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儒平抿抿嘴:“那孩子的事一定要让章家人知道才行!我们要通过章家,把这个消息传到西北常家或是辽东大姐夫那里,再请他们知会燕郡王。没有这几位的支持,那孩子想要回复尊贵身份,压根儿就不可能!只是茂升元的人不一定可靠,这个消息不能通过他们传送,写在信中又担心会落到别人手里,最好是有可靠的人将这个口信亲自送到章家,告诉章老爷子。”

杜氏忙道:“既然茂升元不可靠,如今哪里还有合适的人选?你又无法亲自走这一趟。”

沈儒平看向她:“还有一个人,你忘了?章家人应该是认得他的,有些话由他去说,比咱们沈家人去说强。”

杜氏怔了怔,张大了嘴:“你是说…胡四海?!”

沈儒平点点头:“让胡四海去最好。他一直在咱们附近保护那孩子,如今也在镇上做小买卖,我这就去找他,请他往德庆走一趟。”

杜氏有些迟疑:“章家恐怕未必愿意出手吧?相公,其实大姐有些顾虑还是有道理的,要不咱们直接联系大姐夫…”

沈儒平瞪了她一眼:“德庆距此不过几百里地,十天内就能往返,若是去辽东,少说也要花上一年!你觉得胡四海会答应只为送一封信就离开那孩子一年之久么?!若是担心章家有变,他大可以先在暗中观察章家人几日,看他们如今生活的情形,揣度他们心志是否有变,再决定要不要坦白相告。十天,只要十天就好了!若是章家果然不愿意,至少我们也得了准信,从此死了心,另想法子!”

沈氏对自己兄弟的计划一无所知,她只是察觉到兄弟夫妻俩想法上的变化,心中越来越不安。

建文帝坐稳了江山,各地藩王居然没人起兵反对他,连燕郡王也对这种谋朝篡位的逆举不言不语,确实出乎她意料之外,但无论如何,她还是坚信建文帝的皇位坐不长久。且不说他这皇位本就名不正言不顺,冯家野心勃勃,迟早会闹出乱子,而整个北方疆土又有好几位手握重兵、与建文帝有怨的大将坐镇,再加上建文帝本身对成年的庶长子较为偏爱,皇后冯氏所出的嫡子却是排行第二,冯家绝不可能容忍这种事。新朝甫开始便埋下了无数祸根,无论哪一件爆发出来,都会让建文帝的威信大打折扣,所有反对他的人就可以趁机起事,一鼓作气将他拉下皇位!等到他气数将尽的那一日,悼仁太子的嫡子便是最名正言顺的继位人选无论朝野宗室都会赞同这一点的。那时便是沈章李三家东山再起的最佳时机。

眼下她只要静静地等待那一天的到来就好,也许要吃点苦头,可这一切苦难终将过去,她也相信远在辽东的丈夫与儿女不会抛下她不管的,只要等到他派人来,她就不会再受苦了。

可是…暂时的困苦却让至亲胞弟对她的智慧产生了怀疑这叫她情何以堪?她如今最担心的就是他会自作主张破坏了她的安排,那么再好的前景也会被毁掉的!她不能眼诤睁看着这种事发生,她必须要想办法扭转局面!

沈氏努力撑着柴堆站直了身体,想要走回屋里,才迈出两步,眼前便发黑。可是家里人都出去了,院中无人,她身体一摇晃,便重重地摔回柴堆旁。

“大姨!”一个少年着急地从西屋跑了出来,扶住她的身体,想要搀她起身。无奈她跌得太重了,衣裙都被院中地面上积存的泥水沾湿,显得更加狼狈,她只能轻轻推开少年:“我不要紧,只是一时头晕而已,别把你的衣裳也弄脏了。”

“大姨…”少年低下头,眼圈已经红了,“您别再为我操心了,不值得!”

