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他只是牵扯到了朝局之中,她虽然听到说他身份有异,却依旧不敢往那个方向去想的,可是,这一刻,春生终于明白了他嘴里道的所谋之事是何事呢?

他曾与她说过的,他要她信她,他定会给她一个交代的。

这样的交代么?

春生脑子里只有些混乱。

沈毅堂见人垂着眼,整个人呆呆的,忙低着头去摸她的脸,嘴里道着:“吓着里呢?”

然而却只觉得手下一片湿润,忙抬起她的脸,却见春生面上微呆,而眼下却已留些了两行清泪,尤不自知。

沈毅堂见状,便有些慌了,忙捧着春生的脸,用指腹去替她细细擦拭眼泪,嘴里道着:“怎么呢,啊,这是怎么呢,怎么哭上了,别哭呀,好了好了,是爷不对,爷不该这样瞒着你,爷也不该这般吓唬你,你别哭了···”

沈毅堂许久未惹春生掉金豆子了,此番猛地一瞧见,便有些束手无策起来。

春生见沈毅堂这般着急,这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见沈毅堂捧着她的脸,柔声安抚着,春生只忽而哑声问着:“你这般涉险,是不是···因着我···”

沈毅堂轻抚春生的脸顿时一愣,见春生红着眼,但那双眼经过泪水的洗礼,却是更加的明亮了,对着那一双眼,沈毅堂无法隐瞒,半晌,只忽而柔声道着:“唯有如此,才能成全咱们二人不是么?”

见春生睫毛闪烁,沈毅堂又忙道着:“其实也是情势所逼,自从三年前炎儿经过了那般遭遇后,或许便已经注定了爷的命运,你不过是令爷的选择变得顺理成章了些罢了,丫头,爷晓得你的心思,你不想做妾,也不愿被困在这一方后宅之中,爷甚至曾动过休妻的念头,可爷深知你的性子,便是果真如此,你定也不愿牺牲了他人来成就自己的,况且苏氏乃是爷明媒正娶,后又亲自接回来的,委实不该如此待她,爷虽给不了她感情,唯独这身份,她若是想要,爷便给了,只是这样一来,咱们的处境便又陷入了困境中,或许突然出现的这一条路,对你对爷而已,是条生路,爷自是甘之若素的···”

第276章

春生听了沈毅堂的话, 心中一片复杂, 内心的震惊久久无法平复。

脑子里只有些乱, 这样大的事儿,终究一时半会是理不清的。

沈毅堂见春生目光有些呆, 到底知道她的忧虑,只静静地将人揽在怀里, 令她自个慢慢消化消化, 没有急于打扰。

半晌, 待春生神色慢慢恢复平静了, 沈毅堂只掰着春生的肩, 将她身子微微拉开, 只握着她的肩, 低头看着她。

忽而一脸认真的道着:“丫头,日前朝局纷杂,局势凶险,虽爷势在必得, 但恐生无发掌控的变故, 到底尚且不敢确保万无一失, 且不论爷是何身份,沈家本就是大俞的臣子, 锄奸惩恶, 捍卫大俞,无论是沈家还是爷,本就是责无旁贷的责任, 现如今局势已到了水深火热的地步了,你是爷的心肝,更何况现如今肚子里还有了爷的子嗣,爷委实不愿你们二人涉及到这场凶险风波中来,爷过几日便私底下将你们送出府去,待局势稳定了,爷届时在派人将你接回来,唯有你们母子二人安妥了,爷才能够无后顾之忧,放心大胆的去行事,嗯?”

沈毅堂说着,摸了摸春生的脸。

春生闻言只缓缓地抬眼,却是握着他的手,沉吟了许久,只忽而摇了摇头道着:“我哪儿也不去,就留在这里···”

沈毅堂闻言似有些微愣,半晌,只忽而低声的问着:“是哪个,前几日还在念叨着要离府的,说原只应下了在府中住几日,现如今可不止住了几日了,死活要出去的,嗯?”

原来春生起先答应沈毅堂入府,不过是架不住他的软磨硬泡,一时松了嘴,到底还是有些气不过,仍嘴硬的放言最多只住几日。

其实二人皆是心知肚明罢了,既然人都已经进来了,便是一种妥协,一种答应,一种默许罢了,出不出去又有什么两样呢?

这些时日沈毅堂忙碌不堪,整日早出晚归的,虽夜夜同寝而睡,实则已有好几日未曾来得及说过两句话了,春生闲来无聊,私底下念叨过两回,却不知何时入了他的耳中?

