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冉……”是邵峰。

夏小冉的大脑“轰隆”的一声巨响。

仿佛知道她的反应,他急急地说:“小冉,别挂电话!咳咳!”呼吸一急,胸腔就忍不住难受起来,一直咳不停。

夏小冉惊慌失措,忙不迭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过了一会儿,邵峰才平缓了呼吸,勉强说:“我没什么事,你别担心。”

夏小冉听得出来他很不好,急哭了:“你就不能……你就不能……”让我安心吗?

“小冉,我打来只是想问你,他们都说是你主动要跟我分手的,我不信,你告诉我是不是我父母逼你的?”邵峰一字一顿道。

“不是。”夏小冉不假思索地回答,可答得越快,越显得没有说服力。

邵峰仿佛没听到,而是继续问:“我再问你,你后来跟阿尧在一起,是不是他逼你的?”

她一怔,出奇平静地说:“不是。”

沉默了好久,邵峰长叹一声:“算了,无论如何,是我对不起你。”

他这样说,是不管谁对谁错,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夏小冉抓着电话,一直摇头。她想像从前那样,受了委屈就窝在他怀里撒娇,他会豪气万千的说:别难过,我帮你出头。她有很多很多话想对他说的,可是到了嘴边却都融成水化成灰,再也没有了说的勇气。

就这样吧,他们只能这样了,这么近却那么远。

原来已经入秋,怪不得变冷了,她在露台上吹了一夜的风,心中比以往还要清醒。

傅希尧早上从机场回来,看她睡在露台的躺椅上,本来还在生气,不想管她,后来又忍不住叫了她两声:“怎么还不起来?今天不用上课?”语气不太好就是了。

可一直没得到回应,他觉得奇怪,走过去摇了她几下,还不醒,不对,像昏过去一样,他伸手探探她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暗咒了一声:“该死的!怎么就不会照顾自己?”少看着她一眼都不行!净是给他出状况!

他弯腰把她抱进房间,轻轻放她躺在床上,又到柜子找退烧药,幸好上次买的还剩下一些,他去倒了杯温水回来,坐在床头,托起她的脖子想为她吃药,可她好几次都吐出来,他狠瞪了她一下,想了想,把药含在自己嘴里,然后俯身吻她,知道她透不过去主动吞咽下去,两人的口中都充斥着西药的苦味,他喝了几杯水冲淡药味,又给她的额头还是手都敷上冰袋,她的体温才渐渐降下来。

可发烧很容易反复,她一会喊冷一会喊热,给她盖被子又掀开,他拿她没辙,最后索性自己抱着她,她终于安静下来。不过他受不了自己一身汗味,想起身去洗个澡,哪知她突然抱住自己,把小脑袋往他怀里直蹭,像只可爱的小兔子,软软的,憨憨的,嘴里呢喃着:“不要走,不要走……”

这样依赖他向他撒娇的夏小冉,他从来没见过,心情一下子升到了九霄云。他不自觉地搂得她更紧了些,冉冉,一直就这样好不好?别想着过去,也不理会什么将来,这些他都不管,他只要现在。

……

刚开完一个冗长的会议,傅希尧站在电梯前,忽然问他秘书陈然:“陈秘书,今天还有什么安排?”

陈然答:“没有,您之前吩咐我今晚得空下来,我都安排好了。”

傅希尧愣了一下,随即笑开:“呵呵,对,对,我都忘记了。”

陈然看了看备忘录,又说:“傅总,傅将军遣人来问,您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我今天不回去。”傅希尧脸沉了沉,显出些许的不快。

陈然当了他秘书六年,深知他的脾性,识趣的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进了电梯,气氛明显的更紧张了,看着他的脸色,陈然有些忐忑,一直在回忆自己到底说错哪句话让傅总不高兴,他会不会让他收拾包袱回家吃自己?

哪知傅希尧只是问:“陈秘书,你结婚几年了?”

陈然被这无厘头的问话搞得有些张二虎上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很快答:“刚结婚满两年。”前些日子还抱上个大胖小子。

傅希尧用拳头顶顶鼻子,尴尬地轻咳两声:“那你老婆什么时候会对你笑对你撒娇?”

陈然不假思索地回他:“我拿工资回家的时候她会对我笑,想让我花钱的时候会对我撒娇……”

什么跟什么啊!他根本不是问这些!

“我不是这个意思。”傅希尧一阵白眼,“算了,跟你说不清楚。”

可陈然却恍然大悟,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那个……傅总,冒昧地问,您是不是想问我怎么追到我老婆的?”能当傅希尧秘书的人不简单,何况陈然还当了六年,没点察言观色的本事怎么行?

