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人之间,先别提什么爱,先讲尊重!如果没有尊重和认可,有爱情也没用!

凌欣默默地祈愿着:下一次,她要那个人走向她!来到她的面前,让她真实地感到爱意!她会如这歌中唱的一般,张开自己的双臂,拥抱住他,在最后一道自私的战线上,一败涂地…

清芬院墙外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贺云鸿背着手站在夕阳的余晖中,他的影子和树影一起拉得很长。

贺霖鸿走了过来,站在贺云鸿身边,看了看他阴沉的脸色,笑着小声说:“这个,至少曲子还挺好听的。”

贺云鸿咬牙道:“这么差劲,竟然还好意思在外面吹!”

贺霖鸿吃吃地笑:“该是刚学,听得出来她很喜欢,日后你好好教教她不就得了?”

贺云鸿紧抿了下嘴唇,然后问:“听说,仁勇校尉住进来了?”

贺霖鸿点头:“明天得小心些了。本来安排的是你在路上与她相遇,对她说是一起去见勇王妃。过花园时,那边母亲和各家的闺秀们都会看着,刺客出来行刺,你身边只有她一个人。她赤手空拳,我的朋友比划几下,护卫们一上来,他们逃走就是。可现在那位杜校尉在府里,弄不好听信儿会跑过来。听说他十年前,一掌击毙了行刺凌大小姐的江湖杀手夺命‘阎王刀’。他若是出手,我那些朋友们可得不了好去了。”

贺云鸿想了一下,说道:“明日恰是休沐之日,父亲肯定是在书房,你让两个人往那边去行刺,护卫们叫得响一些,最好让杜校尉以为她也在那边…”

贺霖鸿半张嘴:“声东击西?你竟然敢把父亲也扯进来?!”

贺云鸿不在意地说:“又不是真的,让你的人一击而退,见那个杜校尉之前就赶快跑掉,免得让他伤了。”

贺霖鸿看着贺云鸿嘿嘿笑:“你不怕哪天她知道了这些,跟你打起来?”

贺云鸿冷冷地一笑:“打呗,打伤了我最好!”

贺霖鸿缩了下脖子:“我觉得在你身边很冷,你肯定你的血是热的?”

正说话间,院子里的笛声停了,一个女孩子大嗓门的声音响起:“姐姐!我改主意了!你别吹了!我现在正饿着,听这声音觉得里面都虚了。让春花给你念邸报吧?今天他们送的还没念呢!”

凌欣说了什么,然后门声一响,清芬院落里就安静了。

贺云鸿哼了一声:“一群没规矩的!”

贺霖鸿笑得低头:“走吧走吧!说人家吹的不好,还想接着听?她们在里面念邸报,我们也听不见。她说不读书,竟然喜欢听邸报,这真有趣。你们两个日后要是没话可说,你就给她念念你官衙的邸报就行了。”他拉了贺云鸿袖子一下,可是贺云鸿竟然没有动,贺霖鸿惊讶了——自己这位三弟虽然从少年时就被女子追捧,可是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女子留过情,这是不想离开吗?远远地看一片院墙有什么用?

贺霖鸿低声道:“还剩几个时辰呀?你再忍忍。”

贺云鸿眉头微蹙,的确,次日一早就是“刺杀”了,只要凌大小姐一出手,他就会被“感动”,弄不好还会上前表示要掩护她一下之类的。他自信只要自己低了头,凌大小姐定会再给这个婚姻一个机会。她扶了他一把,在车中为他揽衣,怕他的头碰了车壁,为他垫了车垫,她向他说了“对不起”,她说对他动了“贪心”…“贪心”是什么?不就是…她一定会回到自己身边的!在车中,她的身体散发着女子的芳香,她的…那么柔软…他苦苦隐忍,才没有在脸上露出痕迹…明日此时,就该是洞房之际,这次,他可不会完璧归君…

既然大局已定,此时此刻,他为何如此不舍?有什么在他的心头悄声说,不能离开…

他要进院去对她说…万一她不同意…自己可以去找勇王,让勇王去说服她!嗯,勇王那家伙定的这婚事,他得负责到底…

贺霖鸿再次拉他,小声说:“走吧,该给母亲去道晚安。”

