里的事情。

其实能够待在这主子爷的院子,本身就是一份体面,只要好好地当差,便是明哲保身,不争不斗,亦是一条好的出路。这么个浅显的道理人人都懂,只是,这人啦,一旦有了野心,便会忍不住伺机而动,自然少不了一些个见缝插针,见谁得势便巴结谄媚的墙头草,那可是两头院子蹦跶得欢快,可谓是焦头烂额,忙得热火朝天,唯有盼着不是瞎忙活就是了。

而在这斗春院里,亦或是整个府里,最为清净的便是那沈毅堂的书房了,外头如何腥风血雨,始终都干扰不了这里的一方静谧。

在这里,莞碧她孜然一身,一身轻便,只待到了年纪便可放出府去成亲嫁人的,家里早早的帮她定好了亲事,她自是不会平白让自个陷入那等糟心的境地,在这个书房里,横竖无须应付府里的任何人,只要精心将沈毅堂那位大爷伺候好便万事大吉了。往后出府嫁了人,得了主子的恩典,凭着这份体面,便是往后在夫家亦可直起腰杆子甩副脸子的。

这沈家五爷院子里得力的丫鬟,那份体面,在许多人的眼里,可是得将寻常府里的千金小姐都给比下去了的。

莞碧眼不见心不烦,而春生呢,亦是随着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然还能如何呢?多做多错,许是,她存在的本身,于有些人的眼底,本就会是一件不能容忍的事,尽管她从未想过要何如在这座府里大放异彩,她不过只是想要安身立命而已,像莞碧这样一身清闲,无忧无虑,她不过是想要到了年纪便可得了原有的自由而已啊。

莞碧与春生两个像是心照不宣,只一如既往的如同往日般上上下下的打理着书房,半点未曾提及府里此番近况,尽管这个书房更多的时候于她而言像是一座禁锢她的地方,却终究不得不承认,有时,亦是她无处栖身时的避难所。

那沈毅堂外出多日,许久未曾踏入书房了,许是刚回,事物繁忙,忙着四处应酬,经常天一亮便不见了人影,待到了夜里这才匆匆回来,身上酒气冲天。

一日大约是喝醉了,竟一时上了脾气,又许是屋子里的丫鬟们伺候的不够精心,这沈毅堂大半夜竟折腾得来到了书房睡了一宿,幸好这日夜间不是春生当值,不然想想可真够让人心惊的。

据说又有一日,那沈毅堂破天荒的在那凝初阁用了晚膳,此举可是惊呆了府中上下,据说原本还预备要歇在凝初阁的,只因着后来那沈毅堂跟前的随从杨二匆匆来报,说是老爷有请,在书房等着爷,这才作罢。

这老爷自是那沈毅堂的老子沈国公爷了,他派人来请,定是有重要的事情,一时那沈毅堂粗略的用了几口饭便匆匆而去,留宿之事便不了了之了,不过对于那苏媚初来说,这已然能够算作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了,有些事情不能急,得慢慢来。

在加上,这苏媚初刚回来,刚接手掌家便遇到了此番赶上得为国公爷举办七十大寿,尽管国公爷特意吩咐此番需得从简,不可大办,便是再如何从简,也必是一场盛大的场面啊。这可谓是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稍有差错,便落得个被打脸的下场,尽管这苏媚初手里掌握着一方权利,仍然还是有许多人等着隔岸观火,她得将这一件事办妥了,办美了,方能快速的站稳脚跟。

想来也是老夫人对她的一种试探吧。尽管如此,老夫人还是将跟前的林嬷嬷派来亲自指点,既是为了历练她,又是为了帮衬她,老夫人既然能有这等心意,她自然乐意接受。

府里收到了书信,送信的随从提前驾马回来禀告,大老爷一家子不日便要归家了,四老爷一家也已经到了半道上,相信不出几日,亦是可归。

整个府里便又开始忙活开了,仿佛回到了三年前似的,府里的一众人虽跟着劳累,却是异常的兴奋欢喜,这一来嘛但凡遇到喜事,府里便会对下人们进行派赏,赏赐银钱,赏赐布料衣裳,若是赶上了好运,便是得了一两件金贵的物件也并不稀罕,这主子们不过随意打赏的物件,到了外头寻常人家可以养活一大家子好长一段时日了。

