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大可放心,臣向您保证,绝对万无一失。”

闻言,夏侯昭笑了,却是真正开心的笑。冷剑见他如此,也跟着傻笑起来。两人笑得正开心,国师却突然开口了:“皇上,还有一件事,是否也该一起决定了?”

“师父,您想说什么?”夏侯昭没有叫他国师,因为那是在外人面前叫的。事实上,他是夏侯昭的师父,也是因他的一句话,而保全了他的生命。

“皇上的后宫,如今仍旧只有一位云妃娘娘,皇上,您是否应该充盈后宫了?”后宫,从来就是皇权中用来稳固朝堂的另一处战场。国师的话,一语双关,亦是关心夏侯昭的生活,也是关心他的强势态度下造成的君臣间的不平衡关系。

夏侯昭沉默了一阵,终于还是讪笑着开口:“师父说的是,那就一并办了吧。”

沉默,是因为他想到了灵晚。无论他是雪疡还是夏侯昭,在灵晚面前,他都没有掺假。他之所以那天会回复灵晚,他不可能只娶她一人,指的就是这些。他既然要当皇帝,就不可能独娶一人。

国师亦看出夏侯昭的心不甘情不愿,于是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若有所指地道:“既然喜欢,就算是抢,也要抢回来。风家的女儿收了一个入宫,就不怕再多收另一个。”

闻言,夏侯昭眸中精光一闪而逝,仿佛想通了什么,亦仿佛决定了什么。只是,冷剑却在听到国师的话后,担心道:“臣倒是不愿意她再进宫,风灵晚命中注定就是一红颜祸水,臣担心,皇上留她在身边,会伤害到自己。”

国师一听这话,半眯着眼,想了一阵,良久亦开口道:“嗯!为师亦觉得那丫头就是个祸水。”

本以为国师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可一听这话,夏侯昭直接无语,刚想反驳几句,却又听到国师开口:“不过,就算是祸水又如何,人生难得几回搏,一个男人,为心爱的女人疯一次,又如何?”

这话一出,夏侯昭哑然,而他身侧的冷剑却是哭笑不得。他哪里是反对啊,分明是怂恿才对。

建安三十九年七月二十九,早朝之上,夏侯昭将他决定好的新补名单拿出来探讨,群臣热议之余,龙相与风大学士主动站出来声称支持皇上。群臣惊异之余,最终全部将要说的反对话咽回了肚子,导致那份名单一字无改,全部通过。

建安三十九年八月初三,小桑重病,夏侯昭准其离宫还乡。

建安三十九年八月初七,文武双试分别开始,这也是夏侯昭真正意义上为自己物色新的势力拉开了帏幕。文试三日,但发榜却需十日之后。武试六日,结束当日便为夏侯昭选出了十名最为有实力的新人,不出意料,前三甲分别是冰笛、冷剑、清雨。

建安三十九年八月十八,文试发榜,出乎夏侯昭意料的是,选出的状元郎竟然是清雨。他开怀大笑之后,终于明白,他的时代也许真的会因为这些精心培养的手下而改写。

与此同时,轰轰烈烈的选秀也在民间开展起来。旭国十三岁以上至十八岁之间的未婚女子,都可以参与此次的选秀。夏侯昭对这些事情本就兴趣缺缺,也就全部交由常青去打理。若要说他最尊重的是国师的话,那么,他最信任的人除了云详,便是常青了。

常青在铭帝身边多年,却是当年柳皇后安插在铭帝身边的人。柳皇后死后,他没有反水,却一如既往地支持着夏侯昭,哪怕当年,他只是一个小小孩童。而夏侯昭给铭帝所食的混了断尽的饭菜,也均是由常青亲口试吃,是以,为了夏侯昭,常青可谓是拿生命在保护。这样的人,他又如何能不信?

