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毅堂睁着眼,盯着床顶上的帷幔瞧了许久,只忽然间便又一把将被子掀开了。

随手拿着一旁的衣裳给披在了身上。

素素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只忽然间觉得身上一凉,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对上一张放大的脸,随即,双眼瞪得老大,只立即吓得不住的喊叫,嘴里却是“呜呜”如何都发不出声儿来。

一只结实的大掌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嘴。

沈毅堂只板着脸,压着的声音冷声道着:“闭嘴。”

素素被压得立马止住了声儿,停止了挣扎,只仍是瞪着一双大眼,显得有些惊魂未定。

沈毅堂便松开了手,看也没看她,直接将她身上的被子给一把掀开了,素素只慌忙抱紧了胸前,吓得忙不迭闭上了眼。

不多时,只觉得面上痒痒的,长发从她的面上扫过,她一睁眼,便瞧见自家姑娘已经被人堂而皇之的一把给抱走了。

沈毅堂轻手轻脚的将人放到了自己的床榻上,因着春生身子不适,睡得较熟,只是一到了被窝里,就本能的卷缩着到了里侧,本能的抗拒着。

沈毅堂盯着她的背影默默地瞧了许久,待她重新睡得安稳了,长长的臂膀便又紧紧的伸了过去,霸道的将人给一把揽在了话中,不多时,这才随着一道入睡了。

第二日一大早,沈毅堂便又早早的起了。

昨日晌午事出有因,因着急事儿便匆忙离府了,原本想着这一日无论如何得要抽出一日时间待在府里的,却不想,天才放亮,便又被匆匆地唤走了。

他走时,春生是知晓的。

她很早便醒来了,只知道自己又回到了这间屋子里。

莞碧亲自进来请示时,她听得清清楚楚的,不过是在装睡罢了。

临走之前还掰过了她的脸,往她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春生装作睡着了,只是被子底下的身子却是蹦得紧紧地。

待人一转身后,春生便睁开了眼。

静静地盯着床顶上的帷幔瞧着,听到外头窸窸窣窣的声响,不一会儿便小了,未用早膳,该是直接去了。

待外头彻底没了动静后,春生便将素素唤了进来。

春生亦是并未曾用早膳,起来与素素二人收拾好行李后,未与任何人打招呼,便直接动身离开了府。

还是后头莞碧得了信,立即追上来了,见春生面色不虞,便也未曾多劝。

上了马车,马车直接往城门方向驾驶去。

即便是一连着歇了两日,精神还有些不济,素素见她面色有些劳累,便替她捏着肩膀,捏着胳膊松乏,春生不让,素素便道着:“我横竖是闲来无事,光坐着太没劲儿了,姑娘,您就让我活动活动筋骨吧···”

春生闻言,只得作罢,随着她去折腾。

倒没想到,竟然格外舒服,马车一摇一晃的,思绪便又开始迷迷糊糊了起来。

是被一道噪杂的声音给吵醒来的,春生还以为到了郊外的家中,睁眼便瞧见素素掀开了马车的帘子正小心翼翼的探着脑袋往外瞧着什么,嘴里一个劲儿的冲着前头驾马的方叔道着:“叔叔,快些走啊,可千万别令人发现咱们了···”

春生见状便有些奇怪,一边随后挑开了马车的帘子疑惑的往外瞧着,一边嘴上问着:“素素,到哪呢?怎么停下了···”

这一瞧,这发现马车被堵在了城门口。

两旁皆是穿戴铠甲手持大刀的士兵,严格把关着城门,对于每一个进城出城的人,都在严加搜寻,似乎,正在寻找什么人。

眼看就要轮到他们了。

素素见春生醒了,只忙不迭的转过头来冲着春生焦急的道着:“姑娘,怎么办,今日出城得要挨个搜寻,那···那把关的人可是认得咱们,乃是···乃是那个姓曹的——”

春生顺着往马车外瞧去,便瞧见那带队之人正是那曹裕直。

也就意味着此举乃是那沈毅堂吩咐的。

他人就在附近?

