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刚好在院子外撞见了特地过来给江夫人行礼的沈毅堂及瞿三儿,江俞膺一行人。

第247章

只瞧见那沈毅堂走在正中间, 穿了一身翔紫色常服, 长发高高束起, 头戴玉冠,英武挺拔。

一手背在后背, 一手执与腰间,大拇指上佩戴了一个晶莹通透的玉扳指, 手指一下一下的摩挲着, 微微抿着唇, 一副威严霸气的模样。

右侧是一位身着玉色锦服, 头束同色纱冠, 腰佩翔云镶嵌金边玉带的男子。

瞧着年纪小上一二岁, 生得面白唇红, 手执一柄字画执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尽显风流俊朗,生得一表人才, 此乃元陵知府之三子瞿三儿。

左侧年长两人几岁的便是这江家长子江俞膺, 只见穿着一身青缎常服, 脚踏着一双青色朝靴,长发高束, 剑眉黑眸, 相貌堂堂,雷厉风行。

三人远远地走来,个个身形屹立, 通体尊贵。

院子里陡然一静。

原本踏着步子往外走的众人纷纷停住了步伐,只不由自主的立在了原地,举目张望过去。

唯有那江夫人笑得满面春风,忙往前几步迎了上去。

春生搀扶着江夫人,只得跟随。

沈毅堂几人走近,忙与江夫人作揖见礼。

沈毅堂一贯威严的面上,这会儿难得挂上了淡淡的笑意,只忙道着:“夫人,毅堂过来给您问安了···”

说话间,却是不漏痕迹的抬眼看了身侧的春生一眼。

春生低眉赦目,只装作未曾瞧见。

不过若是隔得近了,仔细瞧来,方可瞧见耳尖却是泛红了。

沈毅堂嘴角几不可闻的扬起。

江夫人忙虚托着那沈毅堂的双臂,嘴上笑着道着:“来了就来了,何须如此见外···”

忙将人给扶了起来。

见沈毅堂这一回兴致不错,面上挂着笑,不似以往那般面无表情,冷若冰霜,只觉得好似又渐渐地恢复了原先那般肆意的模样。

江夫人不漏痕迹的瞧了身侧的春生一眼,心中自是清明。

到底是欢喜的,只逮着沈毅堂好是一通问着,沈毅堂笑着一一回应。

一旁的瞿三儿见状,一脸吃味插嘴道着:“夫人,您这也忒偏心了,咱们三人一道过来,您的眼里始终只有这一位,这心着实偏得太远了,我便算了,可是俞膺兄才是您的亲儿子,回头咱们俞膺兄怕是要吃味了···”

江俞膺闻言,却是神色淡然的瞅着瞿三儿道着:“我看分明是有人吃不到葡萄才说葡萄酸吧···”

瞿三儿闻言,面上一噎,刚想要反驳,然瞧着这院子满是官宦女眷,到底怕失礼于人,便一时忍住了。

不过面上却装作一脸酸味,惹得江夫人呵呵直乐着,忙问着瞿三儿在京城的近况。

江夫人在元陵与瞿府交好,沈毅堂与瞿三儿几个又与自己儿子乃是异姓兄弟,江夫人待瞿三儿亦是颇为喜欢的。

几人在前头叙话。

后头那些夫人瞧着,纷纷交头接耳,低声询问,没有想到这江家与沈家关系竟如此亲厚。

这沈毅堂的名头自是听说过的,那沈毅堂自小便是在京城长大,曾乃是京城有名的混世魔王,这京城的权贵便是没有瞧见过,定也是听见过他的大名的。

只是这些年沈毅堂成亲后,回了元陵老家侍奉在双亲身侧,于京城的见闻比之以往倒是渐渐的少了。

此番瞧见,瞧着那通身的威严霸气,又见性子沉稳不惊,分明乃是个冷静缜密之人,哪里又与当年那个混世魔王的性子牵扯上半点关系呢?