这二来嘛,府里热热闹闹的,可不让人新生欢喜么。

沈家历来算得上是低调的,行事多为从简,并不过于霸道张狂,然而尽管低调,这沈家的一举一动仍然牵动着整个元陵一方显贵之家。

这一日难得回来的早,沈毅堂回院里换了衣裳预备前去给长辈请安,刚出了屋子恰好碰到袭云领着银涟往这边来了,这沈毅堂一时诧异,微微抬眼看着袭云走近。

要知道这袭云向来本分,也是历来知晓他的规矩的,行事做派一向合他的心意,不会像其他的女子般得了宠便胡搅蛮缠,她行事稳重周到,这么多年,沈毅堂也日益习惯了她的精心伺候,只以往那袭云每每亲自熬了汤,缝制了衣裳首饰皆是派人送过来的,极少亲自跑到这边主院来。

这主院不比旁的住处,后宅妇人是不得随意入内的。旁的家族许是没得这样的规矩,历来是与正房同居一屋,只将妾氏单独隔开了去,家主有自个的书房。远不像沈家这般将妇人后院与家主的前院作如此泾渭分明。

其实,这是沈家历来的祖训之一,沈家祖先皆是清正廉明的读书之人,为了一心读得圣贤书,争取有朝一日考得功名,光宗耀祖,沈家祖先便自我约束,将大部分住处隔开了,只为两耳不闻窗外事,用心读书,久而久之,这样的习惯便在沈家流传了下来,以此时刻进行自我约束,自我免礼。

袭云过来便与沈毅堂行礼,沈毅堂虚扶了一下她,笑着问道:“你怎么来呢?”

虽是下意识问出的话,却足够让袭云心中一紧,她素来小心翼翼,以那沈毅堂最为满意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从未做出过半分逾越的事情,想来主子爷对她是满意的。许是过于敏感,不过是一句闲话家常的话罢了,袭云见沈毅堂面上带着笑意,便松下一口气。

只轻柔微笑道:“已经到了初夏了,我前段时日瞧着爷还穿着那些厚重的衣裳,这几天日头高照,想来爷四处奔走劳累,那些衣裳过于累赘了,便特意为爷缝制了一件轻便些的,若是府里赶制的衣裳还未来得及送过来,爷便可以先凑合着一穿。”

说着便见袭云从银涟手中的托盘里中双手拿起,托起放在怀里。

沈毅堂一瞧,是件湛蓝色窄袖交领长衫,领口绣有米色刺绣,湛蓝与浅米两色相拼接宽腰带,与砖灰色蔽膝相呼应,显得相得益彰,采用丝质面料,简约舒适大气。

沈毅堂随手摸了下,见衣裳面料柔软,做工精致,显然是费了心思的,不由笑道:“后院几个唯有你最贴心,最合爷的心思,温柔大度不说,还难得心灵手巧,做得这样好,爷自然收下了,回头爷有赏,你想要什么只管与爷说。”

这袭云生得一双巧手,家里的娘亲原是绣娘出生,遂袭云自小便随着绣花做针线活,那缝制的衣裳比寻常裁缝店缝制出的还要精细,沈毅堂身上有好些衣饰皆是出自她手。

袭云温柔笑道:“我不要爷的赏,这原是我的本分,只要爷喜欢便是了。”

沈毅堂不由抓着袭云的手捏了捏,声音缓和道:“云儿亲自做的,爷自是喜欢。”一时又瞧见托盘上还放有一个精致的香囊,沈毅堂便指着问道:“那个香囊也是你亲手做的吗?”