贺云鸿沉默了片刻——他如果现在这样与她和好,母亲绝对不会安生。还是让母亲亲身经历一下自己的生命“危险”,眼见凌大小姐救了自己,母亲也许会对凌大小姐生出一丝感激之情,不会再恨她入骨。明日会生大变,今晚该安抚好母亲,让她对自己如以往般挂怀…就点了下头,与贺霖鸿走开了。

好几次,他想回头看,可是怕贺霖鸿笑话他,终于没有回头。

凌欣可不知道院墙外的事,她回到屋中,见屋里都收拾好了,桌子擦得干净,椅子都摆放原位。

凌欣放下笛子,坐在桌子边。秋树送了热茶过来,说道:“姐姐喝点儿,大冬天的,在外面吹笛子。”

凌欣说:“这才是锻炼呢,跟跑步是一样的,你们都该学学。”

几个人都说:“不了不了!”

秋树说:“我去弄个热粥,咱们带了小菜,热热就能吃了。”

春花翻出几张邸报,坐下来说:“我给姐姐念,这是今天他们刚买回来的。”她开始读道:“…日…将士伤亡惨重,卧牛堡失守,关内许城、田乡、羽城陷落…”

凌欣“砰”地将手中茶杯放在了桌子上:“什么什么?!这是新的邸报?!”

春花有些慌乱:“是…是吧?”

凌欣劈手将邸报从春花手中夺过,仔细读。却原来去年春时赵老将军打了败仗,损失了几万周军,勇王被逼入了绝境,而戎兵损失并不多。所以这次入冬,十万戎兵再来,取的是与年前不同的路径,攻克了卧牛堡和关下三城,周朝军队无力夺回关隘和三城,现在只在卧牛堡以南的丘陵屯兵,以阻止戎兵再向南行进。还好卧牛堡的戎兵并未入关,双方暂成僵局。

凌欣总自认地质系出身,来此十年,虽然以前不关心朝局,但是对山川地理,疆土边界什么的都很了解。这卧牛堡和关下三城所在,正是…

凌欣将邸报反复读了好几遍,然后就陷入了沉思。她眼睛望着一处虚空,一动不动,几个小姑娘频频看她,秋树做好了粥,端给凌欣,凌欣就像个木头人一样,手举着粥碗到了嘴边,竟然好久不喝。秋树小声说:“姐,喝呀!”凌欣才一口口把粥喝了。

几个小姑娘相互递眼色:“姐姐这是怎么了?”“嘘,姐在想事情呢,别说话。”“对,咱们都安静点儿…”

四个人吃了饭,收拾好了,然后开始整理床铺,准备睡觉,只有凌欣一直呆坐想事情。

外面鼓响三更,凌欣才眨了眨眼,长叹了一口气。秋树过来问:“姐姐,要睡觉吗?”

凌欣摇摇头,“现在什么时辰了?”

秋树说:“半夜了。”

凌欣要说:“我大概不能睡了,你们都去睡吧。天一亮,我们马上离开贺府。”

秋树一惊,问道:“为什么?”

凌欣又叹气:“说不明白,你们好好收拾一下东西,我们明天一走,就不会回来了。”

夏草说:“那太好了!我到这儿就觉得憋屈!”

几个女孩子以为凌欣想明白了什么事,准备马上回山寨,心中只有高兴,夜已经深了,就先后睡下。

凌欣一个人在灯边,把几份邸报颠过来倒过去读了几遍,又在脑子里来回推断,一次次都无法改变自己的结论,不禁心中发虚,一心盼着天光早亮。

天还是黑的,凌欣一夜枯坐,也不用更衣,她将几个女孩子叫了起来,洗漱了,只在头上扎了条灰色巾子,盖住了头发,就带着人出了院子。

东方才透灰色,时光尚早,大多仆从都还没有起床,府中的人都知道不能惹到这位三夫人,见她后面的小姑娘抱着刀,更没人来拦阻她们。凌欣到了府门处,让人去叫杜方,杜方是江湖人,要早起练武,此时已然起身了。他听凌欣到了府门,以为贺府又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急忙叫了起了四个小伙子,没有洗漱就奔来了。

一见凌欣他忙问:“姐儿,怎么了?!他们干了什么坏事?!”