春生目光在那曹裕直面上瞧了下,随即,便将帘子放下了,只对着素素淡淡的道着:“无妨。”

话音未落,便听到外头传来一道凶神恶煞的声音:“搜车,还不快将马车打开!”

此话,乃是从曹裕直跟前的一个士兵嘴里道出来的,嚣张又霸道。

话音将落,一旁的曹裕直只觉得驾车的车夫人瞧着有些面熟。

还未曾细想。

只忽然间瞧见马车的帘子被一把从里头给挑开了,随即,探出了一张清秀的脸,只朝着那士兵张牙舞爪的道着:“凶什么凶,本姑奶奶将马车打开了,你要如何?”

语气竟然比那士兵还要嚣张。

那护卫未曾想到里头出来的竟然是这般俏生生的小娘子,然而姑娘家家的竟然比他还要嚣张,一时,怕落下了面子,嘴里只“嚇”了一声,一副装腔作势的做派,朝着马车走了几步,虚张声势的喝斥着:“哪个信口雌黄的黄毛小丫头,竟然敢在咱们巡督营面前放肆,怕是活腻歪了不——”

话音刚落,便听到身后曹裕直怒喝一声:“齐刚,还不快给老子滚回来。”

前头那名唤作“齐刚”的瘦脸士兵闻言身子立马一震,只有些不解的回过头看了曹裕直一眼,悻悻地往后退了几步。

却见那曹裕直面上立马扬着笑,朝着马车素素姑娘,笑着道着:“竟然没有认出是素素姑娘,我的属下眼拙,还望素素姑娘见谅。”

说到这里,视线倒是顺着往马车里探了探,沉吟了片刻,便又朝着马车里拱着手道着:“在下曹裕直,见过姑娘,姑娘此番是要出城么?呃,主子爷就在城楼上,姑娘是否要需要我前去通报一声——”

话音落下,却见里头还无动静。

素素往马车里瞧了一眼,冲着曹裕直道着:“咱们家姑娘已经睡着了,怎么,没有你家主子的允许,我家姑娘就出不了城是罢,或者还是···您曹大人想要亲自进来查探一番不成?”

曹裕直闻言犹豫了一番,视线复又往马车里瞧了一眼,只从素素掀开帘子的缝隙里瞧见了一双精致小巧的绣花鞋,曹裕直目光顿时有些发烫,立马便收了回。

忙朝着素素道着:“岂敢,姑娘的马车我岂敢搜,只是主子就在上头,便想着姑娘还是上去——”

说到这里,话语却又是一顿,只忽而止住了喉咙里的话,朝着前头拦住马车的人摆了摆手,特意伸手向着素素示意了一番,嘴里道着:“请。”

素素闻言,顿时,面上朝着曹裕直及他身后那名小士兵冷“哼”了一声,嘴里小声嘀咕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便一把落下了帘子。

马车缓缓地行出了马车。

马车走远后,那个唤作齐刚的士兵在身后问着:“老大,这马车里头的乃是何方神圣啊,大人可是亲自交代过的,便是公主殿下来了,也要盘查到底,这···咱们这样该是无碍吧!”

曹裕直的视线一直望着那辆马车的方向,直至出了城,消失不见了,这才低声的道着:“这一位···”

只喃喃的道着:“与里头那位相比,便是公主殿下,又算得了什么···”

