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心事少,闭上眼睛就能入睡。而段珀在这匀称轻微的呼吸声中辗转反侧,一时却是不能入眠。他终于尝到了太平日子的滋味,原来就是这样的——未见得甜美,但也绝不苦涩。

借着窗外透进的暗淡光线,他仔细打量了快乐的睡颜。

真像启明啊!

段珀恍惚起来,仿佛忽然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当时的自己躺在一张大竹床上,夜里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启明。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启明,可就是喜欢,喜欢极了。

段珀闭上了眼睛,心想如果时光能够倒流,自己一定要把叔叔和启明提前送到仰光来——对了,还有哑巴,哑巴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呀。

大家都活着,好好活着,那该有多好?不过叔叔大概和爸爸一样,不许自己娶一个小哑女做妻子,启明也一定不赞同。自己大概是犟不过这么多人的,那可怎么办呢?其实爸爸倒是没有什么可怕,大不了不理他就是,不过叔叔就不好打发了,叔叔那么认真,又总是苦口婆心的,自己如果太不听话,他会伤心的。

至于启明,启明会不会也跟着难过呢?

段珀左右为难的翻了个身,感觉这真是一道无解之题。小哑女很可怜,不娶不好;可是真要把她娶进门呢,所有的人又都不允许,简直没办法。忍无可忍的抬手挠了挠短头发,他打了个冷战,忽然回归了现实世界。

现实世界中并不存在这种难题,因为那些人都死了。叔叔,启明,哑巴,都死了。

于是段珀自嘲似的在黑暗中笑了一下。探头在快乐的眉心上轻轻一吻,他长叹一声,软绵绵的仰卧在了大床上。

“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他对自己说:“睡觉吧!”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部分到此完结。

段珀今年已满二十九周岁,依然没有找到精神身体上都契合的长久伴侣,以后找到的可能性也很小,即便找到了也未必能够相守,因为他的父亲是段提沙。段提沙的思路与常人不同,比较BT,如果段珀当真得到了爱情与爱人,那接下来段提沙定然会操起大棒,打散鸳鸯。如果段提沙老到连鸳鸯都打不动了,那则会改变战术,以情感人,涕泪横流的追忆似水年华,用父子情分去绑架控制段珀。

所以说世间没有万全之事,段珀也只好是自求多福了。

番外是有的,不过因为内容不是很符合河蟹的要求,又不想做拉灯党,所以全部番外将被收到实体书中出版,暂时不在网上更新。

感谢大家对本文的支持与厚爱。

第128章 番外——赋闲

一九八六年七月,仰光。

段珀坐在廊下的躺椅上,微微侧过头来,面对了跪在地上的岩温。此时正处在缅甸的雨季,空气潮湿。段珀懒洋洋的在躺椅上伸展了身体,一双眼睛也是半睁半闭。身后的两扇大玻璃门敞开着,房内开了空调,较为清凉干爽的空气源源不断的流动出来,让段珀感到了极度的舒适。在仰光赋闲了小半年,他仿佛是胖了一点,除此之外再无变化。他终日无所事事,在无聊到烦恼之时,就拿岩温来消遣。

岩温双手平伸,端着一只不锈钢制的大盘子,盘中盛放着剥好的雪白荔枝。段珀慢条斯理的伸手拈起一颗,而后有气无力的吹了一声口哨,将荔枝高高的向天上抛去。岩温立刻训练有素的仰起头,挪动身体用嘴接住了荔枝。段珀又抛起一颗,仍旧是准确无误的落进了岩温的口中。岩温面无表情的咀嚼,吐核,然后认真的等待下一颗荔枝来袭,眼神与姿态都很像一只矫健的狼狗。段珀承认他是条好狗,然而来了兴致,仍然是要恶作剧——他将一颗荔枝用力掼到了地面。

岩温愣了一下,睁圆了眼睛凝望段珀,目光是无辜而又疑惑的。段珀微笑着,用食指干脆利落的指向了地面。岩温仍旧是面无表情,趴下去就把荔枝衔起来吃掉了。正当此时,段家那位一只手的副官长,叼着小半截雪茄翩然而来。副官长和这家中所有的人一样,也早换做了便装打扮。他虽然落了残疾,右边手臂在肘部齐断,然而花心不死,仍旧时常出去风流。此刻他站在了段珀面前,右边残臂夹了一封信,左手取下口中雪茄,喷云吐雾的笑道:“老虎少爷,北京何先生又来信了。”

寂寞的段珀立刻来了兴致,一挺身坐了起来:“念!”副官长转身把那小半截雪茄交到了后方仆人手中,然后自己——没找到可以落座的地方,蹲着又太累——只好是单腿跪在了躺椅一旁。抽出信封送到嘴边咬住,他用牙齿撕开封口,而后抽出信瓤,单手展开,读了起来。段珀微微向副官长探过了头去,垂着眼帘认真聆听,末了就得知万里之外的何建国新近离婚了。

何建国用犀利的笔法,在信中大肆谩骂的自己的前妻以及岳父,顺带着把岳母也编排了一顿。他仿佛是在现实生活中心灵很受压抑,所以在对异国老虎敞开心扉倾诉之时,就表现的异常恶毒。段珀从无数封来信中大概得知了对方的婚姻情形,真没觉着何太太有什么错处,不过何建国在信中磨牙霍霍,表示要写匿名信状告老岳父,提前结束对方的政治生涯,并且还打算四处造谣生事,让前妻也别想再找到如意郎君!段珀知道何建国对自己好像有一种“倾诉欲”,有一说一,完全袒露真实面目。不过这真实面目日益丑陋,并且丑化的速度在明显加快,所以在皱着眉头听完这封信,他起身走向房内,让副官长立刻替自己写一封回信。

段珀和副官长围着一张白色方桌相对而坐。副官长的面前已经摆好了纸笔,而段珀歪着脑袋眨巴眨巴眼睛,字斟句酌的口述道:“何建国,你可真坏呀!”副官长低下头,开始奋笔疾书。段珀说完这一句,扭头望向窗外,思索了好一阵子,最后才继续说道:“我看你现在有些变态,是不是又有人欺负你了?你要是在北京不高兴,就来仰光吧,我们现在不打仗了,天天闲着,很好。”副官长将段珀那语言略作润色,工整写好,随即抬头问道:“就这么几句?”段珀真是没什么话可说,思来想去的,他又补充了两句:“爸爸带着坤信去海滨了,我在家里吃荔枝。你身体好吗?”

然后他点了点头,仿佛是对自己最后这一句问候很觉满意。从副官长手中接过纸笔,他在信笺下方签了名字——老虎。副官长把何建国的来信放到了一只专用的信匣子里,而后带着回信告辞离去。而段珀的心情有所好转,这回再出门,就对着岩温一扑而上,又把嘴凑到对方的耳边大喊一声:“啊!”岩温被他这一嗓子震的一哆嗦,不过知道段珀这是高兴了,便大着胆子放下了手中这一盘荔枝,扭头望向了段珀。

他们都已经过了少年的年纪,可是统一的身材颀长,四肢纤细柔韧,所以看起来仍旧带着几丝少年气息。段珀睁着乌溜溜的黑眼睛凝望岩温,长睫毛扑撒开来,投下的阴影隐约凹陷了眼窝。岩温的皮肤黝黑放光,紧绷着散发出热量。他讲的是泰国礼仪,脸上永远刮的干干净净,一头短发也用发蜡打理的油光水滑。段珀低头在他的光胳膊上咬了一口:“小黑炭,吃了你!”岩温疼的吸了一口凉气,然而心安理得。他总觉得自己是属于段珀的——将军把自己送给了老虎少爷,这是莫大的恩宠,莫大的荣幸!小心翼翼的开了口,他怯生生的作出要求:“老虎,我想抱抱你。”段珀扶着他的肩膀站起来,不让他抱。仰望天际叹了一口气,他想爸爸怎么还不回来呢?爸爸带着坤信去海边,一定乐疯了!

幼小老虎的灵魂在他那成年的躯壳中东奔西突,他长叹一声,忧伤失落,妒火中烧。双手合什举到眉心,他在心中苦痛的祷告:“佛爷啊,让海里的螃蟹夹死坤信吧!”这时,一阵杂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过来,段珀睁眼一瞧,就见快乐穿着短衣短裤,大汗淋漓的颠颠跑来,又很兴奋似的大声嚷道:“老虎,将军和坤信回来啦!”老虎一听这话,立刻就瞪了眼睛:“回来就回来了,有什么了不得的?坤信都不理你,你还总是厚着脸皮去找他玩,真是个没出息的东西!”