一时拿了过来细细看了一眼,见做工精致,乃是一个心形图案,用五彩丝线制成,上面绣有鸳鸯绣水的图案,配了五色宫穗丝绦及碧绿色玉石珠子,显得十分精巧,只这香囊格外花哨,一时瞧着有些微微咋眼。

沈毅堂见这色彩,搭配这上边的图案,一时心知肚明,想不到这素来老实的袭云也是个胆大开放的,他一时有些诧异,预备调笑一二,一时,又瞧见香囊的一角,缝制了几个细细密密的字样,沈毅堂递近一瞧,只见那上边绣有“愿作鸳鸯不羡仙”的字样,沈毅堂不禁莞尔一笑。

似笑非笑的盯着袭云。

袭云面上一热,只有些不好意思,半晌,才缓缓低声道:“奴婢原本不识字的,让爷见笑了。”

沈毅堂却是不信,只挑眉笑道:“唔,是不识得字,不过只写了一句‘愿作鸳鸯’罢了,只不知云儿是想与谁做一对鸳鸯啊!恩?”

这袭云向来规矩稳重,少有这般与沈毅堂调笑,一向沉静的脸上出现了少许晕红,见那沈毅堂取笑她,只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沈毅堂难得瞧见她露出这幅忸怩的模样,倒是觉得有些新奇,随即问道:“既然你不识字,那这几个字是谁教你的?”

袭云下意识的看了沈毅堂一眼,如实道:“我听闻爷书房里的春生妹妹写得一手好字,便特意寻她帮忙,妹妹得知竟是要送给爷的,便提笔下了这样一句,我原不识字的,也是后来才知晓竟是这个意思,这才配了这样一副花样子,爷可万不要取笑我才是。”

袭云说完,便细细观察那沈毅堂的表情。

见那沈毅堂面露诧异,似乎有些惊喜道:“是那个小丫头写的?”

随即,并未待她回话,便见他又拿在手中细细的观摩,用手轻轻摩挲,末了,嘴角扬起了一道浅浅的笑意,直接将腰间的玉佩给摘了下来,将香囊系了上去。

袭云嘴角的微笑一点一点的凝固了。

第100章 家常

沈毅堂见袭云直直的瞅着他,不由笑道:“这香囊爷也很喜欢,这便一并收着了。”说到这里,便将刚取下来的玉佩随手赏给了袭云。边道着:“爷先去给长辈们请安,你且先回吧,待爷得了闲再过去瞧你。”

一时说完便扬长而去了,只见边走边低着头,似乎还在摆弄着腰间的香囊,显然是喜爱的紧。

袭云立在原地,一直待他消失在自个的视线里,那原本温柔的眉眼间,此刻竟带有隐隐的寒光。

果然···

沈毅堂来到了世安苑,见屋里热闹着呢,二房的吴氏,及吴氏嫡出的小女儿六姑娘沈雅琦,三房庶出的五姑娘沈雅婷均坐在一侧,恰逢那苏媚初也在,正挨着老夫人身旁与她说着什么,逗得老夫人乐得合不拢嘴了。

沈毅堂刚掀开帘子,便瞧见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原本热闹的屋子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屋里人皆屏息静气。

沈毅堂人还在外头便听到了嬉笑声,见被自个给打断了,顿时挑眉笑道:“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扰了大家的雅兴。”

老夫人见沈毅堂来了,哪里还顾忌其他,只顿时笑容满面道:“我儿回了,今儿个倒是回得早些,来来来,快些过来,难得今儿一家人都在,快些过来咱们一同说说话···”

一时,丫鬟忙迎了过去,沈毅堂见了吴氏道了声“二嫂”,吴氏立即起身,笑着道:“五弟可真是个大忙人啊,整日忙得两脚不沾地,这一天到晚难得瞧见几回,不像你二哥,终日瘫在家里无所是事。”

