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瓷不忍心推开,忍着嘴唇上被咬的痛和唇齿间毫不留情的侵略,可是混乱的心思却总是无法集中,忍不住想到那近在耳边的菜刀,可不要不小心割到她才好。

有铁锈般的腥味儿悄悄蔓延,笑笑才松开了她,看着她唇上的血丝轻轻舔去,轻得像猫儿一样,才把她抱紧怀里,有些闷闷的,也不说话。

宝瓷其实挺受不了他这个样子,像个小受气包,闷闷的自己憋着,就是故意不看也还是不忍心。

她咬咬牙,反正都是一辈子,适应了再成亲和成完亲再适应也没多大不同……于是她正要开口说话,却听院门一阵乱敲“笑笑!宝瓷!是我啊~~快开门啊~~”

两人都是一愣,这声音,是宁宁?

对视一眼,笑笑闷闷放开宝瓷起身去开门,宝瓷也就没了开口的机会。

大门一开,宁宁直接从外面蹦进来就要往笑笑身上扑,还没扑上去就一脸惊恐的生生刹

住脚,险些自己撞菜刀上。

“笑,笑笑……你拿着菜刀……干嘛?”

笑笑淡淡瞥他一眼,拿菜刀还能干嘛啊?

“做饭。”

“做饭!?你!?”

宁宁张大了嘴仿佛都能塞进一个鸡蛋,怎么也不能想象不食人间烟火的笑笑做饭的模样!

结果他们的感人相逢被一把菜刀毁了,还是宝瓷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先看到站在门外的宝珞。她不像宁宁那般不客气,理所当然的把这当做别人家,没有主人家的应允她便没有进门。

宁宁这才把她拉进来,笑笑想到先有展云倾后有宁宁和宝珞,这大概不能算巧合。

“你们和展云倾一起来的?”

宁宁微囧,嘿嘿笑道:“你已经见过他了啊?也不是我想带展大哥来,只是我想着既然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总得来看看爹娘安顿的怎么样。这蜀州又是展大哥的老家,他也要来拜见爹,所以就一起……刚到我们就分开了,展大哥看到县里在招人剿匪,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这么一说……传闻中和百年前的二皇子一起去了京城的当地名门望族好像就是展家……?

这是什么样的狗屎运,找个地方种田都能找到展云倾的老家来!

“我刚刚去见过爹娘了,他们说你们住在这儿,我就带着宝珞来了”

说到这儿宁宁才发现,那姐妹俩一个神色淡淡一个笑得茫然,两两站着都还没打招呼呢。

“宝珞,快去见你姐姐啊。”

被他推了推,宝珞才往前走两步站到宝瓷面前,客客气气弯腰颔首,“姐姐。”

宝瓷也客客气气还礼,“嗳”了一声。

宝珞这两年在清尊楼被教育得很好,一想姐姐既然比她大,自然还要还礼的,又一弯腰。宝瓷那边就条件反射似的跟着弯宁宁和笑笑囧囧的看着她们两个跟啄米鸡似的你一礼我一礼,半晌只能轻叹一声各自拉开。

宝瓷的脑子果然还没好利索呐……

笑笑和宝瓷这边从土匪窝出来早早的回了家,把个摊子全扔给南宫雪雁,这会儿他正忙着不,是管家正忙着分从土匪窝拉回来的财物。

十里八乡都被这伙儿土匪搜刮过不少,当然已经无从考究,只能大略一分,值钱的村民们也用不上,由管家统一安排变卖以后再分钱。那些桌椅板凳盆盆罐罐什么的就让各村里正负责领回去再家家户户细分。

本村的里正也正把财物堆在打谷场上,宝瓷

四人闲着没事,便都坐靠在篱笆上,吃着宁宁带来的糕点看村民欢天喜地。

农户们都不算很富裕,有点实在东西是好的,而最关键的还是受了那么久的匪患,县衙一直不管,如今终于去了一大危害,他们心里高兴。

宝瓷跟宝珞坐在一起,确切说是宝瓷坐在篱笆上,宝珞只靠着篱笆站着。两人共吃宝瓷手里的那包糕点,目不转睛的盯着打谷场往嘴里塞糕点,静默无语。

宝瓷倒也是记得宝珞的,也记得她从以前就是这么冷清寡言的性子,不是故意不说话的。但问题是,她不记得自己该说什么了丫!

偷偷拿眼瞟瞟她一身宝蓝配着银饰,颇有些民族风格的衣着,十七岁的姑娘,正是玲珑的身段儿凹凸有致,胸前鼓鼓的那一团看着就十分柔软弹性……

喵的,她们真是姐妹吗!?怎么看着不是一个品种的呢!?