沈氏的脸色有些难看,勉强笑道:“你在胡说什么呢?可是方才你舅舅的话…你都听见了?没事的,他只是担心你,一时急了,便胡说八道起来,其实他是很关心你的,也一心为你将来重返京城而尽心尽力呢!”

少年轻笑:“大姨就别哄我了,我年纪虽小,却不是傻子,几年下来,还有什么看不清呢?沈家也好,李家也罢,除了大姨,有几个是拿我当正经外甥来疼的?不过是觉得奇货可居。如今眼瞧着奇货成了累赘,就急躁起来,看到我都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当面虽不说什么,背地里都在埋怨我拖累了他们呢。”

沈氏越听,脸色就越发难看:“好孩子,你误会了,这都是没有的事…”

“大姨就别安慰我了。”少年眼中泪花闪烁,“我心里明白着呢,就只有您是真心为我着想,别人不过是面上情。为了我,您甚至连丈夫儿女都不顾了。您放心,也许我一辈子都只能在这岭南海疆做个小老百姓,但我会好好孝顺您的,我会把您当成亲娘一样照顾,无论是谁,都不能欺负您…”边说还边咬牙切齿,面露恨色。

沈氏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发黑,笑得也越发勉强了:“你不要这么想,沈李两家都是你的至亲,有我们在,你一定能回复尊贵的太孙身份…”

少年面露苦笑:“好吧,大姨您既然这么说,我就这么听着。”抹了一把泪,正色道:“大姨,其实我刚才在屋里都听见了,您不必顾虑太多。章家不会出卖我的,当初若不是章家四表叔相救,我早就没命了,又怎会苛延残喘到今日?为了保住我的性命,章家牺牲良多,他们是当之无愧的忠臣,也是我仅剩的亲人了。您就让茂升元的人送你去德庆,请求他们的谅解吧。大姨父是您结发夫婿,表哥与表姐也是您的亲骨肉,您就算再心疼我,也不能绝情地抛下他们不顾啊…”

沈氏死命咬住牙关,忍住晕倒过去的冲动:“没事的,他们会谅解我…”

少年却固执地摇摇头:“我知道您只是在安慰我罢了,那是您的家人,您怎会不关心、不在意?大姨,您就别管我了,由得我自生自灭吧!若将来大姨父因此事怪你,我一定会为你辩解的!您放心,若是他不肯原谅您,我就跪在他面前,替您赔罪…”

沈氏已经快要晕过去了,这时门外传来的一道声音拯救了她:“大姐?你怎么坐在院子里?”却是三妹李沈氏。

少年看见是她,咬了咬牙,扭过头去:“大姨,我扶您进屋吧?”李沈氏却迟迟疑疑地走过来:“大姐,我有话想跟你说…”这就是想单独谈话的意思了。少年嘲讽地笑笑,没打招呼。沈氏轻声劝他:“回屋去吧,这里有你三姨就行了。”少年瞥了李沈氏一眼,勉强起身进了屋。

李沈氏讪讪地道:“外甥脾气越发大了,如今可不是在宫里,对着长辈摆什么架子呢?!”

沈氏全身都在发软:“有事就说吧…”

李沈氏犹豫了一下:“方才我们爷回家说了茂升元的答复了,我们家的人都觉得…这条路子是没指望了,既然无法离开东莞,就只能想别的法子。”

沈氏皱起眉头:“你们能想出什么法子?”

“前几天,梁百户派了个人来,说看上我们家云翘了。”李沈氏叹了口气,“早年我们家不是把马姨娘送给了他么?虽说半年不到就死了,但他对马姨娘的乖巧念念不忘,只可惜我们家已经没有别的姨娘了。不过他发了话,只要云翘能给他生个儿子,便立刻抬二房!”

沈氏眼前又是一阵发黑:“你胡说些什么?!云翘…当年好歹也是被列入太孙妃候选名单的,我们两家也商量好了,等过两年就让昭容与云翘一起嫁给文至,将来一人为后,一人为贵妃,你怎能变卦?”