傅希尧冷哼了一声,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陈然忍住笑,断定老总不会发怒,继续说:“我老婆她啊,当初嫌弃我长得矮,根本不甩我,我天天风雨不改地站在她宿舍楼下等她,送早餐,打水,唱情歌,总之能做的事都做了。”

“就这样追上的?”怎么这么没创意这么没建设性?

“也不是,她是单亲家庭长大的,没有安全感,所以才想找个高大点的男朋友。后来我岳母生病,是我陪着她伺候岳母一直到出院,她才终于点头接受我了。”

两个人在一起嘛,条件是其次,重要是心。

想到这里,陈然有些奇怪地瞄了傅希尧的后脑勺一眼,心里嘀咕,傅总从来不缺女人,怎么还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

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说邵峰跟夏小冉早就分了手,而且准备跟别人订婚了。他们圈子不大,流言传得很快,有些人幸灾乐祸说是山鸡本就做不了凤凰,也有人同情她觉得她是被公子哥儿欺骗了感情。

实情如何,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夏小冉觉得介意不来。

她刚上完这个学期的最后一节理论课,才走到东门便被人拦住,她抬头一看,是岳天恒,她愣声问:“岳师兄?有事找我?”

“我……你……”岳天恒支吾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说,“我喜欢你!”他学小提琴,她学钢琴,两人不同年级,他研究生在读,以前她和邵师兄在一起,他自觉没人家本事,现在,或许是他可以试一试吧,她值得。

夏小冉有些吃惊,随即敛起眼淡漠地说:“抱歉,我最近不想谈感情的事。”

这个结果早就在他意料之中,岳天恒涨红了脸,温吞地点头:“我明白的,只是我们都快毕业了,我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至少他曾经做过了,他宁愿失败,也不要后悔一生。

夏小冉很快恢复了平静,她知道岳天恒为人温和说到做到,不会继续纠缠,于是转移话题:“我还没恭喜你呢,你昨晚的演出很成功,我们都感动得哭了。” 《梁祝》里那种爱而不得,上天入地永不分离的决绝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无论生离,或是死别,都同样唯美凄婉。

她看看表,又歉然地对他说:“抱歉啊,我还有点事,先走了,保持联系。”她朝他挥了挥手就慢慢地离开学校。

好人,都该幸福,而她已经没有了争取幸福的能力。

夏小冉才走几步手机就铃铃地响起来,她一看来电,心漏了一拍,慢吞吞地接起来:“喂?”

“今天怎么这么慢?”傅希尧的声音有些紧绷。

夏小冉轻声答:“我刚下课。”

“你快点,我等你。”傅希尧“啪”的断了线。

夏小冉不明所以,忽然听到几声突兀的喇叭声,她一看,霎时傻了眼,是傅希尧的车,他怎么亲自来接她了?

这里是大学城,进进出出的人很多,她怕被人认出来,赶紧小跑地跑过马路,拉开车门闪身进去,想也没想就问:“林进呢?”

傅希尧抿唇说:“他没空!”忿忿的样子倒像个孩子。

夏小冉不知道他在生哪门子的闷气,默着脸不说话。

等车子离开了大学城,傅希尧才问:“刚才那小子就是跟你一起去采风的那一个吧?找你什么事?”

“不是很重要的事,就是随便聊聊。”夏小冉避重就轻地答道。

傅希尧哼了一声,冷冷地说:“最好是不重要!”靠的那么近,又拉了她的手,当他是瞎子啊!

看着车窗外的街景,夏小冉觉得有些奇怪,扭头问他:“这是要去哪里?不回去吗?”

“先不回家,今晚我有空,带你到处走走。”傅希尧听她跟糯米般软甜的声音,心又软了,“你想到哪里去?”

夏小冉想了想就说:“我想去买几本书。”

“好。”

周末的书城人多得透不过气来,夏小冉很有耐心地在书架前挑选她想要的书,而傅希尧一到这种地方就不耐烦,忍不住说:“我们走吧,你想要什么书,我让人送到家里。”

“再等一会,马上就挑好了。”夏小冉细声地说。

傅希尧拗不过她,百无聊赖也随手找了本畅销书架上的书翻阅,那是本教人在家里DIY各种甜品的美食书籍,他一下子来了劲,看得入了神。

后来付账的时候夏小冉一看书单,还纳闷地自言自语:“奇怪,我什么时候拿的这本书?”

