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女戒的时候,我老犯困,学女红的时候,我老扎到手。

最先开始,看着我的那个人是小雨,所以我当时那叫一个兢兢业业地强撑着啊,平均每扎十针也就能扎到手指头四针那样吧,我觉得我还是挺优秀的。当然,我的这种自我肯定感,是建立在我十分自觉地无视了小雨忧心忡忡的眼神的前提之下。

我就那么每十针扎到手四针地撑了半个时辰,等到小雨被乐乐不知道什么事央去了之后,我身边的监工头换成了小晚,我立刻就浑身呈烂泥状态,酥软在榻了。

小晚说,“小雨去干吗了?”

我瘫在榻子上,我很有自知之明地说,“说是乐乐叫她有事,我估计是看着我的成绩实在太‘优秀’了,她需要找一个地方哭一下吧。”

小晚说,“唉。”

我也说唉,我抬手指了指桌案上我未竟的事业,我说,“唉,你帮我把那只鸭子绣了吧。”

小晚很认命地拿起那个团扇,非常忧伤地说了句,“第一百零四次提醒您,这,是,鸳,鸯…”

小晚绣鸳鸯的时候,我就在榻子上趴着,我说,“魏凌辞的事儿,你还没给我讲完呢,后来怎么样了?”

小晚只顾飞针走线,连头都没有抬,“没怎样啊,魏太子又在随州城里呆了半日,就火速起驾回国都了。”

我说,“那陈瑶华呢?”

这一次,小晚绣鸳鸯的动作顿了一下,她抬起眼看着我,很认真地说,“瑶华公主原本闹着非要和魏太子去魏国国都的,可是魏太子拒绝了她…于是,她就一路向北了。”

我当时差点儿没笑出声来,还烟花易冷呢。

小晚说,“不过啊,魏太子临走前对我和小雨说,让我们务必转告您,您若是,您若是想他了,一定要去找他。”

我笑容一窒。

小晚说,“他说,他不管那么多,他也不管您离开的理由是什么,他说您还欠他一顿酒,您还欠他一番话。”

“他说他没那么多规矩,他只知道一样——您什么时候去找他,就说明您什么时候想他了,您一直不去找他,就说明…您忘了他了。”

魏凌辞的这些话,说得我可真难过,我当场就蹙起了眉毛,眼眶开始一点一点地发涩。

我抽了抽鼻子,我喃喃地说,“那你们怎么还一直都不肯告诉我?”

我从榻子上爬了起来,我说,“我去找我父皇请假去,我要去看他。”

我还没下床榻,小晚就停住了自己手中的女红活计,她叹了口气,她低低地说,“奴婢们何尝不想告诉您啊,只是,只是小雨说,您可是撇下了魏太子和萧公子一起走的…我们,我们怕您为难,怕您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小晚这话,总算让我明白,她和小雨刚回来时,为什么我一问起魏凌辞,她们就那么冷淡地对我了。

我有些动容,我的眼眶顿时就更加红了,我转过身抱了抱小晚的身子,我喃喃地说,“好姐姐…”

那一天,小晚帮我把那只鸭子,哦不,鸳鸯绣好了。

她在那儿绣鸳鸯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我想魏凌辞吗?

我想他。

我要去见他吗?

校内空间微博上面天天都在说,想见一个人的话,就应该趁神马阳光正好,花儿未凋神马神马的早点去见吧。

这么一想,我就对小晚说,“给我准备几件男装,我觉得我还是得去魏国一趟。”

小晚搁下那只绣好了的鸳鸯,她说,“您想好了?”

我说,“想好了。”

她说,“您不用再想想吗?”

我说,“不用了。”

她说,“您不用再想想萧公子吗?”

我说,“…”

我卡壳了。

小晚一见我这架势,顿时知道说错话了,立刻就转移话题地说,“哦对了公主,您觉不觉得,瑶华公主和萧公子眉眼间好像有点儿相像?”

我心说可不相像吗,龙凤胎啊。我嘴上说,“啊,是吧,都是美人啊,美人难免有相似的地方。”

小晚说,“瑶华公主有一次开玩笑地说,她想做萧公子的姐姐,您不觉得…她要是萧公子的姐姐的话,和您真挺有缘的?”

小晚这话明显有在为萧惜遇游说的迹象了,我十分平静地想,她本来就是萧惜遇的姐姐啊,可我没觉得我们有缘啊,但我一张嘴,居然说出了一句,“啊,是吗,萧惜遇不光姐姐和我有缘,弟弟也和我挺有缘的。”

小晚说,“萧公子还有个弟弟?!”

我这才悚然回神啊,我脸颊爆红啊,我说了神马啊,我说,“姐,您还给我准备衣服不?”

