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欣疼得大叫:“别动了别动了!我不拔箭了!就这么插着挺好看的!”

寿昌笑得低头,连屏风后的雨石都破涕为笑,扭头看贺云鸿,贺云鸿蹙着眉头,没有笑。

孤独客拨开了一边肌肉,开始拨另一边,凌欣将酒罐对准嘴咕咚咕咚地喝,孤独客说:“你别都喝了呀!”

凌欣又大叫一声,然后愤怒地对孤独客说:“我跟你说了要轻点,你也没轻点呀!我凭什么听你的?!我都给你喝光!”

孤独客咬牙道:“我真该方才就拔出来的!”

凌欣坐起来:“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再拔,肉都拨开了吗?你一拔,撕出一长条来可怎么得了?那不得疼死我了?”

孤独客嘴里说道:“我怎么觉得该疼死你呢?”可真停了手,让凌欣探头去看自己的小腿,

凌欣醉醺醺地皱眉细看,然后对孤独客说:“光线不好,看不清楚,给我开大灯!”

孤独客说:“我不管了,我要拔箭了。”

凌欣大叫:“别别!我就是不放心你,让我再看看…”

孤独客拿着箭杆,左右轻轻松动,凌欣“哎呀”一声,叫道:“我怎么中了两箭?!”寿昌在一边笑得身子前倾。

孤独客试着拔箭,一边说:“你肯定不是四箭?”

凌欣眼睛有些花了,眯着眼睛说:“三四…看着该是四五箭的样子…”

孤独客叹气:“你小腿竟然没有射成筛子呀。”他刚要将箭取出,忽然发现倒钩还真挂着一丝肌肉,忙用簪子去拨开,然后将簪子递给寿昌,对他示意了下屏风。寿昌走去将簪子还给了雨石。雨石看着贺云鸿散开的发髻,犹豫了一下,将簪子放在了贺云鸿放在枕边的手里,贺云鸿的手虽然又缠了布条,可是握住了簪子。

凌欣已经晕乎乎的了,大度地说:“没事!你把它们都拔出来吧!随便拔!像拔萝卜那样!

孤独客说:“欧,那我就拔了…”他轻轻将箭取出,放在一边,凌欣的小腿上血流了出来,可凌欣现在醉了,不觉得疼了,拿起箭来,凑到眼前一看,叫了一声:“这箭头是铁的呀!”

孤独客一边找药给凌欣止血,一边翻眼睛:“箭头可不是铁的?”

凌欣悲凉地说:“那我大概会死了,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孤独客摇头:“这么个小伤口,就要死要活的?”

凌欣说:“您不知道吧?铁的东西会得破伤风!我小的时候,有一次班上来人讲医疗知识,就说有个小孩,突然就死了,谁也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大家就找啊找啊…”

孤独客让凌欣将小腿平放,往凌欣腿上撒药,凌欣胡乱说着:“你知道他们后来找到什么了吗?”

孤独客没好气地说:“找到了一只癞蛤蟆…”

凌欣皱眉:“真的?!我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他去抓蛤蟆,得了破伤风?…”

寿昌忍不住了,问道:“他们找到什么了?”

凌欣说:“他们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小小的指甲大的伤疤,就是铁钉划的!”

孤独客冷哼:“贺侍郎身披镣铐,哪样不是铁的?也没死呀,姑娘不要把自己看得太精贵了。”

凌欣当场释然,将箭往地上一丢,说道:“大侠,您真会安慰人!看来我死不了了!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孤独客找出布条,给凌成包扎小腿,说道:“姐儿竟然还会吟诗?”

凌欣醉呼呼地说:“当然!我跟你说,诗歌呀,音乐呀,这些都是有频率的!你念出来,就能振胆气,驱邪气,比如文天祥的正气歌,害怕的时候一念,马上就没事了…”凌欣摇头晃脑地背诵:“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后面的就难背了…”

孤独客点头:“的确是好诗。”

凌欣点头说:“可不是吗?我心中的英雄人物,不投降的文丞相,一代风骨,名传千秋。嗯,说起来,贺侍郎有点儿像他,檄文里也有‘时穷节乃见’的意思…”

孤独客疑惑:“文丞相?我怎么没听说过?”

凌欣闭上眼睛:“那是因为你没去过我的故乡…”

孤独客问:“姐儿的故乡在哪里?”