李沈氏闻言顿时翻了脸,眼中隐有恨色:“若不是你当初把我们诓到这地儿来,我犯得着将女儿送给别人糟蹋么?大姐,你还在做皇亲国戚的美梦呢?那是不可能的!看在二姐的份上,我们不告发外甥,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好不容易有了转机,你还要拦着,我告诉你,从今往后,休想我们再听你一句话!”

沈氏听了,喉咙一甜,顿时吐了满地的血。

第十一章 合伙

明鸾长长地叹了口气,手上动作却没慢,利落地从枝头上摘下几个半红不青的果子。

崔柏泉倚着旁边的树干,挑了挑眉:“你一个时辰里已经叹气一百次了。到底有什么烦恼?说来听听。”

明鸾瞥了他一眼,又叹了口气。

崔柏泉无语地扭过头,弯腰从她脚边的篮子里拣出一个果子来,便要往嘴里塞,被她叫住:“把上面的水珠擦干净了再吃,昨儿晚上才下过一场大雨,你连着雨水吃进嘴里,当心肚子疼!”

崔柏泉低头看了看果子:“怎会肚子疼?雨水都是天上落下来的,最干净不过了,我的衣裳恐怕还比它脏呢!”

明鸾白了他一眼,懒得跟古人科普自然常识,夺过他手中的果子,掏出自己的手帕擦了个遍,才塞回他手里:“反正以后沾了雨水的果子,你不许直接吃就是了,应该拿干净的水洗一洗,再把生水擦干,至少也要把水珠擦了。”就算古代环境污染少,也不代表没有,小心总是无大错的。

“再嗦,乖乖应了,低头啃了果子一口,面无表情地嚼着,但一口口嚼得很仔细,似乎在吃什么极美味的东西。

明鸾瞧见了,也有几分意动,便也拣了个果子擦干上头的水珠啃了一口,顿时酸得五官都打了结:“酸成这样了,你干嘛不说?!”

“挺好吃的。”崔柏泉三两口啃完了果子,四处张望一圈,寻了块稍稍大些的空地,用掉落在地面上的树枝挖了个浅坑,将果核埋了下去,回头一笑,“你以前说过的,吃完了果子,把果核埋了来年春天就会发芽,长出新的果树来,过几年又有果子吃了。对不对?”

明鸾正在拼命喝水,冲掉嘴巴里的酸涩味,也顾不上许多,只是一昧点头然后也寻了个地方挖坑,直接将手里只吃一口的果子埋了下去,咂咂嘴道:“这种果子不好吃,以后还是不采它了。上回我们摘的那种小沙果就挺甜的,是在南边小山谷里是不是?一会儿过去采吧?”

崔柏泉问:“你今天很闲?大清早就上山来了,抓着我陪你逛了半天,柴不打了,草也不割了,如今眼看着都快到午时了你还不回家吃饭,就不怕家里人骂?你是故意躲到山上来的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被好友说破心思,明鸾的小脸也耷拉了下来,噘着嘴,随手从树上拔了几片叶子下来泄愤恨恨地道:“我不想回家!这两个月我父母总逼着我学千金小姐的举止礼仪,我走路快一点,说话大声一点他们都要嗦个半天,最可恨的是连祖父都叫我听话。我受不了了,只能尽可能躲远些。反正他们不爱上山来,来了我也可以躲开他们,谁耐烦听他们说那些有的没的啊?!”

