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欣叹气:“你的确别添乱了!打听什么?现在也做不了什么了。皇帝指婚,礼部安排的婚礼,我们就干等着吧。”

梁成瞪眼看凌欣:“姐姐,你不高兴?”

凌欣有些沉郁地说:“毕竟,不是我熟悉的人,我这心中,总有些惴惴的。”

梁成点头:“我也忐忑呀!姐姐!我宁可是我给你选的!”

凌欣一下子笑了:“小屁孩!你懂什么!才几岁?竟然想替我选?”

梁成严肃地说:“当然啦!我知道怎么对姐姐好!就找个和我想的一样的人,日后好照顾姐姐!”

凌欣抬手想拍梁成的头,“我哪里需要人照顾?”

梁成一闪躲过,真诚地说:“姐姐,人都需要照顾的!你照顾我,我照顾你,成家是为了什么?不就是要找个相互扶着走路的人吗?”

凌欣愣住了:“这是谁教你的?”

梁成抬起下巴说:“我们这一路走了一个多月,干娘天天对我唠叨呀,说你有了亲事,就该我了!整日给我讲人为什么要有个家,我也说我不需要人照顾,可我觉得这话对姐姐倒是合适…”

凌欣笑起来,知道现在自己要成亲了,韩娘子转移了目标,开始磨练梁成了。她歪头看梁成:“既然你这么明白事儿,是不是我也得给你找门亲事了?”

梁成很傲气地挺胸:“我娶的人可是得我看上的才行!姐,我瞧准了,你再去给我提亲!”

凌欣忽觉胸中一空,手心出了一层冷汗,表面上强笑着说:“好好!你长大了,有主意了,人生大事,自然要自己定。”

梁成非但没有推辞,反而极认真地说:“姐姐,你要是看上了谁,我也可以去见见!可是姐姐,我的确长大了!你别担心云山寨了!我这些年就是不管事,在一边看着也懂了不少,这次你们都离了寨子,我可没把寨子弄乱呀!何况还有轩哥、干爹和杜叔他们帮着呢,我们山寨肯定会越来越好的…当然,姐姐可以随时给我出主意,我会听姐姐的。”

凌欣觉得眼睛里很湿润,努力保持着笑容说:“我就知道,我的弟弟是最棒的!已经长大成人了。”这是她的弟弟,她的血亲,真要嫁在京城,两个人是不是就见不到面了?

梁成见凌欣这个样子,忙郑重地说:“姐姐!你别难过呀!姐姐这么多年来一直为我和山寨操心,现在有了好亲事,从此要把心放在自己的家上,安心过日子,早日给我生个外甥或者外甥女,让我快当上老娘舅才好!”

凌欣气得打梁成的肩膀:“什么混话呀!哪儿学的?!”

梁成也不躲闪,坚定地说:“姐,虽然你是顶着凌家的姓出嫁的,可是你是我的姐姐呀!云山寨是姐姐重建的,弟兄姐妹们也一定不会负了姐姐!姐姐放心,有什么事,我会为姐姐去出头的!”

凌欣有些惆怅地看着眼前相貌英武,气宇坦荡的青年,感慨道:“弟弟,你真的,好棒啊…”

梁成得意地说:“当然!现在他们都不叫我小寨主了,而是叫我‘寨主’!我们这一路过来,杜叔将我引见给了许多江湖中人,姐,我告诉你我们都见过了什么人…”

凌欣心说难怪他们走了这么长时间,就专心听梁成一一讲述路上的江湖关系,填补些心中感到的空虚。

余本真是忙死了!他安排下了云山寨人们的住宿,跑回自己密室的时候,已经是入更了。他拿出了一大摞纸张,一边研墨,一边自语:“这么多人哪!这么多事呀!这可要写断我的手呀!真是的!真是的!”