沈毅堂淡笑着:“二哥那是富贵命。”

马氏嘴一抽,未曾接话了。

一旁的沈雅琦与沈雅婷忙过来与他见礼。

沈毅堂微微颔首,便直接坐到了老夫人边上,丫鬟们忙取来引枕给他靠着,另一边的苏媚初抬眼看了他一眼,沉吟了会子,便亲自为他倒了一杯茶,放在了几子边上。

老夫人见状,忙笑道:“瞧瞧,还是你媳妇贤惠···”

沈毅堂抬眼看了苏媚初一眼,微微赦目,半晌,淡淡地道着:“有劳···夫人了···”

苏媚初闻言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老夫人一时满意。

下面的马氏见了,心中酸溜溜的,这老夫人着实心偏得紧,眼里嘴里心里就只有那五房的人。两房的人均在此,她们二房甚至连话都插不上。

她们二房虽是庶出没假,尽管不是出自老夫人的肚子里,可是这么些年她为了整个沈家劳心劳力,操持了十来年,即便没有功劳也得有苦劳吧,那苏氏前脚才刚回来,后脚这掌家权说收回便收回了,当真是让人寒心。

此刻见着那一家人其乐融融,马氏满眼的妒火中烧,面上却丝毫未敢表露。

只见那沈毅堂与苏氏感情似乎有些疏离,这才心中平衡些,五房院里的那些腌臜事,便是连她瞧着都觉得极不省心。她们府里的这位五弟,可打小是个风流好色的性子,性格又横行霸道,连她都不敢轻易上前触了他的霉头,那可是个不管不顾的霸王,连老太爷都降不住的人物,历来是个刺头儿。

这样的人,后院就没个平静之日,尽管自个屋子里的那位也不见得是个好东西,可架不住服自个的管啊,而这苏氏呢,却不见得能够降得住那个霸王,他日连自个院子里的事都管不好,更别说是这偌大的沈家府邸了,若是照这般下去,这掌家权到最后还是得回到自个手里也说不定。

这般想着,马氏脸上一股子酸味顿时消散了,心中在偷乐着,只盼着如她所盼就好啊,一时抬头,恰好撞见上苏媚初满脸平静之色,二人对视着,随即,苏氏冲她淡淡的笑了一下,一副了然于心的神色,马氏一愣,只觉得心里头的想法被她窥探个一清二楚,一时满脸讪讪的。

恰逢此时,坐在马氏身旁的沈雅琦眼尖,指着沈毅堂腰间的香囊道:“小叔腰间的那个香囊好生精致啊,定是小婶婶送的吧。”

一时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身上的香囊上。

无外乎大家对他身上的香囊格外注意,主要是这香囊配色大胆,颜色格外的艳丽,一眼便会夺得了大家的眼球,又加上这日沈毅堂穿了件墨绿色的锦褂,腰间又配了这个五彩香囊,他一走进来,顿时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只是未曾道出口罢了。

沈毅堂对香囊十分喜爱,见小侄女夸赞,一时受用,又见她好奇询问,便又伸手拨弄几下,笑着对那沈雅琦道:“你小叔叔身上的东西自然皆是最好的。”随即又道着:“小孩子家家的,不该叫你问的不要乱问。”却是对她问的问题避而不答。

沈雅琦捂嘴偷笑道:“定是小婶婶送的,即便小叔叔不说我也知道。”

一旁的沈雅婷见那沈毅堂笑而不语,而另一旁的苏氏虽面色淡定,但嘴角的笑意分明有几分不自在,一时望着旁边沈雅琦面上洋洋得意实则不怀好意的嘴脸,满脸无趣。

沈雅琦见沈雅婷看着她,便冲她扬了扬眉。

老夫人见自己的儿子分明对这个香囊是有几分喜爱的,一时好奇,只随手拿起一瞧,见是这香囊做工精巧,针线细致,上面绣了鸳鸯戏水的图案,旁边还有配字,又听闻是那苏氏亲手做的,只拉着苏媚初的手不住的夸赞。