快乐一见形势不对,立刻就在院内一丛龙竹后面停了脚步:“我才没有喜欢坤信,他不理我,我也不理他。老虎,那你带我去找开心吧!开心不肯去上学,爸爸总打他,我要去安慰开心!”他现在也把张启星喊做“爸爸”,不过毫无感情,仿佛这位张叔叔的名字就叫“爸爸”。他的亲人只有一位老虎,老虎有时候像他的爸爸,有时候像他的哥哥,说不清到底是个什么辈分,而且偶尔还会发点小脾气。

段珀一听这话,心中略略舒服了一点,感觉己方阵地还没有彻底沦陷。站在原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他思忖着答道:“明天带你去看开心,今天我有些头疼,不想出门。”快乐听闻此言,立刻从龙竹后方闪身而出,胖嘟嘟的走过来抱住了段珀的大腿,又仿佛很痛心似的施展他的安慰大法:“噢……老虎好可怜!”段珀弯下腰,用他的细胳膊抱起了沉甸甸的快乐。

快乐顺势搂住段珀的脖子,又漠然的看了蹲在一旁的岩温一眼——尽管他只有五岁,但是已经学会了狗眼看人低。他不喜欢张家的“爸爸”,也十分畏惧段家的“将军”;唯独出自本能似的和段珀最亲近。段宅目前已经分成东西两部,东边是老虎的地盘,西边是将军的地盘。而在东边地盘上,快乐的地位和坤信是齐平的!所以他除了讨好段珀之外,只肯再对副官长拍拍马屁。至于岩温,狼狗似的东西,又从来不肯主动陪他玩,他才懒得理睬对方呢!

第129章 番外——好奇的快乐

坤信并没有如段珀所愿,被海螃蟹夹死,他只是很疲惫,一路在段提沙的怀抱中瞌睡不止。段提沙在家中院内下了汽车,一步一步走的小心翼翼——他现在腿脚已经不大灵便了,生怕一个趔趄,会摔了孙子。坤信撅着屁股坐在爷爷那粗壮的手臂上,睡的披头散发、天昏地暗。段提沙每走两步便低头看看孙子,就见对方那相貌虽然很像老虎,但因有着泰国血统,所以和纯粹的中国人还不大一样。长长的睫毛阖下来,坤信微微蹙起眉头,精致的嘴唇好似嫣红润泽的小花瓣,两边嘴角向上翘着,只要不哭,就永远是似笑非笑。段提沙很爱他,偷偷的低头去亲他的头发。正是得意之际,他忽觉眼前白光一闪,抬头望时,正好看到穿着白衣白裤的段珀站在斜前方,正作势转身要走。

“哈!”他惊喜的大叫一声,心中那满溢的爱意立刻泼洒了出来:“臭老虎!你往哪里跑?”坤信被他这一嗓子震醒了,半睁着眼睛抬起头,张开小嘴很不耐烦的“哦咿”了一声。而段提沙眼看着儿子气色不善,连忙把坤信交到前方副官长的手中,自己则是晃动着高大胖壮的沉重身躯,摇摇摆摆的追向了段珀。段提沙发现儿子的性情越来越乖张了,嫉妒心强到了让他招架不住的程度。不过他宁愿在儿子与孙子之间焦头烂额,也不想段珀硬了翅膀自有生活——都是他的,他想,无论大老虎还是小坤信,都是他的!只要他在这世上活一天,就谁都别想跑!

从后方一把搂住段珀,他笑嘻嘻的探头去咬儿子的耳朵:“老虎,爸爸好想你呀!”段珀还想继续向前走,然而段提沙本来就是个彪形大汉,新近又发了福,如此合身扑上来时,任你是天王老子还是伏地罗汉,都休想轻易逃脱。在父亲的怀抱里挣扎了一下,他侧过脸来怒道:“海边不是很好玩吗?”段提沙回头看了一眼,见副官长已经把坤信抱走了,便压低声音笑道:“老虎,爸爸很后悔,应该带你去的。坤信的胆子太小啦,看到海星都会被吓哭,我被他吵的非常头痛呀!”段珀听出他是在虚与委蛇,越发愤慨,声震屋宇的大喝一声:“收起你这一套吧!难道我是傻瓜吗?!”

他这一嗓子非常的宏亮,声音遥遥传出去,连大门口的看门狗们都受了影响,此起彼伏的狂吠起来。而段提沙察言观色,发现儿子是真动气了,便立刻做出补救,笑嘻嘻的拉扯儿子进房去。段提沙使尽浑身解数的去哄段珀,貌似伏低做小,其实心中窃喜。而在这个空当,无所事事的快乐在得知坤信回来之后,那心里就像长了草一般,乱的坐不住——家里就只有他和坤信两个小孩子,他真是万分的想要和对方交个朋友,但是坤信行踪神秘,总是和将军在一起,让他勾搭不上。在得知老虎在向将军发火之后,他鼓足勇气,像一名小探险家一样,攥着几颗巧克力糖上了路,偷偷摸摸的向“西边”行进而去。

快乐像个小贼似的,躲躲闪闪的走近了坤信的房间。偏巧两名保姆推门出来,显然是已经安顿了坤信;而快乐就趁着这个时机,飞快的溜了进去。坤信被保姆用洁净毛巾略擦了擦身体,又换上了一身鹅黄色的真丝短衣。侧身躺在柔软的小床上,他迷迷糊糊的要睡不睡,同时不由自主的就翻身换成俯趴的姿势,小屁股也很自然的撅了起来。快乐觉得坤信这样子很好玩,就在小床前蹲了下去,用两只手扒着床沿,只露出一双眼睛凝视对方。坤信也觉出了有人进门,半睁眼睛看清那是快乐,便不感兴趣的把眼睛彻底闭上了。

房内安静片刻,快乐忍不住开口问道:“坤信,海边好不好玩啊?”坤信似睡非睡的,不理他。快乐没有等到回答,就讪讪的站起来,伸手去摸坤信的长发,又揪住一绺轻轻的揪扯:“老虎说海边有很大很大的螃蟹,排成一队横着走路,是真的吗?”坤信抬手把头上的乱发全拨到了前方,乱糟糟的挡住了脸,仍旧是不出声。快乐实在是想和坤信游戏。试探着在对方的屁股上拍了一下,他厚着脸皮又问:“坤信,你吃不吃巧克力?”

这回,坤信那小屁股摇摇欲坠的摇晃了两下,随后“啪嗒”一声翻身侧卧,背对了快乐。坤信总是不说话,这让快乐产生错觉,认为对方是个成了精的洋娃娃。将手中的巧克力糖掖到了对方的枕头下面,他绕过小床跑到坤信面前,踮着脚凑上去,伸手抱了对方一下。然后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所以蹑手蹑脚的扭头就跑。坤信这回“咭”的哼唧了一声,可是仍然没有动,大概是真的很想睡。

当晚,快乐在饭桌上问段珀:“老虎,坤信会说话吗?”段珀正在吃咖喱饭,一边吃一边答道:“当然会。”快乐想了想,又问:“坤信是女孩子吗?”段珀对于这个话题毫无兴趣:“不是。”快乐觉得坤信很神秘:“那坤信也有小鸡鸡吗?”段珀这回只一点头。“坤信为什么总是在睡觉?”段珀微微一摇头,表示不知道。“坤信吃饭吗?”段珀打了个饱嗝,用一柄钢制勺子指向快乐:“再问,我就把你送到将军那里去!”快乐受到威胁,立刻就闭嘴了。沉默片刻后,他又补救似的喃喃说道:“我不去,我不喜欢将军,我喜欢老虎。”

第二天下午,快乐从段珀那里得到了出门的许可,被司机用汽车送去了张启星家。张启星中午出门回缅北司令部去了,临走之前忙里偷闲,还把这儿子胖揍了一顿。开心愤怒的长久哭泣,在看到快乐之后,越发嚎啕的厉害了。快乐给开心擦眼泪,又去拍他的后背。开心大声哭道:“爸爸现在喜欢小弟弟,不要我了!”快乐出了主意:“你到我家里去吧,老虎从来不打我!”开心鼻青脸肿,坐在石头台阶上哭的热气腾腾:“我不去!我是张家大少,等爸爸死了,这个家就是我的了!呜呜……等我长大了,就去杀了小弟弟!”

快乐围着开心走了一圈,无计可施,索性蹲在一旁转移了话题:“开心,我家里有一个很漂亮的娃娃,是活的,在将军那里。明天我让老虎接你去,我们去看那个娃娃好不好?将军不让别人碰他,但是我们可以悄悄的去,你还可以摸一摸他呢!”开心没听明白快乐这一番描述。扭头对兄弟困惑的眨巴眨巴泪眼,他随即又嚎了起来:“呜呜呜……等爸爸一死,我就去杀了那个小崽子!”

