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我也觉得,冰池这个名字…好弱。别人都是找河啊江的,只有我们娘俩是去找这个叫池子的。

可是景阳说,我和萌宝,一个是刚大病初愈,一个是小娃娃,也就只能去冰池附近查看了。

嗯,没错,冰池离我们最近,确切地说,就在我醒过来时的那个山洞旁边,因为它不算太大,搜寻起来难度系数比较低,所以就交给了我和萌宝。

去冰池的路上,萌宝哼哼唧唧地问我,“娘亲。”

我脚步没停地说,“怎么?”

他撇开了小脸,有点儿怪不好意思似的,声音低低的,“萌宝…萌宝很像女孩子吗?”

我当时就愣了一下。这是哪个星球的话?

等到下一霎,我突然明白这孩子是在问什么了,就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说什么呢?尽信卦不如无卦!”

萌宝一听我这话,眼睛亮了亮,等到下一秒,突然又皱了皱眉毛,喃喃地说,“是我声音太轻的缘故吗…”

我哪有工夫搭理他小孩子的小苦闷,我得抓紧找我老公呢。

眼看冰池近了。

可萌宝没念叨完,就觉得不过瘾,他小手揪着我的衣襟,还在琢磨着,“是我声音太…娘了吗?”

我是真的又好气又好笑了。

眼瞅着冰池就在脚下,池水似有若无地向外散发着寒气不说,那水的颜色居然是幽碧幽碧的,竟难以一眼望到底,我不由地有些焦躁了。

寻找萧惜遇要紧,我随口就朝萌宝丢了句,“不是你声音弱,也不是你声音娘,是你应该拿出些男孩子的举措!快,”我倾低身子,作势要把他放到地面上去,“你爹爹恐怕——”

我的话没说完,我的身子僵住了。

嘴唇上一片柔软温润的触感,既温柔,又有些急促,那两片小小的嘴唇一边近乎啃咬地吮着我的唇瓣,一边嘟嘟囔囔地问,“这,这样呢?”

我先是怔愣不解,等到下一秒,我的脑子里,轰然一声,就炸开了。

我,我他妈简直像是被雷劈了啊!

我完全就没有多余的智商可供思考这件事了啊!

我,我魂不附体地僵硬了好一阵子,眼看那灵巧的小舌头微微喘着,作势要往我的嘴巴里挤了,我终于察觉到了异样,一把将萌宝的脑袋给推了开。

萌宝小脸红扑扑的,平素里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此刻居然全是迷离的情/欲之色,不仅如此,他的眼角眉梢竟然还奇异地略略上挑着,简直像是…

简直像是,带了几分媚色!

我有些魂不附体地望着那古怪的娃娃,半晌才回过神来,我哆嗦着嗓子,有些迟疑地喊了一句,“你,你是谁?”

那不是我儿子。

我儿子会在景璎珞到来时挺直了小身子维护我,我儿子会在我动弹不得时用小嘴巴喝了水哺给我,但我儿子不会做出这么…暧昧而又轻佻的吮吻动作。

我目瞪口呆又心怀戒备地,望着那个眼角含媚的娃娃。一时之间,我的脑海里不知道窜出了多少种想法,萌宝被人附身了?还是被人操控了?又或者,是中了什么古古怪怪的毒吗?

我想不出,我不敢确定,因而我更不敢妄加动作,那个小娃娃,是我儿子。

我不能误打误撞地伤了他。

我心神不属地望着小娃娃,小娃娃也看着我,脸色一时茫然,一时微笑的。他的脸上,他的脸上,就像是有两张脸,在不断地重叠!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看着他一忽儿茫然懵懂,一忽儿邪笑妖娆,等到他唇畔的微笑一点一点变浓时,终于,有一道好听到近乎梦幻的嗓音,在我耳畔响起了。

“认出我了么?”