凌欣醉声哼唱:“…故乡的月亮,你那弯弯的忧伤,穿透了我的胸膛…”

孤独客包扎完毕,给凌欣放下裤脚,说道:“我还真没听过这歌。”

凌欣捂着胸说:“我觉得我这胸口大概真的被月亮穿透了…”

孤独客了然地点头:“是不是特别疼?”

凌欣糊里糊涂地点头:“很痛,有了一个大洞!”

孤独客喔了一声,问道:“姐儿想怎么来填这个洞呢?”

凌欣醉意浓浓地睁眼,已经看不清东西了,喃喃地说:“我真填不了,还君明珠那什么…恨不相逢未嫁时…”

孤独客啧啧道:“姐儿说话一套套的,很有才嘛!”

凌欣摆手:“才?你去读读…贺侍郎写的文…”

孤独客又哦了一声,回头看屏风,又看一脸醉意的凌欣,问道:“姐儿现在想干什么?”

凌欣醉呼呼地说:“我想睡觉!”

说话间,太监们端进来了食盒,孤独客对凌欣说:“你帮我个忙,然后就能睡觉。”

凌欣半闭着眼睛豪爽地说:“说吧!姐能干的,自然会帮着!”

孤独客示意人将食盒端到屏风后,对凌欣说:“我在治个病人,你帮帮我,我扶着他,你给他喂些汤水。”

凌欣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满眼光芒的世界里,心情酣畅,世界充满爱,说道:“这有何难?我帮你!”

第90章 表白

孤独客示意寿昌扶着凌欣,自己走到屏风后面,将贺云鸿扶起,坐在贺云鸿的身后,用手抵着他的后背,给他渡气。贺云鸿失血过多,又被孤独客喂了药,听到凌欣的箭取了出来,就开始浑浑噩噩,行将睡去,此时被扶起来,以为孤独客又要给自己吃药,无力地微睁了下眼睛,又闭上。

寿昌搀着凌欣,凌欣单腿一跳一跳,到了屏风后面。雨石给她端来了一把椅子,凌欣坐了。孤独客向雨石示意了一下食盒,雨石打开了食盒,端起了一盅参汤,把汤勺放在里面,看孤独客,孤独客向凌欣使眼色,雨石战战兢兢地把汤碗递给了凌欣,以为这个厉害的女子会给自己扔回来。

可凌欣没接,半闭着眼睛说:“我困了…”

听见了凌欣的声音,贺云鸿睁开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凌欣。

孤独客对寿昌说:“快把勺子给姐儿!”寿昌用汤勺舀了一勺递给凌欣,凌欣伸手接了,马上就放自己嘴里喝了,点头说道:“嗯,好喝!”

孤独客憋气,说道:“姐儿!你要帮我喂病人哪!”凌欣眼前模糊,醉里醉气地挥着勺子:“哪里?”

孤独客对寿昌说:“快!帮着姐儿干活!”

寿昌握了凌欣的手,舀了勺汤,小心地送到了贺云鸿的嘴边,凌欣跟着自己的手抬头,憨笑着对贺云鸿说道:“兄长,你受伤了?我来看你来了!来,喝点汤吧!”

贺云鸿眼睛猛地瞪大,仔细看凌欣,却见凌欣眼神涣散,对他似看非看。贺云鸿木呆呆地微张了嘴,凌欣歪着头,脑袋随着汤匙凑到了贺云鸿嘴唇外半尺,使劲眯着眼睛,寿昌帮着一送,凌欣将勺子递入了贺云鸿的口中。贺云鸿默默地含了凌欣的汤勺,忍痛让温热的汤随着喉咙而下,一股热流从喉间涌下,直到腹间。

凌欣在寿昌的帮助下,胡里八涂地一勺勺地喂贺云鸿,哄小孩一般说:“你别急,慢慢喝…我会在这里陪着你…”

贺云鸿看着凌欣,一口口地都喝下了。

凌欣胡说八道着:“你是不是渴了?要多喝汤水。你为何不让我来看你?我们不都说好了?要在一起,你什么样我都不在乎的,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旁边的人听得目瞪口呆,雨石刚要说话,被孤独客眼神制止。贺云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凌欣,他锦被盖到脖子,头发披散下来。凌欣没有握着汤勺的手伸出,触到了贺云鸿的头发,摸了下,手又滑落,说道:“兄长,谢谢你给我的信,我特别高兴,上战场一点都不怕了…后来…”她说着,像是忘了什么,蹙眉自问:“后来呢…”

一碗正好见了底,雨石放下碗,又端起另一碗,问孤独客:“这碗…也…”

孤独客对凌欣一抬下巴说:“也要喂。姐儿!别停下!”