余本奋笔疾书,摇头晃脑,乐在其中,半开的嘴唇里,口水随时要流下来…如果有人此时见了他,绝对不会将他的抱怨当真。

他在一张纸上写下:“梁成,梁姐儿之弟”,停笔叹息:“老安国侯和他那几个儿子,我都见过,这梁寨主活脱脱是…”他摇了摇头,接着写:“父,安国侯(不认),母梁氏,云山寨梁老寨主之女,人高肩宽,背厚腰直,喜弓马骑射,天生武将之才…”他边写边自嘟囔:“哪天这父子见面,安国侯不见得能撑得住…”写完,他自我欣赏地读了一遍,问自己:“用不用跟王爷说一句?”但是他又摇头:“王爷不问,可不能开口。”哪天王爷问一句,那才能说呀,真是的!王爷怎么不跟他一样,平常一点也不爱打听事!

勇王柴瑞果然次日就回了京,先去后宫见了夏贵妃,下午才回了府。一进府门就吩咐人准备筵席,他要招待云山寨的所有来客。

然后他才入后宅,见了王妃后,又亲了亲自己的儿子,就急着更衣沐浴。

姜氏让人带走了孩子,自己亲自入内室服侍柴瑞解衣,一边轻声说了自己对云山寨人的安排和寨中人要买院子的想法。勇王只余内衣,匆忙说道:“他们要宅子,就给他们买一个…”

勇王妃走到一边,端过来一只木盒,轻声说:“王爷请看。”

柴瑞接过木盒,随便地打开,一看也愣了。良久,柴瑞说:“他们送这个,姐姐该是不知。”

勇王妃点头说:“看样子,的确是。那位娘子递过来时,姐姐没有反应。”

柴瑞点头:“这玉瓶乃是天价,姐姐在钱财上很谨慎,不愿露出任何财富,这不是她的主意。”

勇王妃也附和道:“是,在府中,姐姐总是捡最朴素的衣裙,钗环也不讲究,她来时,没戴一件玉器。”

柴瑞慢慢放下木盒说道:“这么大的蓝玉世上罕见,我听说有蓝玉,还没见过。母妃喜欢玉器,我本来想给她寻些,他们说只见过小件的蓝玉,可就是那样都买不到。云山寨能拿出这么大的玉瓶,要么知道矿源,要么有可采购的渠道。这表示他们也许名声不高,可是有钱,想给姐姐当靠山,不想让姐姐被人轻看。”

勇王妃说:“这也是对王爷的信任。”

柴瑞叹道:“是,因我为姐姐做了媒,他们感谢我对姐姐的好心,将我视为自己人,不怕我有什么坏心。”

勇王妃笑着说:“王爷人品服众,姐姐多次对我讲了王爷危难之时,不舍伤兵,想来那位杜壮士也对云山寨人讲述了王爷的义气之举,让他们放心吧。”

柴瑞笑了一下,说道:“其实,他们也是在告诉我,若是有一天我有了麻烦,云山寨有力量帮助我。”

姜氏点头:“谁能想到,一个偏远的山寨,敢如此出手大方?”

柴瑞说:“我倒是不惊讶,姐姐在那里经营了十年,那地方一定不同寻常,只不过她有意不显露山水而已。”

姜氏问:“那嫁妆是不是要多添置些…”

柴瑞摇头:“只按王府定例,姐姐不会在意嫁妆多少的。”

姜氏说:“云山寨要在京买院子,看来也是想为姐姐提供长久支持的意思。只是,如果嫁妆多些,姐姐在贺府…”

柴瑞再次摇头:“你不觉得姐姐就像他们给的这个盒子?外表不起眼,可是内在惊人?姐姐一定是想如平常妇人般出嫁,不以嫁妆夺人眼珠,而是让对方发现她的好处,有个惊喜。”

姜氏笑了:“这样也好,不然,就不知道夫家是喜欢嫁妆还是喜欢人了。”

柴瑞哼了一声:“但愿我那云弟这次莫要聪明反被聪明误,只看表面木盒,看不见里面的美玉。”

姜氏低声笑:“这是怎么了?你一向说他的好话的。”

