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夫人送大夫人和二夫人出去,在门口微微一福:“妹妹再坐一会儿,姐姐们先走一步吧。”

红锦并没有听到大夫人和二夫人的回答,便看到五夫人回来了;她看向五夫人,不清楚她要做什么。

“大姑娘,幸亏园中的楼不高,不然这一下子就不只是忘了过往了;”五夫人坐下来,抚了抚红锦的头:“以后可要小心些。”

红锦轻轻点头,并没有开口说话。

五夫人又说了一些闲话,无非就是红锦小时候的一些事情;只是红锦听得很茫然。

“大姑娘就好好歇着吧,有什么事儿就打发丫头过去说一声儿,万事不用和五娘客气。”五夫人说着话终于也站起来走了。

屋里终于又静了下来,红锦却呆呆的看着帐顶一句话也没有说。

茜雪在一旁看着,张了张嘴最终又闭上了。

当天用过晚饭之后,红锦的父亲凤府的大老爷凤德文来了。

陪着他一起来的是大夫人,只是问了红锦一句身体如何,然后就听大夫人说了红锦的病情,听完说了一句:“好好将养,有什么需要告诉你母亲就是。”说完,就起身和大夫人走了。

红锦在他走了半晌之后,还不能相信那个冷淡到极至的男人是自己的父亲;她可是连开口说句话也不曾,凤大老爷便走了。

凤大老爷所问的那句“锦儿身体如何”,好像根本问得不是自己,问得就是大夫人:那他还来自己房里做什么?在大夫人那里问不就成了?

红锦真得想不明白,凤德文来这一次是为了什么。

她有很多的事情要想,所以并没有把凤德文的冷淡放在心上:反正她看到凤家大老爷时,心里并没有什么亲热的感觉。

想了一天一夜,红锦终于睡了过去;睡醒之后,她便不再去想那些自己没有半分印像的往事,开始问茜雪一些凤府的事情。

几天里,随着红锦身上的伤痛慢慢的减轻中,她对凤家也有了大致的了解。

凤府的大夫人宁氏是后来扶正为大房的,凤家大老爷待宁氏十分的好;二夫人季氏是宁氏接进府来的,一向对宁氏恭敬有加。

五夫人齐氏却是凤家大老爷的心头肉,爱得不行;齐氏十分的能干,府中来了什么重要的客人,一般都是齐氏出来照应;凤德文出去应酬,一般也是带着齐氏或是带着齐氏和宁氏二人。

现在府中的大半儿事情都由宁氏做主,不过齐氏也掌管着不少的事情,就算宁氏是大房有些事情也要给齐氏三分面子。

正是夏日,红锦因为伤痛天天躺在床上,十分的烦闷;几天来,凤家的人三位夫人倒是常来瞧她,就连二夫人都极为关心她的病。

不过红锦仔细的观查,在二夫人身上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她的病好得越慢,二夫人就会越高兴。

这天,红锦和茜雪又在闲话,听茜雪说凤府各房的人都十分的忙,清闲的唯有红锦这院子。

红锦原本没有在意,以为凤家天天都这样的;但是茜雪听了她的话后摇头:“就在姑娘跌伤之前开始忙的吧?姑娘您晕了那么久,府中也一样忙乱着。”

茜雪对于此事一直耿耿于怀:还有什么比人的性命重要?可是凤家各房的人,分明把手上正在忙的事情,看得比她家主子的性命重很多。

红锦愣了愣,她对于自己在凤家不受待见倒并不意外:她现在已经知道自己生母去世了,只是对生母的事情还并不清楚。

她知道不能冒然问自己生母的事情,宁氏想来不喜欢听到府中有人总议论原本的女主人。

现在红锦只奇怪一件事情:凤家的人这样忙,宁氏几个人还有心思来探自己?

按着自己在凤家的境遇,凤家就算是不忙,自己这里没有一个人来走动都是正常的,何况现在凤府如此忙乱呢?