凌欣摇头:“没什么事。只是我急着走,贺府这边,我们用不着敷衍了!”杜方不解,可是凌欣马上就走出了府门,他也得带着人匆忙跟上。

凌欣回到诚心玉店时,那些山寨的青年们都才起身,梁成听说凌欣回来了,惊讶地跑出来,连声问:“怎么了?怎么了?”

凌欣一脸严肃,摆手让他跟着自己进了内院屋中,梁成进了门,韩长庚和韩娘子杜方都进来,凌欣让自己带了的女孩子们守在了门外。

梁成问:“贺府…”

凌欣打断道:“与贺府无关!现在有更紧急的事,我虽然需要再证实,可是我想我十有八九该是对的。”

梁成不解:“到底是什么事?”

凌欣说:“我现在还不想讲,我们其他的人,准备行装,如果我没错,不久,我们就要离开京城了。”

韩长庚惊讶地问:“这么急?”

凌欣点头:“是,我现在要去勇王府。”

梁成说:“我陪姐姐去!”杜方和韩长庚都说:“我们也一起去。”

凌欣点头:“我们骑马,赶快走吧。但是这事不要张扬。”

韩长庚点头:“好,我马上去备马。”他们这次来带的马车马匹都寄放在马车行,他们的院落只养了四五匹马。

韩娘子着急:“你吃饭了吗?”

凌欣说:“我不想吃,但是还是给我些干粮吧。”

凌欣带着梁成韩长庚和杜方马上离开了玉店,骑马往勇王府去。到了勇王府门前,韩长庚要求见勇王,可是被告知勇王在城外,凌欣就要求见勇王妃,大家知道凌欣是贵客,自然让入了府门。此时东方才亮,勇王妃刚刚起床,听人报说凌欣这么早就来,以为有什么急事,忙让人请了进来。

凌欣到了厅中,向勇王妃见礼,想到勇王妃还怀着孕,不想让她着急,就笑着说:“听说王妃今天要去贺府,我想来提前说一声,我一会儿要出城去,王妃去贺府就别叫我了。”

姜氏一愣:“我今天没要去贺府呀?”

凌欣也愣了,可忙掩饰道:“那一定是她们传错了!那就好,我不用担心了。”

姜氏眨了下眼睛。近来,她听到了许多市面上的风言风语,说贺府三夫人不被贺府待见,还说贺府老夫人在给贺侍郎选择继妻。姜氏记起正月初七凌欣与贺侍郎来府中,凌欣只说了贺府规矩多,也没提别的。而且,勇王那天喝得半醉,一个劲儿告诉她云弟谢了他这个媒人,云弟与姐姐在一起,看着特别好。两个人还一起乘车回去的,姐姐会照顾他的云弟…凌欣和贺云鸿都不像是有问题的样子。

这次,姜氏不敢对勇王随便说什么流言了。上次她告诉勇王有关凌欣的传言,勇王就去将孙世子暴打了一顿,连孙氏都没放过。她如果对勇王说了,勇王生气跑去质问贺云鸿,人家两口子根本没什么事,这不是给他们找麻烦吗?她其实挺想问问凌欣外面传的那些话是怎么回事,就问道:“姐姐想让我去贺府吗?我可以让人投个帖子过去。”

凌欣忙:“不是不是!贺府今天有个什么仪式,我还以为…没事!我这就走了。”

姜氏看着凌欣的衣着问道:“姐姐怎么穿…”这么平民的衣服?她给凌欣做了足够的衣装了。

凌欣知道姜氏的意思,解释说:“我要骑马去城外,不能穿得显眼,这样才安全。”