崔柏泉哑然,默了默才道:“你们家本来就不是一般的人家女儿长大了总不能真象村姑那样粗粗鲁鲁的,他们让你学这些也是为了你好。”

“放屁!”明鸾瞪了他一眼,“要是我还在京城做侯门千金,我包管比二姐更加斯文端庄!可如今我又不是千金小姐,还摆那副架子干嘛?你没瞧瞧我二姐,因为在外头说话走路都斯斯文文的,从不跟陌生人说话,村里的男女老少偶尔问她一点小事,她还要背过身不搭理人家,村里的人暗地里是怎么说她的?‘穷家小户还要摆小姐架子,也不照照自己配不配,!我如今几乎天天都要上山巡林,跟村里、镇上的人家打交道,要是我也学得二姐那样,扭扭捏捏的,别人会怎么笑话我啊?!难道黄家那几个臭小子要来撩拨我,我还要捏着嗓子跟他们说…”她清了清嗓子,捻起兰花指,细声细气地模仿着玉翟的语调:“走开,男女授受不亲,你们怎能挡我的路?这是不规矩的,你们再不让开,我就要哭了…”没说完,便已经露出了作呕的表情:“人家没笑死,我就先呕死了!”

崔柏泉闷笑着,几乎要滚到地上去了:“别…你千万别变成那个样子,不但你会呕死,我也会呕死的。

明鸾白了他一眼:“所以说,我没法不逃啊!我都被他们缠怕了,一再让步,答应他们所有礼仪规范都会学的,而且包管学会,但是平时就不做出来了。可我父母却无论如何都不答应,我母亲还说,如果我平时的举止没养成习惯,就算会做,也会叫人瞧出来的,那就真叫人笑话了。”

崔柏泉又闷笑几声,抬起眼皮子问:“好好的他们怎会忽然想起这一茬?我记得你们家刚在这里安顿下来时,就已经为这事儿闹过一回的了。那次你祖父与父母都让了步,答应不逼你学这些,怎的如今又变卦?”

“我哪儿知道啊?”明鸾撇撇嘴,“自从端午节从城里回来,他们就变得古里古怪的了。我私下问过母杂,她还说什么…迟早要回去跟亲朋故旧相见的,总不能让他们觉得我真成了个村姑吧?还说什么…这都是为了我日后的前程着想。我就不明白了,我的前程跟我象不象个千金小姐有啥关系?我举手投足再象,也不是真的千金小姐啊!”

崔柏泉的笑容僵了僵,又露出一个有些不自然的浅笑:“怎会没关系呢?你一年一年大了,迟早要嫁人的,也许你家是盼着你能嫁个好人家,才让你学着做个大家闺秀,好让那些好人家喜欢你。”

明鸾嗤笑出声:“你傻了?我们家如今是军户,我爹是个余丁,我真要嫁人,那也只能在军户人家里头选,这样的人家会因为我行为举止象个大家闺秀就喜欢我吗?搞不好还会嫌我太过娇气了不好养活吧?要不然村里那些老人又怎会在暗地里跟他们的晚辈说,千万别向我二姐提亲,说我二姐是天生享福的命,在这小地方、小门小户里是过不了日子的。

就为了这个,村里那几个后生,前两年还时不时瞅着我二姐瞧,议论我二姐一天里去了什么地方,跟谁说了话,绣了些什么花,如今他们都老老实实跟五大三粗的村姑们订亲了,然后跟着别人笑话我二姐不是能过日子的好姑娘。”明鸾啐了一口,“不是男人!”

崔柏泉默了默,挺直了胸膛:“那种事我是绝对不会做的!太没品了!”

明鸾笑道:“你当然不会做了,如果你是那种人,我还会跟你成为好朋友吗?”她大力拍了拍崔柏泉的背,“好兄弟!”

崔柏泉忽然泄了气,闷闷地道:“你的想法固然是有道理的,但为人父母,总盼着自家儿女能得到最好的,所以你父母才会希望你能象个大家闺秀一样,或许…或许将来有朝一日你们家被赦免了,你便可以重新做回大家闺秀,嫁到富贵人家里做少奶奶了。”

“这种虚无缥渺的白日梦我早就不做了!”明鸾冷哼一声,“我更相信凭自己双手创造出来的财富,与其天天盼着金陵城里那位九五至尊脑子抽筋了赦免我们家,让我们回归富贵乡,还不如脚踏实地一点一点地改善生活。至少这是我们眼下能够抓住的,是实实在在的东西。不管将来我们家是不是能得到赦免,至少现在我们能越过越好。”

她伸出自己的双手,看了看,转向崔柏泉:“小泉哥,你能明白吗?如果我天天都把时间花在将自己训练成大家闺秀的课程里,我还哪里有空去挣钱呢?我是个不爱做梦的人,我也不明白,父亲母亲从前也不爱做梦的,如今怎么忽然做起白日梦来?”