凌欣昏头昏脑地说:“当然,兄长受了伤,要多喝汤才好。”她打了个哈欠,寿昌又握了她的手,去雨石碗中舀汤,接着去喂贺云鸿喝汤,床边四个人帮着贺云鸿来喝这一口汤,但是凌欣眼睛快全合上了,不加理会,自言自语般说:“兄长,你为何回城来一直不见我?是因为贺侍郎吗?”

几个人脸都变色,凌欣接着说:“兄长,我对他…没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对不起他。那时我进了城…如果听说是兄长入狱,我一定会立刻就去闯了天牢刑部,去见兄长,绝对不会让兄长受刑,就是太子到了,我也能把他吓走…可是因为是贺侍郎,我的动作就没那么快…结果…他受了刑…我真不好受…而且…我没在信中告诉兄长…我在京城有密院…没让兄长安排贺家躲藏…真是很小气…”这些话她在心中对自己说了多次,此时特别顺溜地就说了出来。

屋子里的人噤若寒蝉,贺云鸿死盯着凌欣,寿昌都不敢看贺云鸿,只把着凌欣的手继续给贺云鸿喂汤喝。

凌欣酒意浓重地嘟囔:“…兄长明白了吗?这是负疚,我不会与他复婚的,我已经对兄长说了,我想和兄长在一起…”

几个人全呆了,贺云鸿眉头皱了起来,凌欣说:“兄长如果想吃什么就告诉我,我来帮兄长去做…兄长不要不理我,我一直很孤单,兄长与我通信,我才觉得有了个懂我的人…兄长别担心,我是个很懒的人,一旦认定了的人,就不会变的…”凌欣眼睛合上,打了个哈欠说:“我可不会嫁入贺家…那么多麻烦…我们一起回云山寨…你把家里人接来…我们去旅游…”终于又喂光了一碗汤,雨石放下空碗,寿昌拿过凌欣手中的汤勺,凌欣的手臂沉重地落下,大着舌头说:“兄长…还要什么吗?…”

贺云鸿闭了眼睛。

凌欣忽然双手抱头:“我怎么头这么疼?!”

孤独客叹气,将贺云鸿放倒在担架中,给他掩好锦被,示意寿昌扶起凌欣,说道:“姐儿今天真累了,快去歇息吧。”

凌欣喃喃地说:“好的,我跟兄长告别。”她伸出手,在空中像是要去摸什么,可是又放下,稀里糊涂地说:“兄长,我再来看你…”贺云鸿没有睁开眼睛。

孤独客等寿昌扶走了凌欣,坐在了贺云鸿的身边,拿出针袋,对眼睛紧闭的贺云鸿小声说:“你带着这么重的伤去救了她,这份情义是真的。你别担心,我会帮着你劝她的。”贺云鸿面无表情。

孤独客想了想,又说道:“密院的事,我不知道,可是那时我们与姐儿进了勇王府不过一个时辰,就被告知要大家碰头商量事情。余公公讲了贺家的事,大家都说去救人困难重重,姐儿说了计谋,余公公知晓人事,仁勇校尉他们就出府行动,姐儿很快进了宫,我配了药…反正谁都没闲着,不能说耽误了时间。她那样说,是见你被用刑,心疼了,就自责不已。若是她真的像她所说,听说是那个人入狱,没了冷静心性,鲁莽行事,不见得做的比现在好。你莫要怪她…”

贺云鸿早听余公公说过,微微地点了下头,孤独客又说:“我过去就对你说过福祸相依,你是受了苦,可是你就有机会让我给你医了伤。你过去曾受内伤,一直没有治好。因你年纪尚轻,未损童阳,顶多平时经常生病,易染风寒。但再过十来年,你阳气一弱,旧伤复发,就会缠绵病榻,长年不起,难享寿元。现在我给你治好了内伤,这些外伤是疼了些,但养好了就不会有大碍,你要惜福,不要耿耿于怀。”

贺云鸿睁眼看孤独客,对他认真地点了下头。

孤独客见他眼中有层悲伤,想到贺云鸿冒死下城去救凌欣,可是竟然听到凌欣那么一通话,不禁叹气:“你这孩子…她把你当成了和她通信的一个人了,那个人她都没见过!我觉得,那就是个写信骗了她的人!”