又见那幽默风趣的瞿三儿,波澜不惊的江俞膺,个个皆乃是人中龙凤,耳语之间交谈,纷纷觉得可惜,为之叹息,若是在年轻几岁,尚未娶妻便好了。

而一众十几岁的千金小姐们听了,纷纷垂着眼一脸羞涩,又忍不住抬眼往前偷偷地瞧去,男子三十而立,是最有魅力的年纪,个个心里砰砰直跳,忙红着脸低下了头。

这头瞿三儿与江夫人说话间,早已眼尖的瞧见候在江夫人身侧的美人了,许是这般美貌出挑的小娘子并不多见,瞿三儿忍不住一连着多瞧了几眼。

可是架不住越瞧却越是觉得有几分眼熟,瞿三儿心中想了又想,可是着实是想不起来。

又瞧见后头姜氏与苏媚初一道走近,瞿三儿便忘了这一茬,他向来嘴甜,立马招呼着,左一句嫂子,右一句嫂子不离嘴。

苏媚初淡淡的笑着,却是抬眼看了那沈毅堂一眼。

沈毅堂朝着她淡淡地点了点头。

随即,只立即往春生瞧去。

却见春生微微垂着眼,面上瞧不出任何情绪。

沈毅堂执于腰间的手微微紧了紧。

那边姜氏走到了江俞膺跟前,低着声儿问着他外头宾客的情况,又与他道着:“咱们正要去前院听戏···”

江俞膺与姜氏在低声耳语。

瞿三儿见自个挡在了沈毅堂跟前,立即给苏媚初腾地方道着:“来,来,嫂子,您往这边——”

又扭头看着沈毅堂打趣道着:“我就不挡着你们夫妻二人的道了···”

却见那沈毅堂眯着双眼,双眼发寒的直盯着自个瞧着,那眼底是深不见底的幽暗,只瞧得瞿三儿满是心惊胆战的。

瞿三儿立马收回自个的目光,一时,只不知道自个说错了什么,瞧了瞧苏氏,又看了看江夫人,却是立马噤声,不敢多言。

沈毅堂眯着眼瞪了瞿三儿一眼,又看了苏媚初一眼,这才对着江夫人道着:“毅堂暂且不打扰诸位了,且先去前院,回头在与夫人久叙——”

这满院内眷,不便久留。

说着,便又对着后头一众夫人微微颔首施礼,嘴里道了一声“告辞”。

目光收回之时,快速的往春生面上掠过,见一旁的江俞膺朝他颔首,二人转身便要离去了。

瞿三儿见二人离去,后知后觉的道了声“哎,等等我呀”,说话间,亦是立即朝着江夫人行了个礼,立即随着跟了去。

只是,走了几步,不知如何,便又忍不住回过头来瞧了一眼,只瞧见立在江夫人身侧,原本低眉赦目之人忽而缓缓地抬起了脸。

远远地与春生的视线撞到了一块儿。

原本隔得近倒不觉得,现如今隔得远些了,原本有些面熟的面容却在脑海中忽然清晰了起来。

瞿三儿只忽而觉得心下一跳,喉咙里的几个字险些要呼之欲出了。

又立马收回自个的目光。

不敢再乱瞟了。

喉咙里的那句“小嫂子”被生生的咽进肚子里了。

我的个乖乖,一个嫂子,一个小嫂子,这一回算是看走眼,马失前蹄了。

却说沈毅堂三人与江夫人行礼,便匆匆离去了。

春生一行人进了园子。

台上正咿咿呀呀的开唱着,临湖的亭子及廊下设了软榻小几,小几上摆放了满满当当的果子点心。

年长的夫人坐在亭子里听戏,年轻的小姐们寻了相投的结伴到园子里去逛了。

春生随着姜氏搭把手,随着一道在前头给诸位长辈们斟茶伺候,一时,斟了碗茶,抬眼,却见那头秦氏正坐在软榻上笑着与身侧的苏媚初说道着什么。

这秦氏身份尊贵,在场的大部分女眷她并未曾放在眼底,不过这苏氏则不同,苏氏乃是沈家五房太太,又时常出入皇宫,便是连那宫中的贵妃娘娘都对其赞誉有佳,秦氏待她自然不同寻常。