姜氏见凌欣神色匆匆,知道她有急事,就不再挽留,说道:“那姐姐慢走。”两人道别,姜氏让人送凌欣出去了。

凌欣从勇王府出来,在府门处与等待的梁成杜方和韩长庚会和,凌欣对梁成说:“贺府的事要在今天解决了!那份和离书在你那里,你添上今天的日期,赶快去衙门,衙门一开门就递进去,立了档,我就无需再为此事分心了!干爹和杜叔与我出城,我们去见勇王!”勇王妃根本没有要去贺府,这一定是贺府又安排的一个圈套!她现在已经有足够的事情让她担心,她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与贺府再宅斗下去。况且,她见了勇王,讲出她的所思所想,勇王也不会再为贺府的婚事烦恼了。

梁成自然乐见与贺府的和离早日立案,可也想随凌欣出城,凌欣抬手制止他:“城里要有个领头的,你是寨主,回去带着大家准备离开京城吧。”梁成见凌欣语气十分认真,只好听了。

凌欣等人往城门去,梁成回玉店取了和离书,填了日期,到衙门交了。按照律法,这种皇帝指婚的,要有几个月的核察才能发还,梁成拿了回执,骑马回到诚心玉店。

此时已经将近中午,梁成老远就见到诚心玉店前停了贺府的马车,贺霖鸿站在诚心玉店前面。

贺府,管事的先将凌大小姐离府的信儿报给了赵氏,赵氏本来就弄不清罗氏为何请了凌大小姐来府中,罗氏向她保证凌欣不会来参加她儿子的开笔礼,只是来收拾下东西,赵氏才同意了。现在听说凌大小姐匆匆走了,赵氏根本没当回事,以为就是她们拿了要取的东西,在府中本来就没准备长住。

阳光初亮,罗氏来向姚氏请安,才从赵氏那里听到了这个信儿,赶忙回来告诉自己习惯睡懒觉,正挣扎着早起的夫君。等到贺霖鸿醒过神儿来,急忙去贺云鸿那里,凌欣已经出府两个时辰了。贺云鸿一听,马上要去诚心玉店。

贺霖鸿急忙叫停了定好的“刺杀”行动,让人准备了马车,与贺云鸿一起上车。到了诚心玉店前,贺霖鸿下了马车,去巷中求见梁寨主,可听说梁寨主和凌大小姐都不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他回到店前,告诉了坐在马车中的贺云鸿,贺云鸿只简单地说在此等候,他只能站在店前干等,好在也没等得太久,就看见梁成骑马过来了。

梁成已经递了和离书,气很粗,下马后向贺霖鸿点了下头。

贺霖鸿满脸忧虑地问:“凌大小姐黎明时匆匆离府,却是为何?敢问凌大小姐现在何处?府中尚且在等着她迎接勇王妃。”

梁成说:“姐姐也没有细说,她去了勇王府,王妃见了她,她该是向勇王妃当面致歉了,她现在去城外找勇王了。”

贺霖鸿脸突然白了:“她…她去见勇王妃了…”

梁成点头,笑着说:“她出来就让我向衙门递了和离书。”

贺霖鸿嘴唇也白了:“和离书?!”

梁成说:“是呀!我得进去了,我们大概很快会离开京城,与贺二公子后会无期了!”说完笑着牵着马进了巷子。

贺霖鸿腿软地爬入了车中,里面坐着的贺云鸿的脸黑得快成炭色了。

贺霖鸿结巴着问道:“怎么…我们怎么办?”

贺云鸿冷森森地说:“大概是她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去找勇王妃对证去了。”

贺霖鸿点头:“是呀,她知道我们骗了她,出来就让梁寨主递了和离书,自己去找勇王诉苦去了。可是能有什么风言风语呢?我这边的事,没有几个知道。我都没有告诉我娘子细情。会不会是,母亲那边邀请了未婚女子,让她知道了?”

贺云鸿皱着眉:“先回府,向父亲说一声,然后我去城外见勇王。”

贺霖鸿有些哆嗦:“我…我也陪你去吧。”

贺云鸿瞪了他一眼,贺霖鸿无奈地双手相握:“我就是不明白,她为何从来不按理出招呢?!咱们一步棋错,就再也扳不回来了吗?…”

贺云鸿切齿道:“闭嘴!”然后对窗外喝道:“回府!”