沈毅堂也知她嘴上这般说说而已,此番看似虽拿着打趣,到底是带了些认真的。

春生却是垂了眼,嘴里仍旧道着:“我就待在这儿···”

其实心中仍是有些乱,也并无多少章程,却只晓得这般呆呆的道着。

沈毅堂闻言,却觉得心窝子忽而一阵酸软,只低着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低声的问着:“你可知,现如今待在爷身边,是何其凶险?”

春生闻言微怔,半晌,只轻声道着:“我只知道,便是再如何凶险,也的待在一块儿,你,我,还有咱们的宝宝,咱们三个···”

她终究还是信他的。

说着,只忽而握着沈毅堂的大掌,搁在自个的小腹间。

腹部平坦,与往日无异,然而沈毅堂的大掌却只有些发颤。

忽而觉得心中一阵意动,觉得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可这会子却觉得喉咙堵住了似的,竟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半晌,沈毅堂嘴里只喃喃道着:“丫头,丫头···”

说着,只用力的低着她的额头,鼻忽而加重息。

沈毅堂只轻轻地捧着她的脸,唇缓缓地落在春生眼睛上,又顺着落到了鼻梁、鼻尖,一下一下,轻轻地啄着。

动作极尽温柔,仿佛对待上等的珍品似的。

最终来到了唇上,只忽而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唇齿撬开,舌头熟稔的伸了进去,轻轻地吸允着,啃咬着。

没有以往那样激烈,只缓缓地,却足以令人心里发酥、发麻。

春生只忽而睁开了眼,却见出现在眼前的这张放大的脸,沈毅堂只紧紧地闭上了眼,面上极为动情,温柔得不像样子。

春生心里一下子忽而变得平静了下来。

其实真的不敢想象日后将会要面对、经历些什么,便是现如今这样的深宅大院,春生都尚且无任何勇气及把握能够顺利的走到最后的,更何况,倘若···

那又是怎样一个巨大、坚固的牢笼呢?兴许,困住她的将会是这漫漫一生。

可是,能怎么办呢?

谁叫她遇到的是他?

谁叫他如此蛮横霸道呢?

谁叫他···是他···

他身份尊贵,府中门第森严,他有妻有妾,他本就不是她的良人,可是,这于他,哪里又有什么错呢?

他位高权重,不是他的错,他的家族繁茂,也不是他的错,到了合适的年纪,谈婚论嫁,娶妻纳妾,哪里又错了呢?

或许,唯有的错,便是遇到了她。

然而命运弄人,偏偏就这般遇到,纠缠上了。

他本可风流罔顾,继续做他的花花大少,他本就是意气风发,邪魅张狂的,却变得曾经酗酒度日,阴冷狠绝的样子。

便是在她跟前如何的松懈、如初,春生到底是晓得的,在外人面前,已是一个沉得令人胆寒之人呢?

每每见到如初,春生其实心中是有些心疼的。

他与她之间,纵使是他一直在强迫着,逼迫着,却也是他一直在付出着,春生她自己终是死守着自己的心防,丝毫不敢松懈。

她与他之间,她永远在退缩,永远立在原地不动。

可是终究已经遇到,终究已经纠缠上了,终究也已经···心动了,不是么?

她站在原地,没有退缩,他便已经很高兴了。

若是她也试着向前走一步呢?

春生心中这胡乱想着,只忽而轻轻地探着舌儿,舔舐了一下。

沈毅堂只觉得尾骨一麻,激动得忙睁开了眼。

春生忙不迭的闭上了眼。

沈毅堂只呆愣了片刻,随即,面上一喜,只忽而伸手抵着春生的后脑勺,加深了嘴上的力道。

只用力的舔舐着,啃咬着,仿佛要将整个人都吃到自个的肚子里去似的。

不肖多时,春生已是呼吸困难,气喘吁吁了。

就在春生即将要窒息的前一刻,沈毅堂这才意犹未尽的放开了她,只依旧将人搂着,细细亲吻舔舐着她唇上的津·液,舍不得松开。

沈毅堂见春生身子发软,已瘫痪在了他的怀中,又见她满脸绯红,过了半晌,仍是缓不过气来,只忙伸手往她背后轻扶着,替她顺着气,嘴里不由道着:“真没用···”