她以为我是不想告诉她,扁扁嘴巴,不情不愿地就走了。

我准备去向我父皇请假时,小雨和乐乐从外走进来了,小雨一脸严肃地说,“公主,陛下刚刚下达旨意,要您去宁城一趟。”

我脚步一顿,“什么?”

“宁城城主大寿,陛下问他想要什么赏赐做寿辰礼物,他上的折子上面说…想要看看自己未来的儿媳妇。”

【179】不让你如意

宁城城主想见我,可是我不想见他。

小雨小晚把这话跟我说完之后,我愣了愣,然后我张嘴就说,“别闹了,我忙着呢。”

我是说宁城城主别闹了。

可他闹得很大。

他还不是以口头的形式向我父皇转达他想要见我这一想法的,他是上了折子,是以书面的形式,言辞诚恳地对我父皇说:啊,陛下!您家的姑娘芳名远播,您家的姑娘与我家三子有婚约,您家的姑娘自打那年老夫匆匆一见之后,就再也无缘得见,如今正值不才臣子生辰之际,臣不敢妄求陛下赏赐,惟愿陛下恩准青柠公主殿下来我宁城暂住几日,我宁城萧氏上下,自感隆恩深重,蓬荜生辉。累

巴拉巴拉巴拉…

他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满朝文武都觉得,为了维护西祁和宁城的友好关系,为了维护西祁的边疆稳定,这一趟宁城之行,我是势必要去的了。

可他们这么觉得,不代表,我也这么觉得。

我站在御书房里,我挺直了脊背,我不卑不亢地对我父皇说,“我即便是确实和萧惜遇有婚约,可自古以来,也向来没有公主提前去未来公婆家祝寿的道理。父皇,宁城这一趟祝寿任务,儿臣觉得不该去。”

其实这事儿根本就不用我觉得不觉得的,萧惜遇临走之前对我说得很清楚,他说宁城不安全,他说让我在这里呆着,他说他很快回来,他说让我等着他。闷

他说,让我乖一点儿。

那,我自然就不能往宁城跑了。

(然澈:怒!不往宁城跑,你就往魏国跑啊?!)

我父皇想了想,我父皇最近一直沉溺于后宫的女色之中,神色明显比前些日子生龙活虎了许多,他看着我的脸说,“柠儿说得有道理,堂堂一国公主,哪是别人说要见就能见的?”

我赶紧附和着点头啊,我说,“对啊对啊,”我说,“父皇,那我就不用去宁城了呗?”

他低下头,在宁城城主的那封奏折上以朱笔打了个叉,他说,“不用了。”

我说,“那,我可不可以跟您商量个事儿啊?”

他抬起脸,他有些困惑地看着我,“怎么?”

我就开始绞衣角了,我的神情突然之间变得十分地局促了起来,我有些忸怩地说,“我,我想去一趟魏国…”

我父皇怔了一下,下一秒,神智忽然间变得深邃了起来,他盯着我的眼睛,他的神情在突然之间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缓缓地说,“柠儿要去魏国做什么?”

我的眼皮跳了跳,我掐住自己掌心的肉,我强迫自己镇定一点儿,我装出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笑嘻嘻地对我父皇说,“我上一次不是去魏国了嘛,觉得那里好玩,可是我母妃病了,我没玩够就回来了,所以…”

我父皇笑,“为了玩?”

我点点头,“对啊。”

“不是为了别的?”

我好懵懂,“别的能是什么?”

我父皇盯着我的眼睛看了许久,突然之间就笑了,他的那个笑容,简直像是真的慈父了,他朝我招招手,他说,“过来,柠儿,到父皇身边来。”

我当时笑容就是一窒。

我这一下没能控制住自己,我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十分地警惕,你要干吗?!

他见我身形僵硬,眉毛顿时蹙了蹙,“怎么,你竟然害怕父皇吗?”

我哪敢说我怕死您了啊,我拔腿就冲过去了,我说,“您说。”

他居然牵起了我的手,他居然笑着在我手背上拍了拍,他一脸慈爱地看着我,很慢很慢地说,“柠儿同父皇说实话,你,你对那魏国太子,可是中意了?”

我父皇说这句话时的神情,我形容不好,但是,我很明确的是,他的神情和语气,我都十分地不喜欢。

他的那种表情,他的那种语气,就好像是,就好像是我和魏凌辞都不过是他手指头下的一样小玩意儿,我若是说我对魏凌辞中意,他就把我们拨弄拨弄,直接归拢到一起去似的。

我真讨厌他不自觉中流露出的这种感觉。

我耷拉着眼皮,我由着他抚摸我的手,我由着他一脸慈父的笑容,我很平静地说,“父皇您说什么呢?您忘了您刚批阅的折子了吗,我可是和宁城的三公子有婚约在身的,我怎么能对别的男子中意?”