第130章 番外——单方面情感

快乐爬到大床上,撅着屁股跪趴到了段珀身边:“老虎老虎,明天你派汽车,去接开心过来好不好?”段珀闭着眼睛反问道:“你昨天不是见过开心了吗?”快乐本是在效仿坤信的睡姿,不过他现在一身的肉,腰粗肚皮鼓,如此蜷成一团,感觉甚是不适:“开心被爸爸打了,爸爸有二少,就不要开心了,他好可怜呢!”段珀蹬了蹬腿——岩温正坐在床尾,为他按摩小腿上的旧伤。睁开眼睛望向快乐,他越看这孩子越像张启明,于是心情渐渐变得哀而不伤起来:“那好吧!”

快乐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歪身倒在床上伸展了身体,又舒服的长出了一口气。不言不语的把下巴抵到了段珀的胸口处,他觉得自己有无数个疑问要发出:“老虎,坤信长大了,是不是就变成你啦?”段珀有些犯困,回答之前先打了个哈欠:“也许吧!”快乐侧过脸来凝视了段珀——虽然他只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不过也已经很能分清美丑了。旁人以为他这样的小东西都是混沌无知的,其实他满腹心思,已经很有思想。

快乐觉得老虎很美,坤信更美,岩温就马马虎虎,副官长也还可以,只是少了一只手,爸爸的发型不好看,将军最老最丑最凶恶。至于开心——他也说不出开心的相貌应该算几等,反正开心目前看起来,和他几乎就是一模一样。快乐思及至此,忽然觉得自己很喜欢老虎,心中油然生起了拍马屁的欲望。伸出小手摸了摸段珀的脸蛋,他老气横秋的叹道:“老虎,你要多吃饭,你都瘦啦!”然后他点点头,仿佛对自己的言辞做出了肯定:“我很心疼的!”段珀抓住他的小手咬了一口,心里恍恍惚惚的,总觉着时光倒流,身上的这个孩子乃是八岁的小张启明。

不过八岁的小张启明可从来没有这么多贱兮兮的屁话!段珀正在床上浮想联翩,忽有卫士敲响房门,说是有客人来。段珀早对此事有所预料,此刻便一翻身坐起来,伸腿穿上拖鞋就往外走。岩温不声不响的,随即跟上。快乐光着脚丫坐在床上,心中感到十分失落——他知道老虎是要有大人的事要去处理,和自己并无关系,他对此也毫无兴趣;不过开心就不一样,开心成天提醒自己是“张家大少”,爸爸和旁人商讨任何事情,开心都要伸着耳朵倾听一番。快乐对于自己喜欢的人,是很愿意进行一番模仿的。

段珀穿着一身薄薄的汗衫短裤,在楼下小客厅里接待了杜师长的二儿子杜念华。杜师长仍在缅北泰北一带操持旧业,表面上看起来,是和段家断绝了往来,私底下却是时常联系,杜念华经常会秘密前来,问候将军。杜念华年纪不大,相貌奇丑,天生一副欠揍的德行,人品却是不错。段珀和他在沙发上相对落座,两人略谈了几句军队近况。杜念华面对段珀有些紧张,结结巴巴的问起了将军,而段珀听到这里,便忽然起身,扯着大嗓门漫无目的的喊道:“爸爸啊!”

他先前一直神色俨然,杜念华没料到他会骤然发出这样大的声音,吓的一哆嗦。而段珀毫无自觉,一边向外走一边继续嗲声嗲气的虎啸:“爸爸啊!老二来了,你在哪里呢?”几嗓子嚷出去,段提沙果然收到了讯息,不知从哪里吼出了回答:“噢!老虎,爸爸来啦!”杜念华好一阵子没见到段提沙,如今一看,他发现将军魁伟如山、满脸放光,越发富态了。

自从“退休”之后,段提沙就日益发福,但是没办法。他保留着当年翻山越岭时的饭量,却失去了翻山越岭的运动量,又生怕饿着自己,什么都吃,也不挑食,不胖才怪。在这样仪表堂堂的将军面前,黑黝黝的杜念华变成了一只营养不良的小虫子,几乎抬不起头来。嗫嚅着做出了一番问候和汇报,他十分渺小的蠕动走了。在杜念华离去之后,段提沙依旧光芒万丈的端坐在沙发上,已经坐出了一处大坑。笑吟吟的把目光转向段珀,他突然用温柔的语气说道:“老虎,你总不去看我。”段珀坐在一旁,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头,粗声粗气的答道:“哦!你不是有坤信吗?”

段提沙抬起手,很缠绵的抚摸段珀的脸蛋,肩膀,手臂,脊背:“那怎么一样呢?你知道,爸爸最爱你。”段珀把细长的手指头绞在一起:“我不知道——原来知道,现在不知道了!”段提沙微笑着凝望段珀,感觉儿子这种别别扭扭的模样实在可爱,真是让他的心都要融化了:“臭老虎,又吃你儿子的醋。你要是肯管他,我就不管了。你不管,也不让我管,那怎么办?饿死他吗?”说到这里,他转身拉扯着把段珀拽到了自己的大腿上。而段珀这些日子一直在和父亲赌气,如今终于受到了抚慰,便垂下头去,很巧妙的将自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段提沙抱着长手长脚的瘦儿子,心里很恬静。如此过了片刻后,他低下头去,用手指挑起了段珀的下巴。他觉得自己真是太爱老虎了,为了表达自己的爱意,他需要把长舌头填进对方的嘴巴里去。段珀没什么热情,并且有些犯困。段提沙用大巴掌托住了他的后脑勺,而他翻着黑眼睛向上望着天花板,就感觉父亲的舌头像一尾粗壮有力的大鱼,正在自己的嘴里一跳一跳,直拱到了喉咙口去。

岩温无声无息的站在后方,就见将军津津有味的一直在低头亲吻段珀,晃着脑袋亲,一边亲一边从鼻子里低低的哼出声音来,仿佛是快乐的不得了的样子。不知过了多久,将军终于抬头换了一口气,而后又在段珀的嘴唇上“啧”的咂了一口,表明了这一场亲昵的完结。而段珀就像被人吸光了阳气一样,渐渐伸展开了颀长身体,眼睛也随之闭了上——他睡着了。他睡,段提沙不睡,也不离开,就单是双手搂抱着他,显然是要一直等到他醒。于是岩温也不走,静静注视着将军父子的背影。

在这个空当里,寂寞的快乐又溜出去了——他知道此刻是坤信在院内游戏的时间。坤信的游戏场所是一小块翠绿整齐的草坪。位于东西之间,是将军与老虎两方势力范围的交界处。快乐抵达之时,保姆们刚刚用笤帚和吹风机对草坪进行了清理——坤信少爷是敏感而胆小的,也许一只昆虫都会惊吓到他。在粗略的撵走了草坪中的常驻昆虫们之后,保姆在草坪上铺了竹席,因为今日阳光不烈,所以省略了阳伞。几样玩具摆在席子边上,一名保姆推着小车站在草坪边缘,小车是特制的,分成上下几层,摆着零碎饮食以及毛巾衣裳。两个小男仆在周围跑来跑去,确保看门的狗崽子不会偷溜过来——坤信少爷怕狗。

待到一切布置完毕后,坤信少爷才被保姆姗姗抱来,小心放到了竹席上去。坤信是个沉默而懒散的孩子,似乎对一切都兴趣不大。在竹席上呆坐了片刻之后,他自行起身,迈着小腿试探着向外走了两步。一只脚踩进了草地里,这让他犹豫了一下,仿佛踏入了禁区一般。这时,快乐出场了。段家庭院多花木,快乐胡乱薅了几朵花,凑成一束握在手里,兴致勃勃的奔向了坤信。他比坤信大了足足两岁,又是个胖大的孩子,几大步便蹿到了对方面前。而坤信像个小纸人似的站在草地上,身体是一动不动,只有一头长发在随着微风飘拂。

快乐在坤信面前,感觉自己身高力壮,很是豪迈。将那一束花送出去,他很友爱的笑道:“坤信弟弟,我陪你玩好不好?”坤信,像见了狗一样,难得的睁圆了他的大眼睛。甚为惊惶的看了快乐一眼,他随即左顾右盼的环视了四周,嘴里又喃喃的轻声唤道:“爸爸……爸爸……”快乐见坤信不要鲜花,便随手将花一扔,自行跑到竹席上坐了下来,又高兴的拍了拍手:“坤信,来啊!”坤信不理他,踉踉跄跄的迈步要走。快乐急了,翻身爬起来前去追逐:“你不要跑嘛!我又不欺负你!”随即他赶上了坤信,伸手就去搂住了对方的腰,想要往回拖——他和开心在一起时,是经常打闹的,两人都淘气,都营养充足力气大,经常打的天翻地覆,所以他没想到坤信这么轻,一拖就倒了!