柴瑞深吸气,他自从上次与贺云鸿醉酒后,虽然说等着贺云鸿日后醒悟,但是心中总有些不爽。他不想对王妃细讲自己的好友与自己离心离德,只含糊着说:“我们过去特别合得来,他心思通透,什么事情,一点就明白。可这次我回来,竟然觉得他有些不懂事了。上次京城里流言四起,有碍姐姐的闺名,可贺府对此不闻不问,这真不是他一向的作风。”

姜氏点头说:“结果还是王爷出手平息了。看来…”姜氏也微叹:“许是因为王爷经上次征战,比在京城的人多了番见识吧。”

柴瑞笑着看王妃:“娘子真知道怎么说我的好话。”

姜氏抿嘴笑,她天天听凌欣夸小螃蟹如何棒如何机灵,小螃蟹笑得快要翻白眼了,她也决定要随时夸夸自己的夫君。

第32章 婚前

勇王回府的当晚,勇王府外院开了六桌宴席,勇王亲坐了上席,让杜方韩长庚坐了自己两边,梁成同桌,还让自己十几个幕僚副将与云山寨来的人共进晚餐,众人谈笑,杯盏叮当,一直喝到了深夜。

王妃也在后宅单开了一桌,与凌欣韩娘子以及山寨来的四个小姑娘一起用了饭。

姜氏看那四个小姑娘都十四五岁,表情淳朴,眼睛都是大瞪着看人,不懂回避,该是在山寨子里长大的。凌欣带着她们上桌吃饭,显见不是奴仆。

她们饭后聊天,姜氏问凌欣道:“这四位小姑娘是要随着姐姐去贺府的吧?”

凌欣点头,姜氏笑着说:“那边是弟弟们,她们看来是你的妹妹们了。”

凌欣笑着说:“是呀,她们都是我的义妹。”

姜氏点头,有些担忧地说:“姐姐不打算找些仆从吗?贺府是一门相府,后宅必多条例。若非仆从,怕是受不了其中的委屈。”

凌欣一愣,微微皱眉道:“我不给她们委屈受,难道她们会在别处受委屈吗?”

一个女孩子瞪着一双杏眼说:“只要能护着姐姐,什么委屈我都不怕。”其他三个女孩子也一起点头。

姜氏可没有教导人的义务,她看向站在一边的张嫲嫲,张嫲嫲忙上前一步,说道:“姑娘们心是好的,但是这高门大院,有许多待人接物的规矩,若是不知其中曲折要求,到了那里必然寸步难行,惹人笑话。比如,就是去拿个饭菜,若是不知该如何询问请求,怕是会被排挤到都吃不上热的。”

四个小姑娘相互看了看,杏眼女孩子站起来对着张嫲嫲一礼,说道:“嫲嫲,我四人得姐姐抚养,才有了今天。此去若是因我们不懂事,连累了姐姐,不仅会让我们羞死,也会让寨里的兄弟姐妹们看不起。望嫲嫲教我们些规矩!”

姜氏笑着点头说:“你真是懂事,叫什么呀?”

那个小姑娘说:“我叫小树。”又指着其他几个小姑娘说:“这是小花,小草,小木。”

原来是花草树木,姜氏笑了一下,说道:“可否让我给你们的名字加个字?”

小木几个人同时点头,说道:“请王妃说吧。”

姜氏说道:“就叫,春花,夏草,秋树,冬木吧。”

凌欣知道勇王妃不想让自己带的人名字太土气,就笑着说:“谢谢王妃了!”秋树几个人也行礼道谢。

姜氏看着几个人认真地说:“离姐姐的出嫁,没多少时间了,你们要好好向张嫲嫲学习,莫要小看了这些礼节。”

四个女孩子都齐声应了,姜氏转脸看凌欣,放缓了语气说:“姐姐,我知道你心胸高远,不屑细节。可是我们女子,一旦嫁了人,都要侍奉公婆,相夫教子。贺府乃官宦高门,礼教森严,姐姐能不能常去看看张嫲嫲对她们的教导,也算是熟悉一下京城里生活的情形?”