秦氏有心结交,苏氏又不好推拒,便随着一道聊笑。

春生端着茶走近,便听到那秦氏对着苏媚初笑着道着:“想当年那沈五爷活脱脱霸王般的性子,这满京城谁敢轻易开罪了去,便是连沈家老夫人都管束不了,没想到今日一见,倒是越发威严稳重了,可见,娶妻当娶贤,这一切定皆乃是沈太太你的功劳啊···”

苏媚初闻言,面上微愣,却是未曾多言,半晌,只淡淡附和着笑道:“夫人,您真是说笑了···”

春生走近了听到这几句话,只当即停下了步子。

那头苏媚初说笑间似乎有所感应似的,只忽而抬着眼朝着春生远远地看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相撞。

春生握着茶碗的手微微一紧,半晌,只面色如常的走了过来,双手端着茶递给了秦氏,嘴上道着:“夫人,请吃茶!”

又递了一杯给苏媚初,苏媚初伸手接了,看着春生片刻,忽而开口道着:“我瞧你忙了有一会儿了,今日天热得紧,可别累着了,先且坐着歇一歇,吃口茶,听会子戏罢···”

春生闻言面上微怔,随即,只淡淡的笑着:“不碍事儿,前头有些要紧的事儿,婶···婶婶她被唤到前头帮衬去了,我且先替她一替···”

说着又对着秦氏与苏媚初二人道着:“若是招待不周,还望二位见谅!”

春生说完,便朝着二人福了福身子,转身去招待其余人了。

春生走后,秦氏还在抬眼眼盯着她的背影瞧着,见她与这沈家五房太太苏氏果真相熟,又旁敲侧击的与苏氏闲聊一番,得知果真乃是她的表侄女,一时,秦氏眼中若有所思。

沉吟半晌,只忽而招呼身后的大丫鬟雯儿过来,与之低声耳语了几句。

只见那雯儿闻言面上似有几分诧异,抬眼往不远处的春生瞧了一眼,半晌,立即点了点头,只忽而匆匆地离开了园子。

第248章

却说春生忙活了一阵, 姜氏前头事情忙完便立即赶过来了, 见园子里被打理的妥妥当当的, 姜氏忙拉着春生的手道着:“辛苦你了,这会子我事情都弄完了, 这边便交给我,你过去歇歇吧···”

春生并不觉得累, 不过许是天热, 吃了些茶, 倒是觉得小腹微胀。

春生便与姜氏打了声招呼, 从亭子里出来了。

待绕过游廊, 走远了些, 便觉得耳边咿咿呀呀唱戏的声音小了些呢。

春生并不爱听戏, 沈家老夫人原先爱听戏曲,以往刚入沈家那会儿年纪还小,便偶与香桃几个偷摸着过去远远地瞧稀罕,后来大了, 便不爱往热闹人堆里凑了。

从沈家出来后, 游历的那两年也偶尔听过, 不过相比听戏,春生更爱扮作男子装扮与素素两人坐在茶馆里听着老人家说书。

吃吃茶, 嗑嗑瓜子, 听着老人家满腹经纶,妙语连珠,委实有趣。

不过这两年年纪大了, 并不适合抛头露面了。

尤其是近来,自打搬到静园后,便是连外出走动的机会,皆是少之又少了。

这般想来,免不了便又想到了那人,想到了方才在院子里的那短暂的一通会面,以及想到了方才在厅子里,秦夫人所道的那一番话。

春生只忽而觉得心中有些闷闷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不知为何,她忽而发现自己其实是有些心虚的,尤其是当三个人同时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于众人眼中,尽管关系许并不如何亲厚,但是他们二人永远是夫妻,这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在那一刻,春生内心忽而有些胆怯。

不知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感受,在此之前,这是在此之前,从未曾有过的现象,便是当年在元陵沈家与沈毅堂在一块的时候,面对着苏媚初,都不曾有过的。

