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娘是汉人,难怪你长相不若他们奔放。”杨怀瑜瞟了眼立在不远处的随从,又道:“想必令堂会全力支持小王爷出征中原咯。”

苏和竟不否认,“我娘虽不支持,可也没反对。她在中原过得并不好,十五岁出嫁,十六岁生子,十八岁那年因战乱,丈夫死了,她流落北方,我父亲收留了她。这才过上安定的生活…我因有汉人血统,虽受父亲宠爱,可朝中大臣一直阻挠父亲立我为储君。所以,我就想成就一番霸业让他们看看。”

“呵,”杨怀瑜讥讽不已,“小王爷真是有魄力,为了一己之私,不惜让千百万家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你娘富足生活过久了,是不是忘了她是在万晋长大的?是不是忘了她也在战争中失去过亲人?”

苏和脸上显出愠色,“不许这样说我娘。她生性仁慈,从不杀生,潜心向佛。对于江南,她也从来没有忘记过。我之所以想一统两国,也是想让我娘能在有生之年在万晋与瓦剌的国土上畅通无阻。”

“啧啧,孝心可嘉!他日小王爷把战死沙场的士兵名单,以及无辜丧生的百姓名册拿去给你娘看看,你娘是不是还能在佛前安坐无忧。”杨怀瑜气极,这世间竟然还有此等无耻之人。

可恨,可叹!

“闭嘴!”苏和扬手便要掴上杨怀瑜的脸颊,青楠已然护在杨怀瑜身前,长剑指向苏和面门。

一时剑张弩拔,气氛紧张。

苏和盯着杨怀瑜,手慢慢放下,“我不会打女人…你安静的时候跟我娘很象,温婉淡雅,只是我娘说话从来不像你这般含沙射影话中带刺。”

杨怀瑜正要反驳,只听苏和哀伤地说:“我娘现在卧病在床,她最大的心愿就是找到失散二十多年的儿子。若那孩子尚在世上,如今该是二十四岁了,是我的兄长。”

她早干什么去了,临死了才想起自己的孩子。

更恶毒的话,杨怀瑜不愿想,也不想再开口。她没有必要再激怒苏和。

留下苏和一个人伤悲,杨怀瑜慢慢往远处走。

换作月影或者凌萧或者别人,她可能会陪在身旁,会紧紧拥抱他们,哪怕什么都不说,只静静地坐着。可是,面对苏和,她半丝感情都不想给。

前面一圈人围着告示栏议论纷纷——

“苏州城会不会实行宵禁?”

“若实行宵禁,我家生意就没法做了。”

“瓦剌国的小王爷跑到中原来干什么,真是吃饱了撑得。”

“守边关的士兵都干什么吃的,竟让人家王爷入了关。连长得什么样都不知道。”

“瓦剌人不是高鼻子蓝眼睛吗?”

“蓝眼睛,那还不成了妖怪?哈哈”

杨怀瑜朝青楠使个眼色,青楠灵巧地钻进人群里,很快回来道:“府衙发的告示,说是瓦剌国的小王爷到了中原,若有知情者速到官府报告。”

杨怀瑜问:“有画像吗?”

青楠干脆地回答:“没有。”

这么说,此次抓捕不是韦昕授意的。没有画像,官府肯定抓不到苏和。他应该也不希望苏和被抓。

苏和从人群里挤出来,摇头晃脑地走到杨怀瑜身边,他脸上方才的凝重已然不见,重又恢复成往日无赖的样子,“知道本王下落者,赏银一千。抓到本王者,赏金一千。黄金千两,杨姑娘就别指望了,你想不想赚这千两白银?”

杨怀瑜挑衅地笑,“若我两样都想得呢。小王爷就这么笃定我抓不到你?”

苏和想了想,若她真有心抓他,还真不敢保证不会教她得手。日日混在一处,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在饭菜衣物上下点药就能抓到他。

杨怀瑜笑道:“韦大人有心放你一马,我自然不能忤了他的意。况且,你不是要找你的亲哥哥,以全孝道吗?”