凌欣感到那很熟悉的压抑感再次袭上心间,她看向姜氏,姜氏眼神诚恳,一边的韩娘子也说道:“姐儿啊,王妃这是想得周到啊!我知道你多么聪明,可是那府里并不知道,一开始,怎么也不能因不谙礼仪而惹了谁,要中规中矩地好好过日子不是?听干娘的,多学些,总没有坏处呀!”

她过去在安国侯府中当丫鬟,自然知道些规矩。只是她心里偏爱凌欣,总觉得那些条例是委屈了凌欣,什么见着婆婆要低头说话,吃饭时站在一边帮着布菜…她觉得这是皇帝赐婚,凌欣该被那边捧着才是,大概不见得要去做。但是凌欣怎么也该明白这些,王妃这边能教教姐儿真是太好了。

听韩娘子这么说,凌欣点了下头。

从此,每日凌欣在练刀之后,就要去旁观张嫲嫲训练花草树木四个人,从走路到行礼,从端茶的高低到递巾子的手势,从说话所用的敬辞到对答时脸上的表情…简直无穷无尽。四个女孩子都是穷苦出身,在山寨也是日日习武,并不怕苦。只是毕竟没有长年的熏陶,学来学去,也总脱不掉青涩和迟疑,到了凌欣出嫁之时,顶多做到了两三成。

张嫲嫲无奈,只能很严肃地告诫道:“你们礼仪欠缺,只需记得,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惊慌!再大的事儿,也不可惊叫!只要能保持安静,就是动作疏漏,也能显得有礼。记住,若是不知如何应对,就把嘴闭得紧紧的,这样就能保住脸面!”

四个女孩子都齐声应了,凌欣也暗自赞同。

姜氏觉得收了云山寨的重礼,又不能明显增加嫁妆的份量,就只能在质量上下些功夫。凌欣来时没什么衣服,嫁到贺府去怎么能不重衣着呢?姜氏就给凌欣加添四季衣服。她见凌欣总选素淡的单色,觉得凌欣肯定没受过穿衣方面的训练,就去宫中带回来了夏贵妃身边的宫女小蔓,让她来指点一下凌欣。

凌欣和韩娘子已及四个小姑娘都被请到王妃大厅,一进门,只见屋子里摆满了椅子,一排椅子上铺满了各色衣裙。色彩浓淡不一,质料多样。

四个小姑娘哪里见过这么多好看的衣服,一时都半张了嘴,但想起张嫲嫲的话,又忙闭了嘴,只是眼睛睁得溜圆。

凌欣前世看过时装表演,见了这么多好衣服也感到愉快,不禁微笑。

姜氏见凌欣高兴,笑着介绍说:“凌姐姐,这是我母妃身边的女官小蔓姑娘,她得母妃亲教,现在管着母妃的衣着。”

她身边的宫女该是十八九岁,身材中等,与有点傻气的小柳不同,她眉眼带了种精练,很像个OL,让凌欣想起她前世秘书助手之类的小白领。

凌欣行礼,小蔓也行了礼,姜氏让大家落了座,说道:“我想请小蔓姑娘帮着看看我给姐姐准备的衣服,看有没有不合适的。”

小蔓忙笑着行礼说:“王妃真折煞我了。这些衣服都是精工细作,哪里有不合适的?只需好好搭配。”

她走向堆满了衣服的椅子,开始讲解:“娘娘说,一套衣服上,最好别有三种以上的颜色,可是这三种颜色,不包括黑白,也不包括金银,所以呀,要是真想多些色彩,也可以有七种颜色呢。但是娘娘说,小姑娘才会穿得花哨,出阁后,要走淡雅的路子,才能镇住场子。”她拿起一套衣服,指着说:“娘娘说,一身衣装,要有个主次,就是你想让人看什么,比如这身淡青的苏绣莲花裙,秀丽雅致,已是极品,可不能被其他的夺了色,只能和这件白纱绉的衫子配,若是怕寒酸,娘娘说,就要在绣花和式样上下功夫。…讲到成套的色泽搭配,娘娘告诉过我个窍门,这就是…”