凤家的三位夫人对自己心有怜爱——不可能!就算是天塌下来,凤家的三位夫人待她也绝不是怜爱。

那她们来自己这里探看什么呢?红锦百思不得其解:宁氏就算是来不了,还要叫丫头来看看自己,这实在是“关爱”的有些太过了。

红锦的思路被外面的传来的话声打断了。

“大姑娘今儿可好些了?”人还没有进来,声音已经飘了进来;声音里透着股子直爽劲儿,而且带着十分的精神劲儿,听到人耳中就好像有阵凉风吹过,让人能平白精神一分。

一听这声音,红锦便知道是凤家五娘齐氏到了,她自床上撑起身子来:“五娘来了。这么热的天儿,地上的热气还没有散开,您怎么就过来了?我倒是好多了,累五娘掂记着。”

第三章凤家五娘

“快躺下、躺下——!”五娘最后一个字音拖得长长的,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韵味儿,透着十二分的亲热与担心。

这些天来,天天都会来的人就是凤家五夫人了;宁氏并不是天天来得,像昨日就是天气太热了,宁氏只是打发了丫头过来。

五娘天天过来,但是每次来总要细细的问一遍红锦的病,还要问一问丫头红锦用了多少饭菜等等,问得很详尽仔细。

如果红锦的母亲还在人世,能问的也就五娘所问的这些了,绝不会比五娘问得多一句。红锦在床上躺着一脸的不落忍:“五娘,您不用太担心我,我实在是已经好了;这么热的天儿,您事儿本来就多,还要再记挂着我,让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五娘闻言转过头来轻轻一叹:“你这孩子啊!实在是懂事的让人心疼,看看你六妹妹再看看你,唉——!”她说完又是长长一叹,接着道:“你的难处呢我也知道,只是你总这样,怕就怕人家不领情啊;你,哪里像是我们凤家的嫡长女,老爷在此事上,还真是糊涂了一些。”

红锦闻言没有说话,事关她的父亲她能说什么呢?而且五娘这话也是有几分深意的,红锦如何不知道:明着是说凤家大老爷,暗底里所指自然是宁氏。

只是这样一层意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五娘也没有再深说下去,事关一家之主的凤老爷她当然也不会说得太多;她再次拉起红锦的手来:“不过呢,我在这府里还能做得了那么一二分的主,你有什么需要就打发丫头到我那边去——有我的,就不会少了姑娘你的!记着,不用和五娘外道什么。”

红锦轻轻点头,十分的感激:“谢谢你,五娘。”她没有提需要什么,眼前的人她并不了解,岂会冒然要求什么。

而且,应该她的东西,她也不习惯向人要;眼下她忍下这口气,是为了他日让那些人把她应该得的,给她送到面前来!

五娘闻言却轻轻摇头:“你这个孩子啊,这种性子可是不行;”她叹着气站了起来:“我还是自己去看看你这里缺什么吧,一连几天问你可少什么短什么,你总也没有说出什么来;我啊,最喜欢直来直去,你不说五娘我就自己去给你看一看。”

红锦立时挺起上身来喊五娘,要阻止五娘;但是五娘不听她的,只是摇头叫着刚送茶水进来的茜雪出去了。

不大一会功夫五娘就回来,红锦并不奇怪,因为她这屋里原本就没有什么东西可看的,五娘只要扫一眼便能看得清楚明白,连数都不用数的。

五娘一脸的忿忿之色,不过回来之后坐下却只让红锦好好的歇着,并没有提及她看到了什么、也没有开口为红锦报什么不平;闲话了几句之后,她又把红锦院中的几个丫头叫进来,好好的叮嘱了一番,这才起身要走。

红锦自然是要留五娘用饭的,五娘笑着摇头道:“看看这时辰,她们那些人也应该快要来了;大姑娘虽然不太记事儿了,不过这几天想来心中也是有数儿的,我啊不想和那几个人置气,还是早些走得好;不然,也是叫你不自在。”

说着话起来后五娘又环视了一眼屋里:“前几天和她们日日赶在一处,还真不曾细看过姑娘房里的东西——窗纱早就应该换掉了,还有这床帐、屋里的帐幔,哪里还能用?不知道大姑娘喜欢什么颜色的?”