这回可是了不得了!保姆们惊呼着纷纷赶来,撕撕扯扯的将快乐与坤信强行分开。坤信仿佛受了惊一般,明显的有些颤抖,而一个男仆抱起快乐,不由分说的就往东跑,一溜烟的把他送回来了老虎少爷的地盘上。这回快乐也被吓着了——他觉着自己并没有犯错。他只是想和坤信玩而已,坤信也只是在草地上跌了一跤而已,怎么大家就像发了疯一样,立刻就把自己和坤信分开了呢?

第131章 番外——三人初相见

段提沙歪在自己的大床上,用一只天蓝色尼龙布缝制的、填满了棉花的玩具海豚逗弄坤信。房内空调开的很足,坤信披头散发的光着脚,因为喜欢海豚的颜色,所以十分兴奋。段提沙起身拎起海豚,围绕着大床乱跑,而坤信就咭咭的尖声笑着,一次又一次的合身扑抓。良久之后,坤信累了,段提沙也脚下不稳、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上。祖孙二人暂停玩闹,坤信跪在床边,抱着比他小不了许多的大海豚,望着段提沙发笑。

段提沙的花白头发已经被汗水打湿。高高大大的跪在坤信面前,他也很慈爱的凝视了对方的眼睛。他爱坤信,坤信很像幼年时代的段珀。段提沙每次看到坤信,就会产生错觉,以为时光倒流,自己还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然而像归像,坤信终究不是真正的小老虎,段提沙也的的确确是五十多岁了。抬手为坤信整理了凌乱的长发,段提沙忍不住探过头去,在对方那滴水花瓣似的小嘴上轻轻亲了一下。坤信身体前倾,忽然“嘿”的向他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很整齐的小白牙齿,段提沙知道孩子这是高兴了,不过并没有再亲一口的欲望。因为感觉不对。坤信是坤信,老虎是老虎,虽然是一对亲父子,虽然很相像,但是当真亲下去,段提沙认为,那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

与此同时,张家大少抵达段宅。开心,这位被张家上下一致称呼为“大少”的小毛孩子,如今出门已经有保镖随行。他作为一个五六岁的小崽子,连吃东西都不知饥饱,然而却是很会维护“大少”的体面。他也没来过段家几次,但是进门后绝不东张西望,直到看见快乐了,才像淘气猴子似的露出了本相。纵身一跃扑到了快乐身上,他想要让对方把自己背起来:“老虎不在家吗?”快乐一弯腰,轻而易举的就把他甩下去了:“老虎头疼,到医院去了!”

开心站稳了又问:“娃娃呢?”快乐低下头,愁眉苦脸的答道:“他们不让我碰坤信!坤信就是娃娃。”开心对他挥了挥拳头:“好啊,你骗我来,又没有娃娃可以看!我揍你哦!”快乐听到这里,看准时机忽然击出一拳,登时就把开心打倒了。快乐在张家把坤信吹的天花乱坠,引得开心乘兴而来,结果两人正事未作,先滚在地上打了一架。末了开心占了上风,骑在快乐身上乱颠了两下,又揪住了快乐的短头发薅了两把。快乐立刻投降——下一秒,两人顺利讲和,还是一对好兄弟。

开心不肯白来一趟,逼着快乐带自己去看娃娃。快乐鼓起勇气,也愿意冒险带兄弟前去开眼界。两人鬼鬼祟祟的绕到后院长廊下,手拉着手向西进发。然而没走几步,快乐忽然很惊讶的看到了坤信。坤信单手拖着一只硕大修长的蓝色海豚,正独自走在白色的长廊里。段提沙方才被副官长叫走,迟迟不归,坤信等得烦了,是去找段提沙的。快乐像见了宝贝似的,立刻一扯开心,指着坤信叫道:“喏!这就是坤信!你说,他是不是很漂亮?”

开心抬头望向坤信,也觉得这个小妹妹很美丽,就效仿其父张启星色迷心窍时的模样,先是稍稍低头微微一笑,然后甩开快乐走上前去,抬起双手握住了坤信的肩膀。歪着脑袋低下头来,开心撅嘴对准了坤信的脸蛋,“叭”的就亲了一大口。而坤信好像条件反射一般,随即挺身踮脚仰起小脑袋,在开心的嘴唇上也轻轻啄了一下。开心十分得意。将一只手收回来插进短裤的小口袋里,他转到坤信身边,抬起另一只手揽住了对方那薄薄的小肩膀,用一种带着奶味的老成语气问道:“小妹妹,你几岁啦?”

坤信今天是很高兴的,所以愿意向身边这个总来骚扰自己的小男孩示好。不过拖着海豚抬起头来,他一眼看到了张口结舌的快乐——这就让他目瞪口呆了!他扭头看清楚了开心,又再一次去审视了快乐,无论如何没有找出相异之处来。这一事实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能力,于是他六神无主的转过身去,想要沿着原路返回。开心见他要跑,却是不舍,一脚踩住了他的大海豚:“小妹妹,你不要走,陪我们一起玩吧!”

坤信很喜欢这只海豚,回头见开心在海豚尾巴上留下了鞋底印迹,心中登时就起了一股邪火。东张西望没有看到段提沙的身影,他知道自己此刻没有靠山,势单力孤,不过为了保护海豚,他用力掼下海豚的脑袋,随后两手握了拳头,对着开心恶狠狠的大叫了一声。坤信素来是个软绵绵的小人儿,如今纵是发了火,吼出的声音也尖细如同猫叫。开心在家里跋扈惯了,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冒犯,而快乐却是伶俐,这时便冲上来一把推开开心,随后弯腰拎起海豚尾巴,用力的拍打了灰尘。这回他上前要把海豚还给坤信,坤信却是不要了!

不但不要,还扬手对着快乐乱打。快乐见他气的脸都红了,微凹的大眼睛上蒙了一层晶莹的泪水,花瓣一样的嘴唇抿起来,仿佛在忍着哭泣一般,就十分心惊。为了将功补过,他顶着巴掌向前,屡次把海豚往坤信面前送去,而坤信一边后退一边拍打快乐的双手,死活不肯接受对方的好意。正当这个混乱的时候,坤信忽然觉得小腿那里起了触感,侧过脸低头一看,他赫然看到了一只小狗正用鼻子在自己身上乱嗅!

坤信彻底崩溃了!他开始大哭大叫,手舞足蹈。开心上前接连几脚踢走了小狗,快乐则是丢下海豚,抱住坤信去捂他的嘴。坤信往日在段提沙身边,如有身在真空保险箱里一般,哪里经过这么大的风波?他知道眼前这两个男孩子中,一个常来找自己玩,是好的;另一个踩了自己海豚的尾巴,是坏的;但是到底哪个是好哪个是坏,他也全然不能分清。一番大乱过后,快乐在保姆们闻声赶来之前,终于是把坤信哄的收了声。

他和开心夹住坤信,三人在一处树荫下的石阶上席地而坐。坤信生平从来不曾有过这等奇遇,在满怀的疑惑与好奇中,反倒是沉默下来。至于他的大海豚,已经失宠,则是被胡乱扔到长廊里去了。快乐先用手指为坤信擦了眼泪,然后对着开心说道:“坤信很香的!”开心凑过来,把鼻尖蹭到了坤信的长发上闻了闻:“是哦!”快乐又献宝似的捏了捏坤信那踩在小拖鞋里的脚踵:“他的肉也好软。”开心也伸手去捏:“是哦!”快乐继续说道:“开心,你不要亲坤信了,坤信不是小妹妹!”开心抬起头:“嗯?”快乐点点头:“坤信也是男孩子哟!”

开心仔细的上下看了看坤信,末了把手探向了他的腿间,隔着裤子轻轻的摸了一下——然后他就做出了一个吃惊的表情。坤信想逃走,但是对于他来讲,开心与快乐太高大了;而且这里是后院,保姆和仆人们很少经过,叫也没有用处。于是他垂下头,用长头发挡住了自己的脸。开心快乐把坤信研究了个够,直到有保姆找过来了,他们两个才结伴而逃。坤信的情绪很低落,保姆把海豚捡起来让他抱,结果他立刻就把海豚用力扔开了。保姆把坤信少爷从小伺候到大,但也摸不清他的性情。莫名其妙的将孩子抱起来,保姆回房去了。

快乐总觉着自己是犯了错,心中颇为不安。而开心回到家中,却是非常愉快。当晚张启星抵达仰光,将一位金发碧眼的女模带回家中共进晚餐。开心半路截住他,野调无腔的说道:“爸爸,我今天去段家做客。快乐有了一个小妹妹,很好看很好看,我想娶她做老婆,好不好?”张启星搂着身边那位丰乳肥臀的尤物,心里正在想入非非,听了这话便是一笑:“好啊,等到段将军和我彻底讲和了,我就去给你提亲!”开心皱着眉头又道:“小妹妹什么都好,就是长了小鸡鸡!”张启星听到这里,忍不住仰天长笑。而开心在父亲的大笑声中,又放大嗓门补充了一句:“还有蛋蛋呢!”