春生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

沈毅堂问她渴不渴,见春生嘴里哼哼两声,沈毅堂摇头轻笑,眼中无比溺宠,半晌,只伸手从几上端了杯茶过来,喂春生吃下了。

许是,因着终究了却了一桩心事,且瞧着小丫头这一回并没有跟往日那般,缩在她的乌龟壳里,躲着不出来,而是勇敢地面对着,并暗自支持着他。

沈毅堂变得浑身充满着斗志。

其实沈毅堂对那些个劳什子权势并没得多少兴趣,不过是情势所逼罢了,他想要的生活无非就是这样,清闲懒散自在。

不过,只要有身边之人始终在侧,便是那无聊的权势,或许也会变得有趣得多吧。

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感觉,原本心中的担忧瞬间消失的无影踪,只剩下满心快活、欢喜。

沈毅堂心情大好,又亲自动身煮着茶吃,与春生坐在亭子里的软榻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说着话,偶尔与春生说着朝堂上的局势,春生偶尔应一二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特意提及了宇文家及袁家的近况。

只递了一杯茶过来,对春生道着:“林家当年的事儿,还真与那宇文家有些关系,当年你外祖父在翰林院当差,职在刊辑经籍,据说因你外祖父学识渊博,博学多才,挡了许多人的道,难免遭人嫉恨,其中便包括当时同在翰林院当差的宇文霁,又加上你外祖父性子耿直,不懂迂回,对当时不学无术,滥竽充数进翰林院的宇文霁极为藐视,几经如此,引得那心高气傲的宇文霁心生憎恨,这才遭了宇文霁的陷害···”

春生闻言,握着杯子的手不由发紧。

沈毅堂瞧着,只又捏了块点心递了过来,对春生道着:“这些都是往事了,你不必难过,林大人既然清廉清正,定会得到昭雪的,而横竖宇文家作恶多端,定会得到应有的报应的,以往的事儿咱们爱莫能助,为愿现如今、往后咱们若在其位,便能谋其职,做到不忘初心、问心无愧罢,来,别难受,吃块点心···”

春生见从沈毅堂嘴里能够说出这样的话,不由微怔住,心中不由觉得沈毅堂将来定是个大有作为之人,心中忽而共生出些澎湃之感来。

又见沈毅堂哄小孩子似的哄着她,不由哭笑不得的接着,然而沈毅堂却直接递到了春生嘴边,道着:“咬一口···”

春生双眼弯了起来,无奈就着他的手轻咬了一口。

沈毅堂仔细瞧着她的眉眼,又打量眼前这美好温馨的时刻,嘴里忽而道了一声:“真好···”

春生闻言看了过去,只见沈毅堂将剩余半块在往自个嘴里送,看着春生道着:“真好吃···”

春生只狐疑的看着他。

沈毅堂却是笑了笑,真的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睡着了,刚醒来,抱歉抱歉···

第277章

春生有孕的消息, 虽沈毅堂心中喜不自胜, 却并未曾大肆宣扬。

一来当前朝堂局势紧张, 不宜过于声张,这二来到底还并未给春生安插任何名分的, 无论是于春生还是于肚子里的孩子,终归不便张扬。

但那日府中到底是请了太医的, 这件事情终归是瞒不住的, 惜春堂对外声称乃是春生姑娘身子有异, 特请来何太医为其调养调养。

但稍有心思之人, 略微打探便可知那何太医精通各类疑难杂症, 尤其是关于女子各类顽疾, 甚为精通。

是以, 沈家五房各个院子便有些怀疑,但终究没得十足确信的讯息。

尤其是那惜春堂守口如瓶,每日两次取药皆是由沈毅堂跟前的亲信杨大杨二亲自负责,厨房里煎药皆是由着素素, 司竹几个亲力亲为, 旁人无法轻易靠近打探, 每每便是连药渣都给一并带走了。