苏媚初闻言,只视线在那马氏与沈雅琦身上来回打转,末了,言笑晏晏的道:“儿媳妇手拙,哪里有这等手艺,并非儿媳妇绣的。”

话音刚落,便见屋子里陡然一静,而那边沈雅琦幼稚的脸上扬起了一抹尴尬神色。马氏见状,只对着沈雅琦指责道:“小孩子家家的瞎问个什么。”又有些讪讪的看着苏氏道:“琦儿还小,少见多怪,弟妹可不要见怪。”

嘴里虽这样说着,心中却是大快人心,这香囊如若不是苏媚初送的,见那沈毅堂如此宝贝,定是后院哪房送的,如此,虽不足以与那失了掌家权相提并论,令人解气儿,却也足够恶心那苏氏一阵了。

岂料见那苏媚初一副气定神闲,神色淡然的模样,只淡笑着道:“二嫂见笑了,琦儿娇憨伶俐,我喜欢都来不及,怎会见怪。”随即深深的看了沈雅琦一眼。

也只知道是不是错觉,只觉得在“娇憨伶俐”几个字上咬字特别重,沈雅琦一时琦垂下了眼,未曾与之对视。

马氏忙笑着道:“我就说弟妹定不会是个与人计较的性子。”说到这里,忽地转眼看那沈毅堂,道:“既然不是弟妹绣的,那是谁绣的啊,五弟,你与我说道说道,瞧这手艺如此精湛,改明儿得让咱们芮儿去请教一二,那丫头明年便要出嫁了,可还有几幅绣品尚未完成,正好可以前去求指点···”

沈毅堂挑眉,只淡笑道:“是我房里的丫头,说劳什子请教不请教的,不过是有些手巧罢了,哪里能得二嫂如此高看。”顿了顿又道:“二嫂若是需要,差人过来使唤便是,乃是我房里的袭云。”

马氏闻言眼睛一亮:“我道说的是哪个呢!原来是袭云姑娘啊,那可的确是个心灵手巧的,不但心灵手巧,还是个温柔贤惠,安分守己的,默默地精心伺候五弟这么多年了,难怪得深得五弟的喜爱···”

说到这里,只见老夫人眯着眼看了她一眼,马氏立马止住了夸赞了话,只一时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那苏氏,放佛是说错了话一样,欲言又止。

大家又说了会子话,众人这才散去。

一时无事。

只待众人走后,林嬷嬷见老夫人叹了口气,立即上前安抚道:“这二太太向来嘴里藏不住话,夫人不必介怀。”

老夫人看了林嬷嬷一眼,只道着:“她什么脾性我哪里不知道,定是为了家权的事情忍不住刺头几句,原是翻不起什么浪头来的,只是——”老夫人皱眉道:“你看,那小两口关系瞧着可是好些了。”

林嬷嬷笑着道:“岂止是好些了,分明是好了很多了,您没听到今儿个少爷唤少夫人什么么,可是唤了一声‘夫人’啊,这可是多难得的事儿,证明少爷许是快要放下了了,夫人您就不必操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这种事儿得慢慢来,急不得的!”

老夫人颔首道:“也是,能够这样已是非常不错了。”忽地又想起了另一遭,只道着:“那个袭云伺候毅堂可是有些年头了吧?”