她给几个人讲了色彩的搭配要领,季节的色调,逢年过节时衣装…等等。有时,还让凌欣将几件衣服披在身上,来回转动,让大家看。

女孩子们实在忍不住,最后还是都张了嘴,韩娘子高兴得眼泪汪汪的,王妃和身边的玉兰张嫲嫲等人都是笑着,凌欣也快乐地当了一天时装模特。

云山寨的人一到,凌欣就没多少心思改良弓弩了,她把改好的图纸给了勇王后,开始操心诚心玉店的选址。

勇王把图纸给了余本,让他去找匠人制作。余本接了凌欣的弓弩看了,心中暗惊,不明白这个女子怎么能画出如此险恶的武器图。他次日在凌欣身边东拉西扯了好几次,也没问出凌大小姐从哪来学来的这门手艺。

余本去找了王府的工匠,那些人看了图都说有巧夺天工之处,余本安排了制作,回报了勇王。勇王再次让人叮嘱余本,对凌大小姐和云山寨的人千万要好好照顾!

余本知道云山寨最近在找地方买地产,就请了凌大小姐和云山寨诸人到了外宅书房,展开了京城的地图,问问大家对玉店地址的要求,他可以帮着出出主意。

凌欣和杜方韩长庚韩娘子还有梁成,围着地图看了半天,大家谁也不知道哪里是好区域,半天没人说话,余本笑着对凌欣说:“姑娘可以先说说想法,老奴照着去找。”

凌欣当仁不让,马上扳手指:“第一,这个地方要有自己的井。”

余本点头道:“这个,实在不难。大些的宅院都有自家的水井。”

凌欣想到日后这个玉店要依赖勇王府的支持,自己与勇王也是一条线上的,就不瞒余本了,说道:“这需是一片街区,门脸在闹市边缘,不必大,但是后宅要大,还要延伸到僻静的街区,最好后门是临河的。”

余本恍然道:“姑娘是要有退路啊。”

凌欣点头,“还有,买下的宅子要经改造,中间有个秘密的宅院,我到时候会设计出来,这处密院要被房屋或院墙环绕,经密门从屋宅里出入,没有自己公开的院门。密院内两间正房,外建小厨房和厕所。所以买的宅地,要足够宽大,但是各个宅子,却最好大小形状不一,让人不能摸到规律。”

余本又点头,心说难怪是山寇,到哪儿都想弄成个贼窝!

凌欣接着说道:“站在密院里往四周看,若是能看到什么高层楼阁,都要买下才好。”

余本倒抽冷气:“姑娘,你可知这京城地贵吗?”

凌欣点头道:“所以现在先买下片大的地方吧,等日后有了钱,在慢慢地买周围的楼阁。”

杜方笑着说:“姐儿怎么这么小心?京城又不是江湖,开个玉店难道还有人打劫不成?”

韩娘子拍手说:“哎呦,你听听你说的这话呀!可不正好应了姐儿的思虑了吗?”

凌欣说:“我的确是有些担心,咱们在京城没什么根基,这玉店就是个堡垒,要让人感到安全。”

韩长庚和杜方交换了个眼神,韩长庚说:“好,姐儿,我们就照着你说的去找。”

凌欣现在知道些了京城的规矩,自己一个未婚女子,不能在外宅长待,说了自己的想法后,就回了后宅。

等凌欣离开了,余本笑眯眯地说:“凌姑娘很是谨慎哪!”

杜方捻着胡子点头微笑:“姐儿该只是因婚事将近而有些不安吧,这也是难免呀。”

韩长庚叹气,韩娘子问道:“你们什么意思?姐儿这想得多周到呀!常平那孩子虽然会算账,可身子那么单薄,谁都打不过,而且,玉店是存玉的地方,难免有人惦记,这玉店弄得严密些,不更保险吗?”