建安三十九年九月十五,选秀活动结束,此次常青依照夏侯昭所需,将那些新进的秀女,分为了可用、可宠、可爱三种。

可用:便是身世高贵的王贵朝臣的女儿们,宠幸了她们,亦等于拉拢了朝中官员,是以为可用。

可宠:是指一些商贾之女,一朝的命脉,并不全数系于朝臣之上,富有与否,也是十分重要的因素,是以为可宠。

可爱:这类的女子,均是些家世清白的普通女子,即使爱上了,也对朝纲无害,是以为可爱。

当常青把这些女子的分类讲解给夏侯昭听时,他却隐隐地笑了,到底是跟在皇帝身边干久了的人,当真是个人才。

建安三十九年九月十八,是新进的秀女们面圣的日子。夏侯昭粗粗地扫过那群莺莺燕燕,并没有发现什么惊喜,全都是国色天香,但亦全都是一副温顺的模样,可正是这种温顺,恰恰是他不想要的。

这一日,他一共封了六位新贵。常青见他所封之人全部是可用之列,笑意渐深。是的,夏侯昭的心里暂时看不见别的女人,唯有一个风灵晚。但,她的身份是禁忌,他若想即刻召她回宫,只怕是会惹来非议的。

是夜,常青问夏侯昭要召哪位美人侍寝。夏侯昭一时无甚决定,便道:“常公公,你就帮朕随意挑一个吧。”

常青闻言,举起一个木牌道:“这位戚美人,祖父是三朝**,其父是皇上刚刚晋升为隶部尚书的戚丰光,皇上觉得怎么样?”

“那就是她了,明日你依旧帮朕挑一名便是。”

常青闻言,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只点点头道:“是,皇上。”只是心内他却暗笑,这明明该是皇上翻的牌子,倒让他一个太监来翻了,传出去,可是真成笑话了。

三、睹真颜

自拿到雪疡的信,灵晚没有再出山,却是选择留在了眉山,但并没有回到皇陵。那里的人该是以为她死了,再回去,只会吓到别人。本以为只需要在这里暂住一阵雪疡就会回来,岂料,这一住竟真的就是整整一年。

仅仅一年时间,灵晚似乎真的变得清心寡欲起来,对任何事也提不起兴趣。直到圣旨传到了灵晚的手里,她才警觉,原来她的踪迹并不是无人知晓。至少那个叫夏侯昭的人,她永远也瞒不了。

来接她的人是小桑,从他的嘴里,灵晚知道了一切。短短一年,似乎什么都变了,铭帝驾崩了,皇后也随着去了。夏侯晔谋反不成,也被流放他乡了。就连夏侯暄和夏侯煦也被分派至封地,均未能留在天都。

那么也就是说,现在的皇位已落入了那人手里。夏侯昭,他果然是天下间最强大的男人。可是,皇位既然已到手,他为何还要诏她入京,而且,还是策封她为妃的圣旨?

他到底又有什么阴谋算计?

这么想着,灵晚真是有千万个问题。想要问问小桑,可她知道,即便是问了,小桑也什么都不会说。所以,灵晚还是忍耐了下来。她也想过要逃走,可当她把想法付诸实施之时,却突然发现原来小桑才是高手中的高手。

重回皇宫,灵晚感慨万千,只是,当她看清湖心亭中那纤尘不染的身影时,灵晚的心忽而狂跳起来。

那是,那是…

她看着他,他看着她,那一眼万年的思念,跨越所有的障碍和距离,和着浓得化不开的情愫,在二人间弥散开来。甜蜜中,犹带着一丝丝委屈。

他缓缓向她走来,脚步那样地坚定。

当清冷的北风终于撩起她的碎发,在他们二人间飞舞,他们的目光相绞着,痴缠哀怨着,却只是不发一语。只是那样深深地、深深地凝望着对方,似乎要将对方狠狠地印在心底。

终于,灵晚开口了:“你是谁?”

“雪疡。”

他淡淡而语,清冷的声音,还是那样地悦耳。

“还是谁?”

灵晚仍旧在问,那样地执著。她当然知道他是雪疡,可是,除了雪疡,他的另一个身份呢?又会是什么?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弯起嘴角轻轻地笑了:“你不是一直想看我的脸吗?灵儿,是时候了,你要亲手摘下它吗?”

静静地立于原地,灵晚没有再出声,只是那样陌生地看着眼前的人。纤纤玉手,不由自主地抬起又放下,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却终是没敢伸手去碰那一直想碰的银色面具。

“怎么了,不想看了吗?”