苏和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正色道:“二十多年不见,是生是死尚不知道,又到哪里找?简直比大海里捞针都难。”

这又有何难,有了生辰八字,有了姓氏名字,官衙里查查记录就可以。至少能知道是生是死。

杨怀瑜脑中灵光忽现,问:“小王爷怎么又改变主意了?当初小王爷约韦大人见面,应该就是商议此事吧?”

若瓦剌需要粮草,自有枫霜阁打点,根本不需韦昕费力。而且,苏和亮出王爷的身份约见韦昕,必然也不是他以前说的兵不厌诈,只能是发生了某件事,让他改变了主意临时逃离郾城。

那么发生了什么事?杨怀瑜期待地望着苏和。

她比他想象得要聪明。

苏和的目光里含着几分赞赏,脸旁的小酒窝似乎也比往日深了些。他坦率地说:“我在郾城遇到一个不想见到的人。而且,若有你在手,再求韦大人协助本王,韦大人会更尽心尽力。说实话,本王还真怕韦大人找到本王的亲哥哥,用他来威胁本王。”

杨怀瑜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苏和见到了南宫逸。在德州醉仙楼那夜,她隐约记得南宫逸提起往瓦剌送去了大量粮草,铁器,但瓦剌迟迟不肯表态。会不会南宫逸跟着苏和去了郾城,想与他正面交谈,或者拿了他威胁巴图尔。

若南宫逸在追踪苏和,只要她与苏和在一起,就必然能见到南宫逸。

杨怀瑜的心跳渐渐加快,全身都在轻轻颤抖,不晓得是激动还是紧张,或者是害怕。

她深吸口气,平稳了情绪,问:“小王爷会因为你的兄长而改变心意吗?”

苏和考虑一下,摇摇头,“不会。”

“那么韦大人怎能威胁到王爷?”

苏和脸上酒窝渐深,“倒是我愚钝了。找哥哥只为尽孝道,又不会影响我的决定。如此,还是请韦大人代劳吧。”

杨怀瑜微微一笑,接下来就看韦昕了。他会不会跟自己的想法一样?

杨怀瑜有八分笃定,剩余的二分只不知道他会采用怎样的方式。

晚饭时,苏和心情不错,带杨怀瑜去苏州河的花舫吃饭。花舫共两层,中央搭了个高台,有伶人歌舞,四周尽是雅座,用朱漆雕花的木窗相隔。推窗可观歌舞,关窗则自成一方天地。

时候尚早,客人不多,高台上只一身穿绿色纱衣的少女在高台上跳舞,透过薄纱,隐约可见少女曼妙的身体。

苏和饶有兴致地盯着少女,杨怀瑜却羞红着脸,便要关上木窗。此时,绿衣少女长舒广袖做了最后一个动作,施礼下去。又上来一位白衣少女,手里抱着瑶琴,面上遮了白纱,影影绰绰地瞧不清面容,只余一双美目露在外面。

杨怀瑜见那女子举手投足无一不优雅,无一不飘逸,不由暗叹,苏州果然地灵人杰,在这种地方也能见到如此出色的人物。

白衣少女盈盈下拜,席地而坐,纤纤素手一挥,叮叮淙淙的琴声响起,紧接着天籁般的歌声洒落下来,才刚唱了一句,杨怀瑜便花容失色,抓着窗棂的手指关节泛白,几乎不能自抑地惊叫出声。

她唱得正是杨怀瑜与韦昕极尽缠绵那夜,韦昕填的那套《九张机》。

一张机,竹林深处觅仙姿。羞持素手茶香溢。清泪如珠,氤氲若雾,悦君心已知。

二张机,红叶开尽绕秋堤。星浓月淡风细细。低眸不语,情生却无,惜君自依依。

此词只有他们两人知道,这白衣少女又怎会唱出来?

莫非,她是韦昕的人。

杨怀瑜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那少女低眉顺目,专心吟唱,似乎已沉浸在曲意里,对周遭发生的任何事全不放在眼里。

九张机,夜深露重更漏稀。弦音一曲将情诉。相偎相护,桑榆日暮,与君不分离。

旖旎的琴声越来越小,终于沉寂,白衣少女起身行礼,美目环顾,只对上杨怀瑜的眼神。白衣少女似是一笑,眼睛眨了两下。

杨怀瑜放下心来,韦昕终于找到了她。

夜里,青楠照例歇在杨怀瑜床前的软榻上。杨怀瑜低声问:“你家大人可有信来?”