崔柏泉双眼直视她:“明鸾,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们是得到了什么消息?前些日子你们家不是有客人来吗?你还说他带来了外头的消息?”

“你是说周爷爷?”明鸾想了想的,摇摇头,“如果周爷爷真的有了确切消息,知道我们家有可能脱罪,他一定会跟我们说的,至少会跟祖父说。可我父母刚开始让我学礼仪时,祖父还反对过呢,是二伯父不知跟他说了些什么话,他才没再管了。我不相信真会有什么转机,如今这位皇帝登基才几年?听说现在天下也不是很太平,他就算要扮大方,扮仁君,赦免我们,少说也要等上十年八年,等他把皇位坐稳了,所有反对势力都清除了,世人已经把他做过的事都淡忘了,才会放过我们呢。如果我父母和二伯父他们真的为了被赦免后的生活,那么早就开始做准备,那就太傻了。他们又不知道这是几年后才会发生的事,难道就为了一个不知几时才实现的未来,忽视了现在的生活吗?”

“他们未必就会忽视了现在的生活。”崔柏泉道,“你们家跟人合伙建柑园,不是一直很顺利么?如今果树苗都已经种好了,鸡鸭已经放养了半个月,菜园子也辟出来了。他们只是想让你学得斯文些,但该做的事还是会做的。”他犹豫了一下,“你别总把他们想得太糊涂,其实他们…也是为了你好罢了,怕真到了那一日,你不习惯大家闺秀的生活,会在人前出丑,那就耽误你的前程了。”

明鸾愣了愣,心下一想,勉强承认自己有点上火,看事不够冷静,但她还是不赞成父母的做法:“他们要做的事是他们的事,我也有我要做的事。我说过了,他们要我学的,我会学,但要我平时也象个大家闺秀千金小姐一样说话做事,我办不到!一个人要如何行事,如何工作,如何生活,是跟周围的环境分不开的,脱离了所处环境的常理,那就变态了。我不想成为二姐那样的悲剧形象,所以…我还是会继续村姑下去!”

崔柏泉认真的看着她:“虽然我觉得你现在这样很好,但是…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还未许人的时候,就重新当回大家闺秀,你不怕因为这样被人笑话吗?”

明鸾不以为然:“到时候再说吧,我们要是真能回去,路上还有很长时间呢,足够我练习的了。我又不用真的表现得高贵大方,如果那些亲朋故旧指望我们这些刚刚流放回去的女孩子象公主一样仪态万千,那就是故意刁难了。何况我也不认为,将来回去了,真会有什么高门大户看中我们姐妹。当初章家有难时,连至亲都弃之不顾,除了常家与陈家,没人愿意伸出援手,就冲这个,他们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他们呢!”

崔柏泉抿抿嘴:“你真看不上他们?那都是非一般的富贵人家,若你能嫁到那等人家做媳妇,章家就更有底气了。就算你不愿意,你家里人也会愿意的。”

明鸾撇撇嘴:“有啥底气?这种事要看人品,人品不好的,再牛逼的姻亲也不管用,我家里人要是逼我,我就拿临国公府、宫家和林家的例子来驳他们!行了,我们明明镰说我父母要我学礼仪的事,你怎么转啊转的转到我将来的婚姻上去了?我先前不是说了么?这都是虚无缥缈的事,我不做白日梦,与其担心将来不象个大家闺秀叫婆家嫌弃,我还不如多挣点银子傍身呢!”

崔柏泉轻咳一声:“好吧,是我错了。那你说说看你打算怎么挣银子呢?”