突然身旁有人扯了扯她的裙角,宝瓷低下头去看到身旁正站着一个边流哈喇子边吃手指的小丫头,正眼巴巴的瞅着她手里的糕点。连宝珞那边也围了两个小小子,宝珞反应迟钝些,被那吃人般的目光看得一愣。

宝瓷怒擦,为毛小男生都去她那边!?连这群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也嫌弃她的贫瘠么!?

宝瓷把手里的糕点袋子往那唯一不嫌弃她的小丫头手里一塞,顿时一群小孩子都兴冲冲的围了过来,不一会儿便哄抢一空,没抢到的孩子只能继续盯着宝珞手里还没来得及塞进嘴里的最后一块,盯得她既吃不下,又不想放手

对了,宝珞的本能是不放过任何食物……

于是在那一群渴望的目光中,宝珞慢慢把那块糕点塞进了自己嘴里。

巫婆!

孩子们盯着她面无表情的咀嚼,这活生生就是个坏巫婆!!

而宁宁和笑笑那边,宁宁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小孩子根本就不敢靠过来,冷冰冰的笑笑成了一个天然的防护罩,让孩子们默默的绕路。

豆蔻田间那点事9

宝瓷不是个早起的主,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被外面吵吵闹闹的声音吵醒了,才惺忪着看到自己旁边的被窝里已经空了。

片刻里有点茫然,因为平日里醒来时都是在笑笑怀里,笑笑从来也起的不比她早。

愣了会儿才想起昨天宁宁和宝珞来了,他们屋里睡不开,所以昨晚宝珞跟她睡,笑笑和宁宁去君叔那里了。

一时间竟还觉得有些不习惯,不知是床上,还是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外面正吵吵着,听得一片孩子吵闹声又哭又叫,听着还就在自家院子里。大清早的,(半点都不早!)这是闹的哪一出?

她下了床穿好衣服往门口去看,一看就忍不住满头的黑线就见宝珞坐在矮墙头上,底下围了一群连哭带闹的孩子,她和宁宁来的时候带的点心送去给君叔君婶儿之后剩下的都给了宝瓷和笑笑,昨天也不过拆了两包拿出去吃,宝珞今天新拿了一包拆了封,坐在墙头引了一群孩子来。

蜀州虽富庶,但附近都是佃农家的孩子,虽不至于饿肚子,但农家过日子,自己家做点零嘴儿已经是奢侈,哪里吃过这些。即便已经尝过这些糕点的美味,在昨天见识过宝珞的巫婆属性之后,她若不给,他们也不敢闹腾,只远远流口水就是了。

可偏偏宝珞一边吃一边还逗他们,糕点往前递一半,急得那群小子嗷嗷伸手来拿的时候,便半路一转又面无表情的塞回自己嘴里。不然就往上一扔,待他们巴巴瞅着想等落地去抢,她却头一抬,点心正落进她嘴里,面无表情的嚼嚼嚼

宝瓷默然的看着那群连哭带嚎的孩子,个个眼里透出来的那都是人生第一次懂得的恨呐~~

这丫是上瘾了么?

虽说她们小时候好像也都给村里的小孩欺负过,所以宝珞应该一向不怎么喜欢小孩的,可是好像那些欺负她们的小孩后来都挺惨……也算有仇报仇有怨抱怨过了,干这事儿,略丧失啊……

她挠挠头,还是不关她事,种地去好了。

乐呵的扛了锄头准备去把她那二尺见方的小菜圃扩到三尺,路过的农户自然又笑她小孩子过家家,种地哪有这么今天一尺明天一丈的,这误了播种季节可要损失不少收成的。可如今村里也都知道她家里跟南宫小爷的关系,人家哪儿就指着种地来吃饭了,指不定就种着玩儿呢,自然也没人管她。

宝瓷这儿撅着屁股在地里头忙呢,不知几时地头上就站了一个人。

她刨坑刨得专注,好半天才注意到地头上那双深青白底不染泥土的鞋子,这可不是庄稼人的鞋

子。

她抬了头去看,就见昨儿个跟笑笑在土匪窝里打得昏天黑地的那个人,正站在地头上默默看着她,也不知看了多久。

在庄稼人的地头上,这么盯着个大姑娘看是要给乱棍打出去的。

宝瓷虽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儿见,有没有见过这个人,但如今知道他是跟宁宁宝珞一路来的,好像也不好就给人一锄头打出去。

终归如今她的脑子不太好使,也许是她把人家给忘记了呢。

于是宝瓷上前问道:“有什么事吗?”