青楠轻轻答:“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姑娘。”声音里破天荒地带着几分笑意,“大人已回京了,萧大人正前往苏州,请姑娘务要设法跟萧大人见上一面。”

韦昕何时跟萧如是关系这么好了?他知道萧如是就是凌萧吗?杨怀瑜还在思索,冷不丁听青楠又道:“大人说,他想说的话都在白芷姑娘唱的曲里了。”

这样的话竟然也让人传,杨怀瑜心“怦怦”跳个不停,脸热得发烫,好在夜色遮盖了她的羞涩,不至于让青楠看到。

青楠微微叹了口气,“大人说倘若姑娘有个三长两短,属下就提着脑袋回去复命。”

杨怀瑜道:“你放心,我还没活够呢,不会那么早死。”

青楠静默了一会,又道:“大人还说,姑娘权当出门散散心,待北上经过盛京时就离开苏和,别耽误了婚期。”

杨怀瑜无奈地说:“你家大人还说了什么,你能不能一气说完?”

青楠冷冷地道了句,“没了”,拉上薄毯,暗自调息。

杨怀瑜听见青楠发出均匀悠长的呼吸声,知道她不愿再搭理自己,遂转过头,慢慢进入了梦乡。

苏和在苏州待了三天。这三日,他带着杨怀瑜游遍了苏州的大街小巷,尝遍了美食名吃,对他哥哥的事情却只字不提。

杨怀瑜给他提建议,“府衙,县衙都能查到平民的户贴,只要花点银子就成。”

苏和笑着说:“我已经托给韦大人了,由他出面,岂不更好?”

他何时联络上了韦昕,她竟不知道。

第四日一早,苏和就要整装北上,杨怀瑜想拖延几天,苏和委婉地拒绝,“这一路到了盛京,估计韦大人就有消息了。从盛京到瓦剌,快则月半,慢则两个多月,怎么着也得入秋了。不可多耽搁。”

杨怀瑜无奈只得随行。

途中依然摘了花花草草,一路行一路撒。苏和倒是不再怀疑她的举动,只当成女孩子的小心思,由着她胡闹。

马车一路往北,行至淮安时,转而往西。

杨怀瑜心道:如此一来,真的要与凌萧错过了。

虽然可惜,却无能为力。

连日乘坐马车,青楠不觉得什么,杨怀瑜却是浑身乏力,没精打采,勉强撕了会花瓣,再也支撑不住,倒了马车里呼呼大睡。

一睡便是大半天,中间去茶寮小憩都没醒。青楠见状,心道不妙,伸手探她额头,竟是热得烫人。

青楠急忙跳下马车去找苏和。苏和见杨怀瑜昏睡不醒,亦是不忍,便下令到附近的城镇休息两日,顺便替杨怀瑜请个大夫。

杨怀瑜躺在客栈的床上,隐约听到苏和出了门,又等了一会,才慢慢直起身子歪在靠枕上,冲青楠一笑,“别板着脸,这次是我自己病的,不告诉你家大人,他就怪不到你身上。”

青楠恨道:“你竟然装病,待会大夫来了,看你怎么圆谎?”

杨怀瑜有气无力地说:“谁说我装病,我是真的病了?”

青楠疑惑地看着她,不知该不该生气。

恰此时,苏和一头闯进来,“大夫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杨怀瑜是真病呢,还是假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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促膝谈

恰此时,苏和一头闯进来,“大夫请来了。”

杨怀瑜忙止住他,“先请大夫稍候片刻。”转头看向青楠,青楠不明所以地站在床边不动弹。杨怀瑜知晓她不惯伺候人,自己起身将床旁的帐帘放了下来。

青楠这才省悟过来,面上一红,整好帐帘,才开门请大夫进来。

杨怀瑜隔着帘子见大夫没有取出红线,心里明白乡下大夫未必懂得悬丝诊脉,便用丝帕覆在手上,伸出帐外。

大夫小心翼翼地隔着丝帕,探她的脉息,点点头,道:“这位姑娘怕是连日劳累邪气入侵染了风热,好在姑娘底子好,吃上两服药就能康复。”

苏和狐疑地问:“何为风热?”