灵晚摇头,只是苦涩一笑:“夏侯昭,你瞒得我好苦。”言罢,泪落,灵晚终于看清了眼前这一切。圣旨、小桑,还有皇宫,除了他,她想不到第二个人选。只是,当真相浮出水面,她却又怕了,当雪疡变成了夏侯昭,她还会义无反顾地去爱吗?

听到灵晚的话,看到灵晚的泪,夏侯昭的心也痛了,轻轻地伸手取下脸上的银色面具,他终于露出他天人般的容颜。带着疼惜的温柔,他揽她入怀:“灵儿别怕,只要你喜欢,我永远都是你的雪疡。”

灵晚的泪又落了下来,又急又凶,只是,却任由他抱着自己,一动不动。她分不清自己内心的感觉是什么,可她却在不停地流泪,直到他温柔地抬起她的脸,狠狠地印上了自己的唇。

没有解释,没有道歉,只用行动表达了他的意愿,他要她,从第一眼见到她开始。

是夜,秋歌细细为灵晚装扮一新,将她乌黑发亮的头发在头顶挽成了飞天髻。髻上簪着左右各三支赤榴珠花的簪子,上面垂着流苏,只要轻轻一动,流苏就摇曳起来。额前描着赤焰花火,让她的脸凭添几分夺情媚色。

端坐镜前,她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神若秋水,说不出的柔媚细腻。刻意挑选出的鹅黄裙,在摇曳的烛火中显得格外夺目鲜润,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空灵轻逸。

妆点完毕,灵晚起身,在镜前翩翩而舞。那七层纱衣的鹅黄宫装,让灵晚看起来不似人间所有,却如仙子下凡。

她对镜自照,露出浅浅一笑:“秋歌,你说皇上会喜欢吗?”此时的灵晚便如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般,那样地羞涩,又那样地期待。

“娘娘,皇上一定会喜欢你的。”

灵晚不语,只是默默凝望镜中人,乌亮的眸子仿佛会说话:“风灵晚,你都准备好了吗?”

“是。”

“你要做夏侯昭的夜妃吗?”

“是。”

“你相信皇上真的爱你吗?”

灵晚轻笑出声,却蓦地转首,对上秋歌的双眼,温柔而坚定道:“我信。”

秋歌莫名地看着灵晚,不明白她是何意,但她却看懂了她眉梢含情的笑意。她默而不语,却在心中暗叹一句,原来看不清真心的人,太多太多。

今夜,她要去承乾殿,独自一人行走在青砖地上,心情几度雀跃。

晚风拂面,如温柔的手语,更是顽皮地吹起灵晚鹅黄的衣角,翻飞着在她身后像是蝴蝶的翅膀,让她在暗夜中如同妖娆的夜蝶,神秘而美丽。她一步步走得用力,一步步踏得用劲,仿佛,那脚下的不仅仅是路而已。终于,她看到黑暗中隐隐约约的三个大字,脚下一滞,竟不知如何再迈出下一步。

脑中想的却是见到他后,该如何自处?献媚、邀宠或者还应该做点儿什么,可是,她不会,真的不会。而他,真的又不懂吗?他是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只要是别人动动心思,他便能猜到一切的。他会否看穿自己的怯懦心思?又或者仍旧微笑以对?

踌躇间,承乾殿中,一人慢慢走近。灵晚微眯了眼辨认来者,却发现竟然是常青。常青走近,二话不说,却是做了个“请进”的动作。灵晚瞅了他一阵,一阵恍然,原来,常青也是夏侯昭的人。

缓缓步入内殿,只能闻到淡淡的檀香之味,灵晚不得不想象着这个中缘由。她不敢认为这是因为她怕花香而改点檀香,但,除去这个理由,似乎找不到任何合适的理由了。

当灵晚立于中央,夏侯昭终于抬眸,在看清灵晚的一身鹅黄,他的嘴角只余淡淡的温柔笑意:“我还是喜欢你穿这样的衣服。”他似乎永远都知道灵晚的想法,甚至,从不称朕,只是对她用了那个“我”字。