她提的都是红锦眼前的,换句话说也是每个人到红锦面前,都能看到的。

红锦忙摇头道不必麻烦了,现在就挺好不需要换什么,她不想给府中添麻烦;她说得很平静,并没有什么委屈的样儿。

五娘听到后再次叹气:“大姑娘,你、你让五娘说什么好?!真是让人心疼的紧。大姑娘,你就记住五娘一句话,要硬气一些;不然…”她不然了一回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只是摇了摇头。

红锦知道她没有说出来的话是什么,只是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作答;她还没有想好要说的话,五娘那里已经笑了起来:“我这个性子也是,恨不得天下的女子都和我一样,有什么话儿统统直直的说出来,也不管听得人能不能受得了——有好处也是有歹处的。”

“好了,不说了;大姑娘还是歇一歇,到晚饭后我让人送些东西过来,你将就先用着;有什么没了,你就打发人来给五娘说一声儿;你不说,只能是委屈了自己,还便宜了旁人,可记下了?”

五娘看到红锦点头这才去了,并且把茜雪留在了屋里不用她送:“这院子里统共就你这么一个有用的人,你离开大姑娘身边可不行。旁人我管不了,不过只要是我来了,你呢只管照顾你们大姑娘,不用来照应我——把大姑娘照顾好了,便是对我有孝心。”

五娘带着一大堆的人终于走了,红锦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盯着床帐发呆:五娘今天这话有些太过明显了。

她和宁氏的不和全府上下人人皆知,但是表面上还是姐妹情深的;今儿她说得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呢。

茜雪看红锦的样子,以为她想左了便过来伏在她耳边悄声道:“姑娘,五娘只是看了看姑娘还有有什么补品和衣服、被褥什么的,然后很是恼了一番呢;我们哪里有什么补品?就算是人家用剩下的渣儿,还用来赏下人呢,哪里能轮得上我们。”说完,她大大的叹了一口气。

虽然表面上,凤家不曾薄待了红锦这位嫡长女,但是暗处呢?她的丫头们可都是心知肚明儿的。

不过茜雪并没有往深里说,是因为怕自己姑娘心里再添烦,身子还没有养好怎么还能想东想西的?原本就是姑娘想得太多把身子弄坏了,不然哪里能跌一下便跌得什么也不记得了?

想着看看红锦,她取过扇子轻轻的扇了起来,心底却在叹息:她们姑娘可是凤家的嫡长女,可是府中的人有几个把自己姑娘当成了主子看待?想到此处,她不免想起过世的夫人来,她脸色更是一黯强迫自己转回思绪来。

现在她还记得,那一年的大雪真大啊,如果不是唐夫人抱了还在幼龄的她回凤府,她早已经冻死在那一年了;可是好人不长命啊,夫人却在生下了姑娘不久便…。她不自觉的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红锦听完茜雪的话后看了她一眼,直到听到她又叹了一口气,也没有立时开口说话:她现在还真不敢轻易相信人,因为这些人对于她来说无疑就是陌生人。

大夫说她很快就会想起来以前的事情来,但是她醒过来有六七天了,却依然是什么也没有想起来;头的疼痛与身上的疼痛都在极度缓慢的减轻,但她的脑中还是一片空白,照样没有像大夫所说的,一回想往事便疼痛不已的事情发生。

虽然什么也不记得了,好在她并没有变傻,她还知道思索;她一直在想醒来当日五夫人的话:她怎么会自园中的二楼跌下来的?她可是有手有脚,年岁也不算小了,而且二楼可是有木围栏的;更奇怪的是听茜雪说那木围栏完好无损。

所有的疑问都存在心间,她不是不想问的,只是不敢问。

因为她怕,怕她的跌落并不是一个意外:如果当真不是意外,她如果追问当天的情形,便立时会引来杀身之祸——眼下的她,可是没有一点自保的能力。

尤其此事出自于五夫人之口,这让红锦的心中更多了几分不安。

自她醒过来之后,凤府的人天天都来,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人人都不像是带着恶意;红锦在不能确定是谁下手之前,她是谁也不敢相信的,也不能轻易开口询问当天的事情。

对自己什么也不记得了,可是却能很警醒身边的危险一事,她自己也很奇怪:为什么会这样呢?