身后的人闻言一愣,随即心中便隐隐有些后怕。

曹裕直说完后,便将城门交给了属下,自己前往城楼上去通报了。

第210章

春生一行人顺利出了城, 直接往郊外去了。

一个多时辰后,便顺利的回到了庄子里, 重新回到了家。

远远地,春生便挑开了帘子,却意外瞧见自家庄子门口此时正停放了一辆马车。

那辆马车乃是自家庄子里头的。

而此刻驾着马车的那人正乃是自己的爹爹陈相近,似乎将要出门。

而母亲林氏、祖母张婆子一行人亦是随行立在了庄子门口候着。

马车方行驶了一段,远远地瞧见了她回来了, 这才停了下来。

春生瞧了顿时心中一紧, 只忙对着外头的方叔唤了一声:“方叔——”

方叔知她意,当即立马应了一声“好嘞,姑娘”, 只将手中的鞭子往马屁股上面一抽, 不多时,马车便快速的行驶了起来, 紧接着又是一道大力的:“吁——”

马车方一停稳,春生便立马挑开了帘子,自行跳了下来。

一抬眼, 便瞧见母亲身上一身白色素衣,头上挽着一道简单的妇人鬓,鬓上别了一朵白色的花,母亲神色郁气,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细细瞧来这才发觉双眼还有些红肿。

一时,瞧见了春生, 双眼便随之一红。

而一旁的张婆子,与身后的福嬷嬷瞧见了春生,纷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春生心中顿时疙瘩一声,忙几步走了过去,一把扶着林氏,紧着声音问着:“娘亲,可是···可是家里头发生了何事不曾?”

林氏闻言,只忽而伸手用帕子捂住了嘴,眼中含着泪道着:“春儿,你曾祖母她···她——”

说罢,只忽而一把用力的抓住了春生的手。

春生闻言面上一白,见一向稳重的林氏现如今如此伤心的模样,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嘴里只愣愣的问着:“曾祖母她老人家怎么呢?”

只觉得握着春生的手不由紧了紧。

一旁的张婆子见状,便有些不忍,只朝着春生走了一步,嘴里叹了一口气道:“方才扬州蒋家派人来报,说你···说你曾祖母她···她去了···”

顿了顿又继续道着:“方才你爹爹正欲前去通知你的,你爹娘正准备即刻动身前往扬州送你曾祖母一程——”

春生闻言,身子不由一阵踉跄,张婆子立马将春生给扶稳了。

春生只不可置信的喃喃道着:“怎么会这样?”

其实兴许也并不觉得惊讶,毕竟曾祖母也是有八十来岁的高寿了,心里都知晓也不过就这几年的事儿了。

只是,只是猛地一时听到这样的消息,还是觉得有些令人无法接受。

曾祖母算得上是母亲林氏在这个世界上最为亲近的亲人了。

乃是这个世上最为慈祥的长辈。

她们当年离开的时候,曾祖母身子还健朗的紧,虽然有些耳背,身子有些小毛病,却并无大碍的,曾祖母虽已年迈,可是心中却是倍是清明。

无论是待母亲林氏,还是待春生,皆是毫无保留的好。

按理说,当年与亲人重逢,林氏与春生应当守在她老人家跟前好好尽尽孝道,令其颐养天年的,可是,却因着春生的事儿,便匆匆的离去了。

老人家心中终始有千般万般的不舍,却从不舍得为难她们,在春生的眼中,她便是与祖母一般无二的存在。

春生知道母亲林氏时常念叨着曾祖母。

早些时日,春生便与林氏合计着,今年春节的时候,怎么的也得回扬州一趟,去探望她老人家一番的,却不想——

与她老人家一共才不过相处了那短短的两个月,此刻,竟然已经阴阳两隔了。

春生双眼便开始泛红了,只拉着林氏的手哭着道着:“娘亲,都是春儿不孝,这几年都是因为我,才使得您与曾祖母相隔两地——”

春生还未说完,便见林氏一把搂住了春生。

母女两人伤心了一阵。

半晌,林氏慢慢的平复了心情,只伸着手替春生擦拭了眼泪,轻抚着春生的眉眼低声道着:“春儿,我与你爹爹,还有晋哥儿今日便要动身赶着去扬州了,无论如何,也得亲自去送送去曾祖母一程,至于你——”

林氏知晓春生现如今的处境,一时便有些拿不定注意。

却见春生想也不想的立马脱口道着:“春儿自然也该随着母亲一道去的!”