一时间那人脸上的笑容倒是温和恬淡,可莫名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寞,隐在那笑容里让人看不真切,仿佛只是太温和太宁静,让人产生了错觉。

宝瓷还想去分辨个仔细,那人已透着淡淡无奈,微笑道:“你又将我忘记了么。”

又。

他用了个让人不知道该不该去在意的字眼。

宝瓷想了下,指着一个方向道:“如果你迷路了,往那边走就是君叔家。”

那人不置可否,他大概并不需要,但依然浅浅笑着,带着几分无奈几分落寞,却又都隐在如那一身深青夜幕一般的宁静儒雅中,仿佛只是一个错觉。只淡淡说了声:“谢谢。”

宝瓷觉得跟他不熟,找个借口打发他走,他也只是顺着这个借口准备离开。

似乎是挺好脾气的一个人。似乎……突然之间,便也不是那么陌生,总觉得这份随和沉稳有些熟悉。可是她的脑子是进了虫的,记不得就是记不得咦,为咩宝珞的事她就会断断续续的记得些,这个人就干脆什么都不记得?

发愣间面前那人已经浅浅笑笑告辞,深青的长衫是如夜幕一般的颜色,又深又广,像要包容了一切。

她微微怔然着看他转身,觉得他大约就会这样从她视线里消失不见。然而此时一物破空飞快的向展云倾袭来,他侧头避开,却生生被削断了发带,靛蓝色的带子飘落到地上,那深深扎进他前方泥土里的东西却是一把小铲子。

回头,不意外的看到笑笑一身白衣,手中垂着一把钉耙,正一脸冰霜的从田埂上走来。

“展云倾,你已经出局了,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

展云倾已转回身,看着面前的笑笑浅浅一笑,不知是不是两个人斗久了,一见他便又起了作弄的心思“我若当真已经出局了,你又何必这么忌讳?”

笑笑顿时便把那钉耙一横,“嫌你碍眼!”

笑笑便是一座冰山,见了展云倾也立马变

火山。

只是展云倾可没打算恋战,他要走,笑笑巴不得赶他走。宝瓷见他腾空一跃几下就不见了人影,感叹自打她醒来以后,除了笑笑,还没见过功夫这么好的人呢。再一转头就见笑笑闷闷的走回来,到跟前放下钉耙,手臂一张便紧紧抱住宝瓷,把头压在她颈窝里死活不起来。

展云倾说的话许是戳中了他的心思。

不论何时他见到展云倾总是如临大敌,褪不去那心里的不安。

当年,十四岁的笑笑输给了十八岁的展云倾即使自己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懵懂少年,再怎么努力成长着去变得从容,可是当他快要赶上当年宝瓷遇到的展云倾的年纪,展云倾却已经变得比他更沉稳安然。就好像在告诉他,他一辈子也比不上展云倾。

宝瓷只是什么都不记得,如果有一天记得了呢?如果有一天,即使不记得,也再次为他倾倒呢?

他是魔道第一沧溟水榭的少主,他有历代天下第一美人也望尘莫及的爹爹遗传的容貌,这些在宝瓷面前怎么就不顶用呢。

为什么偏偏,要让他们在十四岁时,遇上展云倾呢。

若是如今的自己,当年展云倾有的气质气场他全都有,可惜,有点迟。

初恋那回事,当真是他一生的大敌。

宝瓷拍拍他的背,知道这么久以来笑笑一直安静的守着她,却总是偶尔会有些不经意露出来的不安和急躁。她一直不知道那些不安和急躁是什么,今天见了那个人,见了笑笑的反应,好像模模糊糊的知道了点什么。

拍拍,这个傻瓜笑笑,她不是就只有他么,如今,哪儿还有别人□来的地儿呢。

笑笑被拍着,就开始赖,脸在她颈窝里不老实的蹭啊蹭,给宝瓷朝着脑袋拍了一下“还在地里呢,你要给人看笑话啊?”

宝瓷本来才不是个怕人说闲话的,可是以前的笑笑也就罢了,如今他也是个大男人了,给人看见大白天公然在地里头撒娇算怎么回事,他形象还要不要了。

笑笑见赖不下去,就往她脖子上咬了一口才怏怏放开她,手上依然拉着她的手不肯松,牵着她就要回家。

宝瓷疑惑道:“我地还没种完呢……”

“咱不种了,明儿去退租。”

本来也就是来过过宁静的乡村生活,给宝瓷种着玩儿的,又不指着种地过日子。

如今,他还是把宝瓷藏在家里的好。

宝瓷被拉着,走在他身后,大约就明白了他那点心思,忍不住偷

笑起来。

以前的事,她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那年下了很大很大的雪,车轮压在雪地上嘎吱嘎吱的响声,还有雪地里传来的呼噜声……

她真是捡了个宝啊。

晚饭时笑笑又大鱼大肉的摆了一桌,他是立志要把宝瓷养起来的,可是一开饭桌上就多了两只宁宁嫌爹娘那边吃的都是粗茶淡饭,死活要赖在笑笑这里吃的。他既然在这里吃,又怎么能不带着无肉不欢的宝珞。

笑笑虽没赶人,却也拿着锅铲在宁宁眼前晃了晃,威胁道:“你家那个已经补得很实称了,你们俩如果跟宝瓷抢饭我就给你们都扔出去!”