贺云鸿又闭了眼,神色黯淡,孤独客拿出针来:“你这次旧伤崩裂,失血甚多,不要多思多想,好好休息。”扎入了贺云鸿的头部穴位…

有一个太监走进来,对孤独客行礼说:“孤独郎中,陛下那边有请。”

孤独客对雨石说:“你送你家公子去睡觉,记住,多喝参汤。”雨石应了。

孤独客随着太监匆匆到了寝宫,寝宫外站满宫人,孤独客进了宫门,外厅里一群御医站着,都垂眼看着地,避免看其他人。石副将和余公公守在卧室门口。余公公见孤独客来了,向他示意,引着孤独客进了内室。

皇家信奉风水,卧室很小,讲究纳气,卧室里就是一张龙床,床头床内靠着墙,一尺床榻外只有几步就到墙了。

柴瑞跪在床榻上,拉着老皇帝的手,轻声说:“父皇!母妃就来了…”

老皇帝闭着眼睛含糊着念叨:“爱…妃…”

孤独客放下了医箱,行了一礼,坐在床边将手搭在柴瑞握着的手上。他号了脉,柴瑞做了手势,起身走出了卧室,孤独客也起来,跟着他出去了。

到了外面,柴瑞问孤独客道:“郎中,给父皇煎了的药他好像根本没有喝下,御医们都说,父皇饱受摧残…”他哽了一下,继续说:“要赶快进食。郎中能否让父皇醒来?”

孤独客微低了下头说:“陛下,我可行针让太上皇醒一会儿,但是陛下,若是太上皇醒来,要见贵妃娘娘可怎么办?”方才老皇帝就在叫夏贵妃了。

柴瑞忍着泪想了想,说道:“去叫母妃身边的小柳过来,就说母妃在打扮,马上到,让父皇吃着东西等着。”

孤独客点头:“这个…我去看看。”他不敢现在对柴瑞说小柳在寻死觅活,免得柴瑞觉得小柳误事。

柴瑞又问:“哦,我听说云弟下城了?姐姐负伤了?”他才登基,还没有开始用朕,何况老皇帝就躺在里面。

孤独客点头说:“是,贺侍郎下城去救姐儿,旧伤绽裂,血透了衣袍。姐儿只受了轻伤,现在…额…喝了药酒去睡了。”

柴瑞说:“我马上去看看云弟。”

两个人走到厅堂门口,跟在他们身后的余公公小心翼翼地对柴瑞说:“皇后娘娘说,晚餐备好了,请陛下用餐。而且,文武百官都在等着见陛下一面,问候太上皇。”

柴瑞想起了早上的事,思索片刻,对余公公说道:“摆宴,请朝官和将士们,还有出力的人同进晚餐庆功,让小螃…大皇子与我出席。”

余公公躬身称是,石副将见柴瑞面容忧郁,有些迟疑地说:“可是陛下,太上皇…”

柴瑞叹道:“这毕竟是场反击,事成了,要庆功嘉奖,不能让人失望。我带着儿子去照个面就回来,到时候你替我盯着,多鼓励大家。”

石副将行礼道:“末将遵命。”

柴瑞让石副将守着寝宫,自己去看贺云鸿。他到了贺云鸿的寝室,见贺云鸿睡着,问了雨石过程,就吩咐人好好伺候,急忙又回到了父亲身边。

孤独客则是去找小柳,他刚一进宫女们住的院落中,一个宫女迎出来,小声说:“郎中,小柳不哭闹了,可是一直不吃不喝,这可怎么办哪?…”

孤独客走入卧室,小柳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脸色枯槁,嘴唇干裂,骨瘦形销,头发散乱。

孤独客拿起她的手腕按了脉,迟疑了半晌,说道:“小柳姑娘,我对你说过我在江湖上的名号吗?”

小柳没有动静,孤独客咬了下牙,慢慢地说:“人称我…起死神医。”

小柳突然睁开了眼睛,直愣愣地看孤独客,孤独客在她炽热的目光下不由得有些脸红,目光闪烁,勉强地说:“你家娘娘…”

小柳忽地坐了起来,一把抓住了孤独客的手,说道:“她没有死?!是不是?!你救活了她?!”说完,她干涸的眼睛突然泪涌,她伸手抱住了孤独客,将自己的脸贴在了孤独客的肩头:“郎中!谢谢你!谢谢你!”