而那惜春堂向来围得跟个铁通似的,尤其是这两年爷不常往后院去了, 惜春堂往日里便极少在与后院打交道, 除了正房那里偶有交集,其余的怕少有来往了。

于是,众人明面皆只知惜春堂里的那位怕是患了某种顽疾, 难以受孕。

当然,也有人生疑,猜测着约莫怕是···有了。

终归不过猜测罢了,到底无人证实。

春生有孕暂且还只不过月余,面上是瞧不出任何动静的,且又还未到孕吐的时候,除了心中的异样,与往日瞧着并无异处。

然而沈毅堂却早早吩咐只将屋子里的尖锐之物皆给清理出去了,不许置放球形易滚动滑落之物,便是连案桌上摆放的花瓶之类的装饰物件都给取了下来。

屋子里也不允许洒扫,只许用干抹布跪着擦地,后仍是有些不放心,只吩咐将整个屋子各个角落都铺上了地毯。

每日里这惜春院各个说话走路皆是小心翼翼的,不许过于大声喧哗,不许肆意冲撞了姑娘,整个偏殿陷入了高级警戒状态。

蝶依甚至压着香桃不许她随意进入了,生怕她大大咧咧的,一时冲撞了春生及肚子里的小主子便不好了,香桃甚是委屈。

春生瞧着这一波赛过一波的行事做派,只觉得有些阵阵无奈,只觉得有些头疼,每日皆是哭笑不得。

然而又瞧着个个整得比她还要紧张,终归是担忧及关心她,心中又有些感动,到底随着大伙儿去了。

日子就这般一日一日的过着,准眼便已过了将近一月。

而这一个月的时间,京城俨然已经变了天了。

尤其是近半月以来,街上巡逻的将士日渐猛增,几乎是每隔半个时辰便有一躺从街上巡视而过,外头寻常老百姓只不知道一时间到底所发生了何事,然瞧着这般局势,到底不敢随意上街溜达。

坊间有传闻,只道着日前这朝局混乱,原来早在半月前,东宫在朝堂上,竟敢公然忤逆圣意,圣上一气之下,只罚太子在东宫幽静半月,面壁思过。

然在这半月光景里,昔日着手调查瑞王三年前的汴城知府,历经三年终于成功捕获了当年谋害瑞王的一窝暴匪,现如今已被压着送人进了京城,三日后方可抵达。

瑞王自乃是圣上最宠爱的幼子,圣上自然上心,当即着手点名命大理寺卿蔡庸亲自审查此案。

大理寺夜以继日盘问了整整三日,结果那暴匪首领竟然在狱中被人投毒谋害,此事引发圣上震怒,全朝骇人。

本以为事情已经陷入了死胡同中来了,却不想事情又一时峰回路转,原来那大理寺清理现场时,却无意瞧见在那牢房的草席之下的隐秘之处,竟然写了个带血的“翼”字,众所周知,翼乃是东宫的名讳。

大理寺检查尸体,果然瞧见尸体指尖破损,且血迹干涸,分明已过了好几日了,分明乃是在死前所为,由此可见,这死者分明是剑指东宫。

此事引发全朝哗然。

大理寺蔡庸本是个固执己见的迂腐老头,全然不管满朝如何震动,只要陛下未曾发话,依旧揪着东宫不放,正在深入调查,虽现如今尚且未曾找到新的证据,但若是在继续深入调查,结果如何倒是真的不好说了。

毕竟,虽并无证据,这样的事儿诸位久居朝堂的权贵并不陌生,皆算是心知肚明。

朝堂分两派,亲东宫派,及中立派,这一回两派之人却是吵得不可开交了。

然圣上心思沉沉,任凭下头如何争论不休,已是沉默了好些天了,既没下令继续调查,也没有下令阻止。

朝堂为此陷入了一股诡异的死寂中。

而在这片死寂之中,掌管京城治安的沈大人忽然派重兵巡视整个京城,分明有股子示威警告的味道,给这片死寂忽而带来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凌冽紧张之感。

众所周知,这沈毅堂乃是瑞王的亲舅舅,若真乃是东宫所为,这个京城的霸王怕也不是个好惹的。

沈毅堂已有十余天未曾归府了。

日日歇在了巡督营。

除了沈家五爷,便是连沈家大老爷亦是整日早出晚归,而三日前,年过七十的沈老太爷忽而归京了,这位退居朝堂二十余年的当朝国公爷忽而归京,只觉得这京城局势又严峻了几分,这般紧张气息压得众人都不敢大声喘气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

便是连沈家内院也感受到了这股子不同寻常的气氛,管家的大房谢氏这几日已经发话了,除了采买的,往后这段时日沈家只许进不许出,绝不允许任何人在外招惹是非。

甭管外头,甭管府里如何紧张严峻,与这惜春堂却并无多少影响,这里就像是沈毅堂为她铸的一个安乐窝,任凭它满城风雨,也终究淋不了她这一亩三分地。

她镇日无事,每日除了吃,便是歇着,偶尔到院子里散散,身子比之以往丰盈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