韩长庚摆了下手说:“你懂什么?姐儿是觉得…”他看了眼余本,不想说了。

余本笑着说:“姑娘过虑了。”

梁成不愿多想:“姐姐既然要这么办,那我们就照着买呗!”

余本指点着地图,“照姑娘的想法,那老奴就带你们去这些地方的商行看看。”

梁成说:“哦,带上常平,那小子会算账。”

他们带了常平,与余公公出府,去看了几个地方。

当晚,余公公在纸上写下:常平,原名常狗子,被梁姐儿改名常平。年十七岁,籍贯云城,七岁父母双亡,不堪伯母打骂,闻云山寨收养孤儿之名,逃入云山寨。善术数,万千之筹算,眨目而得,精确无误,该是天生,但其却称由梁姐儿亲授,尊其为师,吾不知真假。好友:艾重山,喜哭,喜食猪耳…

他又找出了梁姐儿的纸张,记录道:临近婚事,要求所购之宅院,建密院于其中,其对贺府之婚事心有所虑,预定退路。…

暗室中,余公公提笔自语道:“殿下真是对的,这位姑娘的确非同寻常…”会画弓弩之图,被术数天才尊为老师…怎么还能寻常?他摇头:“只是,真不是个适于嫁入贺家之人哪…”他可是听够了市井上的话,而且,他也知道,贺老夫人也听够了。

余公公放回纸张,拿着盒子走到了吏部的架子前,微叹道:“可惜了…”

不久,在余本的帮助下,杜方出面,购下了闹市边缘与贫民区接壤的一大片宅地。凌欣根据现有的布局,亲自设计了院落图样。

云山寨的人进入了勇王府后,勇王妃其实挺担心他们在市面上听见那些对凌大小姐的贬义之词,闹将起来。这是京城,一帮山里人如果为了凌大小姐的声誉打架,那可不是帮忙,那是火上浇油!所以告诉了余公公,尽量不要让他们出门!就是出去,也得让护卫们跟着!去些可靠的地方。

好在杜方和韩长庚等人,也知道不能让云山寨惹了人们的指点,天天拘束着这帮孩子。可这些人正当年纪,哪里闲得住。现在买了山寨的宅地,自然喜欢到那边去。听说凌欣设计了院落,就要干活,于是梁成韩长庚就带着人粉刷墙壁,修窗换门,买办家私,拆掉了原来的院墙,在几间房屋之间重砌高墙,围出了密院…他们这么天天忙着,也就没多少时间上街去了。

热热闹闹匆匆忙忙,在凌欣婚礼前,一家小小的“诚心玉店”修缮完毕,就要开张了。玉店的门脸很普通,在林立的店铺街的末尾,特别百姓人家。

凌欣觉得自己要出嫁了,也的确不该插手玉店的经营——总不能让玉店的掌柜去贺府向自己汇报吧?设计了密院后,她就撒手了。

杜方因为被皇上封了个官衔,当了名义上的地主,过去他也在江湖上开许多家玉店,但这里毕竟是天子脚下,规矩该格外多,他多少有些心虚。韩长庚韩娘子梁成常平,那比他还不如。几个人坐下来讲起定价,拜山头什么的,都觉很不踏实。鉴于余公公经常笑眯眯地过来问寒问暖,宅地还是他帮着买的,大家自然决定该向余公公求教,让余公公帮着,定下些玉店的章程。

余公公觉得这几个人一看就是土包子,哪里在京城做过生意?肯定被人生吞活剥地吃了。这是云山寨的生意,勇王一定想护着,做趴下了勇王可不会高兴,自然要帮一下。而且,自己可以向这帮乡下人露一手!他就指点着给玉器定了价,满意地看着几个人被惊得目瞪口呆!还告诉了他们该向什么人在什么时候送礼物礼金,那些人自然唯唯诺诺地点头,特别听从。