大夫微微一笑,“就是平常说的热伤风,姑娘这是汗出不畅,身热不扬,在下开个清热解毒的方子即可。 ”

苏和带着大夫去别屋写药方。

青楠掀起帐帘,见杨怀瑜正盯着床头板上的雕花发呆。

杨怀瑜缓缓回过头,对青楠道:“我这会想睡一觉,待会小王爷送要过来,你倒了就是,不必唤醒我。”

青楠不解道:“姑娘既然生病,为何不用药?”

杨怀瑜倦怠地说:“我想在这里耽搁两日,或许能遇到萧大人。”

青楠想起韦昕的话,佩服地说:“姑娘真聪明。”

杨怀瑜已阖上了眼睛,听到此话,自嘲道:“我有什么聪明,到现在也不明白,究竟如何得罪了你,你老是不搭理我。”

青楠一怔,手里的帐帘垂下,遮住了杨怀瑜的容颜。

子时,月光如水水如天。

小城的人们都进入了梦乡,青楠也熬不住在软榻上打盹,四周一片静寂,偶有虫鸣传来,越发增加了夜的静谧。

杨怀瑜睡足了,起身打坐用功。

屋顶上有极轻微的脚步声。

杨怀瑜正待下床,青楠已拔剑隐在了暗处。杨怀瑜凑到她耳边低语:“没事,自己人。”说着,悄无声息地打开窗子,一道黑影夜鸟般轻盈地飞了进来。

方立定,凌萧就低声问:“怎么生病了?”

杨怀瑜轻笑,“我把所有的衣服都穿上了,蒙着被子出了一身汗,然后用冷水擦了擦。折腾了半宿才病。”

青楠插嘴道:“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杨怀瑜笑笑,“我趁着你打盹的时候点了你的睡穴,你如何能知道。”

青楠心想,难怪她白天总是在睡觉,原来夜里尽在瞎折腾。虽然气恼她给自己点穴,可还是尽职地抱剑立在了门旁,凝神听外面的动静。

凌萧长叹一声,黯然道:“姑娘,我心里很难受。”

杨怀瑜吓了一跳,凌萧一向以打趣她捉弄她为乐,还从不曾有过如此颓废的时刻。她拉住凌萧的衣袖,关切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凌萧不答,盘腿坐在地上。杨怀瑜毫不迟疑地坐在他身旁,再问:“怎么了?”

凌萧靠着她,“没事。”

感觉到肩头的湿热,杨怀瑜没有动,也没有问。过了好一会,才听到凌萧悲伤的声音,“我出生在苏州,两岁那年爹打仗死了。养母萧氏在大街上捡到了熟睡中的我,在我穿的衣服袖袋里有一张写着我的生辰八字和名字的纸。”

凌萧,就是苏和同母异父的哥哥?

原来凌萧并非是苏和所说的失散,而是被她娘亲遗弃了。他的娘,趁着他熟睡,将他扔到大街上,自己走了,去漠北结识了瓦剌王,过着富足的生活一直过了二十年,现在快死了,良心发现了,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儿子了。

杨怀瑜既气愤又心疼,气愤得是,凌萧的娘竟如此狠心抛下他二十多年不管不问;心疼得是,凌萧知道了自己的娘还活着却始终没来找他,他该是何种感受。

凌萧抱着她,低低道:“我一直以为她死了,所以才不来找我。五岁的时候,养母带我去安康,她在罗家作些浆洗的活计,偶尔也会带着我去。罗四爷有个不得宠的侍妾朱氏,对我很好,时常唤我去她的小院,教我读书,也教我功夫。她说她有个女儿,跟人跑了,许多年没回来,也不知过得好不好。”

杨怀瑜联想起杨重运曾经说过的往事,问:“那个侍妾是我的外祖母?”