“姑娘,你、你不要总想那些事情,想点开心的事情吧?”茜雪看红锦不说话,便又开了口。

“哦,我只是头刚刚有些晕而已;”红锦用头晕搪塞过去:“没有想什么,你不用太担心。”随便后她便打发茜雪出去给自己取些点心来用。

她又想起了五娘来,不是疑心五娘有什么坏心,她在想另外的事情:五娘在凤家虽然是排行最小的一位夫人,可是就连正室妻房的宁氏也要让她三分——这一点在宁氏和五娘在一起来探红锦时,便让红锦看得很清楚了。

五娘打理着凤家的一些事情,所以进进出出跟在五娘身边的人极多;可是她这几天在红锦的院子里进进出出几次,红锦从来没有听到五娘身后人的声息——如果不是看到了有人跟着,红锦几乎要怀疑五娘只是一个人过来的。

第一次红锦发现这一点时,便对五娘的印像很深;但是后来听到她说话时,却让她很吃了一惊。

因为观五娘说话行事,却是极爽直、想到什么便说什么、没有一点心机的样子:如果当真如此,她是如何让手下的丫头、媳妇、婆子们如此有规矩的?就算是宁氏,也不曾有这么大的规矩呢。

当天下午却再没有人来,而到晚饭后,五娘却当真打发人送来了二两燕窝、一根人参及一些其它的滋补品。

红锦让茜雪取出一些铜钱赏了来人:“不多,大娘不要嫌弃,多少是个心意。”

不是红锦在客气,是真得不多;因为红锦原本就没有多少银子,所以赏人的时候,也只能小家子气了。

一连两日,没有一个人来探她,就是五娘也没有过来;不过五娘却打发人天天送些补品过来,说是她吃剩下的。

但是红锦一看就知道,那是炖给她的:她是病人,五娘健健康康的,她们就算吃一样的东西,里面的料也必定不会完全一样。

她很放心的每次都吃了下去,不是单单相信五娘不会害她,而是凭五娘那么聪明的人,她不会在自己的东西里做手脚,当然也不会让人有机会在她的东西里做手脚了。

这两日,红锦屋里只换了窗纱,是一种浅绛色窗纱;远看什么也没有一样,透光透气都非常的好,但是小虫子不要想钻进来;近些看,那窗纱便像是天边一抹淡淡的红霞,很漂亮但却不会耀眼。

其它的东西不是五娘不给红锦换,而是还要人做出来才成,不是一两天功夫就能弄好的;红锦原本也不在意这些,不过看到五娘如此为她费心,她心里多少有些感激。

第四章欺辱

红锦对五娘还有另外一份疑惑:是原来五娘就待她这样好,还是只是现在呢?如果只是现在的话,五娘为什么会待她这样好?平白无故的,凤家有实权的五娘,怎么会来讨好自己呢?

转眼间,便又过去了五天,红锦的头已经不怎么痛或是晕了,而大夫也说可以下床走动走动,不过还是要好好调养的。

调养对于凤家来说倒也不算什么,虽然红锦在府中并没有多少真拿她当主子看待,不过表面功夫,凤家一向还算做得可以:当然不会在她生病的时候,过于苛刻她。

虽然,她现在所得到的,根本和她的身份不配;听茜雪所说,府中其它姑娘们平日里所用的饭菜,也要比红锦眼下的好一些。

红锦淡淡的道:“那是姐妹们自己用银子让大厨房做的,却不在份例内。”茜雪听得翻白眼,但是红锦不如此说,要如何说?