林嬷嬷想了一下,道:“可不是,打从十一二岁就开始在少爷跟前伺候了,满了十五便被开脸提作了通房,这会子快有七八年了吧。”

老夫人点了点头,道:“瞧着倒像是个安分的。”只沉吟了片刻忽然道:“还是等过段时间在说吧,这会子他们小两口才刚好些。”说道这里忽然又叹了口气道:“赶快倘若能给我生个宝贝孙儿,哪里还需要我来操心这些啊···”

第101章 十四

却说这日刚一回来,屋子里的蝶艳便眼尖的瞧见那沈毅堂腰间多了一个香囊,早起是她伺候沈毅堂更衣的,自然知道他是怎样一副穿衣打扮,且主子爷外出时,分明瞧见那东厢房的袭云将主子爷拦住了,这香囊定是那袭云送的,蝶艳一时心知肚明,伺候那沈毅堂洗漱时,却是明知故问道:“咦,爷早起佩戴的是块玉佩,这会子怎地换成香囊了啊,不过这个香囊瞧着好生别致好看了!”

说着便随手将他腰间的香囊,腰带给取了下来,伺候他换衣裳,只拿在手中细细钻研,却见那沈毅堂闻言勾了勾唇,从她手里一把将香囊给夺走了,只对蝶艳吩咐道:“替爷挑选一套衬这个香囊颜色的衣裳!”

蝶艳听了一愣,一时又见手中空空如也,转眼却瞧见那沈毅堂将那个香囊当做宝贝似的握在了自个手里,不让他人触碰,蝶艳心中一时不知做何感想。

又听到主子的吩咐,只有听说挑选适合衣裳的配饰,却还从未听说过要挑选衬托配饰的衣裳呢!可见这主子爷是相当喜欢这个香囊的,是因着是那袭云送的么?

想到这里,蝶艳眼里一暗,随即心中忍不住有几分酸意,想到那袭云不过只是个通房而已,可无论如何却也是正经的半个主子,在这个院子里是可以明目张胆的拦着爷嘘寒问暖,大献殷勤的,这便是主子们的特权。

反观自个呢,怎么说她也是个被主子爷曾经收用过一回的人了,她一心盼着,念着,哪怕是提做通房,她也是极为乐意的啊!她只要可以名正言顺的站在主子身边,便心满意足了,而不是如同现在这般,稍对主子爷关切一二,便听到有人在背后瞎嚼舌根,什么“勾引”,“狐媚子”都接踵而来,她并非不在意,哪个女子不在乎自个的名声,只是,与主子爷比起来,这些闲言碎语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是主子爷就好像是忘了那一茬似的,竟这样不了了之了,任凭她如何殷切伺候,再也未曾提及过了,蝶艳心中不由有些失望,随即又有些不甘心。

最终那沈毅堂选了一套月牙白宽袖斜□□领的常服,一身白衣如雪,衬托得整个人愈加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许是平日里穿戴偏爱深色,这日难得换了浅色,只觉得愈加优雅和善了,面如桃瓣,目若秋波,挑眉浅笑,转盼多情,好一副风流多情的翩翩公子。

只那腰间佩戴的香囊愈加扎眼了。

蝶艳眼瞧着那沈毅堂用完晚膳便直接往书房那个方向去了,书房里还有个不省心的,蝶艳心中是一刻也不能够松懈。

却说春生这段时日在斗春院的存在开始变得微妙起来,但凡谁见了她,都开始唤声“春生姑娘”,以往大家都是春生,春生的直接叫唤的,这姑娘一词,唯有那东厢房的袭云姑娘,轻舞姑娘是被这样称呼着。

许是院里对她的议论过多,起先大家还是保持着观望的态度,这后院的事儿历来真真假假,哪里一时半会儿辩得清。只早些时日那沈毅堂从扬州回来,带了好些扬州特产,府里各个院里都派送了,末了,却见那主子爷吩咐杨大往书房送了些过去,虽主子爷未曾道明,可是书房里不就是两个伺候的丫鬟么,一时间,猜忌许久的话题好似终于有些明朗了,原来,那书房里伺候的春生果真是被主子爷给瞧上了。