回应其同样的微笑,她也回道:“你为何从来不跟我说起?”她也聪明地没有唤他皇上,更没有自称臣妾。

“因为,从那以后,你再不穿这个颜色。我以为你不喜欢,所以不想提起让你为难。”他温柔地诉说着,看着灵晚的双眸中温柔得能掐得出水。

“其实真的不太喜欢呢。”她老实地回答着,甚至娇羞地低了头。可就是那一低头间的妩媚,让夏侯昭霎时心旌荡漾。

“过来。”

灵晚没有拒绝,真的走向了夏侯昭,用她那足以媲美黑宝石的晶亮黑眸,定定地瞅着夏侯昭。那欲语还休的情意绵绵,此刻被她发挥得淋漓尽致,一度让夏侯昭心动不已。

二人俩俩相望,只是无言,却又似一切尽在不言中。直到夏侯昭终于走向灵晚,伸手轻抚她的脸庞,灵晚方才惊醒。当她反应过来,人却早已落入了夏侯昭怀里。心头如小鹿乱撞,灵晚的脸也渐渐升腾起炽人的温度。当她挣扎着要离开,却忽觉唇上一凉,那声因无措而发出的惊呼声也顺势被他吞入腹中。不同于任何一次,他的吻,猛野中犹带几分试探。先是浅尝轻啄,末了,却是深深又深深地**着她的丁香不放。

口巾空气仿佛已被抽干,灵晚只觉呼吸不畅。就在她几乎要窒息之时,他却含着一口清新空气,灌入她口中,让她又霎时清明。芙蓉暖帐,璧人成双,灵晚青丝长泻,与他的紧紧相缠。

明明不是初次承欢,但今晚的他太过于疯狂。只要她睁开眼,便是一阵颠鸾倒凤的折腾,直到他累得再直不起腰身,方才放她沉沉睡去。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穿透薄云,灵晚终于从酸痛中醒来。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横过腰身的长臂阻了前行。她霍然转首,却看到他一脸孩子气的睡颜,一时间,不由得痴了。

足足一个月,除了灵晚,夏侯昭再没有召幸任何妃嫔。本来这种后宫独宠的事情是不允许出现的,但夏侯昭没有皇后,甚至连太后也没有,是以,根本没有人能管得着灵晚。

当然,除了百鸟宫那位代掌六宫的云贵妃。

几日后,灵晚突然收到了云贵妃的侍女香雪送来的信,却是灵云邀请灵晚前去百鸟宫叙旧的贴子。灵晚本不想去,但听说云贵妃竟然是她的二姐灵云时,她终于开心地赴约而去。

灵晚去了百鸟宫,却见香雪一人独守于宫门口等她。香雪说灵云去了御花园散步,灵晚怕花香,本不愿去,可她太想见见二姐了,只得捏着药帕寻她了去。

御花园的花香太浓,灵晚行至一半就决定放弃。正往回走,她却隐隐听到一个声音,若隐若现。她拧着眉,顺着声音的方向缓缓寻去,走了不远,她终于看清了前方是何人,一闪身,抓着秋歌便避入了假山之中。

假山外的对话,轻轻飘入了她的耳中,却在听清所述内容时惊了灵晚的心。她侧耳听着,却是越听心越冷。

“皇上,你真的不理臣妾了吗?”是灵云的声音,犹带着哭腔。

“云儿,朕最近要忙的事很多。”夏侯昭的声音依旧柔和,但话语间也听得出敷衍之意。

“皇上,你何必如此安慰臣妾。臣妾已看过彤史了,这一个月来,皇上只召了夜妃一人侍寝,就连她葵水之期,也照宣不误。”是幽怨,是不满,更多的却是委屈。

“朕临幸宫妃的事,还是朕自己做主的好,云儿就不用操心了。”似乎不想提及这些,夏侯昭的声音明显地冷了下来。

“皇上,为什么?臣妾有什么地方比不上夜妃?”她仍旧追问,却是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味。

“云儿,朕乏了,先回去休息了。”避重就轻地回避着,夏侯昭之意已十分明显。

“皇上,为什么?是不是因为那夜之事?所以你对她总有一些特别?”这句话,她说得十分地用力,甚至是咬牙而出。

“云儿。”这一声却是喝斥,夏侯昭明显已经表现出不满。

“皇上为何不回答,是臣妾猜对了是吗?”