而现如今,只要对上苏媚初那一双淡然释从的双目时,有那么一瞬间,春生内心是无措的。

并非因着她显赫的身份,并非因着她乃是沈家五房的正房太太,也并非乃是她名义上的表姨,或许,仅仅只是因着她是他的妻吧。

尽管早早的便做好了心理准备,然此刻春生心里仍是有些燥意,只绕到湖边的柳树下吹了一阵风。

待心里微微平静了些后,忽而只见远处有一行十五六岁的小姐们被丫鬟簇拥着往这边来了,一路说说笑笑的,明明是同龄人,然春生却觉得难以融入进去。

春生绕出了园子,一时想着素素与司竹二人怕还守在里头等着她,她方才是绕出来的,未曾撞见她们二人,便想着要不要回去寻人,怕二人丢了自个难免担忧。

然绕了几遭,因地段不熟,一时不知绕到了何处。

见前头有丫鬟捧着托盘经过,春生忙上前问路。

丫鬟忙恭恭敬敬的帮着春生引路,可是走了一段路,春生却发觉竟是越走越偏,耳边唱戏的声音早已听不见了。

春生一时心生疑虑,正欲开口询问,正在此时,忽然一只大掌由后伸过来,紧紧的捂住了春生的嘴。

春生被这般突然的举动唬了一跳,立即挣扎呼叫,然而却只听到发出“唔唔”的声音。

声音细小,走在前头的丫鬟并未曾听见,直径往前走着。

春生这才开始惊慌了起来,拼命的挣扎了起来。

然而她的力气甚小,虽然未曾瞧见,但是身后分明是名身强体壮的男子,春生根本抵不过。

直至春生被人捂着嘴,一直被拖到了假山后,前头的丫鬟还未曾察觉过来。

春生被人捂着嘴,挟持着拖到了假山后,这里颇为偏僻,少有人会寻过来。

这江府办宴,所到皆是被受邀的宾客,理应不会混入歹人的,然到底人多口杂,春生脑海中一时乱糟糟的,尚且无法判断对方的身份。

正在春生惊慌失措间,却见身后的人捂着春生的嘴,将她带到了假山后一处隐蔽之处,只忽而将春生由后半抱着,低着头,便朝着春生的后颈亲了上去。

春生觉得后颈一阵滑腻,顿时大惊,只吓得手脚冰凉,还未待其回过神来之际,便见身后之人松开了钳制她双手的大掌,只捂着她的嘴,抬手作势要去撕扯她的衣裳。

春生吓得面色发白,不住的挣扎,然并未起到任何作用,春生只竭力令自个镇定下来,这里地处偏僻,绝对有人会来救她的。

这日所到宾客,皆乃是京城有些头脸的官宦人家,便是她此刻真的被人玷污了,倘若对方身份尊贵,终是江家愿意为她主持公道,然春生定不会令其为了自个开罪权贵的恶,到最后,左不过是配给了人家做妾罢了。

不,万万不可,绝对不能如此。

这般想着,春生只忽而伸手用力的去掰开捂住自己嘴巴的大掌,又抬脚不住的往后胡乱去踹着身后之人,许是没有料到她忽然这般疯狂的回击,一不留神间,身后之人被她狠狠的踹了一脚。

春生只听到一声低低的闷哼声。

这样的声音春生却忽而觉得熟悉,面上顿时愣住。

忙低着头去瞧那只大掌的衣袖,乃是湛蓝色的锦缎,并非翔紫色的,且衣裳上的熏香并非春生熟悉的。

春生迷迷糊糊间,只忽而又胡乱抬脚往后踹了一脚,便又听到了一声闷哼声,半晌,只听到耳边咬牙切齿的道着:“还来——”

春生一愣,只觉得握住自个嘴巴的大掌力道微松,春生一把将其扒拉了下来。

一转身,却瞧见了一张无比熟悉的面容,重新换了一身新的衣裳,只微微皱着眉,正一脸不快的瞧着她。

春生瞧见此人便是沈毅堂,心中是又气又恼,忍不住抬脚又往沈毅堂的膝盖骨上踢了一脚,转身气呼呼的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