这是拿我出气吧?贺霖鸿幽怨地瞪贺云鸿,可是贺云鸿却盯着车窗,对他不理不睬。

第46章 军营

凌欣和韩长庚杜方打听到了勇王驻军所在,一路骑马奔驰而去,到了军营外,杜方为凌欣报上了名字,不多时,勇王柴瑞就穿着铠甲从营地内大步走出来,面带惊讶地看凌欣,“姐姐怎么到这里来了?”

凌欣行了礼,郑重地说道:“殿下,请借一步说话。”

柴瑞眨眼,忙转身带路,将三个人带入了间民房,示意别人都出去,凌欣的手有点发抖,深呼吸了几次,才看着勇王问道:“我听闻卧牛堡及其下三城失守,朝廷有夺回来的意思吗?”

柴瑞诧异地问:“姐姐是为了这事来的?”

凌欣严肃地看着他不说话,勇王轻叹:“朝廷何尝不想夺回,可是我上次出师不力,已然耗尽国库所需,现如今青黄不接,若再点援军,恐非易事。”

凌欣追问道:“那边已有的军队无力争夺吗?”

柴瑞摇头:“边境的军将已然竭尽全力,伤亡过半,内地厢兵毫无战力,现今只能维持对峙,希望朝廷早日筹集军需,招募援兵。”

凌欣吸了口气说:“我想请殿下召集所有善战之将或者深谙兵事的谋士,但是要嘴严可靠的人,明日到此地,我有一事请教。”

柴瑞微歪头:“姐姐是认真的?这事很重要?”

凌欣缓慢点头:“我不敢说有百分百的肯定,但我觉得我想的没错,必须向大家求教一下,不然我无法安心。”

柴瑞问:“现在只能去请京城中或者京师附近的人,若是姐姐等上十天半月,可请到远处驻兵之军师。”

凌欣摇头说道:“我实在等不及,这事不讲个明白,我都无法睡觉。就尽力找周围的吧,你麾下的谋士军师也都来。”

柴瑞同意了:“好,我马上派人去。”

凌欣又说:“我需要泥土,想做个大概的地形图。”

柴瑞又点头:“好,我让人来帮着姐姐。姐姐可是要洗漱用餐?”

凌欣摆手说:“我现在心慌意乱,没有胃口。我带了干粮,一会随便吃一口就是了。”

柴瑞笑了:“姐姐,既然你到了我这里,就不要着急。无论何事,我都会为姐姐安心的!”

凌欣勉强笑笑,握着拳的手还是有些发抖。等柴瑞出去吩咐人,一边等待的杜方和韩长庚都问凌欣:“姐儿,到底何事惊慌?”“是不是你多想了?”

凌欣喃喃地说:“但愿是我多想了。”她怕这事一旦说破,有极微小的可能自己会被杀人灭口,就对韩长庚和杜方说:“干爹和杜叔可以先回城中,我在这里会待三四天。”

韩长庚摇头:“你一个女子,怎么能孤身在军营中?别担心,我过去就是军将,很知道如何与将士相处。”

杜方说:“我们与这里许多兵将相识,正好见面聊聊,你不用管我们,我们自然是等着你。”

凌欣想了想,又觉得柴瑞该不会任自己受到伤害,就同意了。

她过于心神不安,根本无法睡觉,用了一夜,在一个大厅中做出了一板泥巴堆积的地形图。她熟悉地理,大概堆积了主要的山脉和河流,并标识出了几个重要的城市。等她完成,天色大亮,军营中号角吹响,士兵们开始出操了。

柴瑞来找凌欣,见她抹额扎着条灰色头巾,两眼深陷,额发蓬乱,嘴唇干枯,忙安慰道:“姐姐不必如此担忧,那些人已经开始到了,姐姐去吃些早饭,好好休整一下,人齐了我来叫你。”

凌欣也觉得自己太过疲劳,要稍微松弛一下,不然一会儿无法做讲演。她点头,对勇王说:“就听殿下的,等人到了,我再来。”她行了礼,跟着一个勇王指定的兵士走出了大堂,去了一个小院子里。军中管洗衣的婆子来,帮着凌欣洗漱了。凌欣觉得头发松了,解开头巾,随便将头发再盘了盘,还是男子发髻,脑子里反反复复地想着自己的推断,一直皱着眉头。