第132章 番外——老虎发疯

段珀头疼,疼的他心烦意乱。他开始折磨岩温,因为岩温像一条驯良的狼狗一样忠心耿耿不怕打骂,所以他下手格外毒辣。后来岩温忍无可忍了,把段珀抱起来狠狠掼到床上,随即蹿出房去逃到后院,赤脚爬上了一棵高大的柚木树。段珀猝不及防的摔在了床上,头脑被震荡的天旋地转,好一会儿才恢复了清醒。发了疯似的爬起来,他趿着拖鞋追出去,四处寻找岩温,叫骂的惊天动地。副官长叼着雪茄从此经过,一见这般情景,立刻若无其事的向后转,不去老虎少爷那里触霉头。

岩温听到了段珀的怒吼,于是极力蜷缩身体隐藏在枝叶中,恨不能立刻隐身。他已经看出来了,段珀似乎在以虐待自己为乐,不过没有办法,他是将军养大的孩子,如果老虎少爷当真想要他的命,他似乎也只有引颈受死——按照道理来讲的话,就是这样子的。可是如果不讲道理呢,也许他可以偷偷逃走。他身体好,能干活,能打仗,能杀人,大不了就跑回山区里去,他不在乎去做杀手还是雇佣军。岩温紧张的蹲在粗壮枝杈上,暂时不去想那些道理与出路,因为段珀已经找过来了。

段珀发现了大鸟似的岩温,于是就仰头吼道:“野狗,给我滚下来!”岩温居高临下的瞪着段珀,额头上已经暴起了青筋。段珀在下面对他冷笑:“好,好,那你就死在上面吧!”说完这话,他扭头便走,片刻之后拎着枪回来了。仆人战战兢兢的端来一把白色沙滩椅放好,又站在后方撑开了阳伞。段珀摇摇晃晃的坐下来,仰起脸对着岩温狞笑,同时慢慢抬手,举起了枪。岩温哆嗦了一下,但是又隐隐觉得段珀不能下那种狠手——段珀在不头疼的时候,也曾经善待过他。

他们平日一起吃饭,一起睡觉。段珀偶尔和将军怄气,会长久的沉默忧伤,这时他就会把段珀团成一团,整夜的抱着。而段珀有时吃到了合胃口的好食物,也会在咬下一大口后,很亲昵的将剩余塞进他的嘴里去。他的头脑很粗疏,感情也很简单,他愿意为了段珀去死,但是不愿意这样无缘无故的被段珀杀死!正当此时,段珀扣动了扳机!一声枪响,岩温上方的一股粗壮枝干应声而断,向下正砸到了他的脑袋上。他没动,然而周身立刻就渗出了一层粘腻的冷汗。悲怆而伤心的望向下方,他看见段珀仰着一张白皙的脸,正在恶狠狠的瞪视自己。

同时,那把枪又举起来了。这回子弹擦着岩温的头发飞了过去。岩温大惊之下身体一晃,手舞足蹈的跌落下来,结结实实的拍在了地面上。而还未等他爬起身来,旁边的卫士便一拥而上,抓猪似的扭住他那四肢,用钢制铐镣把他锁了起来。岩温没有挣扎,却是罕见的哭出了声音。卫士不管那些,连拖带拽的把他扯回了房内。段提沙那边听到枪响,连忙派人过来询问,结果得知是儿子在教训岩温,立刻放下心来、不闻不问了。段珀和岩温相好的太持久了,这让段提沙几乎有些嫉妒。如果段珀真的弄死了岩温,那他会高高兴兴的再找一个漂亮黑小子过来哄儿子开心。

岩温的手肘和小腿,在落地之时被蹭掉了两大块皮肉,当时没怎样,事后很快便渗出了鲜血。他姿势扭曲的被扔进房里,卫士们则是毫不客气的对他开始拳打脚踢。他被打得口鼻流血,虽然从小挨揍,很懂得保护自己,可是因为寡不敌众,手脚又不得自由,所以还是落得了个半死的下场。段珀站在门口旁观,心里先是痛恨岩温,恨不能一口咬死他;可等到岩温趴在地上真不动了,他却又骤然心疼起来,冲上前去拉开卫士:“好了,够了,你们给我滚出去!”卫士们和岩温也没有仇,巴不得停止用刑。

而在卫士们络绎离去之后,段珀在岩温身边呆站了许久,并没有话讲,于是转身也走了。段珀就是喜欢欺负岩温。这让他心里感到痛快!快乐在岩温挨揍的时候跑过去瞧了一眼,正看到岩温满脸是血的哀嚎,吓的他小心脏噗通噗通乱跳,扭头就跑了。段提沙在西边听闻儿子发疯,带着坤信也出门去了。段珀再找不到第二只出气筒,头又疼的厉害。他那胸膛中激荡着许多复杂情绪,剪不断理还乱,糊里糊涂的只是觉得难过。疯疯癫癫的原路返回,他又闯进了岩温的房里。

岩温已经坐起来了,不知从那里弄来了一只别针,正低着头费力的撬那手铐暗锁,忽见段珀冲入,便吓的猛一哆嗦。段珀不理他,一头扎到床上去,把脚上的拖鞋甩出去老远。岩温盯着他等候半晌,见他仿佛是无意再来殴打自己,便低下头去,继续开锁。岩温好不容易才捅开了手脚上的镣铐。他直不起腰,走兽似的爬去浴室,用水洗净了脸上身上的尘土血渍。然后他也没地方去,只能是坐在床边地板上,垂头缩成了一团。他周身作痛,脚踝在落地时被扭伤了,更是疼的钻心——但也只能是忍着。这时,段珀忽然无声的翻身爬起,把两只手伸过来托到了他的肋下,作势要往床上拉扯。他抬起头愣了一下,就见段珀垂下眼帘,并没有正视自己。

他顺着力道起了身,小心翼翼的上了床。段珀这回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与面颊,随即将他搂到了怀里,把一只手掌搭在了他那黝黑的脊背上。岩温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他虽然有着豹子的体态,可是极力要乖巧成一只黑猫。跟随段珀这么久,他知道老虎的疯劲已经过去了。段珀忽然觉得自己对不起岩温,尤其不该让卫士们群殴他。岩温是自己的,怎么能让不相干的人也过来打他?他在岩温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又探头过去和他贴了贴脸。浓密睫毛刷过对方的眼角,这让岩温战栗了一下。“老虎……”他胆怯的开了口:“你……你不要生气了。”

段珀向下挪了挪,把嘴唇蹭到了他的胸膛上,去寻找那仅有的一个乳头。岩温平静的承受着段珀的吮吸,又抬手搂住了对方的肩膀。他是这样的温柔驯服,让段珀越发感到了难过。他承认岩温是好的,是会永远忠于自己的——连爸爸都倒戈到坤信那里去了,而岩温纵是左一次右一次的挨揍,也仍旧跟随在自己身边。挺身坐起来脱了衣裤,段珀跨坐到了岩温身上,决心要和对方更加亲密一些。

三分钟,岩温射了两次。第一次是在门外就一败涂地——他太兴奋太紧张了,碰触两下后便恍恍惚惚的抵达了高潮。第二次倒是一点一点的捅进去了,他咬紧牙关屏住呼吸,预备多干一阵子,哪知抬眼看到段珀的面目,就见对方紧闭双眼蹙了眉头,自己顶一顶,对方就哼一哼——这让他一口气没忍住,又是不由自主的缴了弹药。他向前紧紧抱住段珀,死活不肯松手。如此过了片刻,他又来了精神,重整旗鼓另开张,这回却是大战了一场。事毕之后,两人同去洗澡,岩温一只脚已经肿的不能落地,然而金鸡独立的蹦来蹦去,却是十分灵活。

及至再次回到床上,他试试探探的凑上前去,想要去吻段珀的嘴唇。段珀没躲,可当岩温把舌头也伸过来时,他很觉反感的扭开了头。岩温不敢强迫他,只得是压在他的身上,反反复复的亲吻他的脸蛋脖颈——将军就是这样亲吻老虎少爷的!而段珀抱着岩温,不知为何,忽然感觉岩温还是很欠打。