林氏问着:“沈家那位——”

春生愣了片刻,便毫不犹豫的摇摇头,嘴上道着:“不用管他,现如今哪里还顾得上其它,母亲,咱们赶紧收拾收拾上路吧——”

林氏因着心系扬州,便随着点了点头。

因着林氏几个早早便已经将东西收拾妥当了,素素见状,尽管事发有些突然,待回过神来,便忙不迭的进去收拾了一些衣裳与首饰。

春生拿了些银钱匆匆的塞进包袱里,又快速的给铺子写了一封信,让庄子里跑腿的小厮送给了齐叔。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所有的东西便已经准备妥帖了。

素素立在一旁,犹豫了一番,只欲言又止的看着春生道着:“姑娘,要不要写封信给静园送去啊?”

自从前两日那桩事儿后,素素便已经从莞碧那里旁敲侧击的打听过了,这才知晓原来自家姑娘与那人还有着那样的纠葛。

尽管不喜,可是,终究自家姑娘已是那人的人了,素素便有些纠结。

毕竟,她算是了解自家姑娘的。

春生闻言,不由拿起了笔,可随即,便又想起了前两日的那一幕幕,心中仍是有些赌,竟是连着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片刻后,只将滴了墨的白纸往手心一揉,仍到了窗子外,头也不回的对着素素道着:“素素,咱们快些出发——”

素素见状,视线只往那窗外瞧了一眼,抱着怀中的包袱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此番一行因着要快马加鞭的赶路,除了陈家一家四口,便只捎带着素素,与驾车的方叔一行六人。

春生出来的时候,林氏带着晋哥儿已经上了马车了,祖母与福嬷嬷站在马车外与晋哥儿说着话,晋哥儿懂事得紧,只忙道着会安慰母亲之类云云。

春生走过来,只对着张婆子道着:“祖母,二伯与香儿妹妹的事儿,您莫要担忧了,这几日二伯应当已经被从衙门里放出来了,香儿妹妹的事儿咱们送去了那么多银子,应当亦是可以化解的,咱们此番一去怕是得有些日子,您自己要多多照看自个的身子——”

说到这里,只复又看向身后的福嬷嬷,道着:“往后这些时日,家里头就劳烦嬷嬷帮衬了——”

福嬷嬷忙不迭的点着头。

张婆子只忙拉着春生的手道着:“你路上要多劝劝你娘亲,莫要再伤心了,横竖每个人都要经历过这么一遭的,相信你曾祖母定会走得安详的!”

春生忙点了点头,再叮嘱了一番,这才与素素二人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地驾驶了起来,随即,待离了村子,便开始加快了速度,飞奔了起来。

马车行驶到了城外的分叉路口,一条是通往京城里的通道,一条则是离京的官,马车拐了弯,驶到了官道上,随即,终于离开了京城。

却说,陈家这辆马车离去没多久,便瞧见从京城方向慢慢的来了一辆马车,只瞧见这辆马车华丽如斯,身后还随行跟着一队驾着马的士兵,个个身穿盔甲,大刀傍身,威严气派得紧。

一看便知定是哪个权势之贵。

只瞧见这辆马车到了分叉路口便放慢了速度,随即,朝着方才那辆马车的反方向行驶了去。

车子放缓时,只见坐在马车里的人伸手挑开了帘子,是一双结实的男子大掌,左手大拇指上正套着一枚玉扳指。

那双手的主人抬着眼往外瞧了一眼,恰好顺着官道的方向往那边看了一眼,只瞧见有辆马车渐渐地消失在了视线里。

倒也并未曾在意,不多时,帘子便被落下了。

原来坐在里头的并非旁人,而正是那沈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