她自然是知道她被苛待了,但是又如何?她现在什么也没有,所以还是先隐忍这一时;其实茜雪也就是抱怨两句,这个丫头根本不敢对其它人大点声儿说话的。

这天五娘又来过,问了红锦的身体之后叮嘱了一番,便起身走了。

看五娘累得有些憔悴的样子,红锦知道她现在很忙很忙;现在宁氏和二夫人已经不是天天过来,而是三五天过来一次,平日里都是让丫头们过来看看。

凤家,倒底在忙些什么?

红锦有些好奇,不过五娘既然没有说,她也就没有问;像五娘这样的伶俐人儿,她不说的话自然是不想提及。

送走五娘之后,外面来了一个丫头送东西,却是四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冰巧。

冰巧挑帘进来,未语先笑:“姑娘可好些了?”茜雪忙让她进来坐,一面问四夫人好。

凤家的四夫人,红锦到眼下也只见过一面儿,是个冷冷清清的人;对红锦并没有什么亲热的举止,来过一次之后便只让她的丫头们过来了。

红锦笑着让她坐:“倒让四娘记挂着,我已经好多了。”

冰巧笑着把东西递给了茜雪:“这是我们夫人给姑娘送过来的一点东西,也不值什么;原本我们夫人是要来看姑娘的,只是不巧前几天热到了,一连几天都没有起得来床;现在虽然好了一些,不过怕过了病气给姑娘,所以才打发婢子过来看看。”

红锦连忙谢过了,又问了四夫人石氏病体如何,很是关心一番了才作罢:四夫人的身体是不怎么好,给宁氏请安她都是要看身体情形的。

冰巧是一个爱说爱笑的,倒引得红锦和茜雪连连发笑,坐了好半晌才告退离开。红锦让丫头翠蕊亲自送了出去,并且给四夫人带了一些东西回去。

刚认识凤家的人,在看到冰巧之后,都会以为四夫人是个性子开朗的人,这可就错了;四夫人是凤府中最不爱说笑的,待什么人都是淡淡的——包括凤老爷和宁氏;对红锦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远也不近。

次日并没有人来探红锦,倒让她落个清静;转过天来,五娘又匆匆来探她:不知道的,一定会以为红锦是五娘所出。

五娘并没有坐很久,说了两句话便被人叫走了:府中忙得不可开交;红锦依然不知道凤府在忙些什么,不过看这样儿,忙得正到要紧的时候。

这些日子听二夫人的丫头说,宁氏和五娘很生了一番气;虽然那丫头没有明说,不过红锦等人都听得出来,这场气和红锦有关。

二夫人丫头话里的意思,自然是说五娘别有心思:原来红锦房里的东西,宁氏早就要让人换得,是五夫人拦下了。

红锦并没有相信,她倒是相信五娘齐氏和宁氏生气了:所为当然不是齐氏给自己的东西,宁氏做大妇的,不可能容不得这丁点小事儿;宁氏所气的应该是齐氏那天说得那些暗示的话吧?

如此说来,这院子里还真是不干净啊:齐氏和自己说得话儿,居然就传到了宁氏的耳朵里;虽然有些事儿红锦是不在意,但是她院子里的事情外传,却容不得她不在意。

此事红锦放在了心里,因为一时半会儿她还没有法子:连个屋子都出不去的病人,能有什么法子呢?

一连三四天,连五娘都没有过来探红锦:府中看来是真得太忙了。可是府中很少有人知道自己在为了什么而忙,所以茜雪等人都打听不到什么消息。

这让红锦更加的好奇,如果只是一般的事情,有什么好隐瞒的?此事又是在自己跌下楼的前几天开始的——不会和自己跌下楼有关系吧?