我的身子,难以遏制地震了一下。

那声音,那声音…

好熟悉啊。

可我想不出,我死活都想不出,我想不出他是谁,我唯一能够判断的,也不过是——他是一个男人。

一个拥有好听嗓音的,男人。

我的木讷和没有反应,让萌宝小脸上那抹邪佞的表情,不由地加深了些。紧接着,他的小身子突然晃了一晃,隐约中,我觉得有什么像是清风一样的东西,扑到我面前来了。

眼看萌宝脸色彻底恢复懵懂,趔趄着要往地上倒去,我脚一动,想要奔过去抱他。

可我没来得及奔过去,更枉论抱住他。我被那抹清风,稳稳地拥住了腰肢,耳畔,是那抹风有些故作忧伤地说,“在我面前抱别的男人么?小绯色。”

我身子一僵,心魂巨震。是,是他!

我动弹不得,我有些失态地脱口而出,“是你,你,你要做什么?!”

“我不是你。”那声音笑,清风蹭着我耳朵,又软,又轻,又暧昧,他低低地说,“叫我名字。”

被一抹风戏弄得脸颊滚烫,我只觉又羞又窘,厉声说,“有什么事你找我就好,做什么欺负我儿子?!”

他又是笑,笑得好生可恶。

隐约中,那抹清风幻化出了一只手,指尖修长,又微凉,在无耻兮兮地摩挲我的唇瓣。

我浑身一僵,抬手要攻击,胸前啪啪两下,被点住了穴道。

与此同时,声音再度逼近我的耳畔,沙哑地说,“要攻击我?小绯色,你不乖呢。”

我虽然被点了穴,可哑穴却没被点,就恼羞成怒地骂他,“你,你卑鄙无耻!”

他肆无忌惮地摩挲着我的嘴唇,喑哑地笑,“这就卑鄙了么?我近日灵力不济,唯有借个凡人的身体,接近你。有错么?”

不等我说话,那抹清风幻化出了一个男子的轮廓,男子伸开手臂,搂住我,脸颊埋在我颈项间,喃喃地说,“若是错,也错在我…太想你了呢。”

这话听得我肉麻。心底却是没来由地,抽痛了一下。

我赶紧压下古怪的情绪,眼角扫到我儿子在地上躺着,我愈发心急如焚,想要抬手推开那奇怪男子,却又根本动弹不得。

我心中焦急,几乎将牙齿给咬碎了,一个字一个字地从齿缝里往外冒,“你放开我!”

“我不是你。”他坚持,“叫我名字。”

我闭了闭眼,忍无可忍,“夕郁!你玩够了吗?!”

他终于缓缓笑开来,男子的轮廓渐渐变得迷离,他赶在隐掉身形之前,凑过来,吮了吮我的嘴巴。

他喃喃地说,“我就说,你还记得我。”

这句话音落定,清风撩起我长发,他,愉悦地笑着,清风收起,要走了。

**********

我突然回过神,意识到自己不能不明不白地被人占便宜,于是抬腔就问,“萧惜遇在哪儿?!”

半空中,传来他含笑的声音,“你要找的人,就在这冰池里。你救出他,我就也能自由来往凡世了。”

“我会再来找你。”

“小绯色,等我。”

不等我回答,彻底没动静了。他走了。

来无影,去无踪,夕郁就是这样的吧?

他无耻,他不按理出牌,他轻佻兮兮,搅得你一团乱了,他消失了。

施法者走了,我自然恢复自由了,身子堪堪可以动弹那一霎,我疾奔了两步,心急火燎地朝萌宝奔了过去。

“儿子!”

推他,他不动,以手探他鼻息,还好,没事,只是昏过去了。

我转脸,望了望散发着幽幽寒气的冰池,心中默默说了句,小鱼鱼,等我。

**********

为了方便联络,我和瑶华之间,是有商量好了的专门信号的。

我发了信号,一边认真查看冰池的构造,一边等瑶华来,等她替我看着萌宝。

别嫌我婆婆妈妈,冰池水寒冷沁骨,我刚只是伸出手指去点了一下水面,就冷得直哆嗦,我万万不能带着萌宝跳入那里的。

我也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岸上,万一我刚跳进去,诸如夕郁之类的人,又来了呢?