介于笑笑和宝珞之间彼此无视的属性,他当然从宁宁身上下手,宝珞吃多少宁宁就得省多少。

宁宁那是一个捶胸顿足笑笑个小白眼儿狼,有异性没人人性!重色轻友枉费他们十几年的交情啊~~!

趁着笑笑去厨房,宝瓷拉过宁宁,嘀咕几句。

宁宁大惊,险些就脱口大叫:“你要跟笑笑成!?”脚上给宝瓷跺了一脚才收住声,激动的拉着宝瓷的手只差没有感激涕零宝瓷真是个救星啊!终于肯拯救那个病入膏肓的小子了!!

眼见笑笑端了菜回来,宝瓷忙踹他一脚,宁宁低头扒饭不敢让笑笑看出什么,一面又在盘算今晚可不能让笑笑跟他回去了,笑笑爹娘又不在这里,这事儿还得他去跟爹娘合计一下才行。

他一顿饭吃得澎湃激扬,不时拿了激动的目光去瞄宝瓷好人啊~~!救星啊~~!拯救死心眼儿青年于水火啊!!

直到笑笑淡淡瞥一眼过来“好看?”

“……”这种时候说好看也得挨揍说不好看也得挨揍,宁宁低头扒饭这才不再看宝瓷。

吃晚饭宁宁就赶忙拉着宝珞跑了,笑笑巴不得呢,也没管他们为什么跑这么急。

路上宝珞难得开口问:“我姐姐要嫁给他吗?”

“对啊对啊,这回应该没跑了,宝瓷要我回去找爹娘帮忙筹备呢前前后后也折腾了三年,总算能功德圆满了。这下子跟笑笑可就亲上加亲了~~”宁宁乐呵着,丝毫没觉得哪里没对,于是宝珞默默开始思考她跟宁宁这算是怎么一个关系他们这算是定下了吗?可好像也没提亲没求婚,几时定下的呢……

想了一会儿没结果,于是干脆不再想,只问:“那你要喊他姐夫么?”

原本兴高采烈的宁宁一下子憋在那儿他要喊笑笑姐夫?他可是一向

自诩兄长事事替笑笑操心的,如今这么颠倒过来,哪儿哪儿都别扭!

不过别扭归别扭,笑笑成亲这可是头等大事,虽说现在两人年纪都不大尚早了些,可不趁现在宝瓷愿意赶紧办了,夜长梦多,往后还不知道又折腾出什么事儿来呢!

他忙拉着宝珞回爹娘的住处,找了爹娘一起合计婚礼的事儿。

笑笑爹娘不在这里,君婶儿给他们去了信,虽说看情形婚礼就办在这里他们未必赶得到。

农家的婚礼,要简单了,也就是一身行头,有个证婚,两人把田地一拜就算完事。但若正经操办起来还真不是一家子人就能办的。

君叔君婶儿一合计,最近跟邻居处的也不错,就找了两家帮忙,只说小两口当初条件所限也没办个婚礼,如今补上。这话一说,村里人本也都当他们小两口是私奔的,当然不再说什么应承下来。

而此时一声:“君前辈,我可以一起帮忙吗?”

让宁宁看着走进来的展云倾,一声“展大哥”顿时卡在嗓子眼儿忘记了他还在这里呢!

君叔如常笑道:“还叫什么前辈,喊君叔就好了。若你不急着走,能留下帮忙我自然再感激不过,等参加过他们的婚礼再回去吧。”

宁宁嗷嗷的又想揪毛爹啊~~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啊,怎么能让展大哥来帮忙笑笑和宝瓷的婚礼啊!?

不知道显然是不可能的,当初宝瓷也是正正经经当过一回展云倾的未婚妻呢,而且还是在清尊楼里大肆筹备的婚礼。而如今君家二老却好像根本不曾有过当初那回事似的。

宁宁偷偷瞧着展云倾笑得淡然,也许,当初那些事,他真的放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恢复更新~~本文预计年前暂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