红锦对此事上了心,只是苦于无法打探而已。

“怎么去了这么久?”红锦看着进来茜雪:“我还真是饿了,快摆饭吧。”

茜雪看了红锦一眼,面色十分的不好:“是婢子无用。”说完便默默的摆饭,泪水却掉落在桌子上。

红锦看她这样急急的便问道:“出什么事儿了?”话问出来之后,也看到了桌子上的饭菜一下子便明白了过来。

饭菜虽然还是原来的数量,但是和前几天相比差得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小菜不是给丫头们的就显就是剩菜;而饭当然也不是原来上好的碧梗米所熬制,而是一般的粗梗米。

这只比丫头们的饭菜多了那么几样小菜,而且还是剩下的!

红锦深吸了一口气:“茜雪,你还没有用饭吧?来,陪我一起用饭。”她心下的火气也有些压不住了。

茜雪摇了摇头:“婢、婢子无用。”她和厨房的人吵了几句,可是饭菜依然是这样的。

红锦明白,不过是几天来凤家的各房夫人都没有过来,所以大厨房便又开始苛待自己了;生气只会伤到身子,而饭还是要吃的。

她坐了下来,很平静的道:“吃吧。”

当天上午,宁氏打发人来给红锦量了身子,说是府中要给姑娘们做新衣;夏衣已经做过了,所以茜雪很奇怪此事。

红锦心下思量着:不会是和现在府中正忙的事情有关吧?

茜雪并不见什么喜色:“说得好听是给姑娘做新衣,但是新衣到时有哪一件是姑娘能穿的?”

红锦闻言细问茜雪,才知道自己在凤家当真是没有地位:一年四季的新衣,都有自己的;只是送来的时候,却没有一件是自己能穿用的。

她再看看桌上的饭菜,哪里还能说出一句话来?她这个凤家的嫡长女,还真不如凤家各位夫人身边体面些的丫头呢。

自当天早饭开始,红锦的饭菜便再也没有好过:除非是当天凤家某位夫人过来时,才会好上一点儿,也只有一点儿而已。

那一天的早饭,不过是个试探,就是为了看看红锦和凤家各位夫人的反应而已。

红锦明白,只是她能对谁说此事?大夫人、二夫人还是五夫人呢?大厨房,是宁氏掌管的,五夫人虽然和宁氏不和,但她绝不可能为了红锦和宁氏撕破脸。

所以,此事在眼下她只能忍了;并且一再的劝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要心平气和才能养好身体。

不管大厨房送来什么饭菜,红锦都照常吃:她不能不吃,她需要好好的调养身体。

就算是如此,红锦还是瘦弱了下去;她原本就有伤在身,现在每天吃不到多少肉与蛋,哪里能将养的好?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近十天。

红锦的日子越来越难熬了,近来饭菜给得都是凉的了!而且桨洗上还把茜雪给骂哭了:“你是什么人还要我提醒吗?没有看到姑奶奶累得半死嘛,你们一个个闲得不行,居然还要姑奶奶来伺候!”

红锦问出之后,一掌拍在桌上怒了:“她是个哪个的姑奶奶?叫来我要好好的问一问她!”实在是欺人太甚,不过是奴才居然敢如此叫骂。

茜雪却扑倒在地上抱住红锦的腿哭道:“姑娘,不要说婢子请不动人家,就是请动了姑娘又能拿人家如何?那人可是二夫人的陪房啊。”

红锦看着如同泪人一样的茜雪,闭上了嘴巴却把一双手握得紧紧的。

第五章动怒

红锦一来现在伤还没有好不能出屋子,二来她就算亲自去寻大厨房和桨洗上的人,凭她一个人也吵不过那些根本不把她当主子的奴才。

根本原因是宁氏等人,而不是在这些下人们身上。但是宁氏等人,当然不是红锦能对付的,至少眼下是绝对不成的。

想来想去,红锦想先探宁氏等人的口风再做打算。

宁氏等各位夫人现在根本一天都见不到影儿,红锦便只能以言语相试她们使来的丫头;这些丫头或是爱笑、或是灵巧,但是都对红锦的话没有反应。

红锦便知道想指着凤家各位夫人出头那是绝无可能的事情,她要另想法子才好。

又过了七八天,红锦被大夫允许出去走一走:是必须要走一走。正好,红锦也想好好的了解一下凤家,便借着这个机会,每天这里溜溜、那里看看;把凤府的二宅倒是逛了个七七八八。