段珀和岩温的关系好一阵歹一阵,吓的快乐不敢露面。快乐总是很寂寞——他没有同龄的玩伴,唯一的亲人,老虎,又是阴晴不定的性格。快乐虽然还是个小孩子,但是已经学会察言观色。对于他来讲,“老虎生气”是最可怕的事情。他须得哄着足可以做他爸爸的大老虎,以保住自己这不甚稳定的地位。

傍晚时分,老虎出山。快乐看那段珀的气色还算平和,就笑的像一朵花似的,围着段珀说长道短。而段珀见快乐白胖周正,越长越像小张启明,心中则是五味陈杂。张启明活在他心里,然而此生都是遥不可及。他想如果张启明还活着,自己绝不会这样隔三差五的发疯。他一定会听张启明的话,张启明不让他发疯,他就不发疯。段珀不要岩温,独自带着快乐出门,在夕阳的余晖中逛夜市去了。

第133章 番外——情深

段珀抽疯似的宠溺快乐,而快乐倒是很沉得住气,并没有因此而得意忘形,于是段珀就更爱他了。两人在天黑之后才从夜市回了家。段珀回到了东边自己的住处,然而上了床后却是辗转反侧,不能入睡。他把身边的岩温撵走了,换了快乐过来。抱着这样一个沉甸甸的胖小子,他那颗心依旧是跳的轻浮慌乱,无论如何不能安生下来。后来他忍无可忍了,一掀被子下了地,要去西边和爸爸一起睡。段提沙白天带着孙子出去避难,直到这时还没有回来。段珀径自进入了父亲的卧室,合身就扑到了床上。

被褥与枕头都沾染着段提沙的气味,这让他感到了轻松与温馨。闭上眼睛打了几个滚儿,他钻进被窝里去,很安心的闭上眼睛,等待父亲归来。不知不觉中,他睡了过去。也不晓得是过了多久,段珀迷迷糊糊的有了知觉,朦胧中就见外面走廊灯火通明,光芒通过大开的房门,影影绰绰的也照亮了卧室。这样的明亮,但也是这样的寂静,只有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过来——拖泥带水的,正是段提沙那不甚灵便的步伐。段珀睁着眼睛,静静的等待。

可是就在此时,一个稚嫩而又娇柔的童声忽然轻轻的响了起来:“爸爸,给有冰淇淋?”仿佛一根丝弦在静夜里被拨动了,“铮”的一声震动了段珀的心。他猜这是坤信的声音,虽然他几乎从未听过坤信讲话,但是他想,这一定就是坤信的声音。坤信讲话的语调和他不一样,更像段提沙,带着云南方言的影子。段提沙的国语没有他好,他的中国话字正腔圆,是冯参谋长教出来的。段提沙用慈祥温和的声音做出了回答,口音果然是比平常说话时更重一些:“不有得。”坤信顿了顿,随即很好听的笑了一小声:“我也没得。”

段珀忽然觉得段提沙在得到坤信之后,就变了。从头到脚的变,连语言都变了。这时,段提沙抱着坤信走到门口,骤然看到床上躺着段珀,就很意外的一笑,声音也提高了些许:“臭老虎!跑到爸爸这里来了?”段珀侧身面对着门口,无言的望着段提沙——他的父亲这时候却又恢复正常,不讲云南话了。“不欢迎吗?”他一动不动,挑衅似的问道。坤信坐在段提沙的臂弯里,很慵懒的枕在了爷爷的肩膀上。垂下眼帘扫了段珀一眼,他板着一张小脸,面无表情的闭上了眼睛。

段提沙嗅到了空气中的硝烟味道,立刻举了白旗:“混蛋老虎,不许乱讲。明明是你不肯来看我。”说到这里他走到床边,低头对着儿子微笑:“臭老虎嫌爸爸老了,是不是?”段珀听到了这样半真半假的戏谑,心里却是舒服了一点。抬起长腿蹬了段提沙一脚,他不肯正面提及坤信,只说:“快来睡觉,我困死啦!”段提沙把坤信交给了保姆,然后笑嘻嘻的跑过来陪儿子睡觉。这一夜相安无事,到了翌日,张家大少驾到。

开心穿了一身雪白的水手服,头发梳的整整齐齐,欢天喜地的来找快乐。两人见面不久就打闹起来,两只小狗一样满地乱滚。开心喜欢快乐,快乐也喜欢开心,他们在一起总是玩不够。开心屡次邀请快乐回到“爸爸”这里来,可是快乐感觉张启星对自己仿佛是一丝感情也没有,万一当真回了张家,“爸爸”对他不好,他又失去了老虎这面后盾——那可怎么办?他从有记忆开始,唯一的亲人就是老虎。他不能离开老虎,尽管老虎爱闹脾气,他时常要像哄小妹妹一样去哄大老虎。

闹了一场之后,开心爬起来,一边抬手整理头发一边问道:“小妹妹在家吗?”快乐已经连着好几天都没有见到坤信了,这时便一犹豫:“呃……不在,将军带他出去玩了。”开心听闻此言,懊恼的“喔”了一声——他今天可是特地穿着新衣服来的。快乐也看出开心今天是异常的洁净,所以刚才已经偷偷抹脏了他的后背。此刻见了对方那沮丧的神情,他心中得意,张开双臂扑过去,顺势又踩黑了对方的小凉鞋。开心是个淘气小子,玩起来不顾其它,自然也管不得自己的新衣服了。

开心在段家玩了整整一天,下午他看到了段珀,特地冲过来大声说道:“老虎老虎,爸爸说啦,让我替他向你问好。他还说啦,他很想你,问你怎么不去我家里坐一坐?”段珀愣了一下,随即辨认出这是开心。弯腰捧住对方的圆脸蛋子揉了一气,他开朗的笑道:“你回去告诉爸爸,就说老虎不想见他!”开心最近在家时常挨揍,听了这话就深以为然——爸爸的确是很不招人爱的。

快乐看到老虎在逗开心,便冲上来揪住了开心那滚着天蓝条子的衣领,不由分说的向后拽:“老虎病了,你不要吵他!”开心回头向他挥出一拳——没打着。快乐扭头便逃,开心立刻追上,两人一前一后,嘻嘻哈哈的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快乐像位小主人一样,把开心引进房内,又支使仆人拿影集过来。

两个人趴在床上翻看照片,因为不大认识旁人,所以主要是看老虎。段家很重视照片,一直珍重保存着所有照片的底片,同样的影集会预备出好几本来四处摆放。快乐指着开头一页上的彩色照片,一本正经的向开心讲解:“你看,这个就是老虎。老虎说那时候他还小哪,比我们还要小。”开心看着照片,见上面是一名魁梧的青年军官抱着个小孩子站在树下。“嘿”的笑了一声,他点评道:“老虎好像你家的小妹妹呀!”又指着青年军官问道:“他是谁?”

快乐流利的答道:“他是老虎的爸爸,段将军,很凶的!”然后他抬起头:“我告诉你哦,坤信就是老虎的儿子,所以他们很像。等到坤信长大,就变成老虎了。”开心又问:“那老虎怎么不像段将军?”快乐翻过一页:“老虎说他长得像妈妈。”开心与快乐都没有妈妈,所以对此话题并无兴趣。厚重影集翻到最后,开心问道:“怎么没有小妹妹?”快乐把影集搬起来送回到仆人手中,然后转身对着开心竖起手指“嘘”了一声:“你不要在这里提起坤信,老虎不喜欢他,听到会生气的!”开心听到这里,却是提起了精神:“老虎打他吗?”快乐摇了头:“老虎不肯见他。坤信从来不到这里的,他和将军住在一起。”开心失落的点点头,不过也没有失落太久,因为快乐也很好,他最喜欢快乐了。

天黑之后,开心回到家中,进门时正好与他父亲迎面相遇,他便报仇似的大声说道:“爸爸,我邀请老虎到我们家里来做客啦,可是老虎也不喜欢你,他说他不想看到你!”张启星早料到自己会得到这样的答案,单手插在裤兜里,他居高临下的对着长子微笑:“什么叫做老虎‘也’不喜欢我?难道除了老虎之外,还有别人也对我有意见么?”开心脸上的笑容一僵,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鼻子,他本打算就此溜走,但是转念一想,只怕自己表现的不好,爸爸越发会去喜欢缅北的二少,故而他临时改变主意,走上前去抱了张启星的大腿:“不知道!我可是喜欢爸爸的!”