孤独客僵在当场,小柳一掀被子下床:“快!我得梳洗,好去照顾娘娘!”她饿了几天,一站起,身体摇晃,孤独客赶快扶住了她,说道:“姑娘还是先吃些东西。”

小柳点头说:“好好!我去洗漱了,就赶快吃东西!不然没有力气侍候娘娘…”两个宫女来扶了小柳出去,孤独客起身坐在桌子旁边,有些魂不守舍,一个宫女过来行礼:“郎中,我是小蔓,您…您的意思…”

孤独客无力地说:“先让她喝些粥,然后,随我去见陛下,你们…你们就先顺着我的意思…”

小蔓点头:“好,就听郎中的…不然,她就要饿死了…我们一直备着人参粥呢…”她低头擦泪。

过了会儿,小柳回来,头发梳得干净,衣服也穿得齐整,只是走路晃悠着,小蔓忙扶着她在孤独客身旁坐了,出去端了碗粥回来,小柳接过来,孤独客说:“姑娘慢点喝。”

小柳匆忙地几口就将粥喝得精光,小蔓又端上茶来,小柳双手捧了茶杯恭敬地奉给孤独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郎中!我无礼了,请郎中恕罪则个。”她深低了下身体。

孤独客接过茶杯,一向斯文缓慢的他罕见地有些窘迫,白净的面皮再次有些红晕,说道:“小柳姑娘莫要如此,是我…”他低头喝了口茶。

小蔓又给了小柳一杯茶,小声说:“你也喝些吧。”

小柳接了茶杯饮了,又问孤独客:“娘娘现在怎么样了?你快带我去见娘娘吧!”

孤独客点了下头,说道:“哦,她们可曾告诉了你?陛下将太上皇从戎兵手里抢了回来…”

小柳惊喜地说:“那太好了!娘娘该多高兴呀!”

孤独客咽了口吐沫说:“我…我现在得先见下太上皇,然后,我们去见…”

小柳完全同意:“好!好!也该先去参见陛下!郎中,我们能马上就去吗?”

孤独客深吸气,干了杯中的茶,像是一杯苦酒,起身道:“姑娘请。”

小柳笑着起来,晃悠了下,小蔓忙放下了茶盘,搀扶着她,孤独客有些犹豫了:“姑娘…”

小柳忙摆手:“郎中,我没事。娘娘需要我!我知道她喜欢喝的茶,用的脂粉颜色,首饰钗环的样式…太上皇回来了,娘娘一定要好好梳妆的…我得赶快过去…”

孤独客背了医箱,低头往外走,小蔓给小柳披了斗篷,搀扶着小柳跟着他。到了宫门外,小蔓说:“还是叫宫辇来吧…”

小柳摇头:“我们怎么能坐宫辇?我能走的…”

孤独客压着声音说:“还是找宫辇来吧,我…我现在行走宫中…可坐宫辇。”

小蔓说:“是呀是呀,郎中是与陛下出城劫了太上皇回来的人呢。”她转身给几个人使眼色,“快抬宫辇过来。”

几个人站着等宫辇,小柳看孤独客:“郎中!娘娘是不是刚醒来?该吃些什么?”

孤独客咳了一声:“嗯,人参粥吧…”

小柳忙点头:“好!好!我们库里有老人参的,说是千年的,娘娘说别信那个,但是百年该有了,我让人拿出来…”

孤独客不敢看小柳,看着远方问:“姑娘,家乡还有亲人吗?”

小柳摇头说:“我不记得什么家人了,这宫里,娘娘就是我的亲人,还有我的义父,可是他过世了。”她再次眼睛闪亮地看孤独客:“郎中!谢谢你救活了娘娘!您如果需要,我可以报答您!”

孤独客尴尬地摇头:“我?我没什么需要的…”

小柳又巴拉巴拉说了许多感谢的话,孤独客庆幸这是冬天,他没穿单衣,不然小柳一定能看到他腋下出的虚汗。

好不容易宫辇到了,小蔓扶着小柳上了宫辇,孤独客忧心忡忡地走在外面,他们到了寝宫外,孤独客对小蔓低声说:“你们先等在这里,我进去看陛下是不是回来了。”

他进了殿中,余公公上前说:“陛下已经回来,在里面等着了,郎中快进去。”

孤独客行了礼,背着医箱走入里间。

柴瑞跪坐床榻边的脚踏上,孤独客打开医箱,拿出了针袋,对柴瑞行礼:“陛下。”他得坐在床边,可他怎么能比皇帝还高呢?

柴瑞点头,起身坐在了老皇帝的床头。

孤独客拉出老皇帝手臂,在手上的几个部位扎了针。轻捻了半天,老皇帝慢慢地睁开眼睛,柴瑞惊喜道:“父皇!父皇!”他急得向外面喊:“快!端汤水进来!”