明鸾说起这个话题,就兴奋起来:“我跟你说,上回端午时我们家的人不是进城赶集去了吗?我在集市上发现一点情况,后来又找机会进城赶了两回集,终于叫我总结出来了!”

崔柏泉挑挑眉:“你总结出什么了?”

“集市上卖的东西,卖得最好的只有两大类!”明鸾握拳,“一是实用型的日用品,象锅碗瓢盆、茶具食具、篮子竹篓、针线布头之类的二是各种便宜美味的小吃!其他的东西都不如这两类卖得好!”

崔柏泉皱皱眉:“所以呢?”

“所以,以前我想的卖针线、做衣服、卖药材、卖瓜菜什么的都不大实际!”明鸾道,“药材和瓜菜只需要找到固定的客户就行了。针线类的,其实买的人并不多,因为有钱的大户人家都是自己做针线,又或是找固定的绣庄绣娘,穷家小户只会买针线布头自己做。

一副绣品,花上十天半月才做好,有可能要花上一两个月才卖得出去!在德庆,这门生意是做不过的!”

崔柏泉有些迟疑:“你想转卖…实用型的日…日用品,还是卖小吃?”

“两种都行!”明鸾看着他道,“咱们山上有的是竹子,编些笼子啊,篮子啊,背篓啊,只要够实惠,手艺过关,再比别人精致一点点,就不怕卖不掉,复杂一点的还可以研究一下竹凳、竹椅、竹箱的编法,在夏天一定很好卖;至于小吃,咱们也可以研究研究,我平时给你摊的鸡蛋饼什么的,你不是很爱吃吗?夏天熬的酸梅汤,冬天做的酒酿鸡蛋,都是成本低又好吃的东西。你说要是咱们开的价钱低一点,生意会不会好?”

崔柏泉微微一笑:“不一定只做这些,我上回跟军汉大叔学做竹篙粉,大叔说我学得不错,再来也可以卖粥。每日一早一晚,都有人卖的,我在城里过夜,清早起来总是在街上买现成的早点,看到摆摊的人生意不错呢。”

“是吧是吧?”明鸾见他同意了自己的看法,双眼都在发亮,“我们还可以做生滚粥!事先准备好鱼片什么的,反正西江里头多的是鱼,再花点钱买肉就行了,青菜我自家就有!”啊啊——要是能找到合适的小砂锅,她还可以弄出河鲜砂锅粥来呢!

崔柏泉旋即又担心:“九市人少,未必能做得起来,除非到德庆城去。”

明鸾拍了拍他的肩:“你不是说,近日因为我们家参与建柑园的事,有一些军户眼红咱们这林场看守的差使,想要顶你的缺吗?让他们顶去!你可以腾出手,转行到卖早点或日用杂货贩子这两种很有前途的职业上来。”

崔柏泉失笑,低头想了想,又抬眼看她:“我可以做,但是…你会帮我吗?不仅仅是给我供货,还要真真正正地帮我把生意撑起来?”

“那当然没问题啦!”明鸾大力拍了他的后背一记,笑得双眼眯眯,“不仅仅是帮你哦,这是咱们合伙做的生意,是咱们自己的事业

“真的?”崔柏泉歪着头看她,“你不怕家里人反对?你们家的事就够多的了。”

明鸾一摆手:“没事儿,现在大事都上了轨道,柑园有的是人打理,我祖父负责照看鸭子,菜田也让周姨娘包了,我只要时不时帮着照看就好,正有空呢。与其闲在家里被逼着学礼仪,我还不如跟你合伙做生意!”她伸出右掌,双眼亮晶晶地:“那咱们就说定了?”

崔柏泉看着她的手掌,迟疑了一下,伸出右掌轻轻拍了上去:“好,说定了。”

“万岁!”明鸾笑着蹦了起来,“既然合作双方达成了初步协议,为了庆祝,咱们今天弄点好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