我承认,我现在确实有些疑神疑鬼了。

可是,就不说夕郁了,至少,我总得防着景璎珞。

瑶华匆匆赶来时,我已经将冰池的构造隐约打探明白了——冰池虽然不大,可是水位很深,而且一如其名,里面全是冰冷至死的水,并未结冰,可冷得要命,一年四季都是。

更要命的是,池水之所以呈现出幽碧幽碧的颜色,是因为…池的四周,全是苔藓。

苔藓光滑,无从着力,也就是说,即便我能找到萧惜遇,要想沿着池壁爬上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将这个发现给瑶华说了,她立刻会意,“我找人带绳子来!”

我点点头,转身要往冰池里跳。

她突然拽住我,眉眼间有担忧之色,“就不能…让别人替你下去吗?”

我愣了愣,然后很果断地摇头,“我男人,自然该我救的。”

瑶华望着我,脸上渐渐浮现出一层敬佩之色,知道多说无益,于是她只是嘱咐了句,“小心些。”

“嗯。”

她转身疾奔去找援兵,我转身,毫不迟疑地,跃入了冰冷至死的冰池水中。

**********

我只能说,万幸,我是一个会游泳的。

否则,那冷得让人想哭的冰池水,绝对能把我冻僵在

跳入池水中的那一刻。

我牙关都直打颤,太他妈冷了。真心的。

冰池水冷得我皮肤生疼,可我不能停,池水是幽碧幽碧的颜色,所以即便头顶有阳光,也是照不进来的,底部几乎没有什么光。

不错,我得像一个瞎子一样,摸黑前行。

我觉得,这可能是老天对我那会儿评论瞎子算卦大爷的…一种报应。

摸黑前行,其实倒也不怎么可怕,尤其是,在你处于这种黑暗的环境中久了,你就适应了。更何况,眼睛看不到,你的其他感官,会变得愈发地灵敏。

就比如说,我能听出来,那冰冷冰冷的水,是往哪里流的。

【然澈:小小地问一下,你的感官灵敏了,就没发现水里有鱼啊蛇啊(重点是蛇…)神马的吗?】

【柠柠:那么冷的水里这种东西能活吗?!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虐我!】

【然澈:呵呵呵呵呵呵呵。】

池水池水,自然是死水,而池水能流,说明什么?说明那里地势低,恐怕是一个漩涡。

我卯足了劲,带着我那冷得几乎麻木的身子,顺着水流,往那个低凹的地方游。

我没想到,越往深处游,居然,渐渐地有了一丝光亮了。

那一刻,我就像是扑火的飞蛾似的,瞅见那隐约的光芒,跟瞅见了亲密爱人似的,我提了一口力气,拖着我那行尸走肉般冰冻的身躯,坚强勇敢地往那里游去。

我没料到,转过了一块险些磕到我额头的大石,我竟然会看到,那样一副场景。

*********

是萧惜遇。

是我最喜欢、最喜欢、全天下也最最喜欢我的,萧惜遇。

他的手臂展开,正站在,那团漩涡里。

他的身上没有锁链,却有锁链的印记,那是一颗六芒星,闪烁着绰约的光芒,印刻在他的胸膛上面。

从那颗六芒星印记的最中央,有汩汩的血,涌出来,再有冰冷的池水,争先恐后地,灌了进去。

我看得到他蹙眉,我想得到他多疼,可他,可他居然没有死。

心头血,换上冰冷冰冷的水…

生不如死。

萧惜遇身上的白衣,变成了血衣,萧惜遇俊美无俦的脸孔,惨白得,一如宣纸。

我在原地僵硬了不知道有多久,终于回过了神,我像是疯了似的,手脚并用地游着,不管不顾地朝他冲了过去。

不知道是心灵感应,还是听到了我的动静,那个血人一般的男子,徐徐地,睁开了眼睛。

看到我,看到哭得眼泪瞬间结成冰了的我,他怔了怔。

下一霎,他笑,笑得此生再也无憾了似的,他喃喃地,近乎呓语一般地,开了口。却连声音都发不出。

我看懂了他的唇形,他叫我,“柠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