傅希尧憋红着脸不说话,然后拉着夏小冉进了书城附近的一个百货商场,进了自己常去的男装店,指挥着她说:“快,去给我挑一身衣服。”

夏小冉说不会,他就一直瞪着她,她觉得莫名其妙,这才走到一排排高级男装前,一边想着他飞扬跋扈的样子一边挑选衣服,终于看中一套剪裁简单犀利的黑色休闲服,闷声拿给他:“喏,这套吧。”

导购员脸上堆满笑:“这套休闲西服是我们店今天早上才到的新款,意大利的新锐设计师的新品,小姐眼光真好。”

傅希尧心里早乐得开了花,脸上还是看不出有什么情绪的起伏,轻缓地“嗯”了一声:“我去试一试。”

试穿的效果的确非凡,站在镜子前的傅希尧英俊,优雅,迷人,再配上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笑容,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女人。

他自己也感觉很满意,也不打算换下来了,就跟导购说:“就要这一套,我原本那身衣服你帮我处理了。”

“是的。”

哪知到了付账的时候又出状况,傅希尧跟夏小冉大眼瞪小眼,末了才别开脸轻咳了两声,要求道:“你帮我挑的,当然你付账。”

夏小冉细声呐呐:“这世上还有比你更无赖的人吗?”

“嗯哼,别以为我听不到。动作快一点,我们还有很多地方要去。”傅希尧摆弄着自己的领带,脸上疑似出现不明红晕。

夏小冉还能怎么办,只好乖乖地刷卡付账,反正她从来没看懂过这个男人,就随他去了。

按陈然说的,女孩子都喜欢浪漫,逛街、看电影、烛光晚餐是三招必杀技。

那接下来自然是去电影院看电影了,而且他居然带他到大众电影院,而非他往日常去的会所之流,虽然挑的电影有些不伦不类,是跟气氛不伦不类,他选了自己喜欢的谍战片。他非得拉着她跟普通情侣一起排队买票,捧着两大瓶汽水和爆米花进场,真是奇怪的事天天有,今天特别多。

夏小冉以为自己会觉得无趣的,只是想不到剧情居然深深吸引了她,原来枯燥的谍战里除了阴谋诡计,也有爱情的。

夹缝中生存的爱情,更为艰难,更加珍贵。

男女主角彼此的身份,注定是一辈子的敌人,那份感情只能深藏在内心深处,永不对人说。

傅希尧觉得有点不对劲,才发现她眼眶红红的,冷了脸低沉着嗓子问:“怎么看谍战片你也能哭啊?”

夏小冉喏喏:“你看你的,别管我。”

傅希尧拿出手帕替她擦眼泪,硬生硬气地低喃:“你本来就归我管,我怎么不管你?好了,不许哭了!”他又气又急地把她拥在怀里,不想骂她,就自己生闷气,然后心里骂陈然,胡说八道的家伙,好好的看什么电影?真是没事找事!

远方,陈然吃着自己老婆煮的家常菜,突然打了个喷嚏,奇怪,谁在骂他?

刚出电影院傅希尧就在想今晚要到哪里吃饭,外套里的手机嗡嗡地响着,他却不接,夏小冉碰碰他,又指指他口袋说:“你来电话了。”

“嗯。”他拿出来看了一眼,脸沉了沉,没接,直接关机了。

他看到对面就是家大型连锁超市,想起了那本食谱,心念一动,捏捏夏小冉的手心,低头问她:“我记得你会做菜吧?”

夏小冉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会做几样简单的。”

他咧开嘴笑得开怀,拉着她往超市的方向走去:“走,咱们今晚回家自己做饭。”

“什么?”夏小冉鄂了一下。

做饭?他今天是怎么回事?

如水2

夏小冉晃了一下傅希尧的手臂,轻声说:“不如我们还是在外面吃吧,我做得并不好吃。”奶奶还在世的时候经常带她进厨房让她学做家乡小菜,不过妈妈倒是紧张得不得了,怕她会伤到手,从不肯让她碰厨房的事,所以她的厨艺拿不出手的。

傅希尧抿着唇不说话,等行人绿灯一亮就跟她十指紧扣走过斑马线,抬眼看去,周末的超市人潮涌动,一对情侣提着大包小包的从超市出来,路过他们身边的时候不知道说了什么笑话,两个人笑做一团,温馨极了。

他心念一动,紧紧牵着她的手,有些不高兴地拧起眉抱怨:“反正就随便做点吃的就行,你就听我一次成不成?”