“如果你继续纠缠下去,云贵妃,朕不会再见你。”这已经是**裸的警告了,想必已触及夏侯昭的底线。

“就算是皇上现在就杀了臣妾,臣妾也要问个清楚。皇上,难道臣妾陪在您身边那么多年,还抵不上那一夜**吗?以前,臣妾想不明白,为什么皇上对她一直是特别的,可现在,当臣妾想明白了,却仍旧不解。难道,就因为代替先皇宠幸了她,就要负责到底吗?这说不通,说不通啊…”

“小桑,送云贵妃回宫。”粗鲁地打断了灵云的话,夏侯昭的声音中已透露出危险的气息。

“皇上,臣妾不走,臣妾走了,便再也见不到皇上了。”灵云哭了,哭得很大声。而假山后的灵晚闻言,也同样落下了痛苦的泪水。她手脚冰凉,甚至因为太过伤心而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秋歌紧张地看着灵晚的面色,小声地问:“小姐,您怎么了?不要吓奴婢啊。”

靠在冰冷的假山石上,灵晚心中的恨意暴涨,脑海中与夏侯昭在一起的片段像是雪片般闪过眼前。妖孽的他,温柔的他,无情的他,冷酷的他,还是现在她所感受到的卑鄙的他。她想冲出去问个究竟,可脚下虚软,使不上一点儿力气,只能虚弱地靠着假山的支撑勉强站立着。

忽而,假山外一个声音传来,不是夏侯昭又是谁,他说:“出来吧,朕知道你在那里。”

听到这话,秋歌急忙要搀扶着灵晚出去,却被她生生拒绝。她撑住墙壁艰难地走了出来,在对上夏侯昭墨黑的漆瞳时,未语泪先落。

“你都听到了?”他问,那么地直接,几乎没有任何解释就默认了灵云所说。

灵晚急促地闭眼,两行清泪滚滚而落,她凄楚而问:“真的是你?”

“是。”

没有否认,也没有抗拒,他大方地承认着,双目炯炯地看着灵晚,试图捕捉到她的眼光。可是,一切都是徒然,灵晚的双目空洞,仿佛像失去了灵魂一般麻木。

“灵儿,你听我解释。”夏侯昭想解释,可灵晚却不给他机会,奋而上前,却是狠狠地甩了他一个巴掌。

夏侯昭不闪不避生生受了她一掌,只是灵晚似乎仍旧不解恨,甚至手脚并用地踢打起他来,嘴里更是含糊不清地骂着:“你这个坏蛋,你怎能如此对我,你无耻…”

大手捉住她不停动作的手,夏侯昭强迫她正视自己:“灵儿,听我说。”

顿了一下,她用力甩开他的手,捂住耳朵,哭泣道:“我不听,我不听…”

强扯下她的手,他却是再不给她反抗的机会,只怒喝道:“风灵晚,你给我正常点儿。”他的声音几乎是用吼的,吓得一边的秋歌都抖了抖。

“你要我怎么正常,我努力想接受你,可你却这么伤我。夏侯昭,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同样地吼了回去,灵晚整个人都几乎虚脱,只有那桀骜的眼神让她看上去尚有生气。

“那你想要怎样的结果?如果那日不是我,只会是比我更加龌龊之人。难道是我不好吗?灵儿,是我不好吗?”这是问她,也是问自己,夏侯昭也爆发了,似乎同样地疯狂了。

灵晚怔愣在原地,却是被他的那句“只会是比我更加龌龊之人”给吓到了。她动了动唇,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所以,你还是不愿意和我在一起的,是吗?所以,你才会如此介意。刚才云儿问我你哪里比她好?我没有回答她,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没法儿回答,因为答案是出于感情,你哪一点都比她好。灵儿,你问我有没有心,我告诉你,我有,我一直有,在我的心里从来只有一个你。”

这是在为自己辩解,但听下去又似乎是在表白,灵晚不敢置信地消化着那句“在我的心里从来只有一个你”。

仍旧没有回应,灵晚却是真的被吓到了,她也不知道如何回应他。可夏侯昭却从灵晚的表情中找到了他以为的答案,他痛苦地闭了眼:“灵儿,相信我。”

灵晚仍旧愣在原地,而夏侯昭却在看清灵晚的表情时,伤心地转身离去。终于,灵晚再也支撑不下去了,滑倒在地上。秋歌心疼地扶起了灵晚,道:“娘娘,你别这样。”

“秋歌,是我错了吗?是我的错吗?”