这天,她经过府中最大的那处、待客用的院子时,发现那里被打扫了出来,就连院子里的花草树木多半是新移植的,有好些是她不认识的品种。

她好奇的进去看了看,发现屋里面全是新买来了家什——贵重的黄梨木当然不是新买的,听茜雪讲就是凤家在年节时也不太轻易动用的好东西。

看到这些,她能猜想出来府中可能是要来什么客人,而且客人的身份看来还挺尊贵或者说是凤家有求于人。

她也就没有多问那看院子的婆子,顺从的被赶过来的婆子请出了院子:如果不是婆子跑肚,她根本就进不了这个院子。

至于来客红锦倒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她也猜想来客应该是二夫人曾提到过的容家人;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这来客和自己跌下楼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吗?

回到院子里不久,她院里的丫头翠蕊哭着进来:“姑娘,她们欺人太甚了!居然、居然把姑娘的衣服昧下,硬说我们没有交给她们洗。”

又是桨洗上的人。

红锦微微皱起了眉头:“不是说不让你们把衣服送过去嘛?”

翠蕊委屈的道:“姑娘,有些衣服实在是我们洗不了的,只能交给桨洗上;而送过去的衣服,是茜雪姐姐特意挑出来给姑娘见外客用的衣物,原本因为姑娘摔伤所以一直没有洗,这几天有空闲刚收拾出来,我们也是给了她们钱的,可是现在那件最好的外裳硬是被人昧下了。”

红锦一听看了一眼茜雪:“哪里来的钱?”

“是茜雪姐姐给婢子的。”

“茜雪,你、你…”红锦最终一叹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茜雪无疑是做错了,恶人是你越服软就越要欺负你的;只不过茜雪当然是好心,所以红锦才没有斥责她。

“那几件衣服也不急着穿用,干嘛这个时候要送去洗呢?”红锦轻轻摇头。

茜雪轻轻的道:“姑娘,说不定府中什么时候来客,现在姑娘也能出来走动了,到时夫人请姑娘过去,您没有衣服丢脸还是小事儿;如果被夫人怀疑你是故意…”她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

红锦没有想到茜雪会因为那个待客的院落想到这些事情,也只能轻轻摇头:“翠蕊,不怪你的,起来吧。”

衣服丢了就丢了吧,不过是一件衣服。

“姑娘,可是、可是她们要婢子取二两银子赔她们,不然就要回了马大娘打婢子一顿赶出去!”翠蕊的泪水是止也止不住。

“凭什么?”红锦的火气又涌了上来,这实在是岂有此理。

“她们说婢子偷了姑娘的衣裳在先,又冤枉她们在后,所以…”

“啪”一声,红锦的手掌拍到了桌子上,打断了翠蕊的话;这哪里为难翠蕊: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这分明就是在欺辱她凤红锦。

二两银子,翠蕊哪里会有?这分明就是让她回来跟自己要银子,居然捞银子捞到了红锦这个凤家嫡长女的身上,岂止是欺人太甚;而且红锦这个主子的衣服,桨洗上的人居然看上想偷走就偷走,实在是可恶的紧!

茜雪也气得白了脸,只是除了生气之外也只能是生气,她并不敢去寻桨洗上人的麻烦:原来,她们这些人还不敢偷姑娘的衣服,现在这胆子倒比原来更大了。

红锦上前拉起了翠蕊来,忽然发现她的脸上有些不对劲儿:“她们、打你了?!”她是全然的不敢相信。

翠蕊怎么说都是二等丫头,就算是桨洗上的头儿,在翠蕊去给红锦办事的时候打她——那不是打翠蕊,那分明就是在打红锦!

“没、没有关系的;”翠蕊低下了头:“只求姑娘救救婢子,不要让马大娘把婢子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