夏小冉真的觉得哭笑不得,她什么时候有过机会不听他的?她深呼吸一口气,才垂下眉眼说:“那好吧。”

傅希尧高兴得俯身在她脸上狠亲了一口,咧开嘴笑:“这么乖才招人疼嘛!”

进了超市,傅希尧仿佛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小心地护着夏小冉避开人潮,语气忍不住恶劣地嘀咕:“怎么人这么多,东西不要钱么?”

夏小冉环顾了下四周,说:“还好啊,今天周五,人多点也正常。”她领着他往蔬菜肉品去走去,边走边轻声问:“三菜一汤可以了吗?”

傅希尧低头凝着夏小冉柔和的侧脸,黑亮的眼睛里洒满了温柔的光,再没有比这样更让他心动的了,他含着笑顺势环着她的肩膀:“都可以啊,只要是你做给我吃的。” 他眉色很浓,笑着的时候会有笑纹,将他身上天生犀利的霸气化去大半。

臂膀上炙热的温度让夏小冉恍惚了一下,没有上妆的脸,漫着淡淡的粉色,这样好脾气好笑容的傅希尧,真的很奇怪。她叹了口气,在心里想了几个简单的菜式,然后开始挑选需要准备的食材,傅希尧眉目舒展,笑眼看着她这儿转一下那儿留一会,心里慢慢地揉进了一种不一样的感受。

一个热心的阿姨在教夏小冉挑新鲜的虾仁,看到傅希尧等在一旁,便有些八卦地说:“这小伙子是你对象吧?不错哟,现在很少男人肯陪女人买菜了,况且还长得那么高大帅气……”

夏小冉困窘得舌头打结,回答是和不是好像都不对,只能装作没听到。

看着他推着购物车跟在自己身后,夏小冉又想起那个阿姨的话,如果可以忽略脾气太坏性格恶劣行为霸道仗势欺人这种种潜在的缺点,傅希尧的确是个不错的对象。不过他高兴时可以对你温柔无限百般讨好,不高兴时又能毫不留情地撕裂你的心,这样反复无常的男人她可消受不起。她只能安慰自己,他只是她命中的过客,不要太过计较了。

回到公寓,夏小冉把购物袋里的东西一一的拿出来,翻出一个小盒子,疑惑地定睛一看,又立即像烫手山芋般急急扔开,脸色“噌”地变得比番茄还红。傅希尧正好走过来,看了看那盒可怜地被扔在桌角的杜蕾斯,耸耸肩露出那种玩世不恭的样子,从身后抱着她笑得痞痞的:“别介,这可是好东西啊,怎么这副表情。”

夏小冉面红耳赤地挣开他,跺跺脚说:“我做饭去。”

晚餐说简单,其实也挺丰盛的了,三菜一汤,碧螺虾仁,鸡汁煮干丝,鱼头豆腐汤。

不知道是因为心情好,还是她做的菜实在很好吃,傅希尧连续添了两大碗饭,还笑嘻嘻地赞道:“你们那边的菜色趋甜,不过甜而不腻,正合我胃口。”

夏小冉坐在他旁边,埋着头喝汤,又细声说:“吃得太甜对体质也不好。”

傅希尧倾身靠近她,忍不住笑,在她耳边低喃:“嗯?担心我?”他说话带点慵懒的鼻音,又沉又魅惑,在水晶灯下,那双乌黑的眼睛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夏小冉不敢看他,他忽然伸出手,她下意识想躲开,却被他控住脖颈,修长的手指从她耳后穿过,冰凉的感觉漫上耳垂,她抬手摸了摸,问道:“这是什么?”

他笑容加深:“送你的,别再哭着找耳环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他抱起她到镜子前,吻着她的发际低喃:“瞧瞧,我特意让人给你设计的,就只有你一个人有,喜欢么?”

她抬起头,并没有看那副晶莹璀璨的耳环,而是看她自己——多么像一只宠物。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说:“你不需要这样的。”

他明显shen体一僵,眼底的神采全被她冷淡的反应吸走,心里某个看不见的处隐隐作痛。他觉得浑身都难受,一把将她扯进怀里又是啃又是咬,他口中还有点酒的味道,贴着她的唇抱怨:“没心没肺的丫头!”

夜里他像发了疯似的想要她,她哪里是他的对手,只能软在他怀里,任由他在自己身上制造一波又一波的快感。她不敢睁开眼,可这样反而更能感受到他每一次深深浅浅的滑动,占领她所有的感知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