此后,人人见了她是左一个春生姑娘,右一个春生姑娘,私底下如何说道的暂且不提,面上见了同她说话皆是规矩了许多。

春生心中是苦不堪言,唯有整日窝在书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

这几日莞碧姐姐回家里探亲去了,她一个人守在书房,幸好那沈毅堂这几日忙碌得紧,无暇过来,春生便每日打扫屋子,闲暇之际将书房外的花草修剪一二打发时间。

这晚猛地瞧见那沈毅堂过来了,春生心中一紧,末了,只与往常一样恭敬的伺候着,对那沈毅堂灼灼的眼神装作毫不知情。

春生问了好,见那沈毅堂正懒洋洋的躺在窗子旁的软榻上,便到耳房泡了一壶茶过来,只忽然瞧见柜子里的茶叶见了底,这才想起,这罐茶叶已被用完了,管事前几日又送了一罐过来。

春生犹豫了下,便从新罐子里捏了一撮茶叶,放到鼻子前嗅了嗅,见鼻尖涌起一抹淡淡的清香,想起管事道是今年庄子里产出的新品种,便特意送给爷尝尝,春生闻着味道极淡,是那沈毅堂的口味,便收下了。

这会子将茶洗了,用热水泡了端出去,鼻尖有一股极淡的清香。

沈毅堂捧着吃了一口,挑眉看着春生道:“换新茶了?”

春生惊讶沈毅堂的敏觉,不过也深知这位主子历来对吃茶有着诸多挑剔,别说换了一道新茶,便是换了一口井水,他也是能够尝出来的,是以,春生恭敬道:“是的,爷,府里的管事特意送来的,说是庄子里今年培育的新茶,特意送来给爷尝尝鲜。”

沈毅堂闻言,眉眼带着笑,却是忽然道着:“味道不错,你也尝尝。”

说着便从几子上翻过来一个小白玉紫砂杯,亲自倒了一杯茶,递给到了春生面前,春生看了沈毅堂一眼,想拒绝却又有些不敢,她深知,只要那沈毅堂想,会有一百种法子逗着她吃的,与其像是逗小猫小狗一样让他觉得有趣,还不如——

春生接着,放到嘴边一口喝了。

沈毅堂见她难得如此乖巧伶俐,脸上笑意更深了,问她味道如何,又替她倒了一杯,耐心道:“品茶得一口一口慢慢地品,小呷一口,任清清浅浅的苦涩在舌尖荡漾开来,溢齿喉,余香满唇,这样才能够体会到其中滋味,来,照着爷的法子,在尝一口。”

春生见他还没完没了呢,一时垂着眼皮,低声道着:“奴婢不爱吃茶。”说完终究有些心有余悸,还是抬起了眼皮,偷看了一眼。

却见那沈毅堂面上未变,只直直的盯着她,语气柔和道:“唔,既然如此,爷便不勉强你了。”

这日沈毅堂心情瞧着有些不错,春生心下一松。

只忽然便瞧见他竟然就着她尝过的茶杯吃了,后便一直用着她的杯子,边吃着嘴里还如同小孩子似的发出哧溜哧溜的声音,听得春生只有些脸热。

春生只垂着头,便要退下,却见那沈毅堂也不恼,反而得意的笑出了声。

春生红着脸,遇到如此厚颜无耻的主子,她竟是无言以对,心中恨不得将他祖宗悉数问候一遍就好。

过了没多久,待那沈毅堂吃饱喝足后,便又使唤她道:“外头起风了,还不替爷将窗子给合上,回头爷染了风寒,看不好好教训教训你。”看似严厉的说辞,语气却是懒洋洋的。

春生便过去将窗子关了,心道,外头分明未起风了,且快到五月天了,天气已经非常暖和了,她平日待在书房里都是敞开窗子的,可是谁让他是主子,自然是他让如何便如何了。

只觉得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爱对她指手画脚,随意使唤的日子。

一时,春生合上窗子便要退下。

却又见那沈毅堂吩咐道:“替爷拿块毯子过来,爷身子有些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