张启星看这儿子又奸又滑的,不禁一笑,也没放在心上,只弯腰揪住开心的一只耳朵扭了一下:“等天气凉下来了,你就给我上学去!如果再敢耍赖,看我不揍你!”开心吓的一咧嘴,立刻就老实了。

第134章 番外——生日会

在这年的十一月,张启星终于清闲下来了。他忽然变成了一位慈父,想起自己今年还没有为儿子们过生日,于是将功补过,要为两个儿子开一个小小的生日会——顺便邀请段珀也来参加。段珀果然带着快乐来了。张启星已经好一阵子没见过段珀了。段珀刚一走进张家院门,他便满面春风的迎接出来,张开双臂拥抱住了段珀——他的胸膛结实温暖,像一堵带着火力的墙。段珀抬起头,却是平静的说道:“启星,你又黑啦!”张启星对着他歪头一笑:“黑?有多黑?”段珀想了想:“像焦糖那样黑!”

张启星看他那眉宇间总仿佛缭绕着一丝稚气,无论如何不像一个将近三十岁的男人,就很怜爱的笑起来,转而揽住他的肩膀往房中走。走了几步,他用手指捏了捏段珀的手臂,口中笑道:“老虎,你还是瘦。”段珀忽然有些不耐烦。张启星每次见到他,必然会对他的身体发出一番议论——当年是研究他的高矮,后来知道他绝对不可能再成长了,就又开始评价他的胖瘦!“噢!”他粗声粗气的答道:“我吃不下饭嘛!”张启星饶有兴趣的扭头望向他:“为什么呢?”“每天在家里躺躺坐坐,也没有事情做,不饿!”

张启星绕到了段珀的身后,弯腰搂住了他的腰,又低头把下巴抵在了他的肩膀上,两个人四只脚的行走:“那我带你出门玩一玩?”段珀侧过脸,用很剽悍的语气问道:“玩什么?”张启星和他贴了贴脸:“我正在开矿,有没有兴趣入一股?”段珀眨巴眨巴眼睛,因为对于开矿一事一窍不通,所以就没有多说话。张启星新近去了一趟香港,因为对生日会也是预谋已久,所以趁机购买回了许多礼物。其中大部分是给开心快乐的,还有一样则是专为段珀挑选——两台日本产的任天堂红白游戏机。

“一台送给你,一台送给将军。”他笑眯眯的告诉段珀:“我也不知道这东西应该怎么用,好像是要连在电视机上。”段珀在家中幽居的太久了,偶然出门,几乎有些呆。好奇的搬动了那装有游戏机的小纸箱,他没看张启星,自己笑了笑。开心与快乐平日都不大受到家人重视,如今突然成为主角,几乎兴奋的要发人来疯。他们换上新衣服,在张家楼内咚咚的互相打闹追逐,一会儿翻脸了,一会儿和好了,一会儿又嘻嘻哈哈抱作一团了,亲热的了不得。而张启星和段珀坐在客厅里,倒是文静的很。

张启星盯着段珀微笑,笑了半晌,他拍拍自己的大腿:“老虎,坐到这里来。”段珀摇头:“不。”张启星听闻此言,欠身就把段珀拉扯到了自己腿上:“不什么不!”然后他用一条手臂勒住了段珀的腰:“老虎,你怎么总不来我这里?将军在家,我不敢去找你。”段珀伸长了两条腿,软洋洋的瘫在了张启星的怀抱中:“你找我干什么?”张启星没说话,缓缓的挺起了腰,下身就顶住段珀的屁股慢慢磨蹭起来。隐隐坚硬的触感让段珀猛一挣扎,随即他一本正经的扭过头,煞有介事的叹道:“启星,你真是好色!”

张启星没想到几月不见,段珀竟是又捡起了当年的“纯洁论”,不禁哭笑不得。把一只手合在了段珀的胸前,他隔着一层衬衫慢慢揉搓,又压低声音笑道:“老虎,我想舔你。”果然,怀中的段珀战栗了一下。张启星探头嗅了嗅段珀的头发,又轻轻的一挺下身:“看看,老虎也好色了。”张启星一手搂着段珀,一手在段珀那周身上下摸索,嘴里描述着矿山情形。段珀静静的听着,既没觉出不妥,也未生出欲望。开心跑过来,看到爸爸正抱着老虎谈话,就很觉好奇;快乐追上来了,也停住了脚步围观。

看了一会儿,他们发现爸爸与老虎无动于衷,并没有分开的打算,就索然无味的继续奔跑而去。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客厅,快乐很得意的说道:“看,你的爸爸喜欢我的老虎!”开心立刻辩解道:“他也是你的爸爸!”快乐站到开心面前,对着他摇头摆尾:“我有爸爸,也有老虎,可是你只有一个爸爸。”开心听闻此言,像个小畜生似的,劈手就要去殴打快乐:“那又怎么样?!”快乐侧身躲闪,拔腿便逃。

当晚,两大两小吃过蛋糕晚餐,段珀便要带着快乐告辞。张启星颇想和段珀再亲近一番,然而段珀感觉他日益下流,就很坚决的离开了。回到家后,他将游戏机送到了段提沙房中,又复述了张启星的开矿事业。段提沙没说什么,可是等到儿子离去之后,他立刻把孙子抱来,两人蹲在地上开始研究游戏机。段珀回到自己这边,没睡觉,也坐在床上拆开了游戏机的包装箱。快乐累了,自行回房睡觉;岩温趴在一旁,饶有兴味的旁观。

段家父子心有灵犀一般,统一的通宵未睡,专门研究游戏机的使用方法——说明书是英文兼日文的,对于他们二位来讲,和天书相比,也没有太大区别。凌晨时分,段珀和岩温各自捧着手柄,开始游戏;而段提沙就十分孤独——坤信是个小孩子,早就支撑不住睡觉去了。无奈之下,他只好亲自出马,把副官长从被窝里掏了出来作伴。副官长惯于裸睡,骤然被将军掀开了被子,惊恐万状,闭着眼睛乱找衣裤,段提沙看他手忙脚乱,急的一手抓来一条大裤衩,一手扯过他一条腿,不由分说的给他套了上;随后抓住他那半条残臂,牵羊似的就把他牵到自己房里去了。

段提沙力逼着副官长马上读懂说明书,自己则是体力不支,歪在一边的床上打瞌睡。半小时后他醒过来,溜到地上旁观片刻,忽然起了玩心,抓住副官长那半条右臂捏来捏去。副官长保养得不错,细皮嫩肉的,残臂因为无从用力,所以肌肉渐消,很是绵软。副官长本来就看不明白说明书,身上的残疾痛处又被将军攥住把玩,这让他惶惑之极,出了一头大汗。中午,段珀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丢开游戏机和岩温补眠。房内空调大开,他们关了房门各自洗澡,然后也不穿衣,就这样赤条条的钻进了被窝里。岩温去抱段珀,段珀也回应似的拥住岩温。两人胸膛相贴,四条长腿纠缠在一起,正是黑白分明。

这一觉睡的很长久,直到傍晚时候,段珀才先醒了过来。朦胧中伸手抚摸了岩温那光滑颀长的裸体,他心中忽然生出了很温暖的爱意,低头找到对方的乳头,轻轻叼住吮吸了一下。岩温哼了一声,把段珀搂的更紧了一些。

第135章 番外——边走边看

段提沙自从有了游戏机,就连饭都没兴趣吃了——只是缺少一位好玩伴。坤信太小,两只小手简直捧不住手柄;副官长只有一只手,也不适合陪他游戏;至于其余人等,见了将军就怕,更不会自愿前来陪同。段提沙无可奈何,只得央求段珀过来,陪自己玩《超级马里奥》。房门一关,旁人也不知将军父子的战况如何,只是时常听到老虎少爷大吼一声:“爸爸!快点!你笨死啦!”或者是将军大吼一声:“呀!老虎,又完啦!”当将军父子玩过一天,实在是饿的要断气时,才会开门出来,狼吞虎咽的大吃一顿。吃饱喝足之后,他们回房继续游戏。

凌晨时分,父子两个上了床。段珀依偎在段提沙的怀抱里,安心又安逸的呼呼大睡。段提沙把下巴抵在胸前的儿子头上,也是鼾声如雷。如此过了整整一个礼拜,段提沙觉得自己有些吃不消了,决定暂时离开游戏机,恢复正常的生活起居。段提沙在风和日丽的好天气里,经常会出门去兜兜风。他不喜欢坐在汽车里,那让他感觉太憋闷;可是因为腿脚是日益的不灵便了,所以步行久了也会疲倦。于是他骑上了一辆甚是威武的哈雷摩托车,带着坤信在大街小巷里穿梭。段家卫士坐在后方一辆吉普车中紧密跟随,除此之外,政府派来的秘密警探也像蜂子一样,在他身边缭绕不止——他心里都明白,但是只做不知道。