凌萧点头,“她出身江湖世家,在罗家很为人瞧不起,又加上她性情爽直,常常得罪人而不自知,所以极不得宠。我认识她时,她已年过四十,自己住着一个偏僻的院落。后来,她资助我读书,让我参加科考。我本姓凌,养母姓萧,萧如是这个名字还是你外祖母替我取的…姑娘长得其实很象她。”

所以,凌萧一直暗中关注她,保护她,甚至不惜置身极乐坊。

杨怀瑜有点想哭,抓起凌萧的衣袖擦了擦眼泪。

孩子气的动作逗笑了凌萧,他看着月色下杨怀瑜散发着柔光的脸,轻轻地说:“我来是想告诉姑娘,我打算跟苏和去漠北。”

杨怀瑜一愣,随即点头,母子天性,血浓于水,是割不断的。

凌萧拍拍她的头,“我不是为她去的。我想在瓦剌王宫里更容易探听到瓦剌的部署情况,南宫逸想从瓦剌借兵,必然还会去交涉,或许比跟在苏和身边更稳妥点。”

杨怀瑜迟疑片刻,问道:“韦昕是何打算?”

“他没说什么,就提了提苏和找人的事。还貌似无意地说了句,还差一个月到八月十八,不知道能否如期成亲。”

杨怀瑜脸上一红,疑惑道:“他怎么知道你是苏和的哥哥?”

凌萧脸上露出不屑地表情,“他调查过朝中很多官员,不幸我也在其中。你这个夫君,就是只老狐狸。姑娘可要当心,别让他把你卖了,你还替他数钱。”

杨怀瑜尴尬地笑笑,回头看了看青楠,果然青楠的脸色极为难看。她低叹,“我不想让你去冒险。何况你在万晋前程大好,官路亨通,就这样放弃了?”

凌萧淡淡道:“我做官一是为了遂你外祖母的心愿,二是为了养母过得舒心。如今,她们都去世了,我也没什么牵挂了。现在,只有姑娘是我唯一的亲人。老狐狸对你还不错,你嫁给他,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我已经决定了,就等老狐狸给苏和回信,然后我找个合适的机会露面就行。”

杨怀瑜思量片刻,最终什么话都没说。

凌萧倒是笑着说:“前天夜里见到月影了。他从什么时候追上来的?”

“从我被劫持那刻,他就一直跟着。因为苏和的随从功夫不弱,他不敢跟太近。”

青楠脸色变了变,月影竟一直跟着她们,难怪杨姑娘被劫持那天,始终不见他露面,原来他们一早就商量好了。想到那个沉默寡言,却有着一双深沉眼眸的男子,青楠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既恼他当日鲁莽削去她半缕头发,又怜他道歉时手足无措的窘态,更恨的是,他对杨姑娘亲厚呵护,见了她却总是冷淡疏离。

杨怀瑜自然不知青楠心里的起伏,仍专注地跟凌萧谈苏和在郾城好像见到南宫逸的事情。凌萧却不吃惊,只皱紧了眉头,道:“看来我要尽快在苏和面前亮相,早点加入你们。等走到盛京,你就回府准备成亲,其余的事交给我就好。”

杨怀瑜敷衍地说:“到时候再说,反正此事若不解决,即便成了亲也过不安生。”

凌萧并不勉强,紧紧抱了杨怀瑜一下,复从窗口飞了出去。

青楠走上前,拉起仍坐在地上的杨怀瑜。

杨怀瑜虽是自己找的病,可还是真的生病,没吃药,又坐在凉地上与凌萧说了这半天话,只觉得身重倦怠,脚步虚浮,连走到床前都有些困难。

青楠握着她满手心的汗,冷冷道:“就算姑娘与萧大人感情好,好歹也体谅体谅属下的难处,若大人知道,指不定怎样处罚我。”

杨怀瑜虚汗淋漓,仍强笑着说:“届时让月影替你受罚就是。”

青楠扶她上床,一边道:“姑娘又知道什么了?”

杨怀瑜躺好,报复般冷冷地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月影的荷包里放着一缕头发,也不知是谁的。”

青楠“呀”了一声,着火似的逃得老远。杨怀瑜想笑,又有些力不从心,终于沉沉地睡去。

杨怀瑜在客栈住了三日才勉强能够上路。到徐州时,苏和接到了韦昕的信。信里只一张户贴,上面写着:

姓名:凌作义

年龄:23岁

原籍:苏州府吴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