终于,柴瑞让人过来请凌欣,凌欣随着兵士又走回了放着泥制沙盘的大厅。大厅里,沙盘周围已经围了二十来个人,有的穿着轻甲,有的穿着文士服装,有的已有了白头发,有的是中年人,还有的看着只有二十多岁。凌欣认出其中有柴瑞身边的石副将雷参将等人。

柴瑞也站在沙盘旁边,对众人说:“诸位,今日有请大家,是因我这位姐姐想求教众位。”

凌欣举手向众人抱拳,算是行礼。

大家看向凌欣,见她女扮男装,一身灰色短衣,穿戴平常,容色疲惫。有人向她点头,有人面露不解。

一个麻脸的中年人皱眉,对勇王说道:“殿下,我所收到的消息,是有要事相商。”

不等柴瑞说话,凌欣点头说:“是,我要请教各位的,的确是件要事,请各位务必斟酌!”

贺云鸿和贺霖鸿的马车进了相府,府门外的街道上已经停了许多车驾,参加贺家长房长孙“开笔礼”的孩子和那些老夫人邀请的女子以及随行的家人和仆人们早就陆续到达了,院内远远地可以听到人们的笑语声和丝竹声。

两个人刚下车,一个家人过来说道:“三公子,老夫人让你立刻去一趟!”他说得紧急,贺云鸿对贺霖鸿说:“早上我还没去母亲那里问安,你先去对父亲说一下,我看一眼母亲就过去。”贺霖鸿自然应了,疾步前去找贺相。

贺云鸿随着家丁往后宅走。一进后宅的门,湖影树间,能看到些帷障和一些女子的身影。这种聚会,从他懂事起,相府每年都得来几次,尤其近些年,每次母亲都会叫他去,当着家长的面,见一下对方的女儿。他早就习惯了母亲的这种好心,可是今天,他却觉得非常心烦!想着如果母亲没事,他只需说几句话,就可离开…

正行走间,眼角一团彩衣,一个女子从拐角闪出,一头撞在了他的怀里。若是别人,猛地香玉满怀地抱了个女子,一定会心中暗喜,捧着好好看看。可是贺云鸿准备好了的事竟然鸡飞蛋打,凌欣还去找勇王了…正在焦躁之中,双手猛地一推,就把怀里的女子搡了出去。那个女子被推出几步,哎呀一声,坐倒在地,抬头间,泪眼朦胧,通过一片钗子簪子的流苏看向他,几乎呜咽着说:“小女子无意冒犯,望公子恕罪…”她眉如新月,眼带迷离,长得柔美,意态温顺如羔羊。

后面跑来几个丫鬟婆子,扶着她起身,一个婆子上来行礼:“这位公子,我家萧大小姐因贺老夫人所招,前来此处。她怕老人家久等,所以行事仓促了些,冲撞了公子,万望公子不怪。”

贺云鸿人精一个,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脸上庄重,行了一礼,语气淡漠地说:“在下无意得罪,也请小姐莫怪!”袖子一摆,继续走下去,头也不回,像是只被树枝挡了一下。这个女子看着美丽柔顺,若是在过去,可能真会让他以为是个合适的妻子人选,可是现在,他已经曾经沧海,满心里只有那个气得他暗中吐血的人了…

萧大小姐被人扶着,望着贺云鸿远去的背影哽咽不止,其他几个丫鬟忙帮她整衣顺带,给她擦脸,萧大小姐抽泣着说:“我们…回去吧…”

一个丫鬟小声说:“小姐别伤心,夫人不是说老夫人透露了口风,贺侍郎的婚事定是不成了,小姐不会是妾,只会是继妻。贺家三郎脾气傲慢,这大家不都知道吗…”

大家的劝说下,萧大小姐停了哭泣,整理了仪容,继续慢慢地向前走,以为贺云鸿见了老夫人后原路返回,可是一直走到了贺老夫人的房中行了礼,也没再见到那个风度翩翩俊美无情的贺侍郎。

贺云鸿见了母亲,行礼请安,问道:“母亲今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