好景不长,哈雷摩托车骑了没有多久,他在一次兜风中失了手,倒在地上滑出老远,险些被车身压断了一条腿,幸好当时坤信不在。经此教训之后,他的哈雷摩托车立刻被段珀没收,取而代之的是一辆日本产的铃木小摩托车——非常小,装有踏板,正适合女士使用。段提沙那么厉害,唯独在人身安全这件事上拗不过段珀。委委屈屈的推着他的小摩托车出了门,他虎背熊腰的骑上去,以不到三十迈的速度悠悠前行。坤信稳稳当当的坐在后方,倒是十分怡然自得。

卫士们开着敞篷吉普车跟在后方,也放松惬意了。段提沙感觉很憋闷,时常想要偷偷跑回缅北,重整旗鼓。只是力不从心,而且段珀也不会同意。他日益衰老的躯体中居住着一个活蹦乱跳小男孩的心灵,这种矛盾时常折磨了他,让他长吁短叹、不能自制。这一日,段提沙又骑上小摩托车出了门,因为阳光太烈,所以没有带上坤信。慢吞吞的驶离了他所在的茵雅湖区,他向北跑到工业区中的贫民窟里,招猫惹狗的逗野孩子们玩。污言秽语的闹了一场之后,他把野孩子们教导的更野了一些。掏出一点钱撒在地上,他看到了衣不蔽体的小孩子们凶猛的冲上去撕扯抢夺,感觉十分有趣。笑嘻嘻的发动小摩托车调头离去之时,他顺便又拍了一个小女孩的屁股。小女孩匆匆回头看了他一眼,神情很冷漠,似乎觉得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段提沙在回家的路上,很意外的看到了马泽。当时他在街上缓缓行驶,就见前方路边正走着一位消瘦男子,背影看起来颇为熟悉。他好奇的加快速度追到对方身边细瞧,只见此人穿着朴素的衬衫长裤,斜挎了一只半旧的黑色皮包,头发很短,戴副眼镜,不是马泽又是谁?段提沙和马泽几乎没什么体面的交情,不过他寂寞无聊,忽见对方,心中也有些兴奋,当即大喝一声:“嗨!你还认识我吗?”马泽正在专心走路,忽然被人搭讪,竟是吓了一跳。扭头望向段提沙,他犹豫了半天才试探着反问道:“你是……段将军吧?”

段提沙有些悲伤:“你认不出我了?”马泽见自己猜得不错,这才如释重负的笑了:“唉,段将军,你发福啦!”段提沙在打量马泽,马泽也在打量段提沙,两人沿着小街往前走,客客气气的各自叙述生活情形。原来这马泽自从抛下军队迁去新加坡后,生活如意,十分恬然自得。只是今年十月二女儿出嫁,他才不得不回来一趟,主持局面。他这回总共也没在家中住满十天,然而几次三番的快要气死。在和太太大吵一架之后,他也顾不得其它,提起行李就跑来了仰光,预备从仰光乘坐飞机回新加坡去。

他对于物质,一直要求不高;在新加坡时,由于精神上得到满足,故而越发修行一般,过那简朴生活。此刻他身边既无随从也无保镖,就单是背了护照证件以及两件换洗衣服。因定下了明天的航班,所以今日趁着无事,他便想要在仰光市内到处走走,正好可以去拜一拜佛。段提沙闲的发疯,偶然逮到了故人,无论如何要请马泽回家吃晚饭。马泽看了段提沙这个样子,莫名的就有些打怵,转而问道:“老虎现在还好吗?”段提沙脑筋一转,忽然想起段珀曾经送给马泽三只穿山甲。妒火在心中燎了一下,他决定还是实话实说:“我们父子两个,不在家里又能去哪里?”

马泽了然的一笑:“树大招风,段将军,你受身份所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段提沙开始拉扯马泽,又顺口胡说道:“走走走,马将军,我很想念你,老虎也很想念你,你务必要到我那里去坐一坐!”随后他又发现了问题——两个人,一辆车,没法走。段提沙是决计不肯陪同马泽步行的,路途漫漫,那会累死他。回头望向后方的吉普车,他发现车上也已被卫士们占满。卫士们终日尾随着他,已经让他感到了厌恶,所以略微思忖之后,他一把攥住马泽的手腕子:“来,我们挤一下,我的家并不远。”

马泽,像做梦似的,在语无伦次的推辞中,被迫坐上了段提沙的小摩托车。段提沙身壮如山,压的小摩托车一走一颤;而马泽坐在后方仅有的一点空位置上,迫不得已的伸手搂住了段提沙的粗腰。段提沙就此加大马力,以四十迈的高速,回家去了。

第136章 番外——“爱”

段提沙迎风而行,把马泽带回了家中做客。进门后他又命人去把儿子叫过来——好容易逮到了一位故人,他须得和儿子分享一下这份新鲜。段珀听说父亲带回了马泽,果然是又惊又喜,一路奔跑而至。可是当真和马泽面对面了,他却又羞涩起来,停住脚步低下头,小声唤道:“马叔叔。”马泽上下打量着段珀,见他瘦骨伶仃的站在面前,穿着很简便的汗衫短裤,模样倒还是那个模样,并没有变化。“唉。”他叹息着微笑:“老虎,我们很久没见面啦!”段珀抬头看了马泽一眼,还是觉得他好——很和蔼,很温柔。

于是他走上前去拥抱了马泽。马泽也抬起手,轻轻拍了他的后背:“老虎,我一直很想念你,你呢?”段珀把下巴搭在了马泽那端正瘦削的肩膀上,忽然感到身心都渐渐宁静下来了:“我没有想你,我以为你已经把我忘记了。”段提沙在旁边一挑眉毛,又动了动耳朵,对此情此景真是看不惯也听不惯。一团和气的吃过晚饭,段珀自告奋勇要送马泽回酒店去,段提沙找不到阻拦的理由,但是总觉得不大对劲,又说不清那问题出在哪里。而就在他犹豫的空当里,段珀已经拉着马泽告辞离去了。

段珀是有话要向马泽说——他身边没有知心的朋友,爸爸虽好,但是思想与众不同,不可交流;岩温也好,可惜智商和狼狗差不多高,也不是个知音。若是去找张启星呢?首先他并不想和张启星讲心里话,其次张启星见了他就是摸摸索索,他简直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好地方,值得对方不厌其烦的抚摸不止。于是,他只能是抓住马泽倾诉一番了。

他和马泽一起上了床。马泽以为他是别有所图,正要微笑着去拥抱亲吻他,没想到他端端正正的跪坐在一旁,忽然开口说道:“马叔叔,我觉得生活很无聊!”马泽一愣:“无聊?”段珀点了点头:“我没有事情可做,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做些什么。”马泽自从退休之后,每天生活的自在非凡,倒是不曾体会过段珀的这种烦恼。略微思忖了一下,他对着段珀笑道:“老虎,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比如,你年纪轻轻,为什么不去找个喜欢的人恋爱呢?”说着他抬手摸了摸对方的脸蛋:“老虎这么帅!”

段珀听到这里,却是立刻摇了头:“我找不到。”“怎么会找不到?”对于段珀来讲,这个问题就一言难尽了。于是他转而又问:“除了恋爱,还能做什么?”“哦,那太多了。只要不犯法的话,你可以去做任何事情。”然后他诧异的笑了:“奇怪,你这样的年轻人,怎么会觉得自己没事可做?你比将军更自由——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新加坡?”段珀叹了一口气:“马叔叔,就因为爸爸不自由,所以我也没有自由。”马泽略感妒忌的笑了:“孝顺的老虎,段将军是多么的幸福。”

段珀听到这里,心中忽然想道:“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幸福,可我自己并不很幸福。我这一世是逃不脱了,等到下辈子,让我遇上一位普通的爸爸吧!”段珀侧卧下来,轻声说道:“马叔叔,你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我陪你睡觉,好不好?”马泽展开被子躺下去,微笑答道:“求之不得,当然好。”马泽抱着段珀,两人规规矩矩的睡了一夜。

翌日马泽乘坐段珀的汽车前去机场,段珀则是自行回了家——甫一进门,迎面就遇上了怒气冲冲的段提沙。“呀哈!”段提沙质问他:“你到底是谁的儿子?”段珀的情绪有些低落,所以不想答复,低头就要绕开他。段提沙看了他这个漠然的态度,越发感觉自己受了冷遇,气的一把抓住了他的细胳膊:“你要到哪里去?你老子在和你说话,你听不到吗?”段珀皱着眉头甩了一下,然而力量有限,没能甩开父亲的大手:“马叔叔难得来一趟,我多陪陪他,你闹什么?”随即他抬头看了段提沙一眼,心思忽然跳跃到了其它方面:“爸爸,你看你胖成了这个样子!医生说过让你少吃肉,你从来不听,你再胖下去,心脏会受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