当然,为了让自己定的价钱能卖出去,“诚心玉店”开张的第一日,勇王府的总管家余本就带了许多人来踩了踩地气。他特别挑剔,在柜上花半天选了店中十件蓝玉的小玉器,还“无意中”对人说这蓝玉很少见,该给贵妃娘娘买了看看新鲜。

回到府里,他把小玉件给了勇王妃,说是去给云山寨的生意捧场买的,勇王妃当然高兴——闺蜜娘家的生意如果好了,凌欣日后也有个靠山。还都不用余公公说什么,她再进宫时,就给夏贵妃带去了几件小玉器。只是,勇王妃觉得自己有一只大玉瓶,怎么能只给夏贵妃小的玉器呢?自然把那只玉瓶也带去了,只托是在玉店买的。

夏贵妃的喜好很奢侈,一见那如水般润泽湛蓝的美玉,就爱不释手,捧着玉瓶看了半天,才将它摆在屋子正中的桌子上。经常看一会,说看了心里头就舒服,蓝玉该有平心静气之能。等夏日来了,她要插上粉白的荷花…还放出话来,想要个蓝玉雕的药师佛。她自己戴了个蓝色小玉珏,给皇帝腰上挂了个配对的,皇帝也很喜欢,总拿在手上玩弄…

蓝玉突然成了京城的稀罕物件,人们到处寻找,结果只在诚心玉店里找到了!哪里有大件?只有些小件,都标了蛮不讲理的天价!可是别处实在没有,所以依然被一抢而空,其他种类的玉器也被买去了许多。云山寨运来的两车玉器,转眼只剩下了三分之一。

许多人家都向玉店订了货,说不论大小,只要有,一定要。大玉器店来撂了话:重金购买大块蓝玉,要雕成药师佛——你们小店别糟蹋了!

余公公后悔得捶胸顿足——标价低了!他怎么能想到勇王妃把个蓝玉瓶子带入宫中了!他只隐约听说山寨人给了王妃一个瓶子,可他没见过那个瓶子呀!勇王妃一直自己拿着那瓶子,都没入库。他怎么能知道那瓶子是蓝玉的?!他原来只想流传一下宫里“夏贵妃也有蓝玉”这么句话,这可没撒谎吧?但他没想到夏贵妃会这么放话呀!蓝玉比他估计得还要火!真是亏死了!他没脸见那几个土包子了…

但是山寨的这几个人可乐坏了,常平高兴得满屋打转儿,嘴里连串地蹦出数字来,梁成追问,他才明说——两年都不用操心了,天天睡懒觉就行了。

杜方和韩长庚两个人约着出去喝酒庆祝,梁成发现了,一定要一起去喝。

现在市井间已经没什么人敢公然说那个山大王的坏话了,谁不知道太平侯世子被勇王教训了一顿,然后乖乖地去送礼赔罪。安国侯继室的马车队被砸得只剩了一辆,灰溜溜地跑回了晋元城。

勇王回京时,人们总是看到一队军士呼啸而过,他旗下的将士们与京城懒散的禁军们可不同,一个个散发着铁血杀气,让人回避不及。这样的人谁敢惹?有什么要说的,别在街面上吵吵。

勇王府的护卫见三个人出府,自然有两个人跟着,到了店里向掌柜打了招呼,让好好招待勇王府的客人。店里的人谁敢不听话?好酒好菜地上。杜方韩长庚梁成三个人尽兴地大喝了一通酒,像以往一样,没听见任何闲言碎语。

他们在杯盏交错里商量决定,等年后杜方和梁成带着大家回山寨,杜方来年夏天,再运一次玉器。京城的价格是别处的十几倍,一车就能赚出山寨好几年的花销。只是三个人都说先把钱留在京城,争取将周围的楼阁也买下来。韩长庚和韩娘子带着山寨十几个人,在玉店的后面住上几年,等凌欣生了孩子,都稳定下来,夫妇两个再回山寨,去盯着梁成的婚事。

大家将未来计划得妥帖合意,都觉形势一派大好。韩长庚喝得大醉,被杜方和梁成抬回了勇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