“娘娘没有错,皇上,也没有错。只是,你们都太骄傲,都不肯先向对方低头。”秋歌的话,实乃大不敬,但她却说了,因为她怕自己不说,灵晚会更加想不通。

“骄傲?骄傲就可以那样玩弄于我吗?”灵晚泪落,对那夜的记忆仍旧深刻。

秋歌却是摇头:“小姐,为何你不听听皇上的话呢?皇上问你如果那夜不是他是别人,您怎么办?小姐,如果那夜不是皇上,那么小姐以为,您还能活到今天吗?”

这是最残酷的假设,也是最有深度的分析,灵晚终于开始细想夏侯昭的话。是啊!如果那夜,不是他,那会是谁?假若真的是名乞丐,自己又当如何自处?

似乎一通百通,想通了这一点,灵晚的心已然渐渐平复。她扭头看着夏侯昭消失的方向,却是悲从中来,喃喃自语道:“我是介意的,可我更介意的是,为何你从来都不说?”

是的,这才是灵晚的最痛。关于初夜之人,她本有机会问问常青,她却没有问。她想问问夏侯昭的,却又说不出口。可是,在这样一个突兀的时间,让她撞破这一切,又让她情何以堪?

她始终以为,只要他对她坦白,她一定不会这么生气,可是,他却选择了沉默。若不是灵云提及,他恐怕真的要瞒自己一辈子。思及此,灵晚又怒了,是的,她介意,她一直都介意。虽然这样的结果对她来说也许是最幸福的,可她却始终不能释怀。

“秋歌,回宫。”

感受到灵晚的冷绝,秋歌终于忍不住又道:“小姐,您有否想过,假若常公公不是皇上的人,您又会怎样?”

灵晚的身体抖了抖,却仍旧咬牙:“我仍旧是我。”

“可是奴婢以为,假若那夜宠幸娘娘之人不是皇上,娘娘得知真相后,永远也不会再快乐。”秋歌仍旧试图挽回灵晚的心,可此时的灵晚却已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没有让秋歌侍候自己,灵晚将自己独自关在清淑宫中,静静地理清这一切。她是恨的吗?她想了想,是的,她恨。

可是,她恨的是什么?她想了又想,还是不确定。是恨夏侯昭是那个她猜了许久没猜到的人,还是恨他骗了自己这么久,她自己也说不清。

其实,她早该想到的。那夜之人,绝不是什么乞汉,后宫之中,能自由出入的男人又有几个?是她自己忘记了种种,是她自己不想去深究种种,可是,逃避远不是解释问题的最好办法。所以,她的恨,来得让自己也莫名其妙。

从夏侯晔到雪疡,从雪疡到夏侯昭,她自以为眼光不差。可是,结果证明,她错得离谱。她对夏侯昭的感觉,似乎是超越了友谊之外,但又在情爱之间。不得不承认,她对他是特别的,那种特别的感觉,从她初见他第一面,便已有了感觉。可他的欺骗,让她不敢向他靠近,似乎靠近便会被焚灭。

一个多月的朝夕相处,她不得不承认,他是个优秀的帝王。他的每一个决策,都是为百姓着想的。她看到了他的用心、他的诚意,还有他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与爱意。她感觉自己的心在融化,感觉自己的情在慢慢发酵,可是,当她终于决定迈出那一步时,所有的幻想都破灭了。那件事,像一道深深的沟渠,隔在了他们两人之间,让两个人的心可望而不可即。

她痛恨他的,却也是他的神机妙算。也许,当初自己入宫,也是他预计到的。这样地算计着别人,真的不累吗?这样的无情无心,真的快乐吗?她不懂,也不想懂。只是,她的心,为何这般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