那一天,我父皇绝对是想要试探我的,他想要看看我和魏凌辞发展到哪一步了,他想要看看把我这个棋子女儿安排到谁那里去,他才能从中获取到最大的利益。

魏凌辞以前对我说过的那番话,我如今看来,是真的对极了。我父皇确实不那么愿意我顺顺利利地就按照婚约和萧惜遇成婚的,以前就是这样,更何况是西祁储君之位暂时空缺的如今。

你看,他沉默了没多久之后,果然对我说,“既然柠儿想去魏国散散心,那便去吧!朕会派精兵保护你的。”

我捧着我父皇赐给我的出宫令牌往跫音殿走的一路上,我就在想啊,宁城城主可真逗,他觉得自己人缘很好吗?

你看,我不想去宁城,我父皇也不让我去宁城呢。

回到寝宫收拾前往魏国的行李时,我的动作突然顿了顿,我突然想到了,萧靖南临走之前对我说的那句话。

他说,他们宁城,绝不让萧惜遇娶我。

那么,我不去宁城的话,究竟,是逆了宁城的意思,还是…如了他们的愿呢?

【180】他有危险,我要救他

我父皇给我安排的启程时间,是明天一大早。于是我这天晚上,一直玩到了很晚。

小雨劝我应该去睡觉的时候,我死皮赖脸地说,“再玩一会儿,就再一会儿就好了!”

小雨走了,我一拐胳膊就扯住小晚了。

我凑到她耳边,很是煞有其事地说,“我刚想起一件事情,要问问姐姐。”累

她说,“公主您说。”

我说,“魏凌辞醒了之后,不是问我去哪儿了吗,你们,你们是刚开始在编理由,还是…一直都在编理由啊?”小晚昨天好像确实说了这么一句话吧,她说她和小雨少不了要编谎话,她说她们说完之后,魏凌辞说了句“你们撒谎”,然后就再没提这件事了。

我当时也没多在意,可是今天想了想,魏凌辞向来对我是能忍则忍不能忍创造条件也要忍的,他,他怎么会在明知我母妃生病的情况下还对我生气呢?

我的话让小晚皱了皱眉毛,她有些困惑地看着我,她十分自然而然地说,“当然是一直都在编理由啊。”

她的那个“当然是”,和那副自然而然的语气,顿时让我的嘴角抽了一下。

我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她的脸,我有些崩溃地说,“这有什么好当然的啊姐姐。我母妃病了的事情,当时在场的人不都知道吗?没必要特意瞒着魏凌辞的吧。”闷

小晚的眉毛就蹙得更紧了,她说,“是那个神医临走之前,特意嘱咐我们不许说的啊。”

我愣了一下。

小晚喃喃地说,“我和小雨也觉得奇怪呢,这并不是什么必须要瞒着魏太子的事情啊。可,可那个神医就是那么说的。他说他可以把魏太子治好,就也能让他不好了,他说我们要是敢泄露您走的原因一个字,他就让魏太子再一次晕过去。”

我晕。景阳神医吗?他神神经经的搞毛啊。

我想了想,我说,“那随州城主呢?他也没有对魏凌辞说吗?”

小晚苦着一张脸,“当时神医说那些话的时候,该在场的可都在呢,魏太子可是个大人物,他好容易要醒过来了,谁敢拿他的身子开玩笑啊。”

我张了张嘴,我刚想问,那猛女瑶华呢?

可我还没把这几个字说出口呢,自己就把它们给自觉自发地咽回肚子里去了,她当然不会说,她巴不得魏凌辞怎么误会我呢。

这么一问,我就明白了,难怪魏凌辞会对我生气,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是有急事要走啊。

为了谨慎起见,我特意揪住小晚的胳膊再确认一遍,“除了这些,再没别的事了吧?”

小晚很认真地回想了一遍,然后很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说,“没有了。”

我放心了。

我转了身要滚回床榻上去睡觉,突然听身后小晚说了句,“公主,我们没对魏太子说您是和萧公子一起走的啊,可,可他怎么知道的?”

我脚步一顿。

我嘴角一抽。

我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萧惜遇是那么那么大的一个活人啊啊啊啊啊啊,魏凌辞他都醒了,魏凌辞整天就针对他呢,魏凌辞他能看不到吗,啊啊啊啊?

完,蛋,了。

原来魏凌辞生我气还不只是因为我连招呼都没打地就走了,更因为,更因为他怀疑